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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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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福尔摩斯说:“事情是很奇怪,当然也很荒诞。请问在巴尔尼柯大夫的家里和诊所里打碎的两个半身像和在贺得逊商店打碎的那个,是不是全是同一模型的复制品?” 
“全是用一个模型做的。” 
“这个事实否定了这样的说法,即认为这个人打碎半身像是因为痛恨拿破仑的缘故。我们知道,整个伦敦市内有几万个这位皇帝的塑像,那些反对偶像崇拜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只从这三个复制品入手表示反对。因此这种看法是不合适的。” 
雷斯垂德说:“我曾经象你这样想过。可是,冒斯·贺得逊是伦敦那一个区唯一的塑像供应者,这三座像在他的商店里放了很长时间。所以,尽管象你所说的在伦敦有几万个塑像,不过很有可能这三个是那一区仅有的。所以,这个地区的疯子就从这三个着手。华生大夫,你怎样想的呢?” 
我回答:“偏执狂的表现是各种各样没有限度的。有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被当代法国心理学家们称作为〃偏执的意念〃的,意思是只在一件细微的事上固执,而在其他各个方面却完全清醒。一个人拿破仑的事迹读得太多了,印象太深了,或是他的家庭遗传给他当时战争所造成的某种心理缺陷,便完全可以形成一种〃偏执的意念〃,在这一意念的影响下,他能够因幻想而狂怒。” 
福尔摩斯摇摇头说:“我亲爱的华生,不能这样解释。因为不管〃偏执的意念〃产生怎样的影响也不会使你所感兴趣的偏执狂患者去找出这些头像分布在什么地方。” 
“那么,你怎样解释呢?” 
“我不想解释。我只是观察到这位绅士采取这些怪癖行动时是遵循一定方法的。例如,在巴尔尼柯大夫的大厅里,一点声音可以惊醒全家,半身像是先拿到外面再打碎的,而在诊疗所,没有惊动别人的危险,半身像在原地就打碎了。这象是无关紧要的细节,但是经验告诉我不该把任何事情轻易看成是琐碎无关的。华生,你还记得阿巴涅特家的那件烦人的事情是怎样引起我注意的吗?不过是由于看出在热天放到黄油里的芹菜会沉多深罢了。雷斯垂德,所以我不能对于你的三个破碎的半身像一笑置之,要是你让我知道这一连串奇异事件的新发展,我会深深感谢你的。” 
我的朋友想要了解的事情发展得比他想象得更快,更悲惨。第二天清晨我正在卧室穿衣服,刚听到敲门声,福尔摩斯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他大声读给我听: 
 〃立刻到肯辛顿彼特街131号来。 
  雷斯垂德〃 
我问:“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过我猜想是半身像故事的继续。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位打塑像的朋友已经在伦敦的其它区开始活动了。桌子上有咖啡,华生,我已经叫来了一辆马车,快些!” 
过了半小时我们到达彼特街,这是一条死气沉沉的小巷,位于伦敦一个最繁华地区的附近。131号是一排整齐漂亮的房屋中的一座,这些房屋也很实用。我们的马车刚到,便看见房子前的栅栏外挤满了好奇的人们。福尔摩斯口里发出嘘嘘声才穿过人群。〃天啊!少说这也是谋杀。这下子伦敦的报童可要被团团围住了。瞧,死者蜷缩着肩膀,伸长了脖子,不是暴力行为又是什么呢?华生,这是怎么一回事?上面的台阶冲洗过,而其它的台阶是干的?哦,脚印倒是不少!喏,雷斯垂德就在前面窗口那儿。我们马上便会知道一切。” 
这位警官神色庄严地迎接了我们,并带我们走进一间起居室。只见一位衣着邋遢的长者,身穿法兰绒晨衣,正在颤巍巍地来回踱步。雷斯垂德给我们介绍说,他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中央报刊辛迪加的贺拉斯·哈克先生。 
雷斯垂德说:“又是拿破仑半身像的事。福尔摩斯先生,昨天晚上你好象对它很感兴趣,所以我想你来这儿会高兴的。现在事情发展得严重多了。” 
“到什么程度呢?” 
