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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北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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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给他制定了一些书目。父子二人虽然比不得民间父子那样常见,感情却在这些书函往复中日益醇厚起来。心里对这个次子也莫名的寄托了一些希望。平日虽然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有点躲着他,也只是以为见得少所以才不亲近。今日思贤门的事让他骤然发现原来次子在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个位置。

    孝文帝决定继续刚才还没抄写完的佛经以驱赶内心焦躁之感,于是返身走到经案前,因为刚刚所抄的那卷纸沾上了墨,只能废弃重新展开一张新的铺上案面,沾上墨只写了几十个字,依然不能静心,反复几次无用之后只能放弃,手指敲击桌面片刻,起身走到殿外,耳边传来城南永宁寺七级浮屠上的阵阵铃声,好似晨钟暮鼓,仿佛世尊在讲道一般,听得片刻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于是缓步下了殿台漫无目的的走动,边走边想刚才拓跋禧讲述的经过。

    心中清净,思维也就重新清晰起来。发现其中些许不合理之处,梵行虽然稚子之龄,但是以自己素日观察,所为不似常人,左右人也都说二皇子年龄虽然幼小,为人行事却有成丁风范,不是一般稚子可比,平日多在宫内,与咸阳皇弟这些长辈往来不多,哪能轻易就听了咸阳皇弟的话。再者,这昏迷的时间也太巧了些。这些都不得不让孝文帝疑惑。再一想,想起一件事,去年年中有次举行家宴,冯太后和太师(冯熙,冯太后兄)兴致颇高,就叫来两家子弟一起品评才艺,各显教育后辈之能,(拓拔)恂以射技取第一,(拓拔)恪以佛学取第一,梵行多才多艺,最后却在众子弟中居中,一时在两个兄弟比忖下颇受瞩目。家宴当然是皆大欢喜收场,晚辈们宴会中都得了好处。但此事孝文帝却记在心上,对次子的谦退很有好感,认为很符合圣人之道。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儿子多有才学,其余子弟都不如他,只是长辈高兴,他也就当做没看见,把自己的随身玉珏赐给了太师的长孙。

    如此不爱鲜技人前的次子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咸阳皇弟的突兀要求呢?

    孝文帝边走边思考,此时已经走到了宫门左近,正欲返身回太和殿,听见宫门边上的宫门值守一句“拜见皇子殿下(注1)”,孝文帝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型有些胖的,身穿胡服,约四尺半的胖小子手里拿着竹剑,身形有些匆忙的上了宫门台基,不禁眉头紧皱:“虎子,你手拿竹剑做什么?太皇太后抚育你多年,怎么能手持不详之物进太和殿?”

    小胖子就是孝文帝的长子,名叫拓拔恂,这个长子是孝文帝在太和五年七月所生,当时孝文帝继位十年,年有十五,拓拔恂的母亲林贵人生下拓拔恂没多久就被冯太后以“子贵母死”的传统赐死了。

    这事当时颇遭人非议,因为林贵人虽然生的是长子,但长子可不是太子,所以也谈不上“贵”,否则岂不是所有皇帝的后宫妃嫔生下了儿子都得死?

    当时皇帝年龄也不大,还没有皇后,更不要说嫡子了。虽然鲜卑没有必须嫡子才能继承家业的传统,但是长子刚刚降生就杀他的母亲,不管怎么说都是做得太难看了。再加上当时太后常对皇帝不满,数次施加杖责,甚至差点饿死皇帝,也有过废帝改立咸阳王的提议。这些事情结合起来看,就能做出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测,太皇太后心中还存在着废黜皇帝的想法,拓跋恂就是她留着顶替皇帝的下招,所以就在林贵人被赐死后不久拓跋恂就被太皇太后亲自收养的事。这是要和拓跋恂培养亲近感,一来,以免将来废立之后还要继续花精力驯服新皇帝。二来,既便不行废立大事,也可以给冯家在未来皇帝面前多些情面。冯氏与皇魏无功,所享受的官爵地位却位极人臣,这些都是非分之福,冯太后岂能不知道这点,也因为担心自己死了冯家会遭到清算,所以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致力于和皇族结亲,就连今上掖庭都有四个冯氏女,其中两个正是在拓跋恂出生当年进入掖庭的,由此可见冯太后心机之深沉。

