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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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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才想 起他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从我们旁边走过去,悄悄地靠近了窗子,轻轻地、无声地把窗户推上去半英尺。当他跪下来靠着窗口的时候,街上的灯光不再受积满灰尘的玻璃的遮挡,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这人似乎兴奋得忘乎所以,两眼闪亮,面部不停地抽搐。他是个上了岁数的人,鼻子瘦小而突出,前额又秃又高,留着一大撮灰白胡子。一顶可以折叠的大礼帽推在后脑勺上,解开的外套露出夜礼服的白前襟。他脸又瘦又黑,满是凶悍的皱纹。他手里拿着一根象是手杖的东西,当他把它放在地板上的时候,却发出了金属的铿锵声。然后他由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大块东西,摆弄了一阵,最后咔哒响了一下,好象把一根弹簧或者栓子挂上了。他仍旧跪在地板上,弯腰将全身力量压在什么杠杆上,接着发出一阵旋转和摩擦声,最后又是咔哒一响。于是他直起腰来,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一支枪,枪托的形状非常特别。他拉开枪膛,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又啪地一下推上了枪栓。他俯下身去,把枪筒架在窗台上。我看见他的长胡子坠在枪托上面,闪亮的眼睛对着瞄准器。当他把枪托紧贴右肩的时候,我听见一声满意的叹息,并且看见那个令人惊异的目标——黄色窗帘上的人影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枪口前方。他停了停,然后扣动板机。嘎地一声怪响,跟着是一串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就在这一刹那间,福尔摩斯象老虎似地向射手的背上扑过去,把他脸朝下摔倒了。他立刻爬了起来,使尽力气掐住福尔摩斯的喉咙。我用手枪柄照他头上给了一下,他又倒在地板上。在我扑过去把他按住时,我的朋友吹了一声刺耳的警笛。人行道上马上响起一阵跑步声: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便衣侦探从大门冲进屋来。
“是你吗,雷斯垂德?” 
“是我,福尔摩斯先生。我自己把任务接过来了。很高兴看见你回伦敦来,先生。” 
“我觉得你需要点非官方的帮助。一年当中有三件谋杀案破不了是不行的,雷斯垂德。你处理莫尔齐的案子不象你平时那样——就是说你处理得还不错。” 
大家都已经站起来了。我们的囚犯在大喘气,他两边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这时已经有些闲人开始聚集在街上。福尔摩斯走到窗前把窗关上,又放下了帘子。雷斯垂德点着了两支蜡烛,警察也打开了他们的提灯,我终于能好好地看看这个囚犯了。 
对着我们的是一张精力充沛而奸诈万分的面孔。这人长着哲学家的前额和酒色之徒的下颌,似乎他天赋大才,是好是坏姑且不论。可是,只要一看他那下垂、讥诮的眼睑,那冷酷的蓝眼睛,那凶猛、挑衅的鼻子和那咄咄逼人的浓眉,谁也能认出这都是造物主最明显的危险信号。他一点都不注意别的人,只盯住福尔摩斯的脸,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惊异。〃你这个魔鬼!〃他不停地嘟哝,〃你这个狡猾的魔鬼!” 
“啊,上校!〃福尔摩斯边说边整理弄乱了的领子,“就象老戏里常说的:〃不是冤家不碰头。〃自从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悬崖上承蒙关照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你。” 
上校就象个精神恍惚的人那样,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朋友。他能说出的只有这一句:〃你这狡猾的魔鬼!” 
“上校,我还没有介绍你呢,〃福尔摩斯说,〃先生们,这位是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以前在女王陛下的印度陆军中效力,他是咱们东方帝国所造就的最优秀的射手。上校,我想这样说是对的:你在猎虎方面的成绩仍然是举国无双吧?” 
