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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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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在窗台上,福尔摩斯先生,〃葛莱森说,“唉,你在干什么?”
福尔摩斯已经走过去点上了蜡烛,并且在窗前晃动着。然后他向黑暗中探望着,吹灭蜡烛,把它扔在地板上。
“我确实觉得这样做会有帮助的,〃他说。他走过来,站在那里沉思。这时两位专职人员正在检查尸体。〃你说,当你们在楼下等候的时候,有三个人从房子里出去,〃他最后说道,
“你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
“其中有没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黑胡子,皮肤很黑,中等身材?”
“有。他是最后一个走过我身边的。”
“我想,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可以对你讲出他的样子来,我们还有他的一个很清晰的脚印。这对你应当是足够的了。”
“不很够,福尔摩斯先生,伦敦有几百万人呐。”
“也许不很够。因此,我想最好还是叫这位太太来帮助你们。”
听见这句话,我们都转过身去。只见门道上站着一个很美丽的高个子女人——布卢姆斯伯利的神秘房客。她慢慢走上前来,脸色苍白,神情非常忧郁,直瞪着两眼,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的那个黑色躯体。
“你们把他杀死啦!〃她喃喃地说,“啊,我的上帝,你们把他杀死啦!〃接着,我听见她突然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跳了起来,发出欢乐的叫声。她在房间里转着圈跳舞,拍着手,黑眼睛里显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嘴里涌出了成百句优美的意大利语的感叹词句。这样一个女人见到这样一番情景之后竟然如此欢欣若狂,这是何等可怕而令人惊奇啊。她突然停下来,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着我们。
“而你们!你们是警察吧?你们杀死了奎赛佩·乔吉阿诺,对吗?”
“我们是警察,夫人。”
她向房间里四周的暗处扫了一眼。
“那么,根纳罗呢?〃她问道。〃他是我的丈夫。根纳罗·卢卡。我是伊米丽亚·卢卡。我们两个都是从纽约来的。根纳罗在哪儿?刚才是他在这个窗口叫我来的,我赶快跑来了。”
“叫你来的是我,〃福尔摩斯说。
“你!你怎么可能?”
“你的密码并不难懂,夫人。欢迎你的光临。我知道,我只要闪出'Vieni(意大利语“来吧〃)的信号,你就一定会来的。〃’
这位美貌的意大利女人惶恐地看着我的同伴。
“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她说,“奎赛佩·乔吉阿诺——他是怎么——〃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脸上突然露出骄傲和喜悦的神色。〃我现在明白了!我的根纳罗呀!我的了不起的、漂亮的根纳罗,是他保护我没有受到伤害,是他。他用他强有力的手杀死了这个魔鬼!啊,根纳罗,你真好!有哪一个女人能配得上这样的男子。”
“唔,卢卡太太,〃深感没趣的葛莱森说着,一只手拉住这位女士的衣袖,毫无感情,就好象她是诺丁希尔的女流氓似的,“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我都不很清楚;不过根据你说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我们要你到厅里去一趟。”
“等一等,葛莱森,〃福尔摩斯说,“我倒觉得,这位女士可能正象我们急于了解情况一样地急于要把情况告诉我们。夫人,你知道,躺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你丈夫杀死的,为了这个,你丈夫会被逮捕审判的呀!你说的情况可以作证词。但是,如果你认为他作出此事不是出于犯法的动机,是出于他想要查明情况的动机,那么,你帮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全部经过告诉我们。”
“既然乔吉阿诺死了,我们就不怕什么了,〃这位女士说,
“他是个妖魔鬼怪。世界上没有哪个法官会为我丈夫杀死了这样一个人而惩办我丈夫的。”
