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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鼎1894-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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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原来那小黑屋是照相室啊,吓人一跳!”

    黄兴等人心中稍安,照相如今也不是什么神秘东西,报纸上天天看到照片,都知道那不是啥抽人魂魄的神鬼道具。

    只不过,这年头照相终究是稀罕物,大多数人从来没见过,更没有经历过,大概边上的通关者冷不丁来一下子,会给吓一大跳吧?

    张之洞接过来打眼一扫,却是要求填充姓名、籍贯、性别、年龄、职业、所属单位,以及入关目的等等。不算繁琐,但他敏锐的发现,每一张表格的抬头一串编号,全都不一样!

    老头子当下心中暗吃一惊:“这革命政府对治下操控当真严密!区区一份通关凭证,都弄得如此周全细致。怪不得所过之处。无人能组织起反叛来。”

    区区一份表格。单独编码,表明关口地址和编号,每个人的基本资料登记清楚。只要出了事,一查就能查个清楚明了。这要比历朝历代的管制要更加严密!

    张之洞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毛笔,一挥而就。其余人也跟着粗粗填完,随后老头子第一个拄着拐棍儿进了小黑屋,却发现只不过是个一丈见方的狭长空间,光线柔和。一张奇怪的椅子靠在右侧墙根。正对七尺开外一面四方镜片。

    他还是给吓了一跳!帘子一起一落之后,忽听的有个柔和女声传来:“欢迎您进入照相室,请摘下帽子和眼镜,到椅子上坐正。”

    张之洞左右没看到人在那里,不过他见识多,猜测是由喇叭传话,便淡定的坐上那椅子,正襟危坐,又听到声音响起:“请将头靠紧枕托,目光正视前方镜面。不要眨眼。三、二、一!”

    “喀嚓”一声轻响,小屋之中一道亮光闪耀。晃得张之洞眼前一片雪白,目为之盲。他心中登时吓了一大跳,硬是凭着养气功夫才镇定的没跳起来。

    几秒钟后,视线恢复正常,声音再传:“照相完毕,请带好您的物品离开,谢谢配合!”

    这就完了?

    张之洞心中疑惑满满,不过他怀疑有人暗中偷看,故而不动声色的戴好帽子,拄着手杖从容出来。

    众人看到他面色如常,纷纷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一个个的轮流进去拍照。

    其他人都还循规蹈矩的,马福益大佬哪里肯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先是给那喇叭里的声音吓了一条,继而却饶有兴致的到处踅摸。特别是那张奇怪的椅子,却没有听令立刻就坐下,特别在椅子背上突出来的弧形托儿上下左右仔细的研究,生怕里面有什么机关,在自己坐下的时候突然暗算。

    这也是老江湖的毛病,怎么都不肯放心。不过看来看去都没找出啥暗器消息,他又转头去琢磨那四方黑黢黢的镜子。刚想用指头刮两下看看,忽听喇叭里一声冷漠的呵斥:“请不要随意触碰照相设备!”

    “娘的!果然有机关!”

    马大佬倏地缩回手指,嘴里小声嘀咕着,不甘不愿的回去坐到椅子上,接着又给闪光灯给晃得跳起来,两手在身前摆了个如封似闭的架子,生恐遭到偷袭。

    很可惜,并没有人冲他下黑手,不过他倒是整明白了,为何外头那些人都跟丢了魂儿似的。换做是谁进了这么一间屋子,给闪那么一下子,都得心慌意乱。他这江湖大侠都扛不住的,更何况一般凡夫俗子。

    嘿,这革命军还真是会折腾人啊!通个关都得照相,照相还不见人影,怪鬼祟的。

    所有人照完相,没多会儿便有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叠子三寸宽的卡片出来,一一分发下去。

    张之洞一看,自己的大头照赫然印在了不知道啥材料的硬卡片上,旁边注明了姓名、字、籍贯年龄,职业“公务员”,工作单位“湖广总督府”,却并不标明其总督身份。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特别关注了一下其他内容,发现抬头果然有一个编码,与登记表上的一般无二。表面覆膜的卡证翻转之时,还有防伪图案一闪一闪,却是万里长城的形状。

    丁惟汾解释道:“诸位务必保管好此凭证,新政区之内各个关口,各个店铺和银行、政府机构的窗口,无论办理各种事务,都需要以卡证登记。沿途各处也有巡逻队不定期查验,一旦丢失还请立即向最近的警务部门报告。”

    张之洞捏着卡证久久不语。

    黄兴却听的清楚,忍不住问道:“贵政府的此种管理手段,岂不是与前秦法家制度一般无二?”

