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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今天凌晨，南城的贫民区那一带，竟然爆发了可怕的瘟疫。十几户人家离奇死去，周围的邻居也出现高烧、梦呓、肌肉痉挛等症状。

　　　　匆匆赶到的城卫队立刻采取了隔离措施，并请来神殿的牧师进行净化。但问题是，既无法确定疫病的来源，也不清楚是否早已经扩散。所以市政府不得不戒严令，首先控制住局面，然后再详细排查。

　　　　“贫民区？”罗迪低头思忖。疾病总是与恶劣的卫生条件息息相关，而贫民区的脏乱差刚好符合这个因素。“听去似乎合情合理。但现在已经是初冬时节，按理说细菌的繁殖被低温抑制，不应该出现疫情才对！”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他摇摇头，把心中的猜疑抛诸脑后。他本质是个巫妖，根本不会得病。而当初的冒险伙伴早已各奔东西，所以那一带并没有值得他惦念的人。

　　　　“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罗迪低声自语道。当初在贫民区生活的日子并不愉快，尤其那些以谋害别人性命为乐的家伙，更是让他感到深深的厌恶。

　　　　“不过话说回来，金妮她们的家好像也在那附近……通往南城的大桥已经封锁，她们不会急得哭鼻子？”

　　　　既然没有课，宵禁也是在晚，罗迪索性收拾行囊，和那些贵族学员一样，早早地回家了。

　　　　一路到处都可以见到城卫队张贴出的告示，还有路人仓皇的表情。他念头一转，立刻反身直奔市场，购买了米面和果蔬，然后又到杂货店买了两袋白石灰，以及一些简单的草药。

　　　　等购置齐全，他背着大包小包向会走去。推开家门，果然不出所料，小女仆们既忧心家人，又无法回去探望，更不知道眼下应该如何应对突发的状况。个个眼中噙着泪花，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你们担心也没有用，先照顾好自己！一会儿在院子里铺石灰，墙角要多洒些……做饭和饮用的水一定要煮开后才能用，蔬菜也要淘洗干净！”罗迪按照前世的经验，一一叮嘱道。

　　　　见主人回来，女仆们有了主心骨，慌乱的心顿时平和许多。紧跟在罗迪身后，她们不约而同在心中默默祈祷：“幸运女神保佑，让我的家人平安，让我的主人健康……”



………【第04章　悠然】………

　　　　谣言这东西就像是茶余饭后的甜点，如果没有，人们的生活仿佛就缺少点什么。戒严令伊始，不明所以的市民们虽然心存疑虑，但并未觉得生活发生多大的变化。

　　　　他们坐在街头，红光满面，从口舌间喷洒出各种各样的猜疑和解说。例如胆大包天的匪徒闯入了豪商家中来个满门灭绝、市政府突然受到奇怪的恐吓信件、某大贵族的千金小姐和下人在夜里私奔……

　　　　人们孜孜不倦地和家人谈论着，和朋探讨着，和邻里争辩着。

　　　　但没过几天，这一情况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当长满黑斑的尸体被人从地沟中发现，当痛苦的呻吟在夜月下响起，当剑刃与烈火毫不留情地加诸于熟悉的邻居身……单纯的谈资立刻变为身边切实存在的威胁，人们先是茫然，继而不解，最后陷入到无比恐惧之中。

　　　　市场出售的生活用品顷刻间被哄抢一空，大街原本熙攘的路人寥寥无几，整座城市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只有往日不敢见光的老鼠变得格外猖獗。

　　　　戒严令下达的第七天，恐慌已经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并积累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居民们忐忑不安地躲在家中，双眼中充满了畏缩与希冀，顺着窗角门缝，不时向外窥探。

　　　　城卫队从早到晚在街巡逻，带着疲惫和怨气，用粗暴的手段将任何可能引发骚乱的火苗消灭在萌芽之中。连日的不眠不休，他们也快要到极限了。

　　　　外面局势动荡，罗迪呆在家中却异常安逸。开学还没几天，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他就又回到了假期时的状态。

　　　　每天早晨出去散散步，在临近的街巷观察古老的石质建筑；白天整理院子中的花草，添几株惹人喜爱但叫不出名字的紫边小黄花；或者干脆把长躺椅搬到外面来，让暖暖的阳光细细地晒在身……