这个凶恶的老人一声不响,仍旧瞪大眼睛看着我的伙伴。他那充满野性的眼睛和倒竖的胡子使自己活象一只虎。 
“奇怪,我这个很简单的计策能使这么一个老练的猎手受骗。〃福尔摩斯说,〃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办法。你不是也在一棵树下拴只小山羊,自己带着来复枪藏在树上,等着这只作为诱饵的小山羊把老虎引来吗?这所空屋成了我的树,你就是我想打的虎。你大概还带着几支备用的枪,以防出现好几只老虎,或是你自己万一没有瞄准好,而这是不大可能的。他们都是我的备用枪,〃他指了指周围的人,〃这是个确切的比拟。” 
莫兰上校一声怒吼向前冲来,但被两个警察拽了回去。他脸上露出的愤怒表情看着真可怕。 
“我承认你有一招出乎我意外,〃福尔摩斯说,〃我没有料到你也会利用这所空屋跟这扇方便的前窗。我猜想你在街上行动,那里有我的朋友雷斯垂德和他的随从在等着你。除了这一点以外,一切都如我所料。” 
莫兰上校转过脸对着官方侦探。 
“你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逮捕我的正当理由,〃他说,〃但至少没有理由叫我受这个人的嘲弄。如果我现在是处于法律的掌握中,一切都照法律办吧!” 
“你说得倒是很合理,〃雷斯垂德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走以前,你还有别的要讲吗?” 
福尔摩斯早把那支威力很大的汽枪从地板上捡起来了,正在细看它的结构。 
“真是一件罕见的武器,〃他说,〃无声而且威力极大。我认识这个双目失明的德国技工冯·赫德尔,这支枪是他给莫里亚蒂教授特制的。我知道有这么一支枪已经好几年了,虽然以前没有机会摆弄它。雷斯垂德,我特别把这支枪,还有这些适用的子弹,都交给你们保管。” 
“你可以放心交我们保管,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说,这时大家都向房门口走去,〃你还有什么话吗?” 
“就问一下你准备以什么罪名提出控告?” 
“什么罪名?自然是企图谋杀福尔摩斯先生了。” 
“这不成,雷斯垂德。我一点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出面。这场出色的逮捕是你的功劳,而且只是你的功劳。雷斯垂德,我祝贺你!你以经常表现的智勇双全抓住了他。” 
“抓住了他!抓住了谁,福尔摩斯先生?” 
“就是全体警察一直没有找到的这个莫兰上校,他在上月三十日把一颗开花子弹装在汽枪里,对准公园路427号二楼正面的窗口开了一枪,打死了罗诺德·阿德尔。就是这个罪名,雷斯垂德。现在,华生,要是你能忍受从破窗口吹进的冷风,不妨到我书房去抽一支雪茄烟,呆上半个小时,这样可以让你消遣一下。” 
我们的老房间,多亏迈克罗夫特的监督和赫德森太太直接照管,完全没有改变样子。我一进来就注意到屋里的整洁确实少见,但是一切原有的标志依然如故:这一角是作化学试验的地方,放着那张被酸液弄脏了桌面的松木桌;那边架子上摆着一排大本的剪贴簿和参考书,都是很多伦敦人想烧掉才高兴的东西。我环视四周,挂图、提琴盒、烟斗架,连装烟丝的波斯拖鞋都历历在目。屋里已经有两人:一个是我们进来时笑脸相迎的赫德森太太,另一个是在今晚的险遇中起了那么大作用而样子冷淡的假人。我朋友的这个做得维妙维肖的、上过颜色的蜡像,搁在一个小架子上,披了一件他的旧睡衣,从大街上望过去,完全逼真。 
“一切预防措施你全遵守了吗,赫德森太太?” 
“照你的吩咐,我是跪着干的,先生。” 
“好极了。你完成得非常好。你看见子弹打在什么地方了吗?” 
“看见了,先生。恐怕子弹已经打坏了您那座漂亮的半身像。它恰好穿过头部,然后碰在墙上砸扁了。这是我在地毯上捡到的,给您吧!” 