    中国的户籍制度,早在秦国商鞅变法之后,就首开身份证登记管理办法。每个人都要一份竹子“照身贴”,把大秦管理的井井有条,严丝合缝。最后他自己却也因为不敢向旅店提供身份证,终于被抓回去车裂了。

    众人通过手里的卡证能够想到,他们到任何地方,都得留下登记,只要犯了事儿,官差一查一个准儿,大喇叭一喊,根本没地方藏!

    儒家历来把秦国制度批评为“暴政”,如今革命军政府居然也实行这等管理办法,莫不是要向大秦靠拢?这指控罪名有点大啊!

    丁惟汾却并未直接回答,微微笑道:“究竟如何,诸位还是亲自体验之后再说吧。”

    他也没有一路陪同,讲明情况之后便洒然离开。

    张之洞收起卡证,轻轻一顿手杖:“走,且让我等一览新政之盛景!”

    老头子内心憋着一股火气,既然你们如此放胆让咱们随便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非得给你们挑出一大堆的毛病不可!

    黄兴却是一脸的凝重,他非常担心中国成了暴秦统治,那会极大的打击他对革命军政府原有的信心和期望。(。。)

    ps:ps:一直不敢看书评,俺默默的码字更新,忽然发现还有那么多人给月票和打赏,在此衷心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四六章 北上见闻 三() 
在全无妨碍的情况下,亲身体验革命新区的现状,本身也是张之洞原本就拟好的行动方案。

    他既然要和平的将两湖交出去,体面的下台,并换取杨浩的另一种方式回报,却也不能急吼吼的一丢了事。作为一名顶级官僚,那必须将一切细节做到完美极致,万不能让人日后找出瑕疵产生诟病。

    是以,他必须彻底的了解革命新区的状况,看看到底是否跟他们宣传之中说的那么好,能否达到他心目中的基本条件。

    这种微服私访的做法,老实说是非常令人忌讳的。大家都是玩政治的,都清楚宣传这玩意必然是有一分好就夸奖成十分彩,你非得穷根究底的探查下去,只会弄得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做到的事,那么想纯粹是让自己不安生。

    杨浩下的指令,丁惟汾做得执行,完全放手让老张自己去看去听。如此敞亮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总督大人的好胜心。老子就不信你们没有毛病可抓!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直撅撅的领着一大帮跟班呼啦啦过关正式进入新区之内。出了快速拼凑的板房建筑大门之外,迎面一片让人心生燥意的喧哗扑上脸来,一股与漫天寒意完全不相符的热烈气氛滚滚涌动,霎时间让所有人心中忽悠一下子。恍如到了另一个世界。

    黄兴几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的境况!

    但见仅仅隔着一条十米宽的马路对面。一排铁丝网围栏沿着江岸方向朝两面伸展,一眼看不到头的蔓延开去。隔离出来的那一侧,则是一片不知道多大的工地。硬邦邦的地面被蒸汽机械狠狠的挖开一道道大沟,数不清大坑,上百辆蒸汽卡车慢吞吞的冒出滚滚浓烟,将一斗好几吨的泥土给运走。

    工地的里里外外,有数以千计的工人劳力在忙碌。大冷天儿的,他们只穿着单薄的褂子。浑身热气腾腾,好似馒头蒸笼一般。有领头的举着干电池扩音喇叭,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声嘶力竭的吼叫。尽管手里没有鞭子,却令人一下子想到自古以来驱使民夫服劳役的野蛮官差!

    张之洞首先就怒了。

    虽然在他治下的地方,一向都少不了类似的场景,甚至绝大多数时候的河工建设项目里,还有操着刀枪的兵卒维护秩序。一旦有人企图弄出“石人一只眼”之类的勾当,立即痛下杀手防止扩散。但那毕竟是“旧社会”不是么?你们既然自称新朝,文明统治,却依然要搞这一套残害黎民百姓之勾当。太过分了!

