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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寒沙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住吴明辉以及那个男人，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幕完全是出自风星瑶之手。

　　　　有病？吴明辉早就到了十里村，甚至几天前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地杀人，要是真的有什么病，整个十里村和他接触过的人不计其数，早就出现端倪了，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刻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禾不知道寒沙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出手干涉的想法，只是当吴明辉一口鲜血喷出的时候，夏禾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向天空望去。

　　　　就像在席家队列里的那个夜晚，熟悉的一幕似乎再次重演。

　　　　但又有所不同。

　　　　上一次是白云，而这一次，夏禾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变成了白色，就像潮起潮落，那条白线开始向前延展，将湛蓝的天空一点一点融化成白色。

　　　　天地苍然，像是一张白纸一点一点铺开。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这是白鬼！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鬼！”

　　　　白色的浪淹没蓝天，遮蔽天日，一点一点朝着古堡的方向涌着。

　　　　“这么多的白鬼，足够让这里所有人死上千百次！”

　　　　“不，我不想死！”有人惊呼。

　　　　……

　　　　安静地，女孩子的话音轻轻响起。

　　　　“如今只有一条路，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古堡之门，只要躲进古堡，将门关紧，就能躲过一劫。”寒沙话音平静。

　　　　“对！”回过神的席淼应和，“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救所有人的命！”

　　　　古堡之下，龙须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暗了一层。

　　　　最后那层遮羞布被扯去，有些东西被赤裸裸摆在眼前。

　　　　“对！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牺牲，我们就不用死了！”

　　　　“只要一个人就能救几千人！”

　　　　“我不管，我要活着出去！”

　　　　从寒沙的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向边上移了一步，佣兵团也好，家族也好，瞬间泾渭分明。

　　　　只要一个人去死，就能救下所有人。

　　　　可是，谁又愿意去死呢？

　　　　人群之中出现一种格外压抑的死寂。

　　　　直到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平静。

　　　　那是席淼。

　　　　他向前走了一步，手抬起指向吴明辉的方向，话音压抑而疯狂。

　　　　“是他的血引来的白鬼，自然应该由他负责。况且他的病有传染性，得之必死，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让用他的命救我们！”

第69章　人性（）　
就如同洪水滔天，终于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杀了他！”

　　　　“用他祭龙须树！”

　　　　“这一切都是他招惹来的！他该死！”

　　　　“他该死！”

　　　　“他该死！”

　　　　声浪映衬着远方愈加逼近的白线，整个天地之间，仿若炼狱。

　　　　吴明辉就这样看着四周，他的视线随着心志的崩塌变得有些迷蒙。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互不相识，萍水相逢，却这样一致，这样团结地指着他，齐声呐喊他该死。

　　　　他该死吗？

　　　　“你们不过是自己想活，何必假惺惺说我该死？”吴明辉仰天一声笑，啐出一口未尽的鲜血。

　　　　赤裸裸的，他将话这样抛出。

　　　　人群似乎安静了片刻，但这种安静很快被打破。

　　　　“你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何不成全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

　　　　“这些白鬼本来就是你的血引来的，你就该死！”

　　　　“没有时间了，快杀了他！”

　　　　吴明辉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人声鼎沸的世间，是这样的冰冷。

　　　　“凭什么死的人是我？”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嘶吼出这样一个不甘的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平静的童声。

　　　　“因为你该死。”

　　　　寒沙静静地看着吴明辉，唇角淡然勾勒一抹笑：“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一幕，很熟悉吗？”

　　　　……

　　　　这样一幕很熟悉吗？

　　　　吴明辉的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

　　　　那是在五年前，同样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还跟在聂东默身边。

　　　　“……公子，那小妞不愿意从了你，是她愚蠢，公子何必不高兴，小人这里有个法子，定能为公子出一口恶气！”

　　　　“是什么法子？”聂东默问道。

　　　　“那苏舞儿有个弟弟，她不是一直想讨好席淼吗？”吴明辉指向龙须树的方向。“公子你看，这里不是正有一个好机会吗？”

