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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5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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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整个关中的信息,许多泥腿子可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家门十里远的地方的,然而巴蜀义军却如有神助,总能准确掌握情报,每战必有斩获。

屯有重兵的城池他们决不去碰,一旦有军队主动进攻,小股部队来攻他们就倚仗兵力优势吃掉,大股部队一来,他们必定会提前一步跳出包围圈,如果官兵调集几路兵马进行拉网式围剿,他们就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官兵后方,攻击已经空虚的城池。

几个月来的围剿,义军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越来越壮大,甚至还有了上万匹马,组成了一支来去如风,足堪与官兵正面一战的骑兵。这时候,庞大的禁军队伍才从巴蜀地区集合起来,又向关中进发。本来这么多的官兵的调动虽然麻烦,却也不会迟至今日,但是为了防范义军再次逃回巴蜀,所以一路行军,罗克敌对巴蜀防务一路进行安排,这几日才突然加快了速度。

齐王被发配长安的时候,一路心惊胆战,生恐皇兄对自己下毒手。如今在管家胡喜儿的蛊惑下,终于决定为保命一搏了,反而更加胆怯了。听说禁军到了关中,赵光美忐忑不安,马上把胡喜儿找来商量。

胡喜儿听了之后晒然笑道:“原来就为了这件事啊,千岁惊慌什么。禁军剿匪,本在我们预料当中,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我马上派人通知童羽,叫他们到秦岭一带避避风头便是。”

见赵光美仍然不安,胡喜儿心中不无轻鄙夷,却还得耐心安慰道:“千岁大可不必担心,禁军此来剿匪而已。禁军剿匪,少不得要我厢军配合。您是王爷,虽说禁军不属您的节制,可是不管有什么举动,那罗克敌也没有凌驾于王爷之上,擅自决定的道理。

现在童羽兵强马壮,几可于官兵正面一战,假以时日,就是能由您掌握的一支雄兵。关中厢军现在屡吃败仗,如果不是王爷您从中斡旋,把厢军将领的罪责遮掩了下来,许多将领早就被罢官免职了。童羽那边打得越狠,不得不投靠到您门下的将领也就越多,不要说将来,就算是现在,您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空头王爷了。”

赵光美听了稍稍有了些底气,脸上苍白的神色缓和下来,胡喜儿又道:“禁军剿匪,总要借助我厢军之力吧,不管有什么行动,罗克敌仍须得呈报于王爷知道。要调我厢军携助,那么咱们就可以向朝廷索要更多的军饷、粮草、军械、武备,他们此来,分明就是在壮大王爷的实力,王爷应当欢喜才是。”

赵光美颓然叹道:“唉!孤本无意觊觎官家皇位,实是……民间有传言说,先帝驾崩并非暴病而卒,实因今上暗下毒手,孤本不信,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怎么会……可是德昭竟也莫名奇妙地死了,岂不令人起疑?孤在汴梁谨慎小心,生恐让官家抓到孤的什么把柄,可最后还是被他发配长安,其实就算是被他免了王爵之位,孤也不敢稍存反意的,可是就怕……只要孤活着,他都不肯放过我呀……”

胡喜儿道:“事已至此,王爷就不要多想了。王爷皇室贵胄,难道还不如那河西杨浩有志向么?只要大事可成,这九五至尊的宝座将来就是您的,还有谁敢对您予取予求?就算再不济,只有占据了关中,王爷也能裂土称帝,自据一方。”

赵光美垂头丧气地道:“谈何容易呀,河西本非我宋国领土,那里杂胡聚居,不服教化,想要自据一方,裂土称王,当然容易,可是关中……”

胡喜儿截口道:“关中天下之脊,中原龙首。西有大散关,东有函谷关、潼关,南有武关,北有金锁,四方关隘再加上高原、秦岭两道天然屏障,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乃王兴之地。如果不是今上阻挠,当初先帝就要定都长安的,如今王爷成为长安留守,这不是天意么?当初秦国能以关中东抗六国,王爷难道不成?”

赵光美虽然胆心,却也不是全无见识的,马上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岂可相提并论。秦王时候,东方六国各怀机心,陇右巴蜀又尽在秦国掌握之中,秦国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后顾无忧,方才全心东向,孤现在是什么情形?巴蜀在朝廷手中,徒以关中,何谈天下?”

胡喜儿道:“待王爷将关中尽数掌握时,难道不能南取巴蜀?”

