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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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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要道,对贩运粮草于外乡者课以重税,以税赋调节,阻止粮草外流,然后委托下官的妻舅帮着筹措此事。

下官的妻舅就是一个粮绅,每年发运司、转运司、籴便司负责收购的本地粮草,一向多是由他出面帮助洽谈帮办的,在本地粮绅之中还算有些人望,下官让他也效仿那些屯粮的士绅商贾,暗中收购粮食,至于下官本人,则暂且摆出停止购粮的模样,全力专注于构建堰坝、修建水利。”

他轻轻吁了口气道:“万幸的是,今年风调雨顺,病虫害又少,是个丰收的预兆。只要夏秋之季不发生大水患,新粮必定是十分充裕的。”

赵德昭学的是经国之策,于这些事情毕竟有所欠缺,闻言顿时急道:“秋收?只恐等到秋收,粮食收割下来,再打米入仓,已是来不及足额起运京师了。”

楚昭辅粗声大气地道:“千岁,邓知府的意思是说,那些黑心肠的粮商压着仓粮不售,本是打的屯积居奇之心,劝是劝不来的。可是秋粮若是大丰收,他们压在仓中的陈粮也就卖不出去了,这地方雨水多,潮湿的很,存粮卖不出去,放久了必然霉变。

咱们朝廷上到时候固然是来不及购齐足够的粮食了,可是他们那些黑心肠的奸商却也占不到半点好处,如此一来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所以,如今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那些粮商们要是抗不住,眼看着旧粮难售,新粮已来,就得向官府服软了。”

赵德昭嫩脸一红,赧然道:“原来如此。”

邓祖扬看了楚昭辅一眼,眸中露出一抹笑意,颔首道:“三司使大人说的对,下官先以重税堵住他们外销之路,又以重法压制他们涨价的期望,同时下官又赶去堤上筑坝,暂且放下购粮一事不理,那些粮商们既不知道本府到底需要征纳多少粮食,也不知道朝廷允许泗州府可以提价的底限,既见下官浑不着意,他们库中蓄积了如山的粮草,心中岂能不慌?

下官以静制动,与他们捱上一时,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先放出风去,就说朝廷粮草已然齐备,然后再让妻舅联系几名有往来的粮绅带头售粮,他们那些商贾本来就各怀机心,联盟之举谈不上牢固,到那时都唯恐被人抢了先机,这道屯粮停售的长堤只消决了一口儿,其他人必然争先恐后降价出售旧粮。唉,身为一州的父母官,行此计策实在惭愧,但形势迫人,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浩先前见这位两榜进士以一府之尊亲临码头指挥这桩朝廷十分重视的水利工程建设,就觉得这样肯实干的官儿着实少见。如今听他计策大为可行,与自己的下钩饵诱引各地粮商自投罗网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是大生知音之感。

但他仔细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道:“邓知府这一计,倒是对付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奸商的好办法。只不过……这一计紧要之处就是切勿透露了消息,一旦事机不密,让他们知道了底细,那时泗州府可就得任由这些奸商们开价了。”

邓祖扬笑道:“这位大人提醒的是,只因王爷垂询,下官才向千岁、三司使和诸位大人们提起此事,整个泗州府,在此之前,除了本府,就只有本府的妻舅才晓得了。”

杨浩脱口便道:“你那妻舅也是粮商,他……”忽地想到这样问起未免失礼,而且天下商贾,也非全是腹黑之辈,忧国义绅也不是没有,登时便住了口。

邓祖扬见他欲言又止,便笑道:“下官的妻舅是绝对靠得住的,他在泗州兴学筑庙,修桥补路,设义渡,兴水利,仗义疏财、行善乡里,每逢灾荒,便带头捐钱捐谷、设施粥棚子,乃是泗州一个有名的义绅。本府这次能及时抢购到四成的米粮,他也是居中筹措,出了大力的。”

杨浩听了这才放心,向他拱了拱手,歉笑道:“府台大人恕罪,是杨某多心了。”

赵德昭道:“嗯,如此甚好,本王且在泗洲盘桓几日,再多了解一些详情,请邓知府为本王安排一下住宿吧。”

邓祖扬欣然道:“王爷既要驻跸泗州,那就请王爷与诸位大人委曲一下,暂住于下官的府邸中吧。本地因雨水多,天气潮湿,馆驿又少有人住,所以湿气浓重,不宜贵人居住。王爷和诸位大人住在下官府中,下官也好就近向王爷请教,与诸位大人商榷筹粮之事。”