    因为知道太后有专力培养拓跋恂的想法,所以孝文帝也不敢亲自训导,也就是偶尔送些自己用的器物和饮食以示关爱,好维持和太和殿的关系。

    拓跋恂也因为不能长期和父亲在一起,对父亲也很敬畏。以前还有太后做靠山,对父亲虽然有畏惧之心,但贪玩好动之心不悔,而随着太后的驾崩,即便他年龄幼小,这些时日也慢慢体会到了什么叫君威如狱。

    自从前几天孝文帝下旨终丧以后,贪玩的拓跋恂终于能如以前一般自由行动了,憋坏了的他今天一早就先去了后苑观看狮子。老虎,又找了几个小宦官用竹剑对打,他现在很喜欢这种利剑在手的感觉,好像对面的几个小宦官的命一瞬间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一样。一通乱打乱刺,在小宦官的激烈“反抗”中大获全胜的拓跋恂兴奋的拿着竹剑回太和殿,他也知道最近风声不对,不敢逗留太久。哪里知道还没进宫门就被父亲抓到了、心急加上对父亲的畏惧之下,支支吾吾口不能言。

    孝文帝看着这个儿子胆怯之下,一言不发,又联想起次子的才思敏捷。如果是次子,想着若是次子,即便做了什么有失身份的话,也能做到对答如流吧。

    平复一下心情,深深看了长子一眼,想着长子不出意外有可能以后就是日后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再者,他也不想在太和殿发落拓跋恂,语气缓和说道:“卿自幼由太皇太后亲养,可谓深负太后厚望。今太后驾崩,卿当自省过往,若果能改旧过。日后不论为君为王,方能不负国负家。”

    “卿现在去栖凤阁叫上你三弟,梵行今日突发疾病,卿兄弟三人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同月而生,古来少有,实是莫大因缘,当砥砺相亲。不要互相疏远为外人讥笑(注2)”说罢转身回殿,暗自打算过些时日,要亲自教导这三个儿子,多找些时间带在身边,一则检视进学进度,二则培养一下兄弟之情。

    拓跋恂正心焦火烧间,没想到父皇只是训斥了他几句就打发他走。听完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对着父皇背影行礼道:“是。。。。。。是。儿这便去清潇院探望二弟。”竹剑也不敢拿了,扔在地上转身就小跑起来,很快转过宫墙,向着栖凤阁去。迅捷的速度一点不让人觉得他的肥胖能对他造成什么妨碍。

    再说拓跋慎被张瑁以皇帝车驾送回后宫清潇院前,就看见曹贵人降阶在清潇院正门外等着,原来是小宦者看见皇帝车驾,以为皇帝亲临,这可是少有的,宫宦,宫女们都非常激动。喜气洋洋通知曹贵人。

    曹贵人听说皇帝车驾要来,也感到惊讶。她已经数月没见过皇帝陛下了,上一次去还是因为她的娘家有人将要出任地方郡守,所以皇帝诏她去询问一些情况加以考量。对答完毕就被打发走了。

    左右侍女一见曹贵人还在发愣,顿时急了,催促的曹贵人换上新装,施些脂粉。一个个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曹贵人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过是因为皇帝长期不来,有事也是遣人传诏,今天突然车驾降临,以为皇帝回心转意了。只不过曹贵人心里清楚,当今皇帝可不是那种大白昼会为了见个后宫妃嫔大摆车驾的人,更何况现在是居丧期间。所以很明白,或许是有事,而且很重要,否则照例传诏她过去就是。

    心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蓦然间已经被侍女们摆弄好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也只能粗粗装扮一下。虽然只是粗妆,也比平时素颜更增几分美艳,待正好发上凤头钗,披好披风后,由侍女随着走出正门,还没下台基就看见皇帝车驾,却没有看见车驾上有人,只看见张瑁亲自驾驭驷马。车马齐全却不见依仗卤簿(注3),不由相顾疑惑。

第5章 阿母() 
待车驾临近清潇院正门,曹贵人看不见皇帝,见驾车张瑁也不说话,心中虽然疑惑,动作却不敢迟疑,敛服肃衣领着清潇院宦侍宫女稽首于地,待曹贵人起身后张瑁下车还礼。他倒不是故意为难曹贵人,而是因为皇帝人虽然不在车驾上,车驾却代表了皇帝,他可不敢阻拦曹贵人行礼。只能等曹贵人行礼完毕才下车还礼道:“贵人,二皇子今天突遭恶疾昏迷不醒,陛下命小臣以舆辇送二皇子回清潇院。皇子正在辇上,还请贵人待小臣安置好二皇子,陛下处还要小臣去复旨呢?”

