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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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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极了,雷斯垂德,”福尔摩斯说着笑了起来,“你真不简单,让我看一下。〃他不在意地拿起那张纸条,但他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吸引住,并且满意地叫了一声。〃这的确非常重要,〃他说。
“哈哈,你也发现是这么一回事了?”
“极其重要。我热烈地祝贺你。”
雷斯垂德洋洋得意地站了起来,又低下头去看一眼。〃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失声地叫了起来,“你看反了!”
“恰恰相反,这才是正面。”
“正面?你疯了!这儿才是用铅笔写的便条。”
“哦,这儿,这儿看来是一张旅馆的帐单,这使我很感兴趣。”
“那上面没有什么,我也看过。〃雷斯垂德说,〃〃10月4日,房间8先令,早饭2先令6便士,鸡尾酒1先令,午饭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
我看不出这说明什么问题。”
“你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它还是十分重要的。至于便条,也很重要。或者说,至少这些起首字母的签字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再次向你祝贺。”
“我时间浪费得够多了,〃雷斯垂德说着站了起来,“我相信艰苦的工作,不相信坐在壁炉边编造出色的理论。再见,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瞧瞧是谁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收拾起衣服,把它们塞进提包,向门口走去。
“给你一点暗示,雷斯垂德,〃在他的对手走出去之前,福尔摩斯懒洋洋地说,“我可以把这件事的真正答案告诉你。圣西蒙夫人是位神话式的人物。现在没有,过去向来也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雷斯垂德阴郁地看了我的同伴一眼,接着回过头来瞧瞧我,轻轻地在前额上拍了三下,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刚一关上身后的房门,福尔摩斯就站了起来,穿上外衣。“这家伙说的户外工作有点道理,”他说,“所以我想,华生,我得把你撇下一会儿。你看报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离开我的时候是五点多钟,但是我根本没有感到寂寞。因为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来了一个点心铺的伙计,送来一个很大的平底食盒。他带来的一个年轻人帮助他打开食盒,我立即十分惊奇地看到一份十分丰盛的冷食晚餐摆在我们寒酸的寓所的餐桌上。两对山鹬,一只野鸡,一块肥鹅肝饼和几瓶陈年老酒。这些佳肴美酒摆放停当之后,那两位不速之客,就象天方夜谭里的精灵那样,倏忽消逝,除了声明这些东西已经付过帐了,他们是按照吩咐送到这个地方之外,没有再作什么解释。
刚好在九点钟以前,福尔摩斯脚步轻盈地走进房间。他神情很严肃,但他两眼闪闪发光,这使我相信,他所做的结论并没有使他失望。
“那么,他们已经把晚餐摆上了。〃他搓着手说。
“你好象有客人要来。他们摆了五份。”
“是的,我相信,会有客人顺便来访的,”他说。〃我很奇怪为什么圣西蒙勋爵还没有到。哈哈,我敢说我听到了他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确实是我们上午来过的客人。他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更起劲地晃动着他的眼镜,在他那贵族气派的面容上,显出非常不安的表情。
“那么说我的信差到你那里去过了?〃福尔摩斯问道。
“是的,我承认信的内容使我感到无比的震惊。你有充分的根据证明你的话吗?”