赵光美冷笑道:“陇右胡族俱受朝廷辖制,关中现在与陇右接攘之地,已在胡族之手,雄关在其外,对本王而言,无险可言,孤一旦造反对巴蜀用兵,就算东面肴函稳若泰山,能阻朝廷大军于外,朝廷也可指使陇右蛮族袭我腹心。”

眼见赵光美已答应共成其事,现在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胡喜儿心中大为鄙夷,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此人不及赵匡胤多矣,比他二哥赵光义也差了不止一筹,真不知道老族长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废物,可是他们投入巨大,却也不能轻易收手。

罗克敌一到长安,必然要来拜见齐王的,那罗克敌能得赵光义重用,倚之为心腹,必然是极机警的人物,齐王到时若是这般状态,岂不惹他疑心?想到这里,胡喜儿只得略做透露,给他颗定心丸吃,说道:“王爷,您现在只管做好关中之事,至于陇右,完全不必担心。”

赵光美讶然抬头:“哦?此话怎讲?”

胡喜儿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反问道:“王爷以为,我是从哪儿弄来几千匹好马给童羽的?”

门外忽有心腹侍卫高声禀报:“报,王爷千岁,枢密院事罗克敌大人率兵已到长安城下。”

赵光美吃了一惊,从椅子上攸地一下弹了起来:“这么快?”

胡喜儿道:“义军起于巴蜀,巴蜀一片糜烂,朝廷不想他们再乱了关中呀,罗克敌来者不善,我得赶快通知童羽有所准备。王爷千万镇定,如果怕露出什么马脚,见他一面,就装病休息便是,谅他也不敢纠缠王爷。”

胡喜儿说罢匆匆离去,赵光美看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反问的那句话,越想越是心惊:“他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们合作,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大计得授,我……会不会也只成为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呢?”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报,罗大将军已经进城了。”

“报,罗大将军已奔留守府来了。”

一连串的报告让赵光美蹙起了眉头,虽说自己以王爷之尊不会亲自去接他,但是派人前去,也算是对他罗克敌的重视和礼遇,怎么这罗克敌性子这么急?直接就进了长安城?

赵光美心中不悦,径自回到后宅换了一身正式的官服,重新赶回前衙刚刚坐定,便有侍卫报告罗克敌已到了府门外,赵光美连忙令人大开中门迎他进来,不一时只见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侍卫簇拥着一员年青的将军走进来,不看那些侍卫的服色,赵光美也认得他们是禁军上军,这些侍卫一个个都在一米九以上的个头,这样的兵,除了禁军上军,才无第二支队伍了,这支军队,绝对是皇帝最嫡系的精锐部队。

“枢密院事罗克敌,拜见齐王千岁。”

一见赵光美,罗克敌便抱拳以军礼参见。赵光美虚扶了一把,笑道:“罗将军免礼,欣闻将军入关中助本王平叛,本王真是喜不自胜啊。呵呵,将军一路辛苦,来来来,且请就坐。”

罗克敌谢了礼,在客座上坐了,看看侍婢奉上的茶水,便开门见山地道:“下官此来关中,乃奉诏剿匪,一路上针对叛匪在关中的种种行为,下官想了一些对策,还要与王爷商议,请王爷屏退左右。”

“此人的性子还真是有点急。”赵光美想着,挥了挥手,侍婢家奴立即退了出去,众奴仆一退下,罗克敌立即站了起来,自袖中摸出一轴黄绫,笑得一团和气地道:“京里有旨意,请齐王接旨。”

※   ※   ※

种放道:“禁军入蜀后,那位齐王必不能如现在一般及时向童羽通报各种消息,童羽的人马目前还不是禁军的对手,应该通知他们早做准备,万不得已时避入陇右,杨将军以为如何?”

