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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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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还怕不能管住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要说他这二儿子丁承业,游手好闲的确纨绔,可是那长相却是英俊非凡。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知底细的,谁看了他那金玉其外的相貌,不赞一声翩翩佳公子?

丁庭训思来想去,便借酒遮羞,向李玉昌表示了想结亲的意思,李玉昌可不知道丁家二少的本来面目,他每次来霸州,都是行色匆匆,丁承业一表人才,在他面前向来答对得体,斯文有礼,很入他的法眼。再说丁家虽论财论势不及唐家,可也勉强算是般配。他的妹夫死得早,唐家现在是外甥当家,他这个娘舅为外甥女儿操心一下婚事也是应该的,于是便无可无不可地应承了下来,约定个日子让这双小儿女在霸州城里先见见面,若是彼此有意,再向唐家求亲不迟。

丁庭训闻言大喜,当天竟不回府,只陪李玉昌饮宴见客,直到晚上才急急写就书信一封,令人携回府中,让丁承业次日一早就赶到霸州城,在百丰楼为李世叔接风洗尘,顺便安排儿子和唐大小姐见个面。

丁二少一看信就老大的不乐意,大户家的小姐他见的多了,长的漂亮的不多,脾气不好的倒是一抓一大把,听说那唐家比他丁家还有势力,他更懒得娶个小祖宗回来坏了他逍遥日子,可是父命不敢违,一大早起来他就一副气儿不顺的模样,丫环家丁连打带骂,害得侍候他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等到日头高升,雁九在备好的车马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时,丁承业才姗姗而至,没精打彩上了车。

雁九追着车,咋咋唬唬地嘱咐:“快快快,马上送二少爷去百丰楼,今儿是二少爷相亲的好日子,人家姑娘可是西北唐家的大小姐,你们要是耽搁了,回来我扒你们的皮!”

薛良一抖马缰绳,马车疾驰而出,薛良像是坐立不稳似的靠近了丁浩,轻轻耳语道:“二少爷今儿要相亲?可怜啊,那唐家小姐这辈子算是毁啦……”

丁浩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轻轻说道:“相亲,不是成亲。要相成喽,不是那么容易吧……”

薛良眨眨眼:“这话怎么说?就咱们二少爷那家世、那模样,还有个不成?”

丁浩没有接话,他一抖手腕扬起大鞭,“啪”地打了个炸天响的鞭花,唇角露出一丝泠笑:“有仇不报非君子啊……”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08章 讨个药方

百丰楼,是霸州城最大的一家酒店,楼高五层,雕梁画栋,门前又有彩楼欢门,十分富丽堂皇。这家酒楼中设有戏台,集餐饮娱乐为一体,极受客人欢迎。

这不,晌午刚到,里面已是人声鼎沸。一楼是散台,一桌桌客人正在推杯换盏,酒保、茶博士、小经纪穿插其间,兜售着自己的点心、酒水、小菜、干果。

有那唱菜单的小二哥也不用纸笔,偏能记住每一桌客人点的各色果子菜肴,几十道菜一口气向厨房那边报出来,声调抑扬顿挫,如同歌唱,绝不惹人生厌。传菜的小二每次从厨房出来,自肩膀至掌尖都有十几盘菜稳稳当当的驮在那里,任他楼上楼下的飞跑,便连一滴汁水都不会溅下来。

舞台上,杂耍把式徐多器正在表演手艺,二十多只大碗被他掷到空中如流星赶月一般,看的人眼花缭乱。两边廊下坐着些浓妆艳抹的陪酒女子,挠手弄姿地等着酒客招呼,又有打酒座的卖唱女在拉弦的男人陪着缓步登楼,去楼上雅间兜揽生意。

三楼往上便少了喧嚣,清静雅致了许多,相对的装修档次与一二楼也有天壤之别,陪酒的打座儿的流莺暗娼根本没资格到楼上来。在这里就餐的都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或是本地官员豪绅,谁不讲究个斯文情调。

此时,四楼天字号雅间里,丁庭训和他的好友李玉昌神色都有点尴尬。这两个长辈为了这次小儿女的会面不显得过于唐突,还特意邀请了许多霸州城的头面人物同席饮酒,这样待两个小辈见了面,便能显得自然些。

不料酒过三巡,丁承业还迟迟不见踪影,丁庭训脸上挂不住,气得暗骂逆子。而李玉昌见丁承业没有来,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有苦自家知,今天早上一时嘴快,把相亲的事情说给外甥女儿听了,谁想那泼辣的丫头本已答应出席酒宴,一听是为她相亲,反而执意不来了,把他这舅舅弄的好大没趣。

“唉,这孩子从小没有爹,都是我妹子把她给惯坏了。”李玉昌现在真有点后悔揽下这档子事了,媒人不好当啊。

就在这时,丁家的马车停在了百丰楼下,薛良放下踏板,丁承业紧了紧皮裘,缓步从车中出来。他站定身子,扭头问道:“老爷子在哪间房?”