　　　　……

　　　　“你难道不该死吗？”寒沙冷然一笑，眸底却有着一种难以抹去的悲伤。

　　　　随着这抹悲伤的涌动，天边的白线飞速地涌着，天地之间出现刺耳的干裂摩擦声。

　　　　白鬼群就快到了。

　　　　人群就如同沸水，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快杀了他，打开古堡之门！”有人这样喊着。

　　　　随着喊声，人群开始朝着吴明辉的方向涌去，无数的刀兵，铺天盖地的灵力朝着吴明辉压迫而去。

　　　　吴明辉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狰狞。

　　　　“好！你们都想要我死是不是！”他转身，颤抖着看向席淼的方向，“当年的事，我只不过是个最卑微不足道的人，出言的是聂东默，动手的更是你们两个，凭什么要我死？”

　　　　闻言，在人群之中的席淼脸上出现一抹狠冽颜色。

　　　　吴明辉脚下的土壤忽然开始涌动，他整个人半陷入泥壤之间，被死死禁锢。

　　　　他看着远方的白鬼，看着嗜血的疯狂已经近了。

　　　　但比白鬼群更近的，是人群。

　　　　他们高呼着救人的大义，举起屠刀，要的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命。

　　　　其实怕死的不过都是他们自己啊！所以他们要杀他！

　　　　真是丑恶的嘴脸，赤裸裸的，吴明辉忽然觉得这个世间冰冷地就像地狱。

　　　　“当年，你为聂东默出谋划策的时候，苏卓也是这种心境，或许还要更残酷些，毕竟要他死的，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

　　　　寒沙被挤到人群外围，但她的话音清晰掠过人群，落在吴明辉一个人的耳中。

　　　　吴明辉摇头。

　　　　也许，这是报应，但他看着眼前的人群，他不认。

　　　　就算这是报应，要的也不过是他的命，他自知这一次不可能再有活下去的机会，但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死。

　　　　他挣扎着挣脱席淼的禁锢，朝着人群逆向而去，朝着白鬼群迎去。

　　　　他宁愿死在白鬼之中，也不愿被龙须吸干灵魂，最终却救了这样一群都想要他死的人。

　　　　但一切根本不可能给他选择的机会。

　　　　人群将他拉扯着摔打在地面上，无数刀刃从他身体里穿过，闻着血腥气开始疯狂生长的龙须穿透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击碎，那种声音很清脆。

　　　　灵魂短暂的离开身体，他看着人群为他的死而欢呼。

　　　　看着龙须饮着他的血疯狂的生长。

　　　　就在这时，轻轻地，他听见了一个浅浅的声音。

　　　　那声音很低，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显得那样飘摇。

　　　　“阿姐，他好可怜。”

　　　　宁树拉紧宁薇的手，低低道。

　　　　吴明辉就怔住了，最后的灵魂被蜂拥而至的龙须搅碎吞噬，再不存于人间。

　　　　龙须疯狂的生长着，抽枝生芽，粗壮的根须吸取着吴明辉的尸骸，一点一点壮大，一点一点，将古堡的城门撑出缝隙。

　　　　白鬼瞬息而至。

　　　　人群涌动着，将那一点缝隙越撑越大，古堡的门就这样一点一点打开。

　　　　寒沙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吴明辉的死。

　　　　小卓，你看到了吗？

　　　　他们这是报应，你放心，当年害死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席淼看着寒沙的背影，心底有一种恐惧几不可查地蔓延。

　　　　苏舞儿怔怔地看着龙须树，看着消失在世间的吴明辉。

　　　　“小卓，你是心甘情愿的啊，你是心甘情愿的，这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也不想要你死的，你知道的对不对……”

　　　　她挣扎着，似乎想要冲进人群，将深陷其中的那个人拉出，不顾一切地带他离开。

　　　　但她没有，她颤抖着，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宁树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有些不解的悲伤，他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白月抱紧。

　　　　宁薇守在他的身边，将所有靠近的白鬼一一斩于刀下。

　　　　“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进古堡。”她看向夏禾和晋少谦的方向，“你们先带着小树进去，我来断后。”

　　　　风星瑶闲散话音从另一边传来。

　　　　“你们啊，都赶紧进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轻轻地抬手，目光平静。

　　　　细草从脚下延起，片刻间铺天盖地，形成一旦牢不可破的屏障。

　　　　“这里有我在，便不会有事。”她说道，“毕竟，玄境三阶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宁薇和晋少谦一惊，目光望向夏禾。

