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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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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你,”他说道,“我恐怕把这项任务的困难估计过低了。这份单子对我有很大的实际用处。”
“我用了不少时间,”我说道。
“现在,”他说道,“我要你再抄一份家具店的单子,这些家具店都出售瓷器。”
“很好。”
“你可以在明天晚上七点钟到这里来,告诉我进展情况。请不要过于劳累,经过一天的劳累之后,晚上到戴斯音乐厅去欣赏两小时音乐,这对你是有益无损的。”他说话时面带笑容,我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因为他左上边第二个牙齿上胡乱镶着金牙。”
歇洛克·福尔摩斯兴奋地搓着双手,我惊奇地望着我们的委托人。
“显然你很惊奇,华生医生。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在伦敦和那个家伙谈话时,他听我说不去莫森商行了,便笑逐颜开,我无意中发现他就是在第二个牙齿上胡乱镶着金牙。要知道,这两种场合我都看到了金光一闪,再加上这两人的声音和体形一模一样,只是那些可以用剃刀或假发改装的地方才有所不同。因此,我毫不怀疑,他们”哥儿俩”就是同一个人。当然人们会想到两兄弟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们绝不会在同一个牙上镶上同样形状的金牙。他恭敬地把我送出来,我走到街上,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回到旅馆,在凉水盆里洗了头,绞尽脑汁思索这件事。他为什么把我支使到伯明翰来呢?他为什么比我先来呢?他又为什么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呢?总而言之,这些问题对我来说是太伤脑筋了,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后来我突然想到在我看来是烟雾一团的事,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看来却可能了如指掌。我正好赶上夜车回到城里,今天清早就来拜访福尔摩斯先生,并请你们二位与我一起回伯明翰去。”
这位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把他奇异的经历讲完以后,我们都默不作声。后来歇洛克·福尔摩斯睨视了我一眼,向后仰靠在座垫上,脸上露出一种满意而又想评论的表情,好象一位品尝家刚刚啜入第一口美酒似的。
“相当不错,对不对?华生,”他说道,“这里面有许多地方使我很感兴趣。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意见,我们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室去拜访一下阿瑟·平纳先生,对你我二人来说,一定是一次相当有趣的经历。”
“可是我们怎样才能拜访他呢?”我问道。
“啊,这很容易,”霍尔·派克罗夫特高兴地说道,“我就说你们是我的朋友,想找个差使干,这样我带你们两个人去找总经理不是更自然一些吗?”
“当然,完全如此,”福尔摩斯说道,“我很愿见一见这位绅士,看看我是否能从他那小小的把戏中找出个头绪来。我的朋友,你到底有什么本领使你的效劳如此难能可贵?也许能够……”他说到这里,开始啮咬他的指甲,茫然若失地凝望着窗外,直到我们到达新大街,再没有听他讲一句话。
这天晚上七点钟,我们三个人漫步来到科波莱森街这家公司的办公室。
“我们早来一点也没有用,”我们的委托人说道,“显而易见的是,他只是到这里来会我,因为除了他指定的那个时间以外,这个房间是空无一人的。”
“这倒是引人深思的,”福尔摩斯说。
“啊,听我说!”这位书记叫喊道,”在我们前面走的就是他啊。”
他指向一个矮小身材、黑黑的、衣服整洁的人,这个人正在街那边慌忙奔走着。我们见到他时,他看到街对过一个叫卖晚报的小孩,就在马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街而过,向那个孩子买了一份晚报,然后,拿在手中,走进门去。
“他到那里去了!”霍尔·派克罗夫特喊道,”他进去的就是那家公司的办公室。随我来,我尽可能把事情安排得容易些。”
我们跟在他后面爬上五层楼,来到一间门半开半掩的房间前,我们的委托人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个声音叫我们进去。我们走进一个空荡荡的没有摆设的屋子,正象霍尔·派克罗夫特介绍过的一样。我们在街上见到的那个人正坐在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面前放着那张晚报。在他抬头看我们时,我好象觉得,我还从来没见过一张面孔其表情是那样的悲痛,岂止是悲痛,简直是象在生死关头那种极端恐怖的样子。他的额角上冒着汗珠,面颊象鱼肚子一样的死白,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的书记员,好象不认识他一样,我从我们向导脸上惊异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决不是他东家平时的表情。
“你脸色不好!平纳先生,”霍尔说道。
“是的,我不太舒服,”平纳答道,显然竭力恢复镇静,在说话前舐了舐干燥的双唇,“你带来的这两位绅士是什么人?”