    曹贵人听到一半色变,想着梵行是不是不行了,皇帝才急着送他回来,顾不得礼仪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车辇边上,因着车辇太高,上不去。清潇院的宦侍这是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忙取了矮几垫脚,在张瑁的帮助下将拓拔慎抬下车辇,曹贵人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几个宫女搀着曹贵人不让过去。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总算把拓拔慎送进了他的小寝安置在床上,放下帷幕。关紧四面镂窗。

    曹贵人坐在床边,拉着拓拔慎的手,眼圈红红,只是碍于张瑁在旁不好放声大哭。张瑁吩咐几个小宦官搬来几个碳炉放在离房门六七步的地方,再点燃一些檀香放在床前的香炉中。

    看着曹贵人兀自哭泣,好像看不见在场的其他人,张瑁告了罪就出去了。临走时吩咐两个亲随宦官留下守在门外。

    曹贵人见张瑁走了,踉跄着关上小寝门,趴在床边大哭,既为拓拔慎,又为她自己。回想自己进宫已经有五年了,七年来远离亲人,枯守宫禁,与家人连音讯也不得通。心里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藏着。四年前得太后召见,将已故张嫔的儿子交给他抚养。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把这个皇子当做亲子看待,一来也有个慰藉,弥补了没有子女的遗憾,二来也想着将来封了王出了宫,也能接自己出这个富贵囚笼,与家人团聚。

    为了和这个寄子亲近,她几乎每天都去和他说话,说一些她的家人,聊一些宫外的趣事,用了两个月才得以和睦亲近,四年亲情,已与生身母子无异,没想到如今突遭变故,想到这里更添悲情,痛哭不止。

    拓拔慎听着曹贵人的哭泣声和喃喃呓语,不知道现在该不该醒,要不要实话实说,说多少。想了想,为了不让阿姨(注1)过于担心,还是告诉她一些心里的想法。

    拓拔慎做好决定,睁开眼,看见曹贵人趴在床边,面上的淡妆也被眼泪冲出了几道痕迹,乌黑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心中升起一股歉疚感。

    拓拔慎伸手轻握住曹贵人的手,小声叫一声:“阿母”。

    一声“阿母”惊醒了正在痛哭的曹贵人,她抬起头,看着拓拔慎,一把抓住他的手:“梵行”坐起身抱起拓拔慎问道:“有哪里不适?快与阿姨说,可惊吓煞我。”捏着他的手不放,:“陆光日日跟随你身边,怎么如此无用。必要重重惩他。”说完盯着拓拔慎的眼睛,声音轻缓道:“还有,以后莫要再叫‘阿母’了,知道吗?若是叫人听去传开了怎么得了?”

    拓拔慎对视着曹贵人的眼神,体会到了她对自己的关心,点头道:“嗯!我记着了,阿姨。”

    曹贵人笑道:“记得就好。”感觉好似“阿母”已经叫了好些年似的。

    拓拔慎呆呆的看着曹姨,一时间觉得曹姨从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这么温柔美丽。

    想起今天拓拔慎的急症,曹贵人又不由紧张起来,问道:“梵行,今日早间尚好,怎么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了急症,陛下遣张内行送你回清潇院,真真吓煞我。你现在虽然醒了,阿姨不知究竟怎么能安心,你在这等会儿,阿姨这就派人去延请张太医来。”说罢就起身要出去。

    拓拔慎又不是真的有病在身,请太医不在这一时半刻。还是先把这件事向曹姨和盘托出,也好对对口风。

    拓拔慎伸手拉住曹贵人的衣襟:“阿姨,儿还有下情要说,先不要去找太医。”

    拓拔慎拉着曹贵人,把思贤门的事说了一遍,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曹贵人。

    “你做的对,太后刚刚驾崩,这个时候如果因为作事不谨慎让陛下有了误会,对你日后很不利。我们也不去希求那太子的位置,人主虽然尊贵,也要量力而为,若是贪求太多,反倒是祸非福了。”曹贵人给拓拔慎整理着发辫,说道。

    “嗯,恂兄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又列序兄长,不是一般皇子可比,当初其母便是以朝例赐死,当年便追尊皇后,若无大变故,太子尊位就是他的。何苦引发他的敌意。”

    “正是,你能明白这些,可见史书没有记在了心里。历代宫闱之祸,多少人是不明知足常乐的道理而起!只是,我们虽然不去图那太子的位置,也不能因此就刻意疏远大皇子,免得别人以为你对他心有异见。”