    张之洞冷哼一声,指着工地呵斥道:“酷寒之时。正月未过,便强驱生民服此苦役,如何是文明盛世该有的作为?”

    老头子抬脚就要过去理论一番,不过边上的黄兴却在一打眼之后看到些不同之处,赶紧阻拦:“大人且慢,此事或许还有未知内因。以学生观之,这些劳工衣着统一,劳作勤奋自觉,并无躲懒敷衍之举,不似被人强驱劳逸。”

    张之洞叱道:“那还不是有监工看着,他们不得不从?!”

    话说完了,他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自古官府驱使平民服劳役之时,都是自备衣物甚至是工具。因为干活也拿不到多少好处,反而累出病来没有人管,故而多半都是能拖就拖,能偷懒就偷懒,谁也不会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一旦弄坏了身体,只会让一家人更加的困苦。

    反观眼前的这些,唯恐累不死他们一样的拼命,别看边上监工喊得响亮,劳工们似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一簇簇一组组的协作顺畅,还时不时的喊着整齐口号,那动静分明是校军场练兵时的盛景啊!

    ……想不通!

    站在这里瞎猜终究得不到真实情况,张之洞也是做实事的性子,直趋到路对面的铁丝网边上。

    年纪最轻的刘揆一大声吆喝最近的一名劳工过来,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们怎的正月里不歇息,就要顶风冒寒的来此劳役?莫非那革命军政府强行要求你们做的?”

    大正月里大家都是不干活的。特别是北方寒冷,更是在猫冬,谁会出来找罪受?

    不料那二十岁出头的劳工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哇哇叫道:“又是你们这些瞎操心的书生!不明白事体瞎嚷嚷!俺们都是自己乐意出来干活的,谁说政府逼迫来着?走开走开,不要耽误了俺们赚公分!真实的,瞎耽误工夫!”

    劳工一副非常不情愿被打扰,却又因为又规定不得不配合路人询问的无奈和不爽,粗暴的回答完了,也不管人家听懂是听不懂的,转头蹬蹬蹬的快步跑去工地上,操起家伙卖力的挖掘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一众人瞠目结舌,太不像话了吧?俺们可是一群读书人啊,还是有功名的秀才,还有一位天下屈指可数的总督大人在!你丫的一个平民问也不问,看也不看的胡乱搪塞,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

    这时代再怎么开明的人,对上下尊卑的分别界定是刻在骨髓之中的。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对那劳工的粗鲁态度感到恼怒和气愤。

    张之洞指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怒道:“看看,看看!此地才落入革命军手中不过一年,居然变得如此民风,简直不知所谓!倘若日后之中国都变成如此粗鲁不文之地,岂不是要让世界各国笑话?我堂堂中华礼仪之邦,岂能落得那般下场!”

    众人生怕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来,赶紧的劝慰。年纪最长的谭人凤是资深“华兴会”会员。曾经去天津参加过培训。对革命政府的整个历程和政策知道的最详细。

    他上前拦着张之洞。笑着解释:“壶公且慢动怒,仅凭一人之表现也难说真相如何。料不定此人正好劳累的火发,又是急躁脾气的,一时失礼也有可能。倒不如多问问在看?”

    张之洞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他的城府修养,已经很难有人和事让他真的情绪波动。那种表现,不过是适当的展示自己的态度而已。当下一挥袖子,冷着脸不吭气。

    一行人沿着铁丝网往前走,没多远发现有个缺口门户。有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边上站岗。

    这回换了黄兴过去询问,却见那年轻警卫百无聊赖的道:“我一天到晚都要回答你们这些人一样的问题,态度不好回去还要挨批评——早知道我宁可调去剿匪作战部队了。好吧好吧,诸位的想法我知道,这么跟您说罢,这些劳工都是有工程队和工程公司组织来的,他们要抢工期完成作业,只要能完成进度,每个人可以拿到双份的工钱,还有奖励!这可不是政府强迫来的劳逸。而是正规的建筑施工!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劳动保险,有基本工资。本着多劳多得的原则。只要肯出力,就能多赚钱!您说,他能不玩命的使劲干么?”