　　　　时间在罗迪半睁半闭的眼缝间一闪而过，他突然发现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虽然没有电脑、没有游戏，但也没有浑浊的空气和嘈杂的车鸣。

　　　　“主人真是好懒呀！”小女仆们聚在一起，如同枝头的麻雀一样唧唧咕咕着。摸准了罗迪脾气的她们，早已不复最初时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叫镇定自若，懂不懂？”嘴回了一句，他懒洋洋地翻个身，屁股不雅地对着天空。

　　　　“是吗……可怎么看都像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呢！”

　　　　“啊？我有那么老吗？”罗迪不情愿地放弃舒适的躺椅，晃晃悠悠爬起来。

　　　　“不过，该做点什么好呢？”

　　　　去逛街？都关门了。

　　　　去郊游？全城封锁。

　　　　去……

　　　　到最后，他才想到了魔法。

　　　　“没有生死大敌，也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这种安逸的日子真是罪恶，让我不知不觉就懈怠了。”罗迪摇头自嘲道。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作为巫妖，他有足够长的时间。

　　　　罗迪从怀里掏出五个核桃大小的圆球，捏、弹、拨、顶，在手中把玩不休。这是盗贼锻炼手指的方法，老刺客丁克斯曾经教授过他。不过现在，又有了新的用途。

　　　　“法师之手！”他拿起一个球高高抛起，口中念动咒语，圆球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悬浮在半空中。

　　　　前进、后退、横移……他控制着圆球的运动，就像用自己的手掌一样灵活。

　　　　小女仆们立刻围了来，一脸兴奋之色。她们虽然早已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每一次心里都充满了期待。

　　　　“无声幻影！”罗迪低喝一声，眉头紧蹙。在幻术的作用下，两只通体雪白、红喙赤冠的小鸟从天而降，围在小球四周盘旋，追随其飞行的轨迹。

　　　　“呀~~”女孩们忍不住拍手叫道。不过罗迪眼睛一瞪，她们立刻捂住了嘴。

　　　　这把戏看去非常简单，但真要操作起来，可容不得半点分心。要知道，有些法术不是念念咒语、比划手势就能完事的，还需要全神贯注，花费心力去维持。“法师之手”、“无声幻影”，都属于这种类型。

　　　　想想看，一边要保持飞鸟的幻象，一边还要控制无形的法师之手，其难度不亚于一心二用、双手互搏。

　　　　罗迪一点点放慢自己的感官，单纯用本能和直觉进行操纵，等渐渐适应了这个强度之后，他又抛起了第二个球，然后像马戏团的小丑抛鸡蛋那样下轮转。

　　　　刚才靠的是持续的控制力，现在则是短促的爆发力，这是罗迪想出的锻炼方法。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额头青筋迸起，精神集中于一线，但此时的罗迪，却有一种豁然开朗、驾轻就熟的感觉。

　　　　他本能地觉察到，经过点滴积累的练习，自己对法术的控制更加娴熟了，对魔法流动的感知也愈发敏锐。熟能生巧之下，不仅可以用“法师之手”做出更加精细的动作，连控制物品的重量与距离也有突破理论最大值的迹象。

　　　　原本只是0级的“法师之手”竟然得到强化，某些方面正在逐渐趋近5级的“心灵遥控”。

　　　　“真是奇妙呀！”他心中一动，似乎有所领悟。

　　　　这两个法术同属于变化系的范畴，虽然级别相差悬殊，但基本原理却大同小异。如果是巫妖本人，施展5级法术绝不费吹灰之力，但换成了新手法师罗迪，能有一分半毫的突破，那就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奇迹？事出总该有因！巫妖留下的法力充足，与魔法网络的联系藕断丝连，再加对法术的体悟日益加深，以及一点点的运气……”经过剥茧抽丝般的省思和分析，罗迪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奇迹，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罗迪由此得到很大启发。他意识到，哪怕是最低级的法术，只要发掘到其本质核心，经过深入拓展、叠加强化，完全能够达到高级法术的效果。

　　　　“也许最早的法术体系，就是这样一点点形成的……”

　　　　纷杂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罗迪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形，直挺挺地躺在木椅。