“谋杀。哈克先生,请你把发生的事准确地告诉这二位先生。” 
哈克先生说:“这件事很不寻常。我的一生全是在收集别人的新闻,而现在却在我的身上发生一件真正的新闻,于是我糊涂了,心情不安,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如果我是以记者身份来到这里的话,那么我就得自己会见自己,还要在晚报上写出两栏报道。事实上,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也确实对许多不同的人都做过重要的报道,可是今天我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听到过你的名字,要是你能解释这件怪事,我讲给你听就不是徒劳了。” 
福尔摩斯坐下来静静地听着。 
“事情的起因,好象是为了那座拿破仑半身像。那是我四个月以前从高地街驿站旁边的第二家商店,也就是哈定兄弟商店买来的,价钱很便宜,买来后就一直把它放在这间屋子里。我一般是在夜里写稿常常要写到清晨,今天也是这样。大约三点左右我正在楼上我的书房里,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声音。我就注意地听着,可是,声音又没有了。于是我想声音一定是从外面传来的。然后,又过了五分钟,突然传来一声非常凄惨的吼叫,福尔摩斯先生,声音可怕极了,只要我活着,它就会永远萦绕在我耳边。我当时吓呆了,直愣愣地坐了一两分钟,后来就拿普通条走下楼去。我走进这间屋子,一眼就看到窗户大开着,壁炉架上的半身像不见了。我真弄不懂强盗为什么要拿这样的东西,不过是个石膏塑像罢了,并不值多少钱。 
“您一定看到了,不管是谁,从这扇开着的窗户那里迈一大步,便可以跨到门前的台阶上。这个强盗显然是这样做的,所以我就打开门,摸黑走出去,不料差一点被一个死人绊倒,尸体就横在那儿。我赶忙回来拿灯,这才看到那个可怜的人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个大洞,周围是一大滩血。他脸朝天躺着,膝盖弯曲,嘴大张着,样子实在吓人。呵,我一定还会梦见他的。后来,我赶忙吹了一下警哨,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我一定是晕倒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厅里,这位警察站在我身边看着我。” 
福尔摩斯问,〃被害者是谁呢?” 
雷斯垂德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表明他的身分。你要看尸体可以到殡仪馆去,可是直到目前我们没有从尸体上查出任何线索。他身高体壮,脸色晒得发黑,年龄超不过三十岁,穿得很不象样子,不过又不象是工人。有一把牛角柄的折刀扔在他身旁的一滩血里。我不知道这把刀究竟是杀人犯的凶器,还是死者的遗物。死者的衣服上没有名字,他的口袋里只有一个苹果,一根绳子,一张值一先令的伦敦地图,还有一张照片。这是照片。” 
照片显然是用小照相机快速拍摄的。照片上的人神情机智,眉毛很浓,口鼻都很凸出,而且凸出得很特别,象是狒狒的面孔。 
福尔摩斯仔细地看过照片以后问:“那座半身像怎么样了?” 
“就在你来之前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塑像在堪姆顿街一所空房子的花园里找到了,已经被打得粉碎。我要去看看,你去吗?” 
“是的,我要去看一下。〃福尔摩斯检查了地毯和窗户,他说:“这个人不是腿很长,便是动作很灵活。窗下地势很低,跳上窗台并且开开窗户要很灵巧才行。可是跳出去是相当容易的。哈克先生,您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看那半身像的残迹呢?” 
这位新闻界人士情绪低沉地坐到写字台旁。 
他说:“虽然我相信今天的第一批晚报已经发行了,上面会有这事的详情,但是我还是要尽力把这件事写一下。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你还记得顿卡斯特的看台坍倒的事吗?我是那个看台上唯一的记者,我的报纸也是没有登载此事的唯一一家报纸,因为我受的震动太大,不能写了。现在动笔写发生在我家门前的这件凶杀案是晚了一些。” 
我们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听到他的笔在稿纸上刷刷地写着。 
打碎半身像的地方离这所房子仅仅二三百码远。半身像已经被打得粉碎,细小的碎片散落在草地上。可想而知砸像人心中的仇恨是多么强烈和难以控制。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伟大皇帝落到这种地步。福尔摩斯捡起几块碎片仔细检查。从他专心致志的面容和自信的神态来看,我确信他找到了线索。 
雷斯垂德问:“怎么样?”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 
他说:“我们要做的事虽然还很多,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事实,可以做为行动的依据。对于这个犯人说来,半身像比人的生命值钱得多。这是一点。还有,要是说此人弄到半身像只是为了打碎,而他又不在屋内或是屋子附近打碎,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也许当时他遇到这个人便慌乱起来。他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便拿出了刀子。” 
“很可能是这样的。不过我要请你特别注意这栋房子的位置,塑像是在这栋房子的花园里被打碎的。” 
雷斯垂德向四周看了看。 
“这是一座空房子,所以他知道在花园里没有人打搅他。” 
“可是在这条街入口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栋空房子,他必定先路过那一栋才能到这一栋。既然他拿着半身像走路,每多走一码,被人碰上的危险也就愈大些,为什么他不在那一栋空房子那儿打碎呢?” 