“最充分的根据。”
圣西蒙勋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按着前额。
“如果公爵听说他的家庭成员之中有人受到这般的羞辱,他会怎么说呢?〃他小声地嘟哝着。
“这纯粹是一场误会,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羞辱。”
“啊?你是从另外一个观点看待这些问题的。”
“我看不出有谁该受到责备,我难以想象这位小姐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虽然她处理这件事的方法有点突然。无疑这是令人感到遗憾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没有母亲在跟前,是没有别人给她出主意的。”
“这是一种蔑视,先生,公然的蔑视。〃圣西蒙勋爵用手指敲着桌子说。
“你一定要原谅这位可怜的姑娘,她的处境是谁也没有经历过的。”
“我决不能原谅她,我被可耻地玩弄了,我确实非常生气。”
“我好象听到门铃响,”福尔摩斯说,〃对,楼梯口有脚步声。如果我劝说不了你对这件事要宽大为怀的话,圣西蒙勋爵,我请来了一位支持我的见解的人,这个人也许更能胜任。”他打开门,让进了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圣西蒙勋爵,”他说,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是弗朗西斯·海·莫尔顿先生和夫人。这位女士,我想你已经见过。”
一见到新来的人,我们的委托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笔直地站在那里,双眼下垂,一只手插进大礼服的前胸,一副尊严受到伤害的样子。那位女士向前紧走几步,向他伸出手,但是他还是不肯抬起头来看她,这样做或许是为了表示他的决心,因为她那恳求的脸色是很难拒绝的。
“你生气了,罗伯特,〃她说,“是的,我想你是完全有理由生气的。”
“请你不必向我道歉,〃圣西蒙勋爵满怀妒忌地说。
“哦,是的,我知道我是太对不起你了。我在出走之前应当对你说一声,但是当时我有点心慌意乱。从我在这里又见到弗兰克时期,我简直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和做了些什么。我当时竟没在圣坛前摔倒和昏过去,真有点奇怪。”
“莫尔顿太太,也许你在解释的时候,希望我和我的朋友离开这房间一下吧?”
“如果我可以谈谈我的看法,〃那位陌生的先生说道,“对于这件事,我们已经保密得有些太过份了。就我来说,我倒愿意整个欧洲和美洲的人都来听听事情的真相。〃这位先生是一位瘦长结实、皮肤晒得黝黑的人,脸上刮得干干净净,面部轮廓分明,举止显得很机警的样子。
“那么,我现在就来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你们听吧,〃那位女士说道,“我和这位弗兰克是一八八四年在落矶山附近的麦圭尔营地认识的。爸爸当时正在经营一个矿场。我和弗兰克订了婚。后来有一天爸爸突然挖到了一个富矿,从此发了财。可是这位可怜的弗兰克所占有的土地上的矿脉却渐渐变小,以至于完全消失了。我的爸爸越来越富,弗兰克却越来越穷。所以,后来爸爸硬是不同意我们的婚约继续下去。他把我带到旧金山去。尽管如此,弗兰克不愿意放手,于是,他接着也到了那里,并且瞒着爸爸和我见面。让爸爸知道只会使他生气,所以,我们就自己做了安排。弗兰克说,他也要去发一笔财,直到他象爸爸一样富有,他才回来跟我结婚。我当时答应等他一辈子,并且发誓只要他活着,我就不嫁给别人。〃那么,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就结婚呢?〃他说,‘这样我对你就感到放心了,无须在我回来以后要求人家承认我是你的丈夫。〃哦,就这样,我们经过了商量,他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妥贴,请好了一位牧师,我们当即举行了婚礼。过后,弗兰克就离开了我去奔前程,而我则回到了爸爸身边。
“我再次听到弗兰克的消息是他到了蒙大拿,接着在亚利桑那探矿。以后我又听说他在新墨西哥。在那以后报上登出过一篇长期报道,说有一个矿工营地如何遭到亚利桑那印第安人的袭击,死亡者的名单中有我的弗兰克的名字。我看了以后昏厥过去。接着我缠绵病床达数月之久,病得非常厉害。爸爸以为我得了痨病,带我去找遍了整个旧金山大约一半的医生。一年多来,音信杳然,因而我从不怀疑弗兰克是真的死了。以后,圣西蒙勋爵来到旧金山,我们到了伦敦。婚事定了下来,爸爸非常高兴。但是我总觉得我的心已经给了我可怜的弗兰克,世界上再没有哪一个男人能代替他。