丁浩答了一句:“回少爷,老爷在四楼天字号房”。

“嗯。”丁承业仰头看了看巍峨壮观的大酒楼,撇撇嘴道:“你们在这候着吧。”说完举步向楼内走去。

看着他走进楼内,丁浩立即对薛良道:“猪儿,你看着马车,我走开一下。”

“你去哪儿,可别等老爷少爷回来还不见你。”

“没事,我就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丁浩向他招了招手,跑进了一条小胡同。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早就知道人善人欺、马善人骑的道理。特殊的生活环境让他懂得了该反击的一定要反击,该隐忍的时候一定要隐忍,不能力敌的时候绝不蛮干。

在社区时那些服务对象的气,他是没办法,他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总不能去和一些精神不健全的人治气,可丁二少不同,如今的丁浩不是从小逆来顺受的那个家生子奴才,明着他知道不能和这位少爷硬干,但是一旦有了机会,他还是出出这口恶气的。只是这种蔫坏儿,丁家大院里又有谁能火眼金睛地看出来?

“江南……春药店?这家不错,就是它了。”丁浩抬头看看《江南春药店》的匾额,把破毡帽往下压了压,又用围巾裹紧了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药店。

听说了要他们送丁承业来百丰楼相亲的事,丁浩就琢磨着怎么整治一下这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出出自己心头一口恶气。方法还真让他想郅到了,这个点子来自他工作的社区里的一个无赖。

那个无赖在小区早市上欺行霸市,被牛主任罚了款,于是恶整了牛主任一番。那段日子牛主任可真惨呐,脸让媳妇挠得跟花脸猫儿似的,在家不得消停,到了单位也抬不起头来,不管见了单位同事还是来办事的群众,总是臊眉搭眼的不好意思抬头。直到两个月后那无赖自己酒后向人吹嘘,这事儿才真相大白,牛主任陈冤得雪,那时候牛主任原本三尺四的牛腰已经瘦成两尺六了,而且还有进一步向小蛮腰发展的趋势。

丁老爷丁庭训丁大绅士不是好面子的人么?这法儿就让他父子俩彻底的没面子,相亲?就让他的亲家好好看看他这个活宝儿子是副什么德性,狠狠掴他们一个响亮的大嘴巴。

天气寒冷,像他这样打扮的路人很多,所以店中的伙计丝毫没有在意。因为这段时间天气寒冷,着凉发热的人多,所以药房里的生意也特别兴隆,伙计们都在忙忙碌碌地为客人秤药、碾药,不时还有客人就诊时的咳嗽声传来,显得十分嘈杂。

丁浩在店里转悠了两圈,慢慢踱到了端着一杯热茶正品得有滋有味的坐堂老郎中身边去。这老郎中笑微微地看着几个中年人给病人号脉开方,自己却很少出手,看来应该是个老师傅。

“咳!老先生,我……想求您给开个方子……”丁浩故意用怯怯的声音道。

老郎中抬起眼皮瞟他一眼,拉长声音道:“病人呢?”

“病人……没来。”

“人没来,你让老夫怎么开方子啊?”

“这病……他不用人来。”丁浩忽然俯身在老郎中耳边嘀咕了几句。老郎中听了会意地一笑,很同情地瞟了他一眼,心道:“瞧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儿,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还想骗得了我?什么你的朋友得了不举之症,恐怕就是你自己吧。年纪不大,倒也怪可怜的,男人得了这毛病,还真是抬不起头来。”

老郎中捋着胡须思忖了一会儿,提起笔来写了一个方子,丁浩凑过去看看,迟疑地问道:“老先生,这方子……管用吧?”