“既然是这样,〃福尔摩斯说道,“我建议把房门锁起来,让这一切都照原样摆着。我们和这位女士一起到她的房间去。等我们听完了她要对我们说的一切之后,再作打算。”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四个人已在卢卡太太那间小小的起居室里坐下来,听她讲述那些奇怪的凶险事件。事件的结尾,我们碰巧已经目睹了。她的英语说得很快而流利,但不很正规。为清楚起见,我只好作些语法修改。
“我出生在那不勒斯附近的坡西利坡,〃她说,“我是首席法官奥古斯托·巴雷里的女儿。我父亲曾经在当地做过议员。根纳罗在我父亲手下做事。我爱上了他。别的女人也一定会爱他的。他没有钱也没有地位——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美貌、力量和活力——所以我父亲不准我们结婚。我们一起跑了,在巴里结了婚。变卖了首饰,用这笔钱我们到了美国。这是四年前的事。从那以后,我们一直住在纽约。
“开头,我们运气很好。根纳罗帮助了一位意大利先生——他在一个叫鲍厄里的地方把这位先生从几个暴徒中救了出来,这样就交了一个有势力的朋友。这位先生叫梯托·卡斯塔洛蒂。他是卡斯塔洛蒂-赞姆巴大公司的主要合办人。这家公司是纽约的主要水果进口商。赞姆巴先生有病,我们新结识的朋友卡斯塔洛蒂掌管公司的大权。公司雇用了三百多名职工。他在公司里给我丈夫找了个工作,而且叫他主管一个门市部,在各方面对我丈夫都很好。卡斯塔洛蒂先生是个单身汉,我相信,他觉得根纳罗好象是他的儿子,我和我丈夫敬爱他,好象把他看作我们的父亲。我们在布鲁克林买了一幢小房子,我们的整个前途看来都有了保障。这时候,忽然出现了乌云,很快就布满了我们的天空。
“有一天晚上,根纳罗下班回来,带来一个同乡,叫乔吉阿诺,也是从坡西利坡来的。这个人身材高大,你们可以验证,因为尸体你们已经见到了。他不但块头大,一切都怪,叫人害怕。他的声音在我们的小房屋里象打雷。谈话的时候,屋里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让他挥动巨大的手臂。他的思想、情绪都是强烈而奇怪的,他说起话来很有劲,简直就是在吼叫,别人只能坐着乖乖地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他的眼睛一看着你,你就得听他摆布。他是个可怕的怪人。感谢上帝,他已经死啦!
“他一次又一次到我家来。可是我知道,根纳罗见到他并不比我见到他更高兴些。我那可怜的丈夫坐着,脸色发白,没精打采地听我们客人的谈话。他谈的都是对政治和社会问题所发表的无休无止的胡言乱语。根纳罗一言不发,我哩,我是了解他的。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某一种我以前不曾见过的表情。起初,我以为是讨厌。后来,我慢慢明白了,不仅仅是讨厌,是惧怕——一种深沉的、隐蔽的、畏缩的惧怕。那天晚上——就是我看出他恐惧的那个晚上——我抱着他,以他对我的爱恳求他告诉我,以他什么事都不
瞒着我的感情恳求他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大个子竟能把他弄得这样霉头霉脑的。
“他告诉了我。我一听,我的心冷得象冰一样。我可怜的根纳罗呀,在那狂乱的日子里,整个世界都跟他过不去,不公平的生活逼得他几乎发疯。就在那些日子里,他加入了那不勒斯的一个团体,叫红圈会,和老烧炭党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誓约和秘密真是可怕,一旦加入进去就休想出来。我们逃到美国的时候,根纳罗以为他已经跟它永远一刀两断了。一天晚上,他在街上碰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在那不勒斯介绍他加入那个团体的大块头乔吉阿诺。在意大利南部,人们都叫他作'死亡',因为他是杀人不眨眼
的刽子手!他到纽约是为躲避意大利的警察。他在新定居的地方建立了这个恐怖组织的分支机构。根纳罗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并且把他那天收到的一张通知给我看。通知顶头上画了一个红圈。通知告诉他要在某一天集会,他必须应命到会。
“真是糟透了。但更糟的还在后面哩。我曾经注意了一些时候,乔吉阿诺常在晚上到我们家来,来了老跟我说话。尽管他是对我丈夫说话,他的两只野兽般可怕的眼睛却老是盯着我。有一个晚上,他泄露了秘密。我对他的所谓的'爱情'——畜生和野人的爱情——恍然大悟。他来的时候,根纳罗还没有回家。他逼进屋来,用他粗大的手抓住我,搂进他那象熊似的怀里,劈头盖脸地吻我,并且恳求我跟他走。我正在挣扎喊叫,根纳罗进来了,向他冲去。他打昏了根纳罗,逃出屋去,从此就再没有到我们家来。就是那个晚上,我们成了冤家对头。
