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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嬷嬷打开门，连忙扫去身上的落雪，依偎过来烤火。

　　　　“公主，老奴听你的话，送了一些琐碎的布料过去，小哥将木屋的缝隙都堵了，做了一个小炕，烧几块木柴，倒也暖和得很。这是他送我们的烤肉，闻着味道好香！”

　　　　自从上次拓跋骏受伤，彼此之间的走动多了，平常互相照拂，互送一些对方需要的东西。

　　　　半个月前，阿牧从干草堆里拉出来一匹狼，说是他打死的。

　　　　那几天，她和秦嬷嬷餐餐吃烤肉，吃得很欢快。

　　　　投桃报李，她将狼毛做成一件皮袄，送给阿牧穿。

　　　　一来二去，彼此都热络许多。

　　　　不过，她极少过去那边，一来是怕被人瞧见，惹来不必要的祸事；

　　　　二则是拓跋骏总是盯着她看个不停，就连秦嬷嬷也发现了，劝她不能多过去。

　　　　快过年的时候，楚王的大监带着几个侍从踩着积雪来了。

　　　　“禛国公主，后天宫里要办宫宴，大王吩咐你得献舞。”

　　　　禛悠悠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很快恢复如常，上前微微一礼。

　　　　“劳烦公公跟大王禀报一声，奴家左手腕断伤很严重，无法跳舞。”

　　　　大监皱起眉头，嫌恶扬声：“那你就不能跳不用左手的舞吗？传闻禛国公主貌美如花，擅长歌舞，该不会都是瞎传的吧？！”

　　　　秦嬷嬷慌忙跪上前，道：“不是不是公主她的手真的跳不了舞了。”

　　　　大监甩袖子，鸭子般的嗓门道：“不能跳，那就让她唱！大王怪责下来，杂家看谁当担得起！”

第2308章　质帝（十六）（）　
禛悠悠咬牙应下了。

　　　　秦嬷嬷担忧不已，不停抹泪水。

　　　　第二天，两个内侍捧来了一套歌女衣衫。

　　　　第三天傍晚，四个宫女过来接人。

　　　　秦嬷嬷要一道前往，宫女不肯，说年宴十分重要，闲杂人等靠近不得。

　　　　禛悠悠让她放宽心，跟着四个宫女离开了。

　　　　明天便是新年，宫里头张灯结彩，到处都暖融融。

　　　　禛悠悠刚一出现，便立刻吸引无数的惊艳眸光！

　　　　她半低着头，规规矩矩行礼，然后在几十个乐师的配合下，唱了一首短曲。

　　　　“好听！”上座的楚王拍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眸光猥琐盯着她看，笑眯眯招手：“公主，过来孤王这边。好久没见到美人你了，孤王心里甚为挂念。”

　　　　禛悠悠差点儿就吐了，捂住嘴巴，假装成轻咳。

　　　　“大王，近来天气寒冷，奴家沾染了寒气，不能过去，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楚王一听，心里有些不乐意。

　　　　“那你走近些，让孤王瞧清楚你。”

　　　　禛悠悠无奈，只好上前几步。

　　　　楚王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她。

　　　　见她不仅高挑一些，肌肤嫩白如雪，眉眼柔美如画，身姿也比之前更婀娜些，出落得更美了，心痒痒难受不已。

　　　　“公主病了，可让太医瞧过？”

　　　　“小病而已，不敢劳烦太医总是咳嗽，许多天了也不见好。”

　　　　这美人越养越标致，美得让他心猿意马的。就连轻轻咳嗽的样子，也是美得宛如捧心西子一般。

　　　　“孤王如果没记错的话，公主过完年就十四岁了。”

　　　　禛悠悠听完，心里暗暗害怕着。

　　　　“回大王是。”

　　　　楚王眸光停留在她凹凸有致的身姿上，呵呵笑了，手轻抚鼻子下的八字须，一边色眯眯盯着她看。

　　　　“很好很好！”

　　　　禛悠悠捂住小嘴，装虚弱咳起来。

　　　　“大王，奴家自幼体弱，常常生病。这风寒咳嗽好几个月了，一直总不见好。”

　　　　楚王见她楚楚怜人的病弱模样，心疼不已，扬声：“来人！赐公主殿下两箱珍贵药材，让太医为公主速速治好咳嗽。”

　　　　禛悠悠俯身，恭敬施礼谢恩。

　　　　“谢大王赏赐，奴家感激不尽。旧病残躯不能久留，奴家告退了。”