    虽然态度还不算恭敬,好歹说得够详细。黄兴心中将信将疑,但这与他在报纸和刊物上看到的能够吻合起来。

    新政府施行劳动自上而下的集体组织结构,所有人不管是民工还是种地还是盖房子的,都有自己的全国组织存在。有工会保证他们的权益,也有相关培训机构对他们进行管理考核。出去工作的时候,也是以公司或工程队为基本单位,一起协作。

    如此一来,是彻底打破了以往的人群都被宗族控制,家国分野的传统。所有人都被从家庭宗族之中解放出来,分别归拢于一个全国性的阶梯组织当中。

    小孩子,天生属于国家宝贵资产,任何家庭不能随意对他们动家法私刑。必须登记造册接受卫生医疗部门的监督,贯穿整个成长过程。出生开始打疫苗,大点儿要上托儿所、幼儿园,幼童少年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谁敢阻止孩子上学就是干犯国法!谁敢虐待孩童要法律惩处,甚至可能将孩子夺走另外安置。

    原先的困苦生活逼迫下,孩子生了死了的没那么紧要,到了灾年卖孩子都是常态,被人拐走了也没说痛苦的要死要活。皆因生活艰难,大人都活不下去,谁还顾得了孩子?

    但现在每个孩子都成了宝儿,都能接受普及教育,那成了未来改变生活和命运的希望,当然要紧抓着不放。

    然而这终究是有条件的。想要得到好处,就必须放手。

    成年人参加工作了,首先要受到教育部门、劳动部门、工会和所在组织的管辖,权利义务并行。宗族长者是无权随意动私刑处置他们,更不能随意剥夺他们的劳动所得、合法财产。

    原来是由着家长宗老一手遮天的世界,被彻底打碎了。他们那些老朽们即便不乐意,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年轻人有了新的组织为依靠,谁还乐意受老家伙们的条条框框管着?这就是彻头彻尾地革命啊!

    太平年景这么搞变革,推动者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革命军政府却是挟大势而来,先以军事力量扫荡一切反动,再以土改清算土豪劣绅,所到之处杀的人头滚滚,却又将占大多数的小门小户团结起来。剩下的地主宗族势力根本无从反抗,血淋淋的震慑之下不得不配合。错过了最佳的抗争时间,他们回过神来却是大局已定。

    广大民众尝到了甜头之后,缙绅宗老的那点儿影响力便显得微不足道。

    黄兴了解得多,所以听完回答便立即信了。

    但别人却并不这么看。马福益瞪着眼上前来问道:“照你说的,他们都是自己乐意,多干多得,那为何还要有监工在边上吆喝?分明是看着他们不许偷懒的吧?”

    他之所以组织哥老会,也不过是广大底层民众被剥削欺压的无奈何,只好抱团取暖。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内。聚拢好几万人。在他的经验之中。根本不会出现你多干了活儿就能多拿钱的好事儿。一般都是你干的再多。最后好处都是给工头管事的给贪了。

    那警卫嗤之以鼻:“您以为那是监工?那帮拿喇叭的,是盯着劳工们别莽撞犯错,贪多贪快乱了劳动秩序,另外防止他们被机械误伤!你要知道,一旦他们管辖的分队乱了顺序影响进度,或者被磕了碰了,他们是要被罚钱的!这不是监督,是保护。懂不懂?”

    “嘎?!还有这种好事儿?”

    马福益张口结舌,一副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崩溃表情。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所有机体劳动中,监工的形象都是贪婪残忍的反派,他们手持鞭子刀枪,粗暴的驱使民众累死累活的劳动,一点力气不出,却占据最大的劳动成果。

    怎么今天全都掉了个儿?想不通啊!

    不过马大佬不是一般头脑简单的人那么好糊弄,他一转眼忽然想到,指不定这小子就是特地安排在这里。对每一个询问者都是类似的说法,把人糊弄过去呢。

    张之洞不吭声。淡漠的徐徐看过视野所及的工地状况,对几个人的问答不做任何评判。片刻之后,忽然问道:“这里似乎是在建设一座火车站?”

    那警卫笑着回答:“您老看的真准!这儿不只是火车站,还是一座码头。顶多到明年,从京城到浦口的铁路就能通车。再过几年,会有一座铁路桥横跨长江,沟通南北。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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