　　　　仰面望去，头的天空晴朗，如毫无瑕疵的蓝宝石。微风轻拂，白云涌动，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时像高耸入云的大厦，有时像大小不一的车辆，有时像赶着班去的行人……看去竟如此熟悉。

　　　　“那是我思想的来源，那是我心灵的归宿，那是我的家……”

　　　　莫名的惆怅在心间流淌，眼角一阵酸涩，摸了摸，入手处却是一片干涸。

　　　　“是的，我不再是人类！呼吸是假的，心跳是假的，泪水也同样是假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第05章　净化】………

　　　　清晨，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的隆隆声好似惊雷般响起，由远及近，打破了雾霭中的沉寂。一辆马车沿着南城外的大道急驰而来，黝黑的车体厚重结实，面绘制着银白色的条纹。

　　　　守卫城门的卫队长官躺在木凳，哼着小曲。听到马车临近的声音，立刻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匆匆忙忙把头盔戴。

　　　　转过望去，城楼那可怕的黑色旗帜正迎风招展，即使一里以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来，真是不知道死活！”他暗暗腹诽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如果不是军令在身，他自己早就跑得远远的了。究竟又是谁有如此胆量，明知有瘟疫，还敢来到这座城市。

　　　　他腆着肚子，扬起手示意马车停下来接受检查，身后的卫兵们也跟来，隐隐形成一个防御的队型。

　　　　随着一声嘶鸣，马车噶然而止。身材魁梧的车夫斜睨了卫队长一眼，目光中充满不屑。他翻身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车门前，轻敲了两下，得到答复后，恭恭谨谨地打开门。

　　　　车厢的玻璃被窗帘挡住，里面光线黯淡，只能看到有两个人稳稳端坐在那里，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卫队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客气地询问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肥嘟嘟的脸颊就和他的肚子一样，如波涛般下荡漾，颤动不止。

　　　　车里面的人矜持地点点头，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卫队长的小眼睛立刻鼓得滚圆，满面通红，汗水顺着额头涔涔而下。他急忙命令手下搬开路障，毕恭毕敬地行军礼，让马车迅速通过。

　　　　车夫冷哼一声，施施然回到位置。抖动缰索，长鞭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石板路面的震动，马车隆隆前行。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影子，卫队长的表情喜忧参半，变幻不定。

　　　　“给我精神点，站直了！把骑你家婆娘的劲头都拿出来！”他把怒火倾泻在部下头，目露凶狠的光芒，话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污秽的下水道、脏乱的小巷、废弃的建筑，这些文明社会中被人遗忘的角落，潮湿阴暗，是疾病滋生的最佳温床。

　　　　狭窄的巷道里，白色的水雾从井盖中弥漫出来，空气中充满了异味。两旁简陋的房舍和木屋没有窗户，彼此挤压，相互碾磨，最后气喘吁吁地退开，在中间留下一丝勉强供人穿行的缝隙。

　　　　一个衣着褴褛的人倒在低洼不平的路面，摆动着手臂，一寸寸向前爬去。他的面色漆黑，眼肿大，脓血顺着嘴角向外流淌。

　　　　在他身下，是一条长长的暗红色血迹，黏稠腥臭，面落满苍蝇。血迹蜿蜒曲折，从杂草丛生的地面，经过几处水洼，最后延伸到一扇虚掩的木门后。

　　　　“嘎”、“嘎”……

　　　　那人半开的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呼救，又像是痛苦的哀嚎，在寂静的巷子中回荡。

　　　　他勉强抬起头，肿成一道缝隙的眼睛望向前方。颤颤巍巍的右手向前伸出，在半空中僵住，然后颓然落下。

　　　　他再也没有了生息。

　　　　巷子的出口就在前方，但已经被死死堵住，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远处传来吭铿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巡逻。他们手持利刃与火把，用密不透风的铠甲和口罩保护住自己，只露出冰冷无情的双眼。

　　　　然而事态比想象要严重得多，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带着尖刺的木栅可以封锁城市的主要道路，明晃晃的刀剑能够限制不明人员的进出，但这一切却阻止不了阴沟中窜动的老鼠，更挡不住空中飞舞的蝇虫。瘟疫正在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迅速蔓延。南城的贫民区、商业区、码头区，甚至连北城沿河的一带也出现了疫情。