“几天以后开了会。根纳罗开完会回来后,看他的脸色,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它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更糟。红圈会的资金是靠讹诈有钱的意大利人筹集的,如果他们不出钱,就以暴力威胁。看样子,已经找到我们的亲密朋友和恩人卡斯塔洛蒂的头上了。他拒不屈服于威胁,并且把信交给了警察。红圈会决定要拿他做个榜样,以防止其他受害者反抗。会上决定,用炸药把他和他的房子一起炸掉。谁去干,抽签。当根纳罗把手伸进袋子去摸签的时候,他看见我们的仇敌那张残酷的脸对他奸笑。没有疑问,事先已经作好了某种安排,因为签上的那个致命的红色圆圈,就是杀人的命令,签落到了他的手里。他要么去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要么让他和我遭到他的同伙的报复。凡是他们所害怕的人,他们所恨的人,他们都要惩罚,不但伤害这些人本身,而且还要伤害这些人所爱的人。这是他们的恶魔般的规定的一部分。这种恐怖压在了我可怜的根纳罗的头上,逼得他忧虑不安,几乎都快发疯了。
“我们整夜坐在一起,互相挽着胳膊,共同防备着我们面临的苦难。动手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正午前后,我丈夫和我上路来伦敦了,可是没来得及告诉我们的恩人说他有危险;也没来得及把这一情况报告警察,以保护他未来的生命安全。
“先生们,其余的,你们自己都知道了。我们知道,我们的敌人象影子般跟踪着我们。乔吉阿诺的报复自有他私下的原因,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他是个多么残酷、狡猾、顽固的家伙。意大利和美国到处都在谈论他那可怕的势力。如果说他的势力在什么时候得到了证实的话,那就是现在。我亲爱的丈夫利用我们出发以来少有的几天好天气替我找了一个安身之处。在这种方式下,可使我不致遇到任何危险。至于他自己,也想摆脱他们,以便同美国和意大利的警方人员取得联系。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怎样生活。我全靠从一份报纸的寻人广告栏中得到消息。有一次我朝窗外张望,看见有两个意大利人在监视这个房子。我知道,乔吉阿诺终于找到我们的下落了。最后,根纳罗通过报纸告诉我,会从某一窗口向我发出信号。可是信号出现时,只是警告,没有别的,突然又中断了。现在我明白了,他知道乔吉阿诺盯住他了。感谢上帝!当这个家伙来的时候,他已有准备。先生们,现在我想请问你们,从法律观点看,我们有没有什么要害怕的,世界上有没有哪个法官会因为根纳罗所做的事情而对他定罪?”
“呃,葛莱森先生,〃那位美国人说,同时扫了警官一眼,“我不知道你们英国的看法如何,不过我想,在纽约,这位太太的丈夫将会博得普遍的感激。”
“她得跟我去见局长,〃葛莱森回答说,“如果她说的事情属实,我不认为她或是她的丈夫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是,我摸不着头脑的是,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竟然也搅到这件案子里了。”
“教育,葛莱森,教育,还想在这所老大学里学点知识。好啦,华生,你又多收集到一份悲惨而离奇的材料啦。对啦,还不到八点钟,考汶花园今晚在上演瓦格纳的歌剧呢!要是我们马上走,还能赶得上第二幕。”


布鲁斯—帕廷顿计划
一八九五年十一月的第三个星期,伦敦浓雾迷漫。我真怀疑在星期一到星期四期间,我们是否能从贝克街我们的窗口望到对面房屋的轮廓。头一天福尔摩斯是在替他那册巨大的参考书编制索引中度过的。他把第二天和第三天耐心地消磨在他最近才喜好的一个题目上——中世纪的音乐。但是到了第四天,我们吃过早饭,把椅子放回桌下后,看着那湿漉漉的雾气阵阵扑来,在窗台上凝成油状的水珠,这时我的同伙急躁活跃的性情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单调的情景了。他强忍着性子,在起居室里不停地走动,咬咬指甲,敲敲家具,对这种死气沉沉很是恼火。
“华生,报上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他问道。
我知道,福尔摩斯所谓的有趣的事情,就是指犯罪方面的有趣事件。报上有关于发生革命的新闻,有可能要打仗的新闻,还有即将改组政府的新闻。可是这些,我的同伴都不放在眼里。我看到的犯罪报道,没有一件不是平淡无奇的。福尔摩斯叹了口气,继续不停地来回踱步。
“伦敦的罪犯实在差劲,〃他发着牢骚,好象一个在比赛中失意的运动员。〃华生,你看窗外,人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又溶入浓雾之中。在这样的天气,盗贼和杀人犯可以在伦敦随意游逛,就象老虎在丛林里一样,谁也看不见,除非他向受害者猛扑过去。当然只有受害者才能看清楚。”