　　　　楚王万分舍不得，仍想要留下她。

　　　　一旁的王后看不下去了，沉声：“大王，人家公主病怏怏的，让她回去好好养着，等她好了，再让她伺候大王。这大过年的，又是咳嗽又是风寒，听着也晦气。”

　　　　楚王撇撇嘴，只好点头。

　　　　“美人好好养着，孤王过几天再召见你。”

　　　　禛悠悠装作没听到，小碎步离开了。

　　　　因为是大王当着许多人的面许下的赏赐，王后并没克扣，两箱药材隔天一早便送来了。

　　　　随后，太医也来了，开了两副润肺止咳的药，复命去了。

　　　　三天后，大监来看禛悠悠，态度一改之前的倨傲，笑盈盈客套关切问了好些话。

　　　　“禛公主，大王日夜记挂你，还让王后为你准备一处独立大殿宇，等你病好了，便搬过去长住。宫里头的夫人都是两人合住一座小殿，大王心疼公主，一下子就赏赐了如此大的荣宠！”

第2309章　质帝（十七）（）　
禛悠悠脸色微白，敷衍应付几句，暗示秦嬷嬷拿一锭银子给他们喝茶。

　　　　大监带着徒弟徒孙叩谢，笑眯眯离开了。

　　　　秦嬷嬷送他们离去后，匆匆走了回来，忐忑开口。

　　　　“公主楚王这是要开始宠幸公主了吗？”

　　　　禛悠悠轻点头，低声：“他看父王和母后对我不管不顾，根本不会忌讳当年的口头约定，不愿等我及笄了。”

　　　　诸侯列国中，一向都是主张早婚早嫁娶。

　　　　普通人家的子女，多半在十三四岁便成婚。在王侯贵族的家庭，偶尔为了利益关系联姻，八九岁便成婚的比比皆是。

　　　　不过，女子太早生育对身体伤损很大，甚至有丧命的危险。

　　　　当年是因为母后苦苦哀求，不希望她年纪小小便受生育之苦，父王才让使臣跟楚王定口头协议，等公主及笄之后，再进楚国后宫。

　　　　秦嬷嬷擦着泪水，哽咽：“楚王突然要让公主去献唱老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禛悠悠坐立难安，来回在院子中踱步，不停往外头张望。

　　　　冬日到处冰封，马草难找。

　　　　喂马的都是秋日晒干的干草，阿牧不需外出割草。

　　　　不过，他跟侧门的侍卫混得很熟，每天以砍柴的名义，仍能出去一两个时辰。

　　　　天色还早，他应该还没回来。

　　　　秦嬷嬷见她神色慌乱，忍不住劝起来：“公主，这是迟早的事，你该看开一些。与其在这里受苦，不如趁着楚王的恩宠，过上好日子。如果能幸运怀上子嗣，他日必定也能富贵一生。”

　　　　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沦落成一个住破院子的小绣娘，这其中的差距和艰难，她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所以，她宁愿她早日侍寝，快些获得楚王的宠爱，脱离这般艰苦的环境。

　　　　禛悠悠转过脸，沉声：“嬷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宁愿死，也不想做楚王的女人。”

　　　　让她为了荣华富贵，跟几百个女人争一个又胖又丑又恶心的老男人，打死她她也做不到。

　　　　秦嬷嬷闻言吓了一大跳，紧张兮兮张望左右。

　　　　“公主，你——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当初楚王向大王讨要公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无法避得开的。

　　　　禛悠悠眼睛微眯，道：“嬷嬷，什么都别说了。你且守在院子门口，等阿牧回来了，悄悄带他进来找我。”

　　　　秦嬷嬷不知她要做什么，怯怯盯着她看几眼，最后温顺点头，走了出去。

　　　　禛悠悠走进里屋，将这一阵子她托阿牧卖双面绣的银两都拿出来，清理一番后，发现一共有三百多两。

　　　　她拿出两百两，放进一个小包袱内，又简单收拾几件衣裳。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

　　　　她快步走出去——果真是阿牧回来了。

　　　　他见她神色慌乱，剑眉一挑，问：“怎么了？”

　　　　禛悠悠躲闪一下，低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买能让人重度昏迷的迷药。”

　　　　阿牧蹙眉，双手抱胸问：“你要做什么？”

　　　　禛悠悠对上他的黝黑眼睛，答：“我要假死逃出此处。”

