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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居唐朝-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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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不禁一乐,笑道:“吾便是最喜你这耿直性子。是故此次虽则生气,然也知你一片真心。罢了,这几日在天牢不好过吧?”

    薛朗摸摸头,道:“确实不好过,特别是不能洗澡,身上都馊了,所以,都不敢坐得距离圣人太近,怕气味儿熏到圣人。”

    圣人笑起来,道:“吾曾听说过,薛驸马生性爱洁,不论冬日夏日,每日皆要热水沐浴。此事曾有御史上疏,说驸马奢侈,被吾驳了回去。”

    薛朗听得目瞪口呆:“这事儿臣怎么没听说过?这喜欢洗澡就是生活奢侈了?御史连这事儿都管?”

    圣人大乐,笑道:“所以,这世上聪明之人太多也不好,连我贤婿喜欢洗澡之事也拿出来说道,看来真真是太闲了,是故,吾把那御史贬去外地做了七品县令,让他好生忙上一忙,看他是否还有空管旁人天天沐浴之事。”

    薛朗满脸肃穆:“圣人圣明。”

    圣人先是一笑,旋即叹了口气,道:“吾哪里圣明?若是圣明也不会在大郎与二郎之间犹豫不决,以致形成今日难解之局。”

    圣人顿了顿,薛朗也不敢贸然插话。圣人续道:“太子嫡长,二郎功高,前有前隋废杨勇改立杨广的前车之鉴,吾不得不慎重。”

    说到底,立嫡还是立贤是个大问题。想必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头疼过这个问题,当然只有一个儿子的除外。

    圣人叹了口气,道:“吾父早逝,吾七岁便袭唐国公爵位。我与皇后初婚数年皆子嗣艰难,如今还记得大郎初生之时,稳婆把大郎交到吾手中时之感受,大郎、三娘,直至数年之后方才有二郎、三郎、四郎罢了,这等为人父之心情,你尚未有孩儿,又如何能懂!”

    薛朗看他神情感伤,忍不住道:“很快就要有了,不妨提前学习一下。”

    这话惹来圣人的一笑,把他的感伤略冲淡了些。薛朗道:“依小婿看,岳父大人应该极为疼爱极为舅兄的。为人父者无有不希望子女成才的,是以,几位舅兄方才能像现在这般出色。”

    圣人叹道:“如何会不爱呢?我七岁之时,父亲便去世,与母亲、妹妹相依为命。皇后嫁过来后,同安出嫁,母亲因早年持家辛苦,晚年疾病缠身。那时,皇后刚嫁我,阿娘因病性情暴躁古怪,族中长辈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托病退出,家中仆妇人人畏惧。唯有皇后,昼夜陪伴在阿娘身侧,衣不解带,小心侍奉,与阿娘相处融洽,阿娘临终之时,对她也多有夸赞!说来,我的三娘平阳在性情坚忍、懂礼识大体上与皇后几乎一般无二。”

    追忆老妻追忆着追忆着变成了自夸,一副“你小子有福了”的表情。薛朗嘿嘿笑笑,点头承认:“公主确实很好,多谢岳母大人和岳丈大人教女有方。”

    说来,太穆皇后的风采,薛朗虽然无缘得见,只从圣人以及平阳公主口中听过说,但史书上记载了一件事情,却也从侧面描写了太穆皇后的风采。

    史书上有个小故事,说是太宗陛下的皇后,著名的千古一后文德皇后长孙氏与太宗陛下的亲事,是在幼时便定下的。长孙皇后的爹就是名将长孙晟,长孙晟的兄长长孙炽认为窦氏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女子,这样出色的女子所教养出来的子女定然也会十分出色。于是,便劝长孙晟为尚年幼的长孙氏与唐国公家结成姻亲。

    后来的事实证明,窦氏真的很擅长教养子女。她的儿子李建成、李世民,她的女儿平阳公主,无一不是出色至极,人中龙凤。

    至于齐王李元吉太穆皇后在他童年时便去世了,加之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几乎没教养过,李元吉几乎是李建成一手养大的。幼时不得父母喜爱,母亲又早逝,被兄长养大的,难怪齐王长成现在这般性情。

