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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站在别墅门口时温度忽地下降。

　　　　男人追着过来；　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步，瞬间回暖的感觉让他一个哆嗦。

　　　　这……这温差；　也太诡异了！

　　　　“此鬼好深的修为！”胡瑞生面色沉凝。

　　　　他手上掐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飞快地开了院门，抬脚就冲进去。

　　　　男人心里害怕，但一想到胡瑞生的身份……

　　　　既然把他带来，就得保障安全地把老人家完完整整送回去啊。

　　　　“大师；　等等我！”

　　　　越是靠近，阴气越是浓郁，温度到最后几近刺骨。

　　　　男人抖着唇瓣；　使劲搓手臂。

　　　　他隐隐的已经能听到房子里的动静，凄惨的哭声刺激着人的耳膜，还有惊呼，男人心中一紧，胡瑞生已经从兜中掏出一把符纸，神色严肃地一脚踹门。

　　　　“何方恶鬼！休得伤人！”

　　　　动静齐齐一断，男人紧跟着冲进客厅，原以为会看到厉鬼恶嚎伤人的恐怖画面，谁知——

　　　　他瞬间愣住了。

　　　　这是在……干吗？

　　　　屋子里所有人都大张嘴巴，宛如雕塑的模样保持得妥妥帖帖。

　　　　而他之前听到的哭泣惊叫，则是从客厅地上那个抱着身体翻滚的人嘴里发出的。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凄惨得像烟囱一样浑身冒黑气的……是鬼？！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恶鬼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凄惨哭叫，“你这个恶毒的活人，居然给我吃黑血酒！……呸呸呸，健康呢安全呢！这种惨无鬼道的事情……我告诉你，做鬼也是有尊严的！你这样对我——”

　　　　话音未落，那个按着他头的年轻人轻笑着打断他：“这样对你怎么样，你还能告我？打110？警察听得到你说话？”

　　　　池嘉冷笑嘲讽三连弹：“作恶多端想要让活人给你替死，换作从前，我连给你全魂的机会都不会有，感谢阴间为你们鬼权做出的贡献吧。”

　　　　他手上猛地用力，一声完全不是人间能拥有的凄厉嘶叫瞬间充斥整个屋子，那团飘散着不肯脱离崔父身体的黑雾像是萝卜一样被池嘉一寸寸拔起。

　　　　“APP不许我杀，但你这样的，我懒得教化你，给我滚出来！”

　　　　随着池嘉一声低喝，黑雾整个脱体而出，被扔垃圾一样掼到旁边的地上，崔父的身体猛地弹起！很快，又落回地上，渐渐恢复了平缓的呼吸。

　　　　黑雾：“！！！”

　　　　他茫然地感受着自己突然间被扒光的感觉，随即发出一声小姑娘被调戏了的惊叫，嗖嗖地爬进墙角，抱着自己胖胖的身躯嘤嘤嘤起来。

　　　　这人到底是谁啊？

　　　　太凶残了！

　　　　对鬼都这么狠！

　　　　不想活了吖！

　　　　这个过程发生得实在太快，崔家人、摸着自己手的孙国方，包括门口的胡瑞生两人，全都呆站成了鹅，两眼发直。

　　　　客厅里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孙大师怂了？骗子威武雄壮了？！

　　　　还醒着的那几个崔家人不由得把视线在两人身上挪过来、挪过去……略微妙。

　　　　被打的掉眼泪的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嘛。

　　　　还有这个骗子，真的挺威风的哈？

　　　　孙国方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自己晕乎的时候顺着池嘉的话说了什么，顿时脸色涨红。

　　　　他一眼扫到崔家人的神情，顾不上羞耻，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到手的钱要飞了！这不算，以后名声毁了去哪里捞钱？

　　　　孙国方心思转得飞快，眼珠一瞪，突然变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你！”

　　　　池嘉抬眸。

　　　　“是你给崔小姐的那个东西把这鬼招来的！”

　　　　他满脸的愤怒，真的跟什么似的：“你为了骗取钱财，竟然先引鬼上门，又故作被误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解决危机，好让崔家对你感恩戴德，以后任你予取予求！好歹毒的心思！”

　　　　他这一套颠倒黑白来的太是时候。

　　　　崔家老小先入为主对他信服，原本已对池嘉改观的念头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又动摇起来。