赵德昭微笑颔首,邓祖扬见王爷答允下来,便急忙吩咐人张罗安顿诸位大人的房舍。后宅中立即忙碌起来,挑那好的房舍腾出来给诸位大人居住,魏王身份贵重,邓祖扬更是腾出了自己夫妇的住处,洒扫的干干净净,换了全新的被褥,请魏王入住。

赵德昭到了为他安排的住处,张府的人已打了几桶温水送来,魏王府上的人抬进房去,侍候赵德昭沐浴更衣,赵德昭洗浴已毕,穿了一身松软舒适的便服,在厅中小坐饮茶,他沉思慢饮,一盏茶饮尽,忽地吩咐道:“来人,把杨院使给本王唤来。”

不一时杨浩匆匆赶来,他也刚刚沐浴,洗去一身汗渍,清清爽爽地向赵德昭施礼道:“千岁召见,不知有什么吩咐?”

赵德昭沉声道:“本王反复思量,总觉得邓知府这筹粮之策太过冒险,有剑走偏锋之势。”

杨浩也是那种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人,对邓祖扬的方法十分欣赏,听到赵德昭的话不禁一怔,便委婉地劝道:“千岁,依下官看来,邓知府这法子似乎并无不妥啊,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常言道兵不厌诈,在此情形之下,用些巧计以智取胜,似也无可厚非。”

赵德昭摇头道:“以用兵之道治国,岂非大谬?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须知官府与百姓,乃舟水关系,而非战场上的壁垒分明,事关社稷江山、万千黎民,巧计奇谋,终究是行险之道,成则成矣,败则一败涂地,动摇的是社稷根本,伤害的是黎民姓命,此非可以倚重的办法。泗州是由淮入汴的重要所在,泗州府承担的粮草也不是个小数目,邓知府虽成竹在胸,本王却是放心不下,本王在此停驻几日,就是想对这里的情形多做一些了解,如非必要,不可倚仗于这样以百姓为筹码的斗智斗力。”

杨浩会意地道:“不知王爷想要下官做些甚么?”

“本王想要你到城中四处探察寻访一番,看看此地粮绅富户们倒底是怎么一个打算,邓知府的办法是否有奏效的可能,否则本王总是放心不下。”

“是,下官遵命。”杨浩躬身答应,心道:“这位年轻的殿下有这样稳重的心思?还是他那位常常隐居幕后的太傅指点他的?”

赵德昭微笑着站起身,对他亲切地道:“本王以前从不曾担过什么差使,这是封王之后第一次做了皇差,代陛下巡狩于地方,肩负如此重任,不由我不小心谨慎啊。杨院使,建堰坝水闸,畅通水道,集四方之粮,解汴梁之危的计策是你想出来的,本王希望你能助我,咱们齐心戳力为朝廷做成这件大事,到时候,本王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这位许多官员中已是理所当然的储君语气之中大有倚重和招揽之意,但杨浩深知朝中政局复杂,赵光义更非池中之物,也不知这历史是否会因为自己这个小人物的插入而有所改变,岂敢就此弃了南衙,旗帜鲜明地站到他身边去,是以只作没有听懂,恭恭敬敬应了一声:“王爷吩咐,下官自当从命。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下官就去准备了。”

刚说到这儿,“铮”地一声响,余音袅袅,久而不复其闻,二人诧异倾听片刻,见没了声息,杨浩刚想退下,亮丽的琴声徐徐又起,渐如清风四下溢开,充盈着每一处空间,让人在酷暑之下烦闷的心思涤然一清。

这曲子好,抚琴之人的琴技更是绝妙,赵德昭双眼不由一亮,欣然道:“好一曲‘风入松’!”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9章 微服私访

琴声丝丝缕缕,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琴声中仿佛有一个风的精灵飘飘而来,逸出一片萧萧松涛,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心境顿时为之一畅。

赵德昭显然也是个好曲乐的,听得眉飞色舞,指尖已不知不觉随着那琴音在案头轻轻弹动起来,杨浩见这位魏王如此痴迷于琴乐,便向他轻声一笑,长揖道:“属下告退。”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轻轻退向屋外。

“风……入松而有声,月……穿水以无痕……”赵德昭轻轻吟哦着,目光落到置于室角的一具古琴上。

杨浩缓步走出魏王居处,就听一阵悠扬的琴声忽地自身后居室中传出,洋洋洒洒,委婉连绵,恰似一股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既而又铮铮如关山耸然,明月当空,清冷一片。