“话虽如此,要是我嫁给圣西蒙勋爵,当然我会尽我对他的义务。我们不能勉强我们的爱情,但是我们却可以勉强我们的行动。我和他一起步向圣坛时是怀着尽我所能来作他的好妻子的意愿的。但是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感觉如何,那就是:正当我走到圣坛栏杆前的时候,我回首一瞥,忽然看到弗兰克站在第一排座位那里望着我。起初我还以为是他的鬼魂出现。但是当我再往那儿看时,发现他仍在那里,眼睛里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好象在问,我见到了他,是高兴还是难过。我奇怪我怎么没有昏过去。我只感到天旋地转,牧师的话,就象一只蜜蜂嗡嗡地在我的耳朵里响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应该打断仪式的进行,在教堂里闹出一场风波来吗?我又瞧了他一眼,他看来好象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因为他把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作声。接着我看到他在一张纸上草草地写了几个字,我明白他是在写一张便条给我。我在出来的路上经过那排座位时,让花束掉落在他的座位前面,当他捡起花束给我时,悄悄把纸条塞在我的手里。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要我在他向我发出信号时,就跟着他走。当然,我绝无丝毫怀疑我首要的义务是向他尽责,并且决心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回到寓所,我告诉了我的女佣人。她在加利福尼亚时就认识他,并且一直和他很友好。我嘱咐她什么也不要说,只要收拾一些东西,准备好我的长外套。我知道我应该向圣西蒙勋爵说明一下,但是在他母亲和那些大人物面前难以张口,我只好下决心不辞而别,以后再作解释。我到餐桌就座还不到十分钟,就看见弗兰克站在窗外马路的另一边。他向我招了招手,随即走进了公园,我穿戴好溜了出来,跟上他。这时有一个女人过来跟我谈了些圣西蒙勋爵的闲话,从她的只言片语中透露,似乎他在结婚前也有他自己的一点儿秘密,但是我设法摆脱了她,很快就赶上了弗兰克。我们一起坐上了一辆出租马车,驶往他在戈登广场租下的寓所。在盼了那么些岁月之后,这次我才真的算是结婚了。弗兰克在亚利桑那被印地安人囚禁过,后来他越狱逃跑,长途跋涉来到旧金山。他发现我以为他死了,并且已经到英国去了。他追踪到了这里,终于在我举行第二次婚礼的当天早上找到了我。”
“我是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这位美国人补充说。〃报纸上登着教堂的名字,但没有提到女方的住处。”
“接着我们就商量该怎么办,弗兰克主张完全公开。但是我对这一切感到非常的惭愧,我但愿从此销声匿迹,永远不再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也许,给爸爸写张条子,表明我尚在人间就是了。我一想起那些爵士们、夫人们正围坐在早餐桌旁等我回去,心里就忐忑不安。于是,弗兰克为了使别人找不到我,就把我的结婚礼服和 其它东西收拾起来捆成一包,扔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本来我们明天就可能到巴黎去了,要不是这位好心的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晚上来找我们的话。虽然我想象不出他是怎样发现我们的地址的,但是他善意和清楚地开导了我们,指出我是错了,弗兰克是对的,而我们这样怕人家知道,那要犯很大的错误。然后,他提出给我们一个跟圣西蒙勋爵单独谈话的机会,所以,我们就立即到这里来了。好了,罗伯特,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吧。如果我使你感到痛苦,那我就太抱歉了。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卑鄙。”
圣西蒙勋爵一点没有放松他那僵硬的姿势,而是皱着眉头,紧绷着嘴唇,在听着这篇冗长的叙述。
“对不起,”他说,“这样公开地讨论纯属我个人的私事,我是很不习惯的。”
“那么说,你不肯原谅我了?你不肯在我走以前和我握一下手吗?”
“噢,当然可以,如果这样做会使你高兴的话。〃他伸出他的手,冷淡地握了一个她伸过来的手。
“我本来希望,〃福尔摩斯提议说,“你能和我们共进一顿友好的晚餐。”
“我觉得,你的要求有点过份了,〃勋爵回答说,“我可能被迫默认最近的事态发展,但也别指望我会很高兴。我想如果你们许可的话,我现在祝你们各位晚安。〃他向我们大家很快地鞠了个躬,就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间。
“那么,我相信,至少你们不会不给我点面子吧,〃歇洛克·福尔摩斯说,“结交一个美国人,总是令人愉快的,莫尔顿先生,许多人包括我在内相信,多年以前的一位君王的愚蠢行为和一位大臣的错误,将不会妨碍我们的子孙在某一天成为同一世界大国的公民,在这个国土上,飘扬着米字旗和星条旗镶嵌在一起的国旗。”
“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案子。〃我们的客人走后福尔摩斯说,“因为它非常清楚地说明,一件在开始时看起来几乎无法解释的事情,后来解释起来却又是多么的简单。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位女士所叙述的事情发生的先后次序更自然的了。可是另一些人,比如说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依他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事情的结局更奇怪的了。”
“那么,你一直就一点都没有弄错吗?”
