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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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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沉声道:“子渝,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妄言,实话对你说吧,得中原者必是大宋,府州早晚会插上宋国的大旗,这自唐末以来百余年的乱世将会就此结束,天下百姓将过上三百年富庶太平的日子,随后……才是新一轮命数的开始。西北何去何从,就在令兄一念之间,你虽是女儿身,但是折家事务参与多多,对令兄不无重大影响,你何不规劝他顺应天意呢?”
“你说甚么?”
折子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即才省悟到自己的失态,她缓缓坐回椅上,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杨浩,半晌才道:“你……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你若依宋国实力,判断它得一统中原,原也不算奇怪,可你说……你说宋有三百年国运,这话从何说起,你何以知道的如此明确?”
杨浩沉默半晌,徐徐说道:“内中原因,我没办法解释给你听的,但我不会装神弄鬼,更不会说谎骗你。子渝,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在唐国,是不会得偿所愿的,回府州去吧,劝劝令兄,螳臂当车不如顺势而行,不要妄图同大势相抗。”
折子渝惊讶莫名,心中忽想,杨浩是吕祖的徒弟,吕祖被民间称为半仙之体,看他年逾百岁,相貌却如三十许人,想来真是有大神通的,莫非吕祖也精通占卜之学,而且比陈抟算的还准?陈抟只算出赵匡胤有帝王气象,吕祖竟然算得出今后三百年的天下大事?
折子渝面色一连数变,饶是她机警多智,这时也沉不住气了,心中念头疾转半晌,她忽然想起陈抟为自己所断的二夫命,那是一直亘在胸中的一块心病,不禁脱口问道:“那么……你可知我的命运如何?”
杨浩沉默有顷,涩然摇头:“我不知道……”
折子渝低头沉思有顷,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向杨浩:“如果你所言不需,唐国……是一定会被宋国消灭的?”
杨浩肃然道:“是,而且就是这三两年之内的事。”
折子渝眯起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缓缓又问:“那么,是谁来灭唐国?”
杨浩拼命搜刮着自己有限的记忆,认真想了一想,断然答道:“潘美、曹彬!”
折子渝听他说的如此肯定,脸色不禁苍白起来,如果命数真的早已确定,自己如何去争?想至此处,一时心乱如麻。
杨浩见机又劝道:“我一再阻挠你,不是我忠心于赵匡胤,是担心你逆天行事,铸下不可挽回的大错。秦汉隋唐,各有命数,不管它曾经如何辉煌,都有国破家亡的时候,折氏统治府州已有两百多年,虽未称王实与一国无异,两百多年,与煌煌大唐的国祚相比也不遑稍让了,如今就算把它交出来,也不是令兄之过,对得起折家列祖列宗了。”
折子渝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道:“好!那我就在这儿看着,如果宋国伐唐,确如你所说,赵匡胤诏令一下,统兵大将是潘美、曹彬,我二话不说,立即返回西北,劝家兄弃权柄、保富贵。如果你所言不实……”
杨浩大喜,扬眉道:“那我今后决不再劝你一句、更不会对你横加阻挠!”
※ ※ ※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折子渝停下脚步,向林府门前的两串红灯看了一眼,回身望向杨浩,心事重重地道:“我……得回去了,我答应你,会慎重其事的。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下一次……绝对不许你再单独出来。”
杨浩见她语气终于松动,不再钻牛角尖儿,又听她语气中不无关切之意,不禁心中欢喜,便笑道:“就这么回去了?”
“唔?”折子渝双眉微微一挑,诧异地道:“还有什么事?”
杨浩涎着脸笑道:“这个……就没有一个晚安吻?”
折子渝脸上攸地飞起两朵红云,她又羞又气地板起脸道:“你不要这么赖脸皮好不好?拜托你了杨左使,咱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杨浩被她一言惊醒,想起自己的打算,神色不禁一黯,折子渝见了心中不忍,低声说道:“天色已晚,你回馆驿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记着,从此不许单独出来。我……我回去了……”
“子渝!”杨浩借着酒劲儿,忽然一把抓住了她,深情地凝视着她娇俏的容颜,低声道:“只吻一下,就这一次,这一辈子,最后一次……”
他真想告诉子渝,也许等不到宋朝伐唐,自己就会从她视线中永远消失,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折子渝隐隐觉察他的语气有些异样,不禁诧然抬头,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那下巴俏生生地一扬,妩媚性感的双唇就在眼前,一低头就能品尝到它的温柔滋味。
“今晚不犯罪,我都对不起酒。”杨浩喃喃地说,轻轻托住她柔滑的下巴,将唇轻轻凑了上去。
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杨浩已经感觉到她灼热而急促的呼吸了,一件冰凉的东西忽然贴到了他的颈上,制止了他的动作。杨浩微微一怔,缓缓站直了身子,睨眼瞧去,却见折子渝单身持剑,短剑已离鞘数寸,剑身侧着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别在这发酒疯儿,马上滚回馆驿去,小心保护好你的狗命,莫要入了契丹人的陷阱,要不然,这真是你最后一次说浑话了!”