你奏风入松,我奏月关山。赵德昭是好琴的人,听那人琴技高明,不觉起了争胜之心,是以抚琴相和,但他琴声一起,那人的琴音就停了,赵德昭不免有些失望,但又不便就此停下,只得继续弹下去。

杨浩行于知府衙门后花院中,院中庭轩林塘间或掩映,塘中碧波粼粼,庭前垂柳依依,伴着那时而如明月当空、时而如关山对峙的琴音,仿佛人间仙境。忽地察觉左近似乎有人,他下意识地止步扭身,向右侧望去,恰见一抹纤纤身影闪向茉莉花丛。

那人怀抱长琴,身形纤细,穿一条合体的淡绿色宫裙,纤腰细细,步姿袅娜,一眼望去,就像看到了一卷散发着墨香的书卷,衣袂轻扬,便闪入花丛不见,想来这少女就是先前抚琴之人,不欲与他这陌生男子相对,故而入林躲避。

“这人该是邓知府家中女眷吧?”杨浩暗忖着走了出去,跨出月亮门后,就听魏王琴音之外,那缕琴声悠然又起,二个琴音时而相和、时而相争,纵是他这不懂琴的人,也听得出二人较量之意。

杨浩回到自己住处,唤来壁宿与他商议一番,壁宿便急急离开了知府衙门,不久便提了个包袱回来,包袱里盛了两套行商惯穿的袍服,二人换了衣衫,从衙门角门儿离开,到了泗州城街上。

泗州城处处沟渠,小舟穿梭往来,许多建筑都临水而建。二人游逛到一处河岸,恰见河边一角红楼,酒幡高挂,楼前空地不大,有一道石阶延伸到河中,河岸边泊着一艘小船,一个汉子正向酒楼里扛运着粮包,杨浩便向壁宿打个手势,走进了那处店去。

这个时辰酒客不多,店中十分轻闲,几个小二有的闲坐,有的打着瞌睡,掌柜的手里拿着一个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柜台,柜台上放着十几碟切好的卤菜,上边罩了个绿色的纱笼。

一见有客进门,那掌柜的精神起来,忙吆喝两个小二上前侍候,二人要店家宰了一只鸡,切了两碟隔夜的烧卤,又要了碟小菜,两角酒,便在临窗一张桌上慢条斯理地食用起来。

不一时,便有一个闲汉看到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便折进了酒店,到了二人面前再仔细打量一番,叉手喝个肥喏,斯文笑道:“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

这人穿一件交领长袍,衣摆掖在腰带里,身形不高,典型的南人面相,脸上透着几分油滑气色,这人乃是一个游走于酒楼茶肆间的帮闲。帮闲专门为人地两生的客人服务,以做掮客为生,其实就是经纪、跑合、中间人。

他们一般不自设铺号,惟持口舌腰脚,沟通于买者和卖者之间,帮着联系生意,从中抽取佣金。当然,他们的服务项目不止于此,如果你是来寻花问柳的,他们一样照顾的十分周到,哪家楼院的姑娘漂亮、价钱公道,他们一样了如指掌,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们也会充任临时龟公,尽职尽责地带你去嫖,总要叫你欢欢喜喜地掏腰包付帐就是。

壁宿咧嘴一笑,点头道:“坐。”

那帮闲一见果有生意,精神不由一振,便拾了一条长凳,打横坐了,满脸笑容地道:“小的石陵子,见过二位客官,不知道二位客官是要走亲访友、买卖生意还是要风流一醉呢?若是走亲访友,寻人不着,这泗州城一座里城,四十五座辅城,共十五条街、三十四条巷子,一万四千余家住户,就没有小人不熟稔的。

如果是买卖生意,不止是卖还是买,想做哪一个行当,此地的商铺店栈,小人大多也都能说得上话,至于想要风流一醉嘛,哈哈,楚腰细盈掌中轻,我们南方女子,身段窈窕、纤秀婉媚,较之北方美人儿另具一番韵味,两位客官若是有兴致,小人是熟门熟户的,便带二位寻幽访胜一番,那小巷幽深,丁香一般的美女……”

“哦?”壁宿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道:“哦?那你快说,此地哪家楼院的姑娘最具风味?实话对你说,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太纤瘦了些,一个个都像女书生似的,可不对咱家的胃口,壁某喜欢丰腴一些、风骚一些、风月功夫高妙一……”

“咳!”杨浩咳了一声,壁宿一看他脸色,赶紧把脸一板,一脸正气地道:“我们两人,既不是走亲访友,也不是寻花问柳,是来做生意的,你别扯那些没用的。”

“是是是。”石陵子一听更是喜悦,诸般生意之中,自然是做生意抽佣最厚,要是碰上个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的棒槌,他们和本地商人合伙多多敲榨一些,那收入更是丰厚。石陵子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么,不知二位是要做些甚么生意呢?”