雷斯垂德说:“我答不出来。” 
福尔摩斯指着我们头上的路灯。 
“在这儿他能看得见,在那儿却不能,就是这个理由。” 
这位侦探说:“哎呀,确实是这样。我想起来了,巴尔尼柯大夫买的半身像是在离灯光不远的地方打碎的。福尔摩斯先生,对这种情况你怎样办呢?” 
“记住它,把它写在备案录里。以后我们也许会碰上与此事有关的情况。雷斯垂德,你考虑下一步怎样做呢?” 
“依我看来,弄清内幕的最好办法是查明这个死人的身分。这是不难的。这样,我们便会有个很好的开端,从而可以进一步弄清昨天晚上死者在彼特街做什么,以及谁在哈克先生门前的台阶上遇见他并且杀了他。你看是这样吗?” 
“不错,是这样;不过这和我处理这个案件的方法并不完全一样。” 
“那么,你要怎样做呢?” 
“噢,你一点也不要受我的影响。我建议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以后我们可以交换意见,这样将会互相取长补短。” 
雷斯垂德说:“好吧。” 
“要是你回彼特街,见到哈克先生,请替我告诉他,我认为可以肯定,昨晚来他家的是一个有杀人狂的人,而且有仇视拿破仑的疯病。这对于他的报道是有用的。” 
雷斯垂德凝视着他。 
“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意见吧?” 
福尔摩斯笑了。 
“不是吗?也许我不这样看。但是,我敢说这会使哈克先生以及中央报刊辛迪加的订户们感兴趣。华生,我们今天还有很多、很复杂的工作要做。雷斯垂德,我希望你能在今晚六点钟到贝克街来和我们见面。我想先用一下这张死人口袋里的照片,到晚上再给你。要是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或许要请你在半夜出去一趟协助我们。晚上见,祝你顺利!” 
歇洛克·福尔摩斯和我一起步行到高地街,走进卖半身像的哈定兄弟商店。一个年轻的店员告诉我们哈定先生下午才来,他自己是个新手,不了解情况。福尔摩斯流露出失望和烦恼的表情。 
他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只好改变计划了。看来哈定先生上午不会来了,我们只好下午再来找他。华生,你一定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追究这些半身像的来源,为的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以便正确解释这些像被砸的原因。现在,我们先到康宁顿街贺得逊先生的商店,看他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启发。” 
我们乘上马车,一小时后,来到了这家商店。贺得逊身材不高,脸色红润,身体强壮,但是态度显得急躁。 
他说:“是的,先生,塑像就是在我这个柜台上打碎的。哼!太不象话了!既然强盗可以随心所欲,那我们纳税还有什么用呢?不错,先生,是我卖给巴尔尼柯大夫两座像。这种事情肯定是无政府主义者干的——我就是这样看。只有无政府主义者才会到处去打碎塑像。我从哪儿弄到这些塑像?我看不出这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实在想要知道,我就告诉你,是从斯捷班尼区教堂街盖尔得尔公司弄来的。这个公司近二十年来在石膏雕塑行业中一直是有名的。我买了多少?三个,第一次是两个,第二次是一个,共三个。卖给巴尔尼柯大夫两个,还有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柜台上被打碎了。至于照片上这个人吗?不,我不认识。哦,不,也可以说我认识。这不就是倍波吗?他是个意大利人,干零活的,他在这里干过活儿。他会点雕刻,会镀金,会做框子,总之会做些零活。这家伙是上星期走的,从那以后没有人提到过他。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他在这儿的时候,干得不错。打碎半身像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两天。” 