“一位是伯蒙奇的哈里斯先生,另一位是本镇的普赖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随机应变地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并且是两位经验丰富的先生,不过近来他们失业了,他们希望或许你可以在公司里给他们找个出路。”
“太可能了!太可能了!”平纳先生勉强笑了笑,大声说道,”对了,我肯定我们能为你们尽力的。哈里斯先生,你的专长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会计师,”福尔摩斯说道。
“啊,好,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材。普赖斯先生,那么你呢?”
“我是一个书记员。”我说道。
“我希望公司可以接纳你们,我们一作出决定,我马上就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走吧,看上帝面上,让我安静安静!”
最后几句他喊叫得声音很大,好象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福尔摩斯和我面面相觑,霍尔·派克罗夫特向桌前走近一步。
“平纳先生,你忘了,我是应约来这里听取你的指示的,”他说道。
“当然了,派克罗夫特先生,当然了,”对方恢复了比较冷静的腔调说道,“你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你的朋友也可以等一等,如果不会使你们不耐烦的话,过三分钟我一定完全听从你们的吩咐,”他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向我们点了点头,从屋子那一头的门走了出去,随即把门关上了。
“现在怎么办?”福尔摩斯低语道,”他是不是逃走了?”
“不可能。”派克罗夫特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呢?”
“那扇门通往套间。”
“没有出口吗?”
“没有。”
“里面有家具吗?”
“昨天还是空的。”
“那么他究竟在里面能干什么呢?这件事真有些叫我摸不着头脑,这个叫平纳的人是不是吓疯了?什么事能把他吓得浑身颤抖呢?”
“他一定怀疑我们是侦探,”我提醒说。
“一定是这样,”派克罗夫特大声说道。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他不是见了我们才吓坏的,我们进这房间时他已经脸色苍白了,”福尔摩斯说道,“只可能是……”从套间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打门声音,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
“他干什么自己在里面敲门?”书记员喊道。
打门声又响起来,而且更加响亮。我们都怀着期待心情盯着那扇关着的门。我望了福尔摩斯一眼,见他面容严峻,激动异常地俯身向前。接着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喉头咕噜声,一阵咚咚的敲打木器的声音。福尔摩斯发狂似地冲向前去,猛推那扇门。可是门已从里面闩上了。我们也仿效他的样子用尽浑身之力撞门。一个门合叶突然断了,接着另一个也断了。门砰地一声倒下去。我们从门上冲过去,进入套间,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们一时感到不知所措,可是不大功夫就发现靠近我们进来的屋角还有一个小门。福尔摩斯奔过去把门推开,见地板上扔着一件外衣和背心,门后的一个挂钩上,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用自己裤子的背带绕在脖子上自缢了。他的双膝弯曲,头挂得和他的身体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他的两个脚后跟咚咚地敲打着木门,原来就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一下子抱住他的腰,把他举起,福尔摩斯和派克罗夫特把有弹性的裤子背带解下来,那根背带早已勒进了他发青的皮肤中。我们把他弄到外屋。他躺在那里,面如土色,发紫的嘴唇随着微微的喘息而颤动着,一副惊人的惨状,完全不是五分钟以前的样子了。
“你看他还有救吗,华生?”福尔摩斯问道。
我俯下身来,对这人进行检查。他的脉搏微弱而有间歇,可是呼吸却越来越长,他的眼睑微微颤动,眼睑下露出白白的眼球。
“他本来很危险,”我说道,“可是现在已经救活了。请打开窗户,把冷水瓶给我,”我解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倒了一些冷水,给他做人工呼吸,直到他自然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从他身旁走开,说道。
福尔摩斯站在桌旁,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
“我想我们现在应当把警察找来了,”他说道,“等他们来后,我们就把全案交给他们。”
“见鬼,我还是一点也不明白,”派克罗夫特搔着头,叫喊道,”不管他们特地把我引到这里来干什么,可……”
“哼!这一切都很清楚!”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道,“就是为了这最后的突然行动。”
“那么,你对其余的事都清楚了吗?”