折子渝说罢,抬起靴尖来在他胫骨上踢了一下,嗔道:“还不快滚!”说完她已返身向府门逃去。
杨浩摸摸鼻子,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喃喃地道:“这算是打情骂俏么……”
“大人,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一见杨浩回来,焦寺丞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来。
杨浩淡淡一笑,说道:“我会小心的,契丹人那边怎么样,可有什么举动?”
焦寺丞陪着他往回走,说道:“士卒们戒备森严,唐军像一堵墙似的,那边还没甚么大举动,江南国主遣人来过,邀大人明日赴宫饮宴,看来是想做和事佬,从中调和了。契丹人只派了一个身手灵活的探子,悄悄潜进我们的馆驿之中,想来是要打探我们的动静,被张指挥用鱼网捉了,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不承认是来自契丹人的馆驿,如今正等着大人发落。”
正说着,张同舟一身戎装、顶盔挂甲地迎上来,抱拳道:“大人。”在他后边,跟着两排扈兵,其中两名虎背熊腰的武士拖着一个身穿夜行装的虬须汉子,嘴里塞了一团破麻,双眼毒蛇一般,狠狠盯着杨浩,带着阴险的狞笑。
“唔!”杨浩颔首一笑:“张指挥,你做的很好,那种小虾米,没甚么好审的,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他瞟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谁能证明他是潜入咱们的馆驿?这人是个祸害,把他弄死,丢回契丹人的院子里去,要不然,明儿就会有人反咬一口,说咱们掳掠他们的人了。”
那契丹武士听了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宋人这么狠,当即挣扎起来,可是在两个大汉控制下哪里能挣扎的起来。
杨浩匆匆往厅中走,吩咐道:“本官今晚心情好,不想见血,你们马上处置了这个厌物吧,要脸上不见血,身上不见伤。”
“啊?”张同舟直了眼睛:“那要怎么杀?”
“指挥使大人,属下有办法。”一个亲兵向他低声道,笑的贼贼的。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36章 礼佛
杨浩与耶律文踏上了金殿,昨日两人还是剑拔弩张的对手,但是今日却是站在唐国朝廷上的一国使节,尽管穿着隆重,仪态庄严,但是二人之间的敌意却很是明显,二人一登上大殿,耶律文便在李煜面前抢先告了一状,谴责宋国使节因为下属之间的言语纠纷而亲自率人动用武力报复,今晨更发现他们还杀死了自己的一名部下泄愤,要求唐国严惩凶手,还自己一个公道。
杨浩暗道:“这个看起来野蛮粗暴的家伙果然阴险,我就说嘛,双方已然兵戎相见,率兵打来就是,说到底,不过是各占了一个院子,至于派一个探子潜进来么,他能窥探些什么情报,幸好我知道当年芦沟桥外那群强盗是怎么试图在道义上为自己找理由的,这个家伙果然如出一辙。”
杨浩听了不慌不忙,未等李煜询问,便上前长揖一礼,从容说道:“国主,契丹使节此言差矣。昨日契丹人主动挑衅,试图把我们自国主为我们安排的馆驿中驱走,并且打伤了我们几个人,杨某为制止契丹人蛮横施暴,这才率人制止。肆后外臣严厉约束部下,并不曾再对契丹使节及其所属采取任何行动,这件事么,皇甫继勋大人昨夜一直率兵在两座馆驿之间维持秩序,可以做为证人。”
皇甫继勋心中“北人强劲,非我南人所能敌”的观念实是坚定毫不动摇,如今宋人是北人,契丹人也是北人,双方的大腿都比他粗,哪个也不是他能惹得起来,但是比较起来,宋人是近邻,威胁更大一些,心理上自然就倾向于宋国多一些,再加上杨浩只是让他说些持公之言,并非凭空捏造,契丹人也不致迁怒于他。
所以皇甫继勋忙出班站定,捧笏说道:“国主,臣奉命驻守礼宾院,昨夜太太平平,双方的确不曾再生什么纠葛。”
耶律文大怒道:“国主。他们想要泄愤杀人,自然不会堂皇而来,可是本使甫来唐国,在江南除了这位宋使,再未与他人结怨。昨天白日双方刚生龌龉,夜晚我的人便身遭横死,不是他们所为更是哪个?我契丹受唐国之邀,遣本使往来,为两国友好,如今在贵国受到如此对待,国主是否该给敝国一个交待。”
他横眉立目,大声咆哮,声震屋瓦,唬得李煜面上变色,连忙站起来安抚道:“耶律大人勿需愤怒,关于此事,孤一定会……”
杨浩突然开口道:“耶律大人,请问你那位属下死在何处,伤在哪里?”