　　　　孙大师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崔爸爸确实是昨晚崔彤把PSP拿回家之后出了很多问题，难道……

　　　　想要上前感谢池嘉的脚步顿住。

　　　　孙国方心中吁了一口气。

　　　　他这么多年能够以玄学大师的身份在众多富豪间游走靠的可不仅仅是“凤凰血”，揣摩人心、语言的艺术才是他擅长的。

　　　　他趁热打铁：“替死鬼一道由来邪恶，我不知道你师从何处，可为了区区钱财让崔先生经受这么大的折磨，我说不得今天要在这里为玄学界清理门户了！”

　　　　池嘉被他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弄得一愣，快气笑了：“我招来的？”

　　　　“不是你是谁！你那可笑的PSP今日我已经见过了，上面毋庸置疑缠绕着阴气，还有你身边这个！”

　　　　孙国方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北阴完美到不似人的容貌，强词夺理：“恶鬼除形貌丑陋的，还有些为了迷惑生人会将自己幻化的无比美貌，就是为了勾引不知情况的普通人！你说说，就他这长相，说他是人谁信！”

　　　　虽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北阴确实不是人……可他现在的身体真真实实有温度有生气一点都没错。

　　　　这该死的老道不会是对北阴的美貌羡慕嫉妒恨吧？

　　　　池嘉挑起一边眉毛。

　　　　王国芳还在锲而不舍地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招来的恶鬼怨气深重，如果不是我用‘凤凰血’将其阴气压下，一旦失控，你这施法者都会被反噬！还有驱鬼符，你可知道这符有多么珍贵？往日莫说是用，即便拿出来我也是不舍得的，要不是为了崔先生，我今日何必如此耗费！”

　　　　说着，他摇头叹气，很伤怀地模样：“罢了，这年头骗子蛊惑人心，崔小姐崔夫人不信我，我也没法，只希望日后能少一些偏信左道的事情……”

　　　　他长长一叹：“我实在深为玄学界未来痛心啊。”

　　　　他一番惺惺作态，崔家人瞧着他正气凛然的脸，心中动摇得更加厉害。

　　　　虽然刚才孙道长的表现有点丢人……但名声在外。

　　　　难不成真的像他所说，是这个年轻人招来了鬼，又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出戏？

　　　　孙国方仰面朝天保持逼格，眼角余光却暗戳戳地观察着，心中得意。

　　　　是你驱的鬼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抢过来功劳，等会儿一定要让这个敢像老师一样教训自己的小子吃点苦头……

　　　　“——你放屁！”

　　　　不等他乐淘淘地在心里打完小算盘，门口突然传来声如洪钟的怒喝。

　　　　所有人一震，疑惑地朝门口望去。

　　　　就见须发皆白的一位老人怒瞪着双眼，气势恢宏地朝这边冲过来：“你才是哪里来的骗子，竟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驱鬼符！”

　　　　他啪地把在地上捡的黄纸拍到孙国方面前：“6字相面不拖尾，你这是要招鬼啊！”

　　　　孙国方愕然，望着眨眼戳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您……哪位？”

　　　　来的还不止一个，老人背后的那个中年人紧跟背后，却是直接朝池嘉去了：“池大师，您怎么在这！？”

　　　　“王……”松伟？

　　　　池嘉惊讶：“你……”

　　　　男人赶紧毕恭毕敬地解释，“崔家同我有些交情，前几天就听说崔生有些不好，怀疑与脏东西有关，但他们家以前一直都不信这个，没什么路道，就托了我们几个替他找些天师。”

　　　　“对了，”他朝着介绍孙国方来的男人抬抬下巴，“黄嵩，这事你也知道的吧。”

　　　　“老孙，这……这是？”

　　　　黄嵩敏锐地从王松伟的态度上察觉到不对，迟疑着走过来：“你认识的？”

　　　　王松伟一瞪眼：“什么认识的！这可是池大师！”

　　　　他立马转头对池嘉露出一个隐晦讨好的笑：“他们没听说过您的事迹，您千万别在意。”

　　　　这态度！？

　　　　黄嵩倒抽一口凉气。

　　　　他可是知道王松伟身份身家的，说是跟他们平辈论交，实则王家的产业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连他都恭敬称大师……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要叫保安把池嘉拖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崔家人更不用说了，被这突然逆转的局面唬得缓不过神。