    说来,薛朗倒是懂了他这老岳丈为何会把局面弄成这样了。看他的成长经历,早年丧父,七岁便袭爵,还能长成这般性子,除了元贞太后教子有方,定然也有他阳光开朗的一面。

    但是呢,幼年时缺少父爱的经历,可能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对着子女时,父爱太充沛。人身上缺少的东西,往往会无意识的在子女身上找补。比如,有些家长没上过大学或是没上过好的大学,影射到子女身上就变成心心念念的培养子女,期盼子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弥补家长当初的遗憾。

    纵观圣人对他的几位嫡子女,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还有他心爱的公主,几乎都是一个宽容慈和的好爸爸形象,虽然不是无原则的宠溺,但一片慈父心肠确实实实在在的。

    即便是最不讨他喜欢的齐王,领军时候干出不战而逃,扔下属下自己一个人逃跑这样事情来的时候,圣人也只是责骂他,该给权力的时候给权力,该给封赏的时候也没见苛责。

    圣人就是这样一位心软的慈父。不用问都知道,若是太穆皇后还在,这家里定然是严母慈父的模式。面对这样的圣人,薛朗有些不忍心再责备他,叹了口气,可惜了圣人的一片慈父之心。

    圣人不知薛朗心里的所思所想,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薛朗这人,人虽然呆了些,但为人品性却十分的踏实可靠。

    与他说这些,不虞外泄,也不用担心他会向大郎或是二郎告密以换取好处,即便他与二郎交好,但圣人就是知道,这人绝不会把他的话泄露给二郎,这便是薛朗的为人。

    圣人又是一叹,语带怀念的道:“若是皇后还在,定不会有今日大郎、二郎相争之局面。哼二郎定是让他身边那些儒生教坏了!读书人历来心眼便多,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太信!贤婿切记,今后当引以为戒!”

    这话叫人怎么接呢?

    薛朗有些懵逼,作为文臣,他自认也是读书人一挂的,但是,作为一个连文言文都不会写,读书读得一知半解的人来说,恐怕儒生队伍也看不上他,最重要的是,圣人这么说,明显没把他当读书人啊!

    嘛,感觉好复杂。

    薛朗的复杂心情,圣人不知,他老人家完全想不到他的好女婿心里已经波涛汹涌、此起彼伏,圣人只是皱着眉头,扭头看他的好女婿:“如今之局,贤婿可有良方?”

    薛朗被问住了!

    所以,圣人这是因为当日被他鄙视过后的反击吗——

    你不是嫌弃我的办法异想天开吗?那你拿个办法出来!?有种被人怼了“youyouup”的微妙感!

第462章 论储() 
薛朗咬牙,勉强道:“圣人所虑者,立长或立贤。此事唯有圣人乾纲独断方才是解局之法,旁人无有置喙之余地。”

    圣人神情莫测的看他一眼,一扫方才的一派慈祥,继续问道:“若是让你来选,大郎、二郎,你选谁?长或贤,当如何?”

    薛朗一怔,咬牙不语。圣人冷哼一声,道:“答!若你不答,或是敷衍了事,朕便着平阳与你和离,另为她择驸马!”

    卧槽!

    先前薛朗还在吐槽圣人不像个皇帝,这会儿,什么槽点都没有了,心头只有愤怒与无力——

    果然不愧是大唐的开国帝王,这帝王心术玩的。原来圣人并不是不会做皇帝,他只是很少用帝王心术对付自家人,这会儿为了逼迫薛朗说话便果断用上了。只不知圣人这话是真有此打算还是只是吓唬薛朗?

    薛朗心里有些嘀咕。圣人一哼,道:“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速速诚实道来,朕便赦免你无罪,放你归家!”

    得儿,圣人把选择题都给他出好了!这还用问吗?反正最坏也不过是一死!

    薛朗整整精神,道:“既然圣人动问,那臣便论上一论!”

    “讲!”

    圣人颔首,等着薛朗的下文。薛朗道:“若是让臣选,为家国社稷计,首选二郎!”

    圣人不置可否,只神情莫测的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薛朗道:“论为君之道,古之先贤已有著述,孔圣人曾言道,居上位者,为政以德,唯才是举,以民为本。德为先,民为本,人为基。究其根本,在于选贤用能。恕臣直言,这天下虽说是一家之天下,却也是天下人之天下。皇帝是否称职,很简单,看治下之民生活得是否安好便成。圣人以为然否?”