从商店出来之后,福尔摩斯对我说:“我们从冒斯·贺得逊这儿只能了解这么多了。弄清了在康宁顿街和肯辛顿的两个案件里全有倍波,就凭这一点,我们走了十英里是值得的。华生,我们去斯捷班尼区的盖尔得尔公司,这些半身像是在那儿制做的。我估计我们会从那儿得到一些情况。” 
于是,我们迅速接连穿过伦敦的一些繁华地区:通过了旅馆集中的街道,戏院毗邻的街道,商店林立的街道,还通过了伦敦海运公司集中的地方,最后到了一个有十来万人口的泰晤士河沿岸的市镇。市镇的分租房屋里住满了欧洲来的流浪者,并且弥漫着他们的气味和情调。在一条原是伦敦富商居住的宽阔街道上,我们找到了我们要找的雕塑公司的工厂,厂里有个相当大的院子,院里堆满了石碑等东西。里面有一间很大的房屋,屋内有五十个工人正在干活。经理是位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德国人,他很有礼貌地接待了我们,对于福尔摩斯提的问题一一作出清楚的回答。经查账得知,用笛万的大理石拿破仑头像复制了几百座石膏像,大约一年前卖给冒斯·贺得逊的三座和另外的三座是一批货,另外三座卖给了肯辛顿的哈定兄弟公司。这六座像和其他的任何一座不可能有什么不同。他不能解释有人想要毁坏这些塑像的原因——实际上,他讥笑所谓〃偏执狂〃的解释。塑像的批发价是六先令,但零售商可以卖到十二个先令以上。复制品是从大理石头像的前后分别做出模片,再把两个半面模片连在一起,便构成一个完整的头像。这种工作常由意大利人担当,他们就在这间屋内工作,然后把半身像拿到过道的桌子上吹干,一一存放 起来。他能告诉我们的,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那张照片却对这位经理产生了奇怪的影响。他的脸气得发红,他的条顿族式蓝色眼睛上的双眉紧皱。 
他大声说:“啊,这个恶棍!是的,我对他了解得很清楚。我们这个公司一向名声很好,只有一次警察到这儿来了,那就是因为这个家伙。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他在街上用刀子捅了另一个意大利人,他刚到车间,紧跟着警察就来了,就是在这儿把他抓走的。他的名字叫倍波——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姓。雇了这样一个品行不端正的人,我是自找倒霉。但是,他很会干活儿,是一把好手。” 
“给他定个什么罪?” 
“被捅的人没有死,把他关了一年就放出来了。我肯定他现在不在监狱里,他没有敢在这儿露面。这儿有他的一个表弟,我想他会告诉你他在哪儿。” 
福尔摩斯大声说:“不,不,什么也不要对他的表弟说——我请求你一个字都不要说。事情是很严重的,我越来越觉得严重。你查看你卖出这些塑像的账目时,我从旁看到卖出日期是去年六月三日。请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倍波被逮捕的。” 
这位经理回答:“我看一下工资账就可以告诉你大概的日期。〃他翻过几页后继续说:“是的,最后一次发给他工钱是在五月二十号。” 
福尔摩斯说:“谢谢你。我想我不必再耽误您的时间和给您添麻烦了。〃他最后再次嘱咐经理不要把我们的调查说出去,我们便起身往回走了。 
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钟,我们才来得及在一家饭馆匆忙地吃了午饭。在饭馆门口,报童呼叫着:“肯辛顿凶杀案,疯子杀人。〃这条新闻说明,哈克先生的报道终于被刊登了。报道占了两栏,文章使人震惊并且词句漂亮。福尔摩斯把报纸立在调味品架上一边吃一边看。有一两次他格格地笑了。 
他说:“华生,是要这样写。你听这一段: 
〃我们高兴地告诉读者,在这个案件上没有分歧意见,因为经验丰富的官方侦探雷斯垂德先生和著名的咨询侦探家福尔摩斯先生均得出同一结论,以杀人告终的这一系列的荒诞事件,全是出于精神失常而不是蓄意谋杀,只有用心理失常的原因,才能解释全部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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