“我想这是极为明显的,华生,你的意见怎样?”
我耸了耸双肩。”我必须承认我对此莫名片妙。”我说道。
“啊,如果你们先把这些事情仔细想一想,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你到底得出什么结论呢?”
“好,全案的关键有两点。第一点是他让派克罗夫特写了一份到这家荒诞的公司服务的声明,你还不明白这是多么发人深思吗?”
“恐怕我没有到这一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他写这份声明呢?这不符常情,因为象这类安排通常都是口头约定的,这一次并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打破惯例。我年轻的朋友,你没有看出他们非常渴望弄到你的笔迹,而又没有别的办法弄到吗?”
“为什么要我的笔迹呢?”
“很好,为什么呢?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的案子就有很大进展了。为什么呢?只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就是有人要模仿你的笔迹,不得不花钱买你的笔迹样本。现在我们再看看第二点,就发现这两点可以相互说明了。这第二点就是平纳要你不要辞职,一定要让那家大片业的经理抱着希望,认为有一位他从未见过面的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星期一早晨就要去上班了。”
“我的天哪!”我们的委托人喊道,”我是多么瞎啊!”
“现在看看他为什么要弄到你的笔迹吧。假设有人冒名顶替你去上班,可是字迹和你递交的申请书上的并不相同,当然这出把戏就要露出马脚。可是如果在这几天内那个无赖学会模仿你的笔迹,那他就万无一失了,因为我相信这家公司没有人见过你。”
“一个人也没有见过我,”霍尔·派克罗夫特唉声叹气地说道。
“太好了。当然,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设法不让你改变主意,并且不让你和任何知情人接触,以免有人告诉你那个冒名顶替饽人已经在莫森商行上班了。所以他们预支给他一笔高薪,把你支到中部地区,在那里他们给你许多工作干,使你无暇返回伦敦,不然你就会把他们的小把戏拆穿了。这一切是非常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要假装他自己的哥哥呢?”
“啊,这也是非常明显的。显然他们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既已冒用你的名字进了莫森商行,他们又不愿有第三者参与阴谋,又要有人当你的东家,所以他就尽量乔装打扮冒充两兄弟,相信你即使发现他们模样相似,也会认作是哥儿俩长得一样。要不是你幸而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金牙,那你就不会起疑心了。”
霍尔·派克罗夫特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天啊!”他叫喊道,”在我受人愚弄的时候,那个假霍尔·派克罗夫特在莫森商行里做了些什么呢?我们该怎么办?福尔摩斯先生。请指教我怎么办?”
“我们必须给莫森商行发一份电报。”
“他们每星期六十二点关门。”
“不要紧。会有一些看门人或警卫……”
“啊,对了,因为他们保存着很多贵重的证券,他们有一支常备警卫队。我记得在城里听人讲过这件事。”
“太好了,我们给他发一个电报,看看是否一切正常,是否有一个冒用你名字的书记员在那里办公。这是很清楚的,可是,我还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一看到我们,其中的一个 家伙却立即跑出去自杀了?”