    正说话间,听见门外有争执声,好像是有宫女和张内行留下的两个宦官起了争执。

    曹贵人起身擦了擦眼睛,稍稍整理一下,扶正凤钗,拉开房门,跨出房门,看见左阶下自己的侍女刘芹荷正在与两个宦官理论。

    “阿荷,派人去太官(负责宫中饮食的官署,职事大致相当于后来的尚食局。)取些热羊羹来,二皇子已经醒了,你就不要留这里了,去太医署请下张令来。”

    这句话比千言万语都管用,刘芹荷惊喜非常,本来面带愁色的她此刻春光满面,喜道:“婢。。。。。。婢子这就去。”,正待转身时又说道:“贵人,大皇子,三皇子都来了,在正堂呢,婢子吩咐了姊妹们侍奉着,这才来禀告贵人。”

    拓跋慎在里面也听见了刘芹荷的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刚刚还说到拓跋恂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顺带着还有拓跋恪。

    说起这两兄弟,比较起来,拓跋慎还是更欣赏老三拓跋恪,总体上老三是个乖孩子,虽然已经开蒙两年,学识现在还不多。他的外母家虽然是来自高丽,颇为平城权贵轻视,但是母亲高照容却颇通经史诗书,在宫中被称为才女。大概是受到母亲影响,拓跋恪也喜欢读书,再加上母亲教导增益,还能写一些浅诗,有时候还拿来给拓跋慎看,所以两兄弟见面的时间远比拓跋恂多很多。

    至于拓跋恂,用孔夫子的话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拓跋恂跟在太后身边的时间也不知道学到些什么。太后本人年轻时就跟着姑姑,太武帝左昭仪冯氏学习,可以说是通汉学经义,虽然说不得多高深,但这些才学也是能让她在今上元年以来执政期间进行班禄,均田,三长诸事的思想来源。拓跋恂有这样的条件,本来该力求上进才是,却不知道为何贪顽成性,启蒙多年依然不好读书,太后曾经还委派几个中书学(北魏最高学府,前身即太学)博士来教导他,可能是天分所限,一直学无所成。时间长了,倒是对经义文史汉学产生了不少敌意,多次与其他权贵子弟讥嘲汉学为迂腐祸国之道,自号族人控弦百万,挥鞭持刀,驱汉子有如犬马云云。这些话虽然是私下说的,却躲不过隔墙之耳,因此受了太后一顿杖打饿饭。

    拓跋恪来看他,他还能理解,毕竟是经常来往的兄弟,拓跋恂的到来他就不懂了,他和拓跋恂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很少说话。怎么突然就来了,他可不觉得拓跋恂有友悌之心。那是南蛮才有的的东西。

    既然来了客人,就不能接着装了,否则真成了有病在身了。再者,刚刚用了皇帝的车驾,还得过去致意才好,父慈子孝嘛!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梳理一下发辫,把衣服的左衽处拉平,束紧衣带,刚刚绕过屏风,分开珠帘就看见曹姨进来。

    “阿姨,既是大兄,三弟到了,儿就先去见他们。大兄性急,不能让他久等。”

    曹贵人走上前来给拓跋慎正了一下衣领,前后看了一下道:“嗯,去吧,虽然不用刻意结交他们,也不好得罪了他们,你大兄想是受了谁的指点来的吧?以前可是一年也未必回来一次。我已经吩咐阿荷准备了蜜水和酪浆。至于你的茗茶,还得你自己操劳。”说到这里轻笑了起来。平城权贵都饮酪浆,只有拓跋慎饮茶,且与南朝的加料茶不一样。被平城权贵阶层视为怪癖,数次被人当面请教原因,拓跋慎都是笑而不语。

    拓跋慎出了寝室,前厅离他的寝室也不远,片刻功夫就能到,拓跋慎特意在墙角边隔着窗户看了一下,拓跋恂坐在正厅右边的矮床上,没看到拓跋恪,想来在左边。

    来到正门口附近,特意加重脚步声,好让他们二人能听见,这也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拓跋恪和拓跋恂虽然是相约一起来的,但是也因为和拓跋恂不怎么来往,所以也没有过多交谈,他性子有些沉闷,一般关系不亲近的人不主动问话,他很少主动开口。拓跋恂不说话,他也沉默相待,两个人坐在正厅里,虽然还有几个侍女在旁,却都感到不自在,一个人两眼放空盯着地面,好像地上有个洞,一个手拿蜜水,时而抿一下驱赶尴尬,偶尔不经意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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