耶律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清晨,发现被人遗尸于墙角花圃之中。身上并无伤痕,但我这侍卫岂会无端便死?定是受人暗算,这件事,正要国主详查。一旦查明真相,本官断不会放过你!”
杨浩冷哼一声,说道:“贵国使节团中死了人,与我宋人何干?无端攀咬,本官也正要国主还我一个清白。你那逝者在哪里,且抬上来看看,本官光明磊落,不做亏心事,岂会怕你查证。”
耶律文浓眉一挑,大声道:“好!尸体如今就在殿外,请国主派人抬上来看个究竟。”
两个金瓜武士放下兵器,下殿把那倒霉鬼抬了上来,耶律文手指尸体,大声说道:“国主,我这侍卫身体素来健壮,无端横死定是受人暗算,而这凶手,必是宋人无疑。”
杨浩绕着尸体转悠了两圈,那尸体被他的人做了手脚,衣衫凌乱,头发蓬松,已换了寻常衣服,而非那身夜行服,耶律文自然也不会给他再换上一身夜行衣,给自己找麻烦。反正他无事也要生事的,何况如今确有一个死人。
杨浩蹲下去仔细嗅了嗅,说道:“国主,此人身上隐隐泛出酒气,想来是饮过酒的。”
耶律文怔了怔,他只听说被自己派去的栽脏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送了回来,令下人检索一遍,浑身上下全无伤痕,想着虽不能在宋国馆驿中搜出一个自己人来那么有利,多少也算一个攻击的道具,有利于自己占住道义,便带了他的尸首来了,契丹人的尊卑阶级之严明更甚于宋,他堂堂皇族,自然不会去亲自搜查这具尸体。
一听杨浩说这尸体上隐隐有些酒味,耶律文心中不禁暗恼:“这个混帐,令他去做事的时候,他居然还敢饮酒!是了,我叫他有意被宋人发觉以便囚禁,未等宋人告状,我便先发制人,强搜宋人居处,让他们低赖不得,这个混帐本就是去被人发现的,自然不会多么谨慎。”
耶律文便强辩道:“我契丹人好酒。一日三餐,都少不得烈酒,喝酒有甚么奇怪?”
杨浩笑了笑,他抬头看看,向皇甫继勋一招手,皇甫继勋看了李煜一眼,李煜不置可否,皇甫继勋忙捧笏过来,问道:“杨左使,什么事?”
杨浩伸手取过他的笏板,扳着那死尸沾满泥巴和花草碎叶的脸左右动了动,向皇甫继勋道:“大人请仔细闻闻,有什么味道。”
皇甫继勋嗅了嗅,说道:“唔……隐约有些酒气。”
杨浩道:“尸体已然僵硬,死了大半夜了,依然有酒气溢出,看来没少喝啊。”
其实那酒味并不浓,若不细闻实不易察觉,可是皇甫继勋也不知道人死了这么久,如果生前喝的很多,身上应该有多少酒气,只得点头应道:“杨左使所言有理,此人真的没少喝酒。”
耶律文怒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杨浩不理他,对皇甫继勋道:“你再仔细闻闻,还有些什么味道。”
皇甫继勋又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又凑近了些,鼻子几乎贴到那死尸脸上,再仔细嗅了嗅,皇甫继勋的脸上便露出些古怪的神气。
“如何?皇甫大人觉得这是什么味道?”
“呃……这个,说不太好。似乎……好象……应该是……是尿臊味儿?”