“报纸!”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声音。这个人已坐起身来,面色和死人一样苍白,双眼已经复原,用手抚摸着咽喉四周的宽宽的红色勒痕。
“报纸!当然了!”福尔摩斯突然激动地叫喊道,”我真是一个白痴!我把我们来访的事想得太多了,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报纸。肯定说,秘密就在报纸上。”他把报纸在桌上摊开,欣喜欲狂地叫喊起来。”请看这一条,华生。”他大声说道,”这是伦敦的报纸,早版的《旗帜晚报》。我们需要的在这里,请看大字标题:‘城里抢动案。莫森和威廉斯商行发生凶杀案。有预谋的大抢劫。罪犯落网。”华生,这不都是我们想知道的吗?请大声读给我们听听。”
这项报道在报纸上占的位置,就说明了这是城里的一件重要案件,内容记载如下:
”今日下午在伦敦发生一起凶险的抢劫案,一人致死,凶犯已落网。不久前,莫森和威廉斯这家著名的证券行存有百万镑以上的巨额证券,设立了警卫人员。经理意识到他肩头责任的重大,便置办了一些最新式的保险柜,并在楼上设了一名武装警卫日夜看守。上周公司招收一名新职员霍尔·派克罗夫特。原来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恶名远扬的伪币制造犯及大盗贝丁顿。该犯与其弟刚刚服满五年苦役获释。现尚未查明彼等用何种方法采用假名竟获得这家公司的任用,以便借此猎取各种锁钥的模式,彻底了解保险库和保险柜的设置情况。
照莫林商行惯例,星期六中午职员放假。因此,在下午一点二十分,苏格兰场的警官图森看到一个人拿着一个毛毡制的手提包走出来时,感到非常惊奇。这个人引起他的怀疑,他便尾随而行,罪犯虽然拚命抵抗,但图森在警察波洛克的协助下,终于将其捕获。当即查明发生了一起胆大包天的大抢劫案。从手提包中搜出价值近十万英镑的美国铁路公债券,此外尚有矿业和其他公司的巨额股票。在检查房屋时,发现那不幸的警卫的尸体被弯曲着塞进一个大衣柜里,若不是警官图森采取了果断行动,尸体在星期一早晨之前尚不会被人发现。该警卫的颅骨被人从身后用火钳砸碎。毫无疑问,一定是贝丁顿假托遗忘了什么东西,进入楼内,杀死了警卫,迅速把大保险柜内的东西劫掠一空,然后携带赃物逃跑。他的弟弟经常与他一起作案,此次经过查证,却似未曾参与,然警方仍在尽力查访其下落云云。”
“好了,我们可以使警厅在这方面省去好多麻烦,”福尔摩斯望了那蜷缩在窗旁的形容枯槁的人一眼,说道,“人类的天性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物,华生,你看,即使是恶棍和杀人犯也能有这样的感情:弟弟一听说哥哥要丢脑袋便自寻短见。不过,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医生和我留下看守,派克罗夫特先生,劳驾你去把警察找来。”
住院的病人
我粗略地看了看一连串内容不连贯的回忆录,想用它们来阐明我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智力上的一些特点,但却觉得很难挑出我所需要的例子。因为在侦破这些案子的过程中,福尔摩斯虽然运用了他那分析推理的巧妙手法,证实了他那独特的调查研究方法的重要,但案件本身,却往往微不足道,平凡无奇,我觉得实在不值得向读者介绍。另一方面,也经常发生这样一种情况,他参与调查了一些案情离奇、富有戏剧性的案子,但他在侦破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却又不能满足我这给他写传记的人的愿望。我曾经记述过一件小小的案子,题目是《血字的研究》,后来又有另一个有关“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失事案,都是能作为使历史学家永远感到惊奇的岩礁与漩涡[岩礁与漩涡:意大利墨西拿海峡上的岩礁,它的对面有大漩涡。此处作者用来形容惊险。——译者注]的例子。现在我要记载的这件案子,在侦破案件中我的朋友虽然没有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整个案情却很稀奇古怪,我觉得实在不能够遗漏不记。
那是七月里一个闷热的阴雨天,我们的窗帘放下了一半,福尔摩斯蜷卧在沙发上,把早晨接到的一封信读了又读。由于我在印度服过兵役,使我养成了怕冷不怕热的习惯,因而寒暑表虽已到了华氏九十度,我也毫不觉得难受。不过这天的报纸实在乏味。议会已经休会,人们都离开了城市。我渴望到新森林中的空地或南海的铺满卵石的海滩一游。但因我的存款拮据,我推迟了假期。而对我的伙伴来说,无论是乡下或是海滨,都丝毫不能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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