“呵呵,管用,管用,当然管用,老夫从医几十年,这点把握还是用的,此方名曰‘灵龟展势’,你自管拿去照方抓药,保你三服下去吐气扬眉,雄风大振。就算是条软趴趴的鼻涕虫,也让它变成一条降魔除妖的金刚杵,想当年老夫吃……咳咳,老夫在这江南春坐堂二十年了,你还信不过么……”

老郎中大概是说漏了嘴,连忙低头写字,把“灵龟展势”四个漂亮的楷书大字端端正正地写在药方上,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个……还有……先生能不能再给开个治花……唔那个柳……咳咳……的方子?”丁浩扭扭捏捏地道。

老郎中听了脸色顿时一沉,他沉吟了片刻,才板着脸提起笔,刷刷刷地写下一个药方“柳暗花冥”,然后沉着脸道:“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如果这样一味的胡天酒地,铁打的身子也是捱不起的。”

“是是是,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丁浩拎起药方子挤进人群,假意要到柜台买药,却又一副畏畏缩缩不好意思把方子亮出来的模样。那老郎中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便不屑地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趁那老郎中给病人号脉的功夫,丁浩悄悄地出了药店。他匆匆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那是给他发寒驱热治病的药材,因为他突然痊愈,这服药就剩了下来,还用纸包得好好的。

丁浩解开纸绳儿,把那两张药方叠了叠,端端正正地放上去,故意把那两个药方的名字对联儿似的摆在正当间儿,然后重新捆好,提着药包儿施施然地走向百丰楼……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09章 一贴药

百丰楼迎客的小二见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寒酸的人,探头探脑的往楼里看着,却逡巡着不敢进去,便上前轰人:“去去去,这地方也是你闲站的,别挡了我家生意。”

丁浩点头哈腰地笑道:“小二哥,这是贵店一位客官忘在我们药店的,他说要往百丰楼天字号房赴宴,走得急,我这药刚包好,那位客官就急着上车走了,掌柜的让我追来了,您看,是我送上去,还是麻烦小二哥您……”

“天字号房的客人?”小二哥心想:“天字号房的客人,那可都是阔主儿,这药送上去,少不得几文赏钱。”便换了笑容道:“得了得了,就你这寒碜样儿,也进得了我们百丰楼的雅间?我给你送上去就是。”

“那也成,多谢小二哥,多谢多谢,您记住喽,那位客官姓丁,丁二公子……”丁浩看着店小二接过药包一溜烟闪进店去,微微一笑,也折身走开了。

百丰楼天字号房,丁承业怏怏不乐地上了楼,见了父亲、李世叔和几位叔伯长辈,只说路上大雪难行,所以误了时辰,尽管如此,仍被父亲当众责骂了一番。待他落坐,却见那位唐家小姐压根没有露面,心中更是不悦,别别扭扭地往旁边一坐,那隐而未发的怒气便毫不遮掩地呈现在脸上。

丁、李二人请来的客人们只当今日是老友欢宴,也没在意这个小辈,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只有丁、李二位主人各怀心事,只是勉强应对。时不时的趁人不备,丁老太爷还要狠狠瞪儿子一眼。

就在这时,那小二兴冲冲地上了楼来,轻轻叩门,蹑着脚进来,站在门口陪笑说道:“在座儿的各位客官,哪位是丁二公子?”

他一边问,眼珠四下一寻摸,便盯上了丁承业,在座的除了丁承业,最年轻的也得四十上下,那丁二公子应该就是他了。

果然,丁承业扭过头来,没好气地问道:“甚么事?”

“哎哟,公子爷,这是您遗忘在药店里的东西,伙计特意给您送了来。”小二双手捧着药包,躬腰举臂,踮着脚尖,如行云流水一般凑到席前,把那药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席上,双手一收,却还做着半托东西的姿势,美滋滋地想:“看这公子衣着光鲜华丽,赏钱少了只怕他也拿不出手。”

“我忘在药店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丁承业低头一看那药包上贴着的药方,脸色顿时一变,抬手便给了那小二一个大嘴巴:“你这个混帐东西,从哪儿拿了这么一包东西来寒碜你家少爷,你……”

他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抬腿还想踢人,忽地省起许多世叔世伯在座,他一个小辈不该如此没有规矩,这才忍住了心头一口恶气,但仍气得脸孔胀红,呼呼直喘。

那小二满腹委屈地道:“公子爷,这怎么话说的,你怎么还打人呐,那伙计说的明白,说你去他店里买了这药,又惦记着到酒楼赴宴,结果上车就走把药忘下了,人家这才巴巴的给你送来,天字号房丁二公子,有错吗?”