　　　　这已经不是单靠人力就能解决的情况了。

　　　　马车一路向北，穿过寂静的街道，最后停在宏伟的银月神殿外面。马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高大魁梧，相貌俊朗，脸的笑容如朝阳般灿烂夺目；女子则清丽淡漠，好似夜空中的明月，莹莹中透着几分神秘，让人不敢直视，却又难以忘怀。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一热一冷，既交相辉映，又泾渭分明。眉宇间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头金发，蓝色眼眸，瞳孔中似有金光闪烁。男子身着华贵的铠甲，腰间悬挂着精美的长剑。女子裹着素雅的长袍，手中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方形木盒。

　　　　早已等在外面的牧师们纷纷迎前来，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他们走进神殿。

　　　　附近的居民从窗户中探头观望，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但绝对相当重要，因为竟然惊动主祭大人亲身迎接。

　　　　很快，居民们的判断就得到证实。

　　　　自从瘟疫爆发以来，神殿一直保持低调，只派出低级的牧师支援，而高级别的牧师却毫无动静。但现在，他们终于要采取大动作了。

　　　　正午时分，嘹亮的钟声响遍全城。侍奉各个神祗的牧师们聚集在神坛前，表情虔诚而庄重，神圣的颂歌直冲向云宵。

　　　　天空中白云堆叠，宛若气势磅礴的堡垒，在五彩霞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巍峨。

　　　　一声雷鸣，几道利剑般的光芒刺破了云层，彩光乍泄，汇集成一束束不同颜色的光柱，照在银月神殿的主祭坛。庞沛的光辉伴着无限威能，充斥在天地之间，或温和，或威猛，或炽热，或淡然……

　　　　银白色的光点如雨滴般从天而降，愈来愈多，在空中变幻闪烁，形成绵绵细细而无比瑰丽的雨帘。

　　　　那是圣洁的光，那是洗涤一切污秽的雨，那是神明赐予的祝福与救赎。

　　　　人们从屋舍中跑出来，沐浴在雨水中，狂笑着，高喊着，最后跪倒在地，流着泪，咏唱着赞美和感恩的诗句。

　　　　初冬，银月城，以太阳神殿为首的九大光明神殿与四大自然神殿的牧师携手祈愿，引来诸位神祗的干涉，降下了神迹。



………【第06章　躲避】………

　　　　临近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初冬的北风也变得暖和许多。

　　　　罗迪站在院子中间，抬头望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天的云朵好像被什么拨动一样，逐渐向四周散开。他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对正在扫地的女仆们吩咐道：“我去收拾储藏室，你们把仓库再清理一遍！”

　　　　说完，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看到主人离去，女孩们放下扫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个小脑袋瓜立刻凑到一块，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起来。

　　　　“又让我们打扫仓库？真的好奇怪。”

　　　　“那个地下室有什么好收拾的，主人每天都要去那里面……”

　　　　“而且连午饭都不吃。是不是做某种秘密实验？”

　　　　“咳咳！”作为四个人中最稳重的一个，金妮打断了伙伴们的谈话。“好了，主人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胡乱猜测的，该做正事了！”

　　　　其他人顿时不吭声了，拿起扫帚和拖把，灰溜溜地向仓库走去。

　　　　年纪虽然不大，但由于贫苦人家出身，女孩们很早就已经懂事了。她们知道，罗迪是个性情温和的主人，但宽容不等于放纵。如果恣意妄为，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那眼前美好的生活便会立刻远去，自己又将回到当初那种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当中。

　　　　什么时候可以适当撒娇，什么时候需要恪守本分，女孩们区分得很清楚。

　　　　罗迪背着手，不急不缓地踱着四方步，宛如出尘的仙人，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地走进房中。随手一扬，“砰”的一声，通向庭院的木门合了。他微微回过头，见没有人跟来，顿时抛去了潇洒自如的风度，亡命地向厨房跑去。

　　　　“见鬼，居然比昨天提早了五分钟！”他在心中咒骂不已。

　　　　按照惯例，储藏室通常都建在厨房或庭院的下面。这里早先一直被闲置，后来随着小女仆们的到来，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