“着哇!”杨浩大力一拍他的肩膀,赞道:“英雄所见略同,我闻着也是尿味儿。”
“呸呸呸!”皇甫继勋想想自己刚刚还贴着那死尸的脸嗅个不停,不禁一阵恶心。
杨浩起身向李煜道:“国主,这个契丹武士身材魁梧有力,如果有人试图对他不利,身上不可能全无反抗留下的伤痕,所以,不可能是他杀。”
耶律文咬着牙冷笑道:“不是他杀,难道还是自杀?”
杨浩象一个讼师似的蹦到那死尸面前,侃侃而谈:“此人嗜酒,又是深夜倒毙于墙角花圃之中,脸上沾有泥土和花叶,经过皇甫大人仔细检查,他的脸上、颈上还隐隐传出尿臊味,据此,本官可以得出结论,这位契丹武士,不是死于他杀,也不是死于误杀,而是死于一桩意外。”
李煜听的云山雾罩,连忙问道:“意外?请杨左使说的明白些,这位契丹武士如何死于意外?”
杨浩一本正经地拱手道:“经过本官与皇甫将军的仔细斟察,发现死者身上有很浓的酒气,而且脸上还有尿臊味儿。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本官推测……这位契丹武士喝得酩酊大醉,深夜起身,到僻静处方便,因为酒力不禁,方便之后一跤跌倒,就地沉睡过去,因为口鼻压在自己的尿上,所以窒息而死,这是最合乎情理、也最接近事实的死因。”
杨浩一语说罢,满朝文武哗然,耶律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声咆哮道:“人不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无耻之耻,无耻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巧言乱德,鲜廉寡耻之言,居然……居然出自你这宋国使节之口!”
这耶律文的汉学造诣也不浅,一句骂人话,老子、孔子都全了,杨浩却晒然一笑道:“别跟老子扯什么仁义道德,道德经都是老子写的。”
耶律文暴跳如雷,一把抢过金瓜武士的兵器,摆出个横枪跃马的姿势,杨浩一见,赶紧拉开架势,把笏板斜斜一举如执宝剑,左手捏个剑诀,大声喝道:“理屈词穷,就要动武么?”
李煜一见双方又要大打出手,不禁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惶急之色,站起身道:“快快拉开两位贵使,有话好说,切勿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眼见双方要大打出手,李煜连忙使人拉开,好言说合,居中调停,然后又大摆酒宴,让这两位使者一左一右陪自己同席,又以地主身份向耶律文那位被尿淹死的部下馈赠许多抚恤,暂且把这事压了下去。
待到酒宴已罢,李煜又道:“两位贵使远来唐国,都是孤的客人,孤不希望你们因为些许误会坏了宋与契丹两国的友好关系,两位大使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希望能以国事为重,化干戈为玉帛,明日孤要去‘鸡鸣寺’礼佛上香,还请二位贵使与孤同往,希望佛寺庄严清净之地,我佛慈悲祥和之心,能化解两位尊使心中的火气。”
杨浩和耶律文对视一眼,一齐冷哼一声,齐齐拱手道:“国主请了,外臣告辞!”说罢二人同时返身便走。
李煜望着二人背影,嘴边溢出一丝笑意,招手唤过一个内侍,低声吩咐道:“去,窥个机会把耶律文给孤截下来,请他到清凉殿与孤一唔!”
此时,陈乔正静静地候在清凉殿中……
※ ※ ※
耶律文回到馆驿,丁承业立即迎了上来:“大人,上京来信了。”
“哦?”耶律文动容道:“父王来信了?说些甚么?”
“小人怎敢开启老王爷的亲笔书信,书信在此,大人请看。”
耶律文急忙接过蜡丸,回到内室当中,捏碎蜡丸,取出薄薄一片帛书,仔细看了半晌,将帛书团起,在室中徐徐踱起步来。
丁承业急不可耐地问道:“大人,老王爷怎么说?”
耶律文冷冷一笑,道:“不出我所料,我这里前脚离京,萧绰后脚就开始剪除我在宫卫军中的羽翼了。”
丁承业大吃一惊:“她先动手了?那该如何是好?”
耶律文道:“无妨,萧绰只敢在直接由皇帝控制的宫卫军中动手脚,我的族帐军,她还不敢把手伸进来。父王信上说,娘娘欲拔除我在宫卫军中安插的亲信,恐会激起我部的反弹,所以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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