第2310章　质帝（十八）（）　
阿牧俊脸微沉，问：“怎么了？你不是还没及笄吗？”

　　　　他一下子便猜到了。

　　　　禛悠悠轻咬下唇，答：“楚王已经让王后为我准备殿宇，让我病愈便搬过去。我没时间了。”

　　　　阿牧眸光沉稳问：“你可知重度昏迷的药会吃死人？就算不死也会有严重后遗症？”

　　　　“什么？”禛悠悠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牧冷瞪她，鼻尖轻哼：“我就知道！你这空壳脑袋只会想想而已，压根就不知后果会如何！重度昏迷的迷药，量只要稍微过一点儿，便会让人丧命。即便吃下不死，侥幸活下来，以后一旦情绪失控或是体弱，便会不时晕倒昏迷。”

　　　　禛悠悠愣住了。

　　　　她是女质子，一旦她出逃，楚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仅有“堂而皇之”的理由侵略禛国，她也永远摆脱不了“楚王女人”这个桎梏。

　　　　所以，她只能“死”。

　　　　禛悠悠只能“消失”，那样的话，楚王才会放过她，也不会以她为借口找禛国麻烦。

　　　　“我是想要吃这个药，逃过一劫，避开楚王的耳目，趁机离开这个牢笼。如果不吃，我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认命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阿牧很不屑瞪她：“拼命？我看你是不要命！”

　　　　禛悠悠轻叹气，道：“如果拼得过，就当是万幸捡回来的。不就是晕倒昏迷吗？总比没命好，不是吗？”

　　　　阿牧撇过明朗俊脸，不搭理她。

　　　　禛悠悠急了，凑了上前。

　　　　“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阿牧，我知晓你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拓跋骏的小侍从”

　　　　“怎么？”阿牧挑眉哼问：“威胁我吗？”

　　　　“不是。”禛悠悠美丽大眼睛盯着他看，道：“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只要你帮了我，他日我必定涌泉相报。”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带着渴望般的祈求，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在有些昏暗的内屋里，熠熠生光，好看得宛如天上的星辰。

　　　　阿牧心口一窒，眸光躲闪开，再度撇开脸。

　　　　“你有什么可报的？钱财？”

　　　　禛悠悠眸光坚定，道：“权势？美人？大周江山？你要哪些？只要给我时间，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我都能给你。”

　　　　虽然她现在几乎一无所有，可她有信心，她的未来绝对会是光明一片。

　　　　前提是，她能离开这里，摆脱禛悠悠的身份，摆脱楚王的淫威。

　　　　阿牧轻轻笑了，摇头。

　　　　“小丫头，你的口气真不小啊！也不怕闪了自个的舌头。”

　　　　禛悠悠抬头挺胸，自信满满：“不怕，因为我说得出，以后必定能做得到。”

　　　　阿牧“哈！”了一声，再度笑了，明朗的五官很出色。

　　　　他靠在墙上，懒洋洋摇头。

　　　　“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太遥远的承诺，我肯定没耐性等得到。”

　　　　禛悠悠捏了捏拳头，转而松开，深吸一口气。

　　　　“那你自己说吧。你究竟要什么，才肯帮我？”

　　　　他戏谑撇过头，对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禛悠悠踏步走了上前，刚刚靠近，冷不防——被他一把抱住了！

第2311章　质帝（十九）（）　
禛悠悠毫无设防，被他这么突然这么一抱，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

　　　　阿牧眸光略带着戏谑，俯下往她的小脸凑近。

　　　　“权势和江山固然很诱人，但离得太遥远了。美人，眼前不已经有现成吗？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色，估计任何男人都禁不起这份诱惑。”

　　　　他明朗略有些粗矿的五官，一寸寸，一点点往她接近，男性特有荷尔蒙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住。

　　　　他的吞吐，跟她的甜美气息相绕，亲密得有些暧昧。

　　　　禛悠悠俏脸不自觉红了，强装镇定瞪着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你不是普通男人，你要是禁不起诱惑，又怎么可能‘发乎情，止于礼’到现在？”

　　　　男人闻言微愣，极快恢复如常，眸光的戏谑换成冷淡。

　　　　“谁跟你说，我对你有情了？禛国公主，你别以为自己长得美，就把吹嘘当成美德！”

　　　　禛悠悠恍然“哦”了一声，戏谑反问：“那你抱着我做什么？一时心血来潮安慰我？实话说，大可不必如此。”

　　　　男人被冷不防反将一军，俊脸微讪。

　　　　下一刻，他将她松开。

　　　　“我主子他喜欢你。”