福尔摩斯伸手把子弹递给我。〃一颗铅头左轮子弹。真巧妙,谁会发现这样的东西是从汽枪中打出来的?好吧,赫德森太太,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华生,请你在老位子上再坐下来,有几点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他已经脱掉那件旧礼服大衣,换上他从蜡像上取下来的灰褐色睡衣,于是又成了往日的福尔摩斯了。
“这个老猎手居然手还不抖,眼也不花,〃他一边检查蜡像的破碎前额一边笑着说,〃对准头的后部正中,恰好击穿大脑。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好的射手,我想现在伦敦也很少有比他强的。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没有。” 
“瞧,这就叫出名!不过,我要是没记错,你过去也没有听到过詹姆士·莫里亚蒂的名字。他是本世纪的大学者之一。请你把我那本传记索引从架子上拿下来给我。” 
他坐在椅子上,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大口喷着雪茄烟,懒洋洋地翻着他的记录。 
“我收集在M部的这些材料很不错。莫里亚蒂这个人不论摆在哪里都是出众的。这是放毒犯莫根,这是遗臭万年的梅里丢,还有马修斯——他在查林十字广场的候诊室里把我左边的犬齿打掉了。最后这个就是咱们今晚见到的朋友。” 
他把本子递给我,上面写着: 
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无职业,原属班加罗尔工兵一团。一八四○年在伦敦出生,系原任英国驻波斯公使奥古斯塔斯·莫兰爵士之子。曾就学于伊顿公学、牛津大学。参加过乔瓦基战役、阿富汗战役,在查拉西阿布(派遣)、舍普尔、喀布尔服过役。著作:《喜马拉雅山西部的大猎物》(1881),《丛林中三月》(1884)。住址:管道街。俱乐部:英印俱乐部,坦克维尔俱乐部,巴格特尔纸牌俱乐部。 
在这页的空白边上,有福尔摩斯清晰笔迹的旁注:伦敦第二号最危险的人。 
“真叫人惊奇,〃我把本子递回给他时说,〃这人的职业还是个体面的军人呢。” 
“确实是的,〃福尔摩斯回答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干得不错。他一向很有胆量,在印度还流传着他怎样爬进水沟去追一只受伤的吃人猛虎的事。华生,有些树木在长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会突然长成难看的古怪形状。这一点你常常会在人身上看到。我有个理论是:个人在发展中再现了他历代祖先的发展全过程,而象这样突然地变好或者变坏,显示出他的家系中的某种影响,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缩影。” 
“你这个想法真有点怪诞。” 
“好吧,我不坚持。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兰上校开始堕落了。他在印度虽没有任何当众出丑的事情,但仍旧没有呆下去。他退伍了,来到伦敦,又弄得名声很坏。就在这时候他被莫里亚蒂教授挑中了,一度是莫里亚蒂的参谋长。莫里亚蒂很大方地供给他钱,可是只利用过他作一两件普通匪徒承担不了的、非常高级的案子。你可能还有些记得一八八七年在洛德的那个斯图尔特太太被害的案子。记不起来了?我可以肯定莫兰是主谋,但是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上校隐蔽得非常巧妙,即使在莫里亚蒂匪帮被破获的时候,我们也无法控告他。你还记得就在那天我到你寓所去看你,为了防汽枪,我不是把百叶窗关上了吗?很可能当时你认为我是在想入非非。我可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因为我已经知道有这样一支不平常的枪,而且知道在这支枪的后面会出现一名全世界第一流的射手。咱们在瑞士的时候,他同莫里亚蒂一起跟踪着咱们。毫无疑问,就是他给了我在莱辛巴赫悬崖上那不愉快的五分钟。 
“你可以想到,我住在法国的时候注意看报,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制服他。只要他在伦敦还逍遥法外,我活在世上实在没意思。他的影子会日夜缠着我,他对我下手的机会迟早总会到来。我能拿他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看见就拿枪打他,那样我自己就得进法院,向市长求救也无济于事。他们不能凭看起来不过是轻率的怀疑就进行干预。所以我一筹莫展。可是我留心报上的 犯罪新闻,想着我早晚要逮住他。后来我看见了罗诺德·阿德尔惨死的消息,我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就我知道的那些情况来看,这不明摆着是莫兰上校干的?他先同这个年轻人一起打牌,然后从俱乐部一直跟到他家,对准敞着的窗子开枪打死了阿德尔。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光凭这种子弹就足以送他上绞架。我马上回到伦敦,却被那个放哨的发现了,他当然会告诉上校注意我的出现。上校不能不把我的突然归来和他犯的案子联系到一起,而且感到万分惊恐。我猜准了他会立刻想办法把我除掉,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他会再拿出这件凶器来。我在窗口给他留了一个明显的靶子,还预先通知苏格兰场可能需要他们帮助(对了,华生,你准确无误地看出他们呆在那个门道里),然后我找到那个在我看来是万无一失的监视点,决没想到他会挑上那个地方来袭击我。亲爱的华生,有什么别的要我解释吗?” 
“有,〃我说,〃你还没有说明莫兰上校谋杀罗诺德·阿德尔的动机是什么。” 
“啊,我亲爱的华生,这一点咱们只能推测了,不过在这方面,就是逻辑性最强的头脑也可能出错。各人可以根据现有的证据作出他自己的假设,你我的假设都可能对。” 
“那末,你已经作出了假设啦?” 