杨继业遗憾地道:“若是问我,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回巴蜀,有王小波自内接应,就算宋军沿路布下重重关隘,也休想阻止他们的脚步。朝廷兵马众多,调动一次殊为不易,让他们牵着禁军的鼻子往来回巴蜀关中,才能消耗他们的实力。大王今已拥有河西,陇右也早有部署,所以巴蜀也就尤为重要了。

想当初,秦欲兼并六国先吞巴蜀,汉高祖也是先占巴蜀,都于南郑,出陈仓,定三秦,战于荥阳、成皋之间,而天下遂归于汉。晋欲灭吴;桓温、刘裕北伐;苻坚图晋;宇文泰灭梁;隋人平陈;唐平萧铣;宋图中原,无不先取巴蜀;所谓欲取江南,宜先图蜀,取蜀则江南可平,据巴蜀而争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也。可惜,大王竟无意于中原。”

种放微笑道:“陇右俯瞰关中,翼蔽秦陇,只要我们得了陇右,何愁不得关中?关中若是在手,巴蜀不过鱼肉罢了。眼下,就算童羽他们能回巴蜀,也不能让他们回去,现在是为宋国营造一副宇内升平,四海详和局面的时候。

赵光义不是个安份的人,也不是个知足的人,唯有让他后顾无忧,他的野心才会极度膨胀起来,迫不及待再启战端,我们现在可是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这位赵官家若是不动,我们便连陇右都不能动,巴蜀岂不更是遥不可及了?呵呵,不要着急,立足脚下,一步步来吧!”

赵光义动了,赵官家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震动京畿的大动作,他在整个东京城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清洗运动。

两个月前,参知政事张洎上奏长安齐王交通洛阳赵普,官家大为不悦,下旨彻查。未几,有司禀报,在赵普家中发现大量交通官员的书信,齐王交结赵普属实,意外的是,平章事卢多逊也赫然在列。卢多逊被皇帝召入宫中,严词呵斥一番,当下惶惶不敢言,回去后便连夜写了封请罪奏折,自求处分。

事情传开后,成了许多官员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并未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这件事儿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营私,往大里说算是结党,但是就算是结党,他们也没有形成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团体,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卢多逊已经上表请罪,最严重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降级罚俸罢了,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大风暴的开始。

半个月后,查办此事的有司官员公开上报,赵光美私蓄粮草、购买兵器,结交将领,第二天翰林学士承旨颐宁、学士墨彤、卫尉卿狄峰等人就上表弹劾齐王赵光美交结地方,酒后无行,指斥朝廷,不敬君王,有不臣之心。赵光义留中不发,未予理会。

可是卢多逊已经发觉不妙了,当日下朝,面如土色。

次日大朝议,太子太师李思尘、中书侍郎岳尽华等四十七人在大朝会的时候联名上奏,不独弹劾皇弟和赵普,而且还拉上了前不久刚刚上表请罪,承认自己与赵普关系密切的卢多逊,弹劾奏表上说:“谨案平章事卢多逊、同平章事赵普,身处宰司,心怀顾望,密遣堂吏,交结亲王,通达语言,咒咀君父,大逆不道,干纪乱常,上负国恩,下亏臣节,宜膏斧钺,以正刑章。其请依有司所断,削夺在身官爵,准法诛斩。秦王廷美,亦请同卢多逊处分,其所缘坐,望准律文裁遣。”

赵光义不允,在大朝会上说,赵普开国功勋、劳苦功高;皇弟光美,孝节孝义;当今宰相卢多逊,鞠躬尽瘁,勤劳国事,纵有无行之举,断不致叛逆篡国,因此训斥了太师李思尘、中书侍郎岳尽华一番,驳回不受。

官家一番话说的漂亮,一番作为更是尽显对皇弟和老臣的维护,可是这一份奏表把赵光美、卢多逊、赵普三个人都弹劾了,这三个人一个是当朝第一权臣、一个是前朝第一权臣,一个是皇室中唯一的亲王,三个人一网打尽了,而且竟是四十七个人联名上奏,吃了熊心豹胆不成?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官场上没有蠢人,这时候,再如何懵然无知的人都嗅出味道来了。第二天,弹劾的队伍继续扩大,竟有一百二十七人,创下了大宋立国以来的记录。就算朝廷开大朝会,朝堂上也不可能站得下这么多的官儿,其中许多官员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他们是从长官、同僚那儿打听了消息,急急忙忙跟风弹劾的,其中居然还有一位是膳部主事,也不知道这位管厨房的大师傅是怎么发现亲王和宰相意图不轨的。

奏表雪片一般呈上去,赵光义做足了姿态,这才下诏说:“臣之事君,贰则有辟,下之谋上,将而必诛。平章事卢多逊,同平章事赵普,顷自先朝擢参大政,洎予临御,俾正台衡,职在燮调,任当辅弼。深负倚毗,不思补报,而乃包藏奸宄,窥伺君亲,指斥乘舆,交结藩邸,大逆不道……