　　　　他们一直知道风星瑶不简单，但根本没想过她的修为竟然高到这样。

　　　　“牛逼！”晋少谦脱口而出，“你媳妇那么厉害，你是怎么拐到手的？！”

　　　　夏禾：“……”

第70章　乘云（）　
夏禾没心情和状态从来不在线的晋少谦解释，他看了风星瑶一眼。

　　　　“我负责近处，远处交给你。”

　　　　没有迂回说什么让她走，或是自己要留下，事情也没到生死的那种程度，夏禾的话语很简单也很平静。

　　　　“好。”风星瑶点头回道。

　　　　一边，晋少谦义愤填膺挥手大喊着：“算我一个！”

　　　　宁薇一手拧住晋少谦，一手拉起宁树，朝着古堡城门便头也不回走过去。

　　　　“薇儿那是我兄弟那什么我不能抛弃兄弟啊！”

　　　　“蠢货。”宁薇骂道，“你看不出来人家小两口这种默契，根本就不是送死的。你凑上去搞什么大义凛然？”

　　　　“这样啊……”晋少谦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薇儿你真聪明！”

　　　　宁薇剜了晋少谦一眼，心想着自己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家伙。

　　　　……

　　　　风星瑶将白鬼群挡在一丈之外，夏禾则守在她的身边，防止有漏网之鱼。

　　　　他知道风星瑶很厉害，却也知道风星瑶致命的弱点，便是她不能受伤，哪怕是一点小伤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这样的配合很默契，虽然白鬼群在不断增多，但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他们要做的也不是杀光白鬼，只要等到宁薇他们进了古堡，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其实，方才我一直怕你会动手阻止人群。”风星瑶忽道。

　　　　“阻止人群，救吴明辉吗？”夏禾问道。

　　　　“毕竟他帮过你。”风星瑶道。

　　　　夏禾知道风星瑶说的是那天吴明辉杀了乔元的事。

　　　　“那更像一场交易，我已经放了他一命，他的生死，已与我无关。”夏禾平静道，“就像我说的，如果真的需要，我不介意冷眼旁观。”

　　　　他一个人，不可能和所有人为敌，更何况为了一个已与他毫无瓜葛的吴明辉。

　　　　“差不多了，”夏禾看向古堡的方向，宁薇一行人已经进了古堡，“我们也该走了。”

　　　　“好。”风星瑶应道。

　　　　此刻，人群已经全数离开，两个人也朝着古堡的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寒沙袖手而立，安静地挡在他们前方。

　　　　四周，白鬼群疯狂的涌动着，将夏禾和风星瑶彻底包围，湮没。

　　　　夏禾向前将风星瑶挡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寒沙。

　　　　“这些白鬼，是你召来的吧。”他说道。

　　　　“是我。”寒沙点了点头，小手轻轻一扬，正在攻击风星瑶的白鬼纷纷后退。

　　　　白鬼群涌动着，遮天蔽日，将所有的空间遮掩，其下却为三人留下了一片空旷。

　　　　寒沙安静地取出水囊饮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看向两个人的方向。

　　　　“天茵，你不该留在这里。”她像是轻轻叹了声，素手一拂，两缕发从她的鬓角落下。

　　　　她走近，将那两缕发递到两个人面前。

　　　　“你们点燃它，从荒野秘境离开吧。”

　　　　夏禾没有接过，静静地看向寒沙。

　　　　从来没有听说过除了古堡内的祭坛，还有第二种离开荒野秘境的办法，但夏禾毫不怀疑寒沙话语的真实性。

　　　　能驱使整个秘境内的白鬼为她所用，这样的人，有送他们离开秘境的能力，他毫不意外。

　　　　“为什么要我们离开？”他看向寒沙，这样问道。

　　　　寒沙见夏禾不接，伸手将两缕发抛向了风星瑶。

　　　　风星瑶接住，看向寒沙嘻嘻一笑：“谢啦。”