“小偷还是很多的。〃我说。
福尔摩斯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个阴沉的大舞台是为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设置的,”他说,“我不是个罪犯,这真是这个社会的万幸。”
“真是这样!〃我真心地说。
“如果我是布鲁克斯或伍德豪斯,或者是那有充分理由要我的命的五十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在我自己的追踪下,我能幸存多久?一张传票,一次假约会,就万事大吉了。幸亏那些拉丁国家——暗杀的国家——没有起雾的日子。哈!来了,总算有事情来打破我们的单调沉闷了。”
女仆送来一封电报。福尔摩斯拆开电报,哈哈大笑起来。
“好哇,好哇!还要什么呢?〃他说,“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就要来啦。”
“为什么不可以来?〃我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来?这就简直象是在乡下一条小路上遇见了电车。迈克罗夫特有他的轨道,他得在那些轨道上奔驰。蓓尔美尔街他的寓所,第欧根尼俱乐部,白厅——那是他的活动圈子。他到这儿来过一次,只有一次。这一次又是什么事惊动他离开的呢?”
“他没有说吗?”
福尔摩斯把他哥哥的电报递给我。
为卡多甘·韦斯特事必须见你。即来。
 迈克罗夫特
“卡多甘·韦斯特?我听说过这名字。”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迈克罗夫特突如其来,有些反常!星球也会脱离轨道的。对啦,你知道迈克罗夫特是干什么的吗?”
我隐约记得一点。在办理〃希腊译员〃一案时曾听说过。“你对我说过,他在英国政府里做点什么小差事。”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
“那时候,我对你还不很了解。谈起国家大事,不能不谨慎一些。你说他在英国政府工作,这是对的。如果你说他有时候就是英国政府,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对的。”
“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早就知道我会使你吃惊的。迈克罗夫特年薪四百五十英镑,是一个小职员,没有任何野心,既不贪名也不图利,但却是我们这个国家里最不可少的人。”
“那是怎么一回事?”
“唔,他的地位很不一般。这地位是他自己取得的。这种事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他的头脑精密,有条理,记事情的能力特别强,谁都及不了。我和他都有同样的才能,我用来侦缉破案,而他则使用到他那特殊的事务上去了。各个部门作出的结论都送到他那里,他是中心交换站,票据交换所,这些都由他加以平衡。别人都是专家,而他的专长是无所不知。假定一位部长需要有关海军、印度、加拿大以及金银复本位制问题方面的情报,他可以从不同部门分别取得互不相关的意见。可是,只有迈克罗夫特才能把这些意见汇总起来,可以即时说出各因素如何互相影响。开始,他们把他作为捷径和方便的手段加以使用;现在他已经成了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了。在他那了不起的脑子里,样样事情都分类留存着,可以马上拿出来。他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决定国家的政策。他就生活在这里面。除了我去找他,为我的一两个小问题去请教他,他才练练智力松弛一下,别的事他一概不想。可是丘比特今天从天而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卡多甘·韦斯特是谁?他同迈克罗夫特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叫道,一下扑到沙发上的一堆报纸上。〃对,对,在这儿,肯定是他!卡多甘·韦斯特是个青年。星期二早上发现他死在地下铁道上。”
福尔摩斯坐了起来,全神贯注,烟斗没有到嘴边就停住了。
“事情一定严重,华生。一个人的死亡竟使我哥哥改变了习惯,看来不同一般。到底跟他有什么相干呢?据我所知,事情还没有眉目。那个青年显然是从火车上掉下去摔死的。他并没有遭到抢劫,也没有特殊的理由可以怀疑是暴力行为。难道不是这样吗?”
“验过尸了,〃我说,“发现许多新情况。再仔细一想,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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