尚念尝居重位,久事明廷,特宽尽室之诛,止用投荒之典,实汝有负,非我无恩。其卢多逊、赵普在身官爵及三代封赠、妻子官封,并用削夺追毁。卢多逊一家亲属,并配流崖州,赵普一家亲属,并配流远州。所在驰驿发遣,纵经大赦,不在量移之限。部曲奴婢纵之。余依百官所议……”

这两个宰相,一个发配到广东,一个发配到四川,全都被他打发走了,至于齐王赵光美,则下诏索拿回京,削其王爵,贬为公爵,幽禁府邸,从此不得参政。其实,赵光义下明诏的时候,罗克敌已经揣着密旨进了长安城的明德门……

亲王与宰相勾结一案既然事涉谋反,自然要彻查,这三个人哪一个往来的官员也不止一个两个,尤其是卢多逊,现在是在职的宰相,与他过从甚密或有往来的文武官员更多,只要沾上这种罪名的边儿,其下场就可想而知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杀头就已是法外施恩了,谁还敢说三道四。

人人自危的当口,忽然有人想起了光荣退休的罗公明来,这个老家伙的鼻子真是比谁都灵敏啊!只可惜,现在恍然大悟已经晚了。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大宋如今就这么一个亲王,还要被押解回京,削爵幽禁,大概赵光义也觉得这事干的太绝,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索拿齐王回京的钦差离开汴梁的当天,赵光义便忽然重提一桩议案:太傅宗介州等请加皇子德芳王爵事。

贾琰等晋王潜邸出身的官员异口同声表示赞同,议案以最快的速度得以通过,磨刀霍霍的赵光义忽然又扮起了天官赐福,无所适从的满朝文武可真是有点懵了,听说官家要索拿齐王还京的永庆公主却像死里回生,忽然发现,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第十五卷 萧关烽候多 第012章 三家店

洛阳城东,龙门石窟。

香山和龙门山两山对峙,伊河水从中穿流而过,远望犹如一座天然的门阙,古称“伊阙”。隋朝时,炀帝杨广曾登上洛阳北面的邙山,远远望见洛阳南面的伊阙,回顾左右说:“此非天子门户耶?何以前人不建都于此?”

一位机灵的大门献媚说:“古人非不知,只是在等陛下您呢。”隋炀帝闻言大悦,遂在洛阳建起东都,皇宫正门正对伊阙,从此,伊阙便被人们称为龙门了。

龙门风光,当推凿山而建的石佛。

西山半山腰的奉先寺中,矗立着卢舍那大佛,这尊石佛是按照武则天的形象塑造的,依山就势,浑然天成,大佛典雅安详地坐在八角束腰涩式莲座上,大佛身着通肩大衣,舒缓的衣褶飘逸如流水,弯曲的眉线、微浮的唇线,姿容明丽秀雅,气质雍容高贵。

大佛的身后是马蹄形的神光和宝珠形的头光,身光上冉冉跃动的火焰纹以及飘然飞动的飞天,给大佛以舒适悠然之动感,使之显得更加清丽幽静和厚重庄严。立于佛前,仰首而望,看见那永恒、恬淡、慈祥、智慧的目光,纵然不会立即大彻大悟,超凡脱俗,也会令人心境空灵,恬然平静。

然而此刻立于卢舍那大佛之下的两个人,却根本没有向石佛看上一眼。佛像下,是砌铺得十分平坦的石板路,当初大唐皇室贵族们就是在这里隆重祭礼、顶礼膜拜的,此刻那石板广场上冷冷清清,连游人也无一个。因为今日正逢有雨,雨不大,缠绵如丝,却是最为扰人心境。

广场两端,各有一辆华美的车子,一个白衣人和一个黑衣人默然对立,在他们背后,各有一个娉娉婷婷,摇曳生姿的女子,为他们撑着一柄油纸伞,雨伞覆在他们的头上,美人儿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细雨早已打湿了她们的衣衫,两个女子却一动不动。

黑衣人是崔大郎,在他身后撑伞的女子就是她的侍妾石语姮,石姑娘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明眸皓齿,粉光脂艳,立于对面的好个女子却也是秀媚婉丽,不可方物,气质相貌丝毫不逊于她。不过,那女子身前穿着一袭白色公服的男子,却远不及崔大郎健硕年轻,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苍头老者,虽然气度雍容,颇有不怒自威之相,可是毕竟年纪大了,往那儿一站,可不像崔大郎一般气宇轩昂。

从他们身后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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