　　　　夏禾见寒沙没有回答，话音忽地一转。

　　　　“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再让祭坛开启，对吗？”他说道。

　　　　寒沙依旧没有回答夏禾，她只深看了夏禾一眼，眸光深深。

　　　　白鬼从天际倾泻而下，将寒沙的身形湮没，呼啸着，翻涌着，朝着天际而去。

　　　　就像一朵云。

　　　　白云之中，寒沙渐渐露出身形，她袖手而立，乘云而去，仿若仙人。

　　　　……

　　　　随着寒沙的离开，整个白鬼群如潮水般开始退去。

　　　　风星瑶看向夏禾，将寒沙留下的一缕发递了过去。

　　　　夏禾沉默着，没有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风星瑶道，“从某种程度上，她与我算是旧识，而她让我离开，换个角度来说便是要阻止我进古堡。”

　　　　按理说进了古堡便不会有太多危险，只要找到祭坛，等待缺月消失，便可以离开秘境。

　　　　“但寒沙这么做，意味着古堡之中，会有杀机。”夏禾看向风星瑶，“既然她与你是旧识，也给了你离开的方法，那你就先离开吧。”

　　　　“离开？”风星瑶道，“那你呢？”

　　　　夏禾看向古堡。

　　　　“你忘了吗？我来此并非求什么机缘，而是为了赤炎果。”他平静道，“所以与我而言，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要去闯一闯。”

　　　　闻言，风星瑶的唇角勾勒出一抹笑，然后她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不是有所求？”她轻声一笑。“我等了五年才等到秘境开启，差点把这一条命交代在这里，可不是为了求什么机缘的。”

　　　　夏禾回过神，有些不解地看向风星瑶。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想到了什么。

　　　　对于风星瑶而言，以她玄境三阶的修为，再加上体质的特殊，荒野秘境里的灵力杯水车薪，根本不值得她冒着生命危险走这一遭。

　　　　“荒野秘境里有一样东西，叫做墨晶，它可以治我的病。”风星瑶抬眸看向古堡，唇角微扬。

　　　　她的病，便是一旦受伤流血不止，以她的修为，偏安一隅，注意一些的话，想要不受伤并不难，但她并不想一辈子为此束缚。

　　　　“既然是这样，那便进去吧。”夏禾点了点头，拉起风星瑶，朝着被龙须树撑开的古堡之门走过去。

　　　　在两个人踏入古堡的之后，失去了鲜血滋养的龙须树开始干枯，朝着地面下缩去。

　　　　在古堡将要关闭的那一刻，寒沙出现在门前。

　　　　她轻轻地扬了扬手，将要合上的门大开。

　　　　“愚蠢的人类。”

　　　　她踏入古堡，只落下这样一句冷淡的话音。

　　　　……

　　　　踏入古堡的那一刹，夏禾觉得四周像是有一层雾，雾有些粘稠，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寸步难行。

　　　　手却忽然间空了。

　　　　他四下看去，身边却再也看不见风星瑶的身影。

第71章　这不用选（）　
“据说，古堡之中有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有人说，那里是个当铺，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代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并不是所有进入古堡的人都有这样的机缘，更多的人进入古堡之后，只看到一条条石砖堆砌的甬道，随后依靠运气，在最后几天内找到祭坛所在。”

　　　　当夏禾看见这一片粘稠的雾时，就想起了进入古堡前，风星瑶告知他的话。

　　　　这里不是甬道，难道他的前方，是那间据说什么都得到的当铺？

　　　　他很快平静下来，随意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那是一间不算很大的屋子，在一片空旷的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屋子里，四周的墙壁是纯黑的色调，看起来有些压抑。

　　　　寒沙就这样行走在其间，这样的形容或许有些不太恰当，因为她不算是行走，若是仔细看去，她的裙摆之下被雾气笼罩，其下并不明朗。

　　　　寒沙知道，驱使白鬼耗费了太多她的灵魂力，已经无法维持身形，如今的裙摆下，她的双腿已经开始消失。

　　　　但她看起来习以为常，黑裙浮动，和整个屋子仿若浑然一体。

　　　　前方的视线里，黑色的墙壁上密密镶嵌着一个个柜子，数量成片上百。

　　　　寒沙走近，随意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