　　　　“你个小兔崽子！我们玄学界就是有你这种人的存在才把名声败坏了！”

　　　　老人的怒骂充斥在一片寂静微妙的氛围中。

　　　　“你谁啊！凭什么骂我！？”孙国方一脸莫名加憋屈。

　　　　这老头的手蒲扇一样往他的头上落，他想反抗，可每次手还没伸出来，对方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抢先拍在他手臂上，已经麻了。

　　　　“我警告你！……哎哟，你再打我……我，我可是全国道会的荣誉理事！你太放肆了！”

　　　　人身攻击一停。

　　　　孙国方赶紧屁滚尿流地躲开。

　　　　满以为是自己的身份起作用了，他刚想再放两句狠话，却忽然听到老人狐疑道：“全国道会？荣誉理事？”

　　　　他上上下下看了遍王松伟，忽然冷笑，上去继续殴打：“你小子骗谁呢！全国道会一共一百六十八名会员，我个个认识，更别说荣誉理事只有十八个。你倒是说说你是苏阳平还是杨钦？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这号人？”

　　　　“哎哟……你，你凭什么说我撒谎！……你谁啊！”

　　　　那头王松伟对着池嘉嘘寒问暖询问女儿情况，还抽空朝这边回了一句：“胡老，胡瑞生，全国道会总会长。”

　　　　孙国方：“……”

　　　　孙国方：“！！！”

　　　　崔家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顿时炯炯落到他身上。

　　　　不是很牛逼，汉阳市道会会长见过总会长吗？

　　　　怎么总会长他老人家现在站你面前……反而抓瞎了呢？

　　　　*

　　　　被揭穿骗子身份又惨遭群舌唾弃的孙国方拉拉衣角，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一角，老实交代。

　　　　“我本名叫孙国芳……有草字头的那个。”

　　　　说起这个名字，男人国字方刚的脸上浮出一丝羞恼。

　　　　“我本来是吉隆人，北漂到帝都打工的，可是赚了好多年，存款没什么，房子买不起，连老婆都讨不上……”

　　　　于是就动起了歪心思。

　　　　他别的不会，也没文化，但社会上摸爬滚打，察言观色逢人说话的本事倒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于是在某个逛集市见到“铁口直断”铺子的时候，他脑子里那个电灯泡“叮”地一下就亮了。

　　　　什么来钱最快？骗子啊！

　　　　他吭哧吭哧查了资料自学了点东西，又假模假样到一个道观中扫了几个月的地学了一点鬼画符唬人，就自封出师了。

　　　　他发现汉阳市道会的会长跟自己的名字只差一字，忙不迭地改了名字把自己包装成他，就这么C位出道。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成功……”

　　　　原本只是想在普通人家混点饭钱，哪知在偶尔一次碰到有钱人后竟然误打误撞进了上流社会，愈发风生水起，身价也水涨船高，他现在一单赚的钱，可是以前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奈何今天碰到了一个真煞神。

　　　　“你假装孙会长，到现在都没被发现过？”

　　　　孙国芳摸头叹气：“汉阳离这里远呢……而且我每次办完事情都要求客户低调，介绍给朋友就好，不要过多宣扬，所以没翻过车。”

　　　　池嘉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这位……是个人才啊。

　　　　市井混迹多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上讨好得了富豪，下亲近得了平民，又能厚着脸皮一张嘴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想想学校马上要扩生，事情一定杂乱繁多，不是正好缺一个这样见过世面什么情况都能处理的人？

　　　　转换心情把他从抢自己钱的对头换成员工看待，池嘉越打量越满意。

　　　　瞧瞧这满脸正气，多么容易让人相信依赖。

　　　　瞧瞧这乌溜溜的大眼睛，多么算计精明。

　　　　“哎。”池嘉心痒难耐，隔着沙发叫他，“其实我看看你，这玄学水平也不差嘛。”

　　　　孙国芳：“？？？”

　　　　这小子刚才被自己害得那么惨，突然说这话？

　　　　有阴谋！

　　　　池嘉笑眯眯：“想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大师？”

　　　　崔家人、黄嵩、王松伟：“……”

　　　　池大师这是怎么了？难道也被鬼上身了？

　　　　池嘉压根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对孙国芳诱导道：“你现在身份被拆穿，以后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但是——”

　　　　他一摊手：“你可以跟我学。”