丁承业若能沉得住气,那些世叔伯们还真未必去看他那包药材,可换谁看了这样两个药方还能沉得住气?

两人这一争吵,几位士绅探头往他那药包上一瞅,一行大字写的是‘灵龟展势’,另一张方子,写的是‘柳暗花冥’,在座的有明白的,顿时便生厌恶鄙夷之色,有那不明白的悄悄向左右一打听,再看向丁承业时,眼神也透着一种古怪。

接下来的戏码就不用说了,不管是谁,得了这种丢人的病,在人前都是死不承认的,如今药店伙计点名道姓的把药送了来,又被大家看在眼里,他作贼心虚,反咬一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这就是在座所有人的直接反应。

再说他今日的的确确是比长辈们来的还晚,又说什么道路不畅误了行程,与那小二所说的行色匆匆,付了银子连药都忘了拿的事两相印证,那还不是板上钉钉么?

李玉昌没请来外甥女儿,本来对老友还存着几分歉疚之意,可是一见了那两味药,心头一把火可就腾地一下烧起来了。

岂有此理,年轻轻的就吃起了‘灵龟展势’这种虎狼之药,这人莫不是个早被酒色淘空了的身子?我那外甥女儿若真嫁了来,还不守一辈子活寡啊。而且他还得了这样的脏病,这个丁二看着人模狗样的,可也太不检点了吧。

“还有丁庭训,难道他连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也好意思坑我,我若真把外甥女儿嫁进他丁家,今后天天以泪洗面,我还有脸去见姓唐的人吗?”

李玉昌越想越怕,越想越恼,一张脸先红继白,最后变得铁青,鼻息也粗重了起来。丁庭训也看到了那药包上的字,他是个要脸面的人,一看儿子这等混帐,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那张脸腾地一下就红如鸡血。再看到一众老友的反应,丁庭训更是气得手脚冰凉,他指着丁承业怒吼一声:“你这逆子,真是气死老夫了!”说着挥掌就打。

丁承业就是有错也不肯老老实实受他掌掴,何况他还理直气壮,当下一闪身便避了开去,梗着脖子道:“这药不是我买的,无凭无据,爹爹怎能胡乱打人?”

“你这逆子还敢顶嘴!”丁庭训怒火中烧,抬手还要再打,李玉昌在一旁忽然冷冷地说道:“庭训兄,你要教训儿子,也该回家再说,在这百丰楼里,当着一众好友,岂不有失体面?”

丁庭训身子一僵,强笑道:“玉昌贤弟……”

李玉昌冷笑一声,抱拳道:“丁老兄,今日承蒙你盛宴款待了,小弟还有一些私事要料理,看来丁老兄也有一些私事需要料理,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玉昌贤弟,这都是误会,误会……”

李玉昌一拂袖子,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那几位士绅名流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都知道李玉昌和丁庭训交情最好,如今丁家二少爷荒唐放荡不知自爱,他生的哪门子气?这些人都是些老滑头,一时还摸不清这是哪趟混水,谁肯往里趟,于是纷纷拱手告辞。丁庭训眼看众人一一离去,气得浑身发抖,他大吼一声将桌子掀了个底朝天,然后抄起一个凳子就像丁承业砸去……

“丁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莫非陈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一只凳子砸到窗棂上,破了一个大洞,门口应声便闯进一个人来,丝鞋净袜,一袭员外袍,方方正正一张面孔,带着几分恼怒。原来那等着讨赏的小二挨了一嘴巴,又见他们在自家店里大打出手,一溜烟的去把店主请了来。

“啊,曾东主……”丁庭训一见是百丰楼的店主曾飞,连忙拱了拱手,强笑道:“得罪得罪,丁某被这不肖子气得忘形,扰了曾东主的生意,还请莫怪。”

曾飞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丁老爷,您赏脸来我百丰楼设宴请客,那是抬举曾某,可是您在这儿教训儿子,似乎不太妥当吧?要是曾某带着儿子到你丁府又打又骂还砸东西,你说我那是教训儿子呢,还是给你丁老爷难堪?”

丁庭训被他讥讷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发作不得,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一张还未倒下的椅子上,拱拱手道:“丁某莽撞了,这锭银子算是丁某的赔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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