“我想说明案件的事实并不难。从证词中知道莫兰上校和年轻的阿德尔合伙赢了一大笔钱。不消说,莫兰作了弊——我很久以来就知道他打牌作弊。我相信就在阿德尔遇害的那天,阿德尔发觉莫兰在作弊。很可能他私下跟莫兰谈过,还恐吓要揭发莫兰,除非他自动退出俱乐部并答应从此不再打牌。照说象阿德尔这样的年轻人不大可能立刻就去揭发一个既有点名 气又比他大得多的莫兰,闹出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来。大概他象我所估计的那样做了。对靠打牌骗钱为生的莫兰来说,开除出俱乐部就等于毁掉自己。所以莫兰把阿德尔杀了,那时候阿德尔正在计算自己该退还多少钱,因为他不愿意从搭档的作弊中取利。他锁上门是为了防他母亲和妹妹突然进来硬要知道他弄来那些人名和硬币究竟干什么。这样说得通吗?” 
“我相信你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会在审讯时得到证明,或者遭到反驳。同时,不论发生什么,莫兰上校再也不会打搅咱们了。冯·赫德尔这支了不起的汽枪将为苏格兰场博物馆增色,福尔摩斯先生又可以献身于调查伦敦错综复杂的生活所引起的大量有趣的小问题了。”


诺伍德的建筑师
“在刑事专家看来,”福尔摩斯先生说,“自从莫里亚蒂教授死了以后,伦敦变成了一座十分乏味的城市。” 
“我不认为会有很多正派的市民同意你的看法,”我回答说。 
“对,对,我不应该自私,”他笑着说,一面把他的椅子从餐桌旁挪开,“当然这对社会有好处,除了可怜的专家无事可做以外,谁也没受损失。在那个家伙还活动的时候,你可以在每天的早报上看出大量可能发生的情况。而且,华生,常常只是一点极小的线索,一个最模糊的迹象,就足以告诉我这个恶毒的匪首在什么地方;如同蛛网的边缘稍有颤动,就使你想到潜伏在网中央的那只可恶的蜘蛛。对掌握线索的人来说,一切小的盗窃行为、任意的暴行、意图不明的逞凶,都可以连成一个整体。对一个研究上层黑社会的学者来说,欧洲别的首都没有具备过象伦敦当时所具有的那些有利条件。可是,现在……”他耸了耸肩,很幽默地表示对他自己花了不少气力造成的现状不满。 
我现在谈到的那个时候,福尔摩斯回国已经几个月了。我依着他的请求,出让了我的诊所,搬回贝克街我们合住过的旧寓所。有个姓弗纳的年轻医生买了我在肯辛顿开的小诊所,他半点也没犹豫就照我冒昧提出的最高价付了钱,使我感到奇怪。几年以后,我发现弗纳是福尔摩斯的远亲,钱实际上是他筹措的,这才明白过来。 
在我们合作的那几个月里,日子过得并不象他所说的那样平淡无奇。因为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我的笔记,就找出了在这个时启发生的前穆里罗总统文件案和荷兰轮船“弗里斯兰”号的惊人事件,后者差点使我们两人丧失性命。不过他那种冷静、自重的性格,一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公开赞扬。他以最严格的规定来约束我不再说一句有关他本人、他的方法或是他的成功的话。我已经解释过了,这项禁令只是到现在才被撤消。 
发完那一通古怪的议论之后,福尔摩斯先生往椅子背上一靠,悠闲地打开当天的早报,这时一阵吓人的门铃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紧跟着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象是什么人在用拳头捶打大门。门开了,我听见有人冲进过道和上楼梯的急促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发狂似地闯进屋来。他两眼充满了激愤,全身都在颤抖。他来回看了看我们两个。在我们疑问目光的注视下,他感到有必要为他这样无礼地闯进来表示一下歉意。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他大声说,“您不要责怪我,我几乎要疯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就是那个倒霉的约翰·赫克托·麦克法兰。” 
他作了这样的自我介绍,似乎只要一提他的姓名,就可以解释他的访问和访问的方式;但是从我同伴毫无反应的脸上,我能看出这个姓名对他和我都一样不说明什么。 
“抽支烟吧,麦克法兰先生,”他说着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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