　　　　“你也看到了，我是有真才实料的，你如果愿意跟着我好好学，说不定过个两年三年，依旧可以出来挣大钱。”

　　　　孙国芳不信：“跟着你？怕不是给我穿小鞋到死？”

　　　　“怎么会呢？”池嘉和善微笑，顺手掏出名片往他手里一塞，“看看，我这边是正规单位，你如果过来，可以享受事业编制的待遇，虽然不如你当骗子赚的钱多吧，但胜在稳定，社会地位不错，还能学到本事。”

　　　　孙国芳接过来一看，“地府985”几个大字赫然纸上。

　　　　孙国芳惊诧：“这是什么地方，地府还有大学？！”

　　　　旁边王松伟揉了揉额角，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不光是他，听到孙国芳话的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巴，狠狠吃了一鲸。

　　　　他们现在知道池大师不是骗子了，可冲着他刚才对那揍鬼的狠劲，居然是一大堆鬼的校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叭！

　　　　“怎么就不能了？”池嘉严肃道，“社会在进步，地府也在与时俱进，你难道指望一堆不知何年何月死亡的鬼守着小学学历给阴间增加管理压力？”

　　　　他教育道：“我可以理解像你这样的人热爱钱财的想法，但你想想，做人不光要有金钱的欲望，还要有更加崇高的理想！否则当你百年之后，回想一生，你会后悔这一辈子没有做出有意义的事情！沦为财富的奴隶！难道你就不想在阴间的现代化进程中留下你的身影，留下你浓墨重彩的生平吗！？”

　　　　如此掷地有声，孙国芳只觉得头昏脑胀：“可是……”

　　　　他是个活人啊，为什么要在阴间千古流芳？

　　　　池嘉没给他机会把反驳说出来，打断道：“没有可是！虽然你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是为了钱，可你工作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对它真的产生兴趣吗？想想，加入我们，你就可以以公职人员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进行封建迷信活动！再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骗子！我们的员工全是高深大师，你可以随意跟着他们学习，到时候师成出来在外面接单，靠自己真刀真枪赚大钱！——这么好的事，除了我，还有谁能提供给你！？”

　　　　孙国芳忍不住……有一丢丢心神摇曳。

　　　　池嘉：“我们还是双休，员工旅游，带薪年假，一样不少！”

　　　　继续：“况且我们学校本身招人的门槛很高，要不是你通晓阴阳吃的这一行的饭，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给你机会。你可想好了，错过这个村，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的店了。”

　　　　孙国芳：“……好了！你别说了！”

　　　　他彻底跪服，拍大腿道：“我去！”

　　　　“你等我收拾一下行李，今天就找你报到！”

　　　　众人：“……”

　　　　见证了神奇的传销现场？

　　　　一片寂静。

　　　　半晌，那个从头到尾听得若有所思的胡瑞生捋着自己的胡子，迟疑开口：“请问，你们学校还缺人吗？”

　　　　＊

　　　　捞到一个管事，又非常心痛地拒绝了全国道会总会长胡瑞生的加入请求，池嘉准备回校。

　　　　“学校这两天事情多，忙，等过几天闲下来，我一定带着好好参观。”

　　　　胡瑞生倒是不介意，摸着胡子笑呵呵：“不急不急，池校长什么时候有空就好。”

　　　　“不过……”他脸上忽然显出一丝丝疑惑，“池校长这么厉害的天师，不应该在业内没有名声……说实话，我总觉得您有些眼熟。”

　　　　池嘉毫无动容，继续微笑：“那应该是您看错了，像您这样有名的人，如果我见过的话，一定会记得很牢。”

　　　　胡瑞生摇头笑道：“就当是我记错了吧。”

　　　　池嘉表面稳得一批，礼貌告别：“这样，事情差不多，我先走了。”

　　　　崔先生还没醒，但想来有胡瑞生这样的人在，也不用担心喊不回他的魂。

　　　　他又看了一眼还缩在墙角的那只替鬼：“对了，那家伙也拜托您处理了。”

　　　　他虽说收学生，收的都是没做过恶的，这种横死却想要让无辜者替自己背锅好继续苟活不肯轮回的，不弄死他就不错了。

　　　　池嘉要走，王松伟自然要送：“胡大师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做，我先送您回去吧。”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憋了许久的崔家人终于找到说话的空隙。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