    圣人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薛朗续道:“好的政策也要好的人才来施行才能有锦上添花之效。若是施行政策人不合适,往往好事会变成坏事。若论选贤用能,太子与秦王,当属秦王为胜!纵观二人身边之近臣,太子东宫能拿出手的臣子,除了圣人选派任职东宫之老臣,太子手下,可还有几位惊才绝艳之辈?而秦王身边,文臣武将,人才济济。若论选贤用能之道,太子远远不及秦王也!”

    圣人一怔,若有所思。

    薛朗继续道:“大唐国本初立,政体、政策、制度等,圣人虽然打下根基,然恕臣直言,或还有不足之处,需在实践中改进。圣人以为,能做好此事者,太子与秦王,何人更加合适?何人会做地更加出色?”

    圣人不语,表情讳莫如深。

    薛朗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继续道:“如今天下,各路反王多已平定,不足为虑。对大唐来说,可虑者唯有突厥!臣敢断言,我大唐若要国本稳固,国祚绵延,不平突厥是绝对不行的!然而,在对待突厥一事上,太子与秦王之策,就臣个人来说,更加看好秦王!太子之策,太过绵软懦弱,未战先怯。所谓上有行下必效焉,若连为君者都惧怕突厥,未战先怯,又从何要求治下百姓英勇抗敌?一味绵软,一味只知求和,非常远之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圣人面露惊容,显然是因为薛朗的言辞,颇为震动。

    薛朗道:“臣不知旁人评判为君者是否合格的标准是什么,然而,在臣这里,只有这两个标准!是否能选贤用能,是否敢为人先!若为君者具备此两点,那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便不会亡!若是失了敢为天下先、敢于担当重任之勇气与决心,那这个民族与国家也不过是名存实亡,日落西山,命不久矣。”

    圣人悚然一惊。薛朗道:“于臣来说,只这两点便行。但于圣人来说,手心手背皆是肉。圣人乃开国之君,圣人今日之选择,乃是后世参照的标准,理当慎重。”

    圣人面现愁容,道:“朕所忧虑者,便是为此。若朕选了二郎,后世子孙为了皇位之争,定当腥风血雨,骨肉相残;若选了大郎嫡长子继位,天经地义,后世子孙若能效仿,天家也能少些纷争。”

    所以,这就是站的角度不同!薛朗所站的角度为公,圣人的角度为私。家天下、家天下,这天下终归是李唐的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圣人立储,不可能只考虑才能。

    薛朗也不想再说,一切只看圣人自己的选择。

    圣人没再继续坐在床上,而是站了起来,在狭小的牢房内来回踱步。薛朗静静地站立一旁,不言不语,只等圣人决断。

    圣人踱步半天,突然停住,问道:“若选二郎,大郎当如何?”

    薛朗咬咬牙,冷酷的道:“杀之!”

    “混账!”

    圣人心头一惊,忍不住叱责一声。薛朗低头拱手认错,半点儿都不带犹豫的。圣人颓然一叹,停下脚步,哀声问道:“大郎与二郎不能共存否?”

    薛朗道:“事涉皇位,事关天下,天无二日,人不二主,不能共存!”

    圣人一窒,无言以对。薛朗道:“禀圣人,除此之外,臣尚有一句谏言。”

    “讲!”

    “喏!”

    薛朗道:“党争误国。”

    圣人面色一变,在牢房内连续走了几圈,恍然问道:“大郎、二郎可曾扰你与平阳?”

    薛朗道:“秦王不曾,太子约莫隐晦提过。”

    圣人不置可否,只点点头,也不说什么时候放薛朗出去,表情高深莫测的看了薛朗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平阳非寻常妇人,你既已娶了她,如今又要与她有孩儿,当好好待她。”

    薛朗连忙道:“岳父大人尽可放心,小婿知道该怎么做。”

    圣人略略颔首,不再多言,就如他来时一般,轻车从简的回宫去。第二日,平阳公主进宫例行求情时,圣人并未见她,而是着人宣布了数道手敕——

    芮国公薛朗冲撞圣人,以下犯上,着去职流放越州,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敕封江临为苏州总管,总领苏州军事。

    敕同安长公主以年长进位大长公主;安国平阳公主功参佐命,辅国有功,特进长公主,以示公主功高,异于他主。

第463章 不足() 
“郎君!”