壁宿笑道:“我们两兄弟,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如今什么获利最厚,自然是粮食。”

石陵子听说他们做生意没有固定的门类,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便猜到两人经商怕是还没有多久,而且本钱也不会太过丰厚,这样的客人大可狠狠敲他一笔,从此一拍两散,用不着诚信交结,以为长远,于是便笑吟吟道:“二位是要买粮还是卖粮?”

杨浩插口道:“自然是要买粮,最近粮价飞涨,尤其是我们北边,那是有价无市啊,我们兄弟琢磨着这是一条生财之路,所以便往这边赶来。江淮之地,素来鱼米丰盛,我们两兄弟想买些粮米贩往北方,赚几文辛苦钱。”

石陵子听说是买粮而不是卖粮,热忱就淡了些,懒洋洋道:“不知二位客官要买多少粮啊?咱们这儿如今也缺粮啊,粮绅们全都屯粮不售,恐怕很难找到卖家。”

杨浩微笑道:“此地粮价再高,还高得过开封城去?我们知道如今官府虽然禁止提价,黑市里粮价却始终是居高不下,呵呵,只要有利可图,我们还是会买的。”

壁宿也不耐烦地道:“你跟我们叫苦做甚么用?若是这粮食好买,我们直接去米粮铺子购买就是,还何必找你这中人?”

“那……二位要买多少粮?”

杨浩伸出一个巴掌,石陵子嘴角微微一撇:“五百石?”

杨浩微笑摇头,石陵子双眼一亮:“五千石?”

杨浩含笑道:“五万石。”

石陵子吃了一惊,失声道:“五万石?你……你们吃得下这么大的数目?实话对你们讲,官府可是对贩运外地的粮食课以重税的,粮价本已奇高,再课以重税,你们纵运到京城,怕也赚不了几文了。”

壁宿一扬下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店里不还是照样有粮可买?”

石陵子嘿嘿笑道:“那不同,这里的酒楼客栈,俱是粮绅的熟客,所以才买得到粮食,就是这样,买来的粮食也有限,而且价格同样奇高,一会儿你们一结帐,就晓得如今的酒食至少也翻了三番了。”

杨浩轻哼一声道:“少说这些没有用的,实话对你讲,这么大一笔数目,我们不但吃得下,而且自有门路运抵京师,我只问你有没有门路搞得到粮?”

石陵子眯起眼睛,看看他的谈吐气度,狡黠地试探道:“客官……在京师有门路?”

杨浩不置可否地举杯喝了口酒,石陵子便摸着下巴便琢磨起来:“如今粮价高涨,一时间鱼龙混杂,各路好汉纷纷出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看这两个人谈吐语言,可能是京中某个闲散官儿见有利可图,打发了亲信家人南来购粮,所以才不着门路、谈吐也有些外行,不过……也有可能是那知府衙门的巡检官差乔装打扮,看看有无非法交易,五万石,不是个小数目,我得盘清了他们的根底,再去联络卖家。”

想到这里,石陵子便道:“不瞒二位,本地的粮绅,小的自然是熟悉的。不过五万石粮可不是个小数目,不知道二位客官住在何处,小人得多方筹措,如果有些眉目,才好与你们联系。”

微服私访这活儿杨浩还是头一回干,哪想得到这帮闲也有帮闲的狡狯和机警,吃他一问登时有些语塞,好在壁宿自打一进城就东瞄西瞄的寻找风流之地,客栈酒楼的招牌也着实看了不少,忙接口道:“我们兄弟住在得月客栈,你若有了消息,可去那里寻我们。我叫壁宿,他叫壁浩,乃是一对堂兄弟,最好打听不过。”

石陵子听了忙记在心中,杨浩并不放他离开,继续旁敲侧击问些消息,石陵子暂时还不知他们根底,要紧的事儿自然是不会说的,不过他也需要卖弄一下,给这两个北方客人一点信心,所以多多少少也弄露了一些其中内幕,杨浩一一记在心头,对粮绅们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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