　　　　禛悠悠挑眉，等待他继续。

　　　　不料，他却眸光定定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禛悠悠无奈，问：“然后呢？”

　　　　男人语气微扬，一副郑重告之的口吻：“他喜欢你，很喜欢的那一种。”

　　　　禛悠悠眉头皱起，问：“然后呢？喜欢我外貌的人，大有人在。”

　　　　刚才他有一句话说得不差，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喜欢她这副美丽绝艳皮囊的人真的不少。

　　　　可即便她没有这副外貌，禛国太弱小，她的身份注定她得来楚宫，注定逃不过这个劫。

　　　　男人瞥她一眼，眸光微闪，问：“你会接受他不？”

　　　　语罢，他不知是尴尬还是不想听到答案，竟腾地转过身去。

　　　　禛悠悠“啊？”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后，她惊讶开口：“你是想以此为条件，让我接受你主子的情意，做他的女人？”

　　　　男人袖子中捏紧的拳头松开，没好气道：“你这个笨女人！我的话是这样讲的吗？怎么好好的男女之情，在你们这些权势人士的眼中，都是靠条件来拴，来换取的吗？”

　　　　禛悠悠被他吓了一跳，很快冷静下来。

　　　　“也不能怪我误会，是你说的前后文场景，很容易让人误解。”

　　　　男人深吸一口气，语气略着急：“你会接受他不？会吗？他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禛悠悠毫不犹豫摇头，语气清淡。

　　　　“不会，我对他没任何情意。”

　　　　其实，这事她一早便知道了。

　　　　拓跋骏的眸光炙热又直接，即便连她身边的有眼疾的秦嬷嬷也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她本人。

　　　　男人脸色微缓，黝黑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为什么？他长得好，人也很好——还有，他的咽喉以后能治好，绝对能通畅跟人谈话。你确定你真的不会接受他？”

　　　　禛悠悠俏脸又红了。

第2312章　质帝（二十）（）　
她的脸红，很快被他瞧得真切。

　　　　他语气不怎么好，问：“究竟会还是不会？”

　　　　禛悠悠娇瞪他，道：“我刚才不已经很明确说了吗？不会！”

　　　　男子却仍不依不挠，问：“为什么？你现在对他没情意，以后也会没情意吗？”

　　　　禛悠悠暗自翻白眼，答：“这你就不懂了。情感的悸动，一开始没有，以后就很难有了。总之，他不是我喜欢那一类型的男子。”

　　　　尽管她还没对男子动过心，不过这点，她还是挺肯定的。

　　　　阿牧听罢，神色好了一些。

　　　　“那就好。”

　　　　她狐疑盯着他看，问：“好在哪儿？”

　　　　阿牧微窘，轻哼：“问那么多做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禛悠悠撇撇嘴，道：“回归正题，我现在急得很！这两天内，你赶紧帮我弄一些重迷药进来吧。”

　　　　阿牧剑眉轻蹙，低声：“迷药这一块，我可以帮你，将你伪装得跟真死一般无异。不过，瞒过楚王的耳目是一回事。只是接下来，你想要如何脱身？”

　　　　假死容易，难的是如何保持“尸首”完整运出宫去。

　　　　“据我所知，楚宫中暴毙的人，除非是死于非命的小宫女或内侍，其他都得仵作检查过，才能带出宫埋葬。”

　　　　禛悠悠显然没料想那么长远，此时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为难住了。

　　　　“小宫女什么的，不都是拖出小偏门，扔去乱葬岗吗？”

　　　　阿牧语气微扬，问：“你是小宫女吗？自你进楚宫的那一刻起，你的头上便冠着楚王的名义。”

　　　　她轻咬下唇，低声：“那宫里的嫔妃死了，都是封存棺木里，然后下葬？”

　　　　“不错。”阿牧道：“所以你这个假死，如果没有其他人接应，你只会是真死——而且是活活闷死！”

　　　　禛悠悠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被他这么一说，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她睁大眼睛，祈求般盯着他看。

　　　　“那你能不能及时来救我？”

　　　　阿牧生生咽下拒绝的话，转开话题：“你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即便能顺利找到人接应，也难保就能及时将你救出来。就算是深度昏迷，棺木里的气也不够你吸一两刻钟。”

　　　　禛悠悠无奈叹气，忍不住问：“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阿牧明朗俊脸淡沉，略思索片刻，道：“你且耐心等着。楚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