    在天牢关了将近十天后,薛朗终于被放出来。出来的时候是早晨,牢门都还没打开,平阳公主就带着人等在门外,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眼眸含情,面上含笑。

    薛朗咧嘴一笑,虽然胡子拉碴的,但从眉眼中可看出神情疏朗:“让殿下担忧了!”

    平阳公主摇摇头,柔声道:“欢迎驸马回府!”

    薛朗点点头,没有多说,也不想多说。实在是在牢里关了这么多天,身上都是馊的,要说等回去洗干净了再说,不急于这一时。

    平阳公主知道她的驸马爱干净,自然知道在天牢的这几日里,他的痛苦之处。轻轻一笑,也不管薛朗的避让,坚定地走在他身边,相偕回府。

    到得公主府门口,嬷嬷带着人在大门口架了个火盆,见薛朗下马车,连忙道:“驸马,请跨过火盆,去去晦气,把所有不好的都烧掉!”

    这种习俗在现代都还有,薛朗自然知道,从火盆上跨过,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更衣。平阳公主知道他的习惯,早已让人备下热水。

    待薛朗神清气爽的披散着湿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腊梅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长俭拿着剃刀,正准备给他剃须。

    “我来罢!”

    平阳公主从长俭手里接过剃刀,俯身看着坐着的薛朗,薛朗冲她笑笑,一动不动的任由她给他剃须。

    时人多喜欢蓄须,不过一般都在三十以后。薛朗还不到三十,加上以前也没留过,暂时还没有蓄的想法。

    冰冷锋利的刀锋在脸上滑动,或许是因为执刀的人是平阳公主,薛朗并没有紧张的情绪,仰着脸,眼里带着笑的看着她。

    平阳公主动作轻柔的帮他把脸刮干净,刮完细细端详他的面容,唇角绽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似是极为满意。

    收拾干净后,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薛朗便被平阳公主赶去睡觉休息。他眼眶下边青黑色无比的明显,精神虽然饱满,但面色其实有些憔悴,显然连续数日都没休息好。

    平阳公主请了苏寒过来,给他号脉。不顾他的反对,硬是灌了一碗参汤后,方才把他赶去卧室睡觉休息。

    平阳公主着人搬了个椅子放到床边,看着薛朗,目光柔和,情意款款。薛朗这几日确实没休息好,回到熟悉的床上,心神放松了,握着公主殿下的小手,居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平阳公主仍由他握着手,静静地坐在一旁,用眼神细细的描摹他的眉眼,唇角的笑就没收过——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薛朗想脱离长安这个环境外调的心愿却是成了!越州临近苏州、杭州,距离扬州也算不得远。只是,流放却是有些许不好处理。

    平阳公主沉吟着。往日对圣人的心思还能揣摩几分,如今,却是有点儿雾里看花,云遮雾绕的感觉。

    平阳公主把目光重又投注到薛朗身上,看他修长的身体,明明睡在宽敞的床上,却下意识的卷缩着,显然还是睡在天牢里那张临时搭建的小床上的感觉,睡得并不安稳。

    手无意识的移到小腹,心中一动,看薛朗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轻轻抽出手,脚步声轻缓的走出卧室,道:“备车。”

    初雪一怔:“娘子欲往何处去?”

    平阳公主道:“进!”

    初雪不敢多问,连忙去叫人备车。走之前,平阳公主吩咐腊梅道:“驸马在里间睡着,若醒了就再给他准备些易克化之饭食,若不醒饭时把他叫醒,我尽快回来。”

    “喏。”

    腊梅领命后,平阳公主匆匆进宫。

    圣人今日并没有为难她,有人禀报便着人把她宣进殿,看平阳公主一丝不苟的行礼,哼了一声,道:“你那呆驸马今日不是回府了吗?为何你反而进宫来?”

    平阳公主道:“劳父亲动问,驸马今晨刚归家,此时正于府中安寝,多谢父亲关心。”

    “哼,吾关心他作甚?若是他一月之内赶不到越州,吾定会继续罚他。看在你之面上,只罚他流越州,若是再犯,吾定会把他流放岭南!”

    语气兀自气哼哼地,提起薛朗,表情不怎么美妙。平阳公主心中有些疑惑,父亲并非这等心胸狭窄之辈,往日对薛朗也是多有慈爱,为何这次竟这般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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