“从一开始,对我来说就有两件事情非常清楚。一件是那位女士原来非常愿意举行婚礼;另一件是但她在回家后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后悔了。那么很明显,一定是早上发生了点什么事,使得她改变了主意。这件事可能是什么呢?出了门以后,她不可能同任何人说过话,因为新郎一直在陪着她。那么,她有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呢?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必然是从美国来的。因为她来到这个国家的日子很短,不可能会有什么人给她造成这么深刻的影响,以致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会使她完全改变她的计划。你瞧,经过一系列的去伪存真,我们已经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就是她可能看到了一个美国人。那末,这个美国人又能是谁呢?他为什么对她具有那么大的影响呢?可能是个情人,也可能是她的丈夫。我知道,她年轻时是在艰难而奇特的环境中度过的。在我听到圣西蒙勋爵的叙述之前,我只了解这么一些。当他告诉我们以下这些情况:在一排座位里有一位男人,新娘的态度起了变化,显然是为了取得字条而从手里掉下了花束的这么一个把戏,她求助于她的心腹女仆以及她提到的侵占土地——这在采矿者的行话中意味着占据别人原来已占有的探矿权——这一很有含意的暗示,整个情况就十分清楚了。她跟一个男人走了,那么这个男人不是她的情人,就一定是她过去的丈夫,丈夫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
“本来可能是很难找到的,可是雷斯垂德老兄手里已经掌握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评价值的情报。当然,那几个姓名的起首字母是最重要的,但是比这更有价值的是,知道了他在一周之内曾经在伦敦一所最高级的旅馆结过帐这个事实。”
“你怎么推断出来是最高级的旅馆呢?”
“根据这么昂贵的价格推断出来的:八先令一个床位,八便士一杯葡萄酒,由此可以看出那是一家最豪华的旅馆。伦敦收费这么高的旅馆并不多。在诺森伯兰大街我访问的第二家旅馆里,通过查阅登记簿,我发现有一位美国先生弗朗西斯·H·莫尔顿,刚刚在前一天离开。在查看他名下的帐目时,我又恰巧发现我在复写的收据上已经看到过的那些帐目。这位美国先生留下话要求将他的信件转到戈登广场226号。于是,我就赶到那里,很幸运地发现这对爱侣正好在家。我冒昧地以长辈的身份向他们提出了一点意见。我向他们指出,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最好向公众,特别是向圣西蒙勋爵将他们的处境表白得更清楚一点。我邀请他们到这里来和他见面,并且,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使他遵守了约会。”
“但是,结局不够理想,〃我说道,〃他的举止肯定不够大方。”
“哈,华生,〃福尔摩斯微笑着说,“假如你经过求婚、结婚等一系列的麻烦事之后,却发现瞬刻之间妻子和财富不翼而飞了,恐怕你也不会很大方的。我想我们看待圣西蒙勋爵不妨宽容一些,并且谢天谢地不要有一天让我们落到同样的地步。请你将椅子向前挪挪,把那小提琴递给我。现在还需要我们解决的唯一问题是,如何消磨这以后的凄凉的秋夜。”
绿玉皇冠案
一天早晨,我站在凸肚窗前俯瞰街景。我说:“福尔摩斯,看,有个疯子正朝着这儿走过来。他家里人竟然会让他独自跑出来,实在令人可悲。”
我的朋友懒洋洋地从扶手椅里站了起来,双手插在晨衣兜里,从我的背后望出去。这是一个晴朗、清澈的二月的早晨。地上还铺着昨天下的一层很厚的雪,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发光。贝克街马路中心的雪被来往车辆辗成一条灰褐色带状的轮迹,但是两旁人行道上堆得高高的雪却仍然象刚下时那样洁白。灰色的人行道已经清扫过,不过还是滑溜得厉害。所以路上的行人比平常稀少多了。实际上,从大都会车站方向朝这边走过来的,除了这位孤零零的先生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这位先生的古怪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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