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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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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丁承宗目光微微一闪,脸上便露出会心的笑意:“不错,他对我们坚不吐实,对别人,却未必不肯说实话!”
杨浩已转身对穆羽吩咐道:“小羽,你去把丁承业和雁九囚禁在一起!”说完又附耳对他嘱咐一番,穆羽心领神会,立即返身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那老门子大步闯进了二宅,高声说道:“大少爷,家里来人,促请雁管事回府去,说是出了大事啦。”这老门子有些耳背,所以说话声若洪钟,几乎震得承尘灰落。
丁承宗忙道:“出了什么事?”
白发苍苍的老门子道:“听说陆家老爷病死,陆家子侄都说是二少爷害他,如今披麻带孝,执着哭丧棒儿打上门来,寻不着二少爷,便又打又砸,放言要烧了咱丁家的大宅,大少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家里已是乱作了一锅粥,家人们寻不到二少爷,所以急急来向雁管事报信。按大少爷吩咐,我没让他进来,此时正在宅子外面等信儿呐……”
丁承宗脸色一变,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抬我回去!”
杨浩沉声道:“我陪你去。”
“好!”丁承宗握了握他的手,把两道剑眉一轩,振声道:“我们走!”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10章 逆天伦
一处放置杂物的厢房,雁九气息奄奄,心中悔恨万分。
方才得意忘形之下,忍不住想要卖弄一番的心思,对丁承宗稍稍露了一些口风。丁承宗心思缜密,以他的机警,心中此时纵然没有十分把握,必然也已料到几分,难道自己处心积虑,算计一生,。电子书如今竟是竹篮打水,一场梦幻?
正急急转着念头,丁承业也被丢了进来。一见儿子神色萎顿,雁九立即强撑着坐起,关切地问道:“二少爷,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可曾吃了什么苦头?”
丁承业本来以为自己弑父害兄的罪行被揭发,官府前来拿他,唬得他心胆欲裂,可是那公人不往府衙里去,却带着他出了城,他又以为是歹人冒充公人绑票勒索。及至被带到王下庄丁家别院,他的心中不禁奇怪起来,这时反倒拿不准这几个大汉的来路了。
正一头雾水的当口,他便被带进了这处房子,被推进房去,见雁九嘴角凝血,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丁承业不禁大惊失色:“九儿,你也被抓来了,到底是谁在对付我们?怎么……怎么这里竟是王下庄咱们家里的别院?”
雁九惨然一笑:“二少爷,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会被抓到这里,那下手抓我们的,还能有谁?”
丁承业又惊又怒,愤然道:“是姐姐使人抓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不但抓了我来,那些人对我还好不客气,姐姐这是疯了么?”
雁九轻轻摇头,低声道:“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少爷。”
丁承业一呆,奇道:“你说是谁?”
“大少爷……”
丁承业一听如五雷轰顶,整个身子都站不住了,颤声说道:“你……你你……你说甚么?大……大哥……怎么……怎么可能……”
“他已醒了……”
丁承业登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道:“他醒了,他醒了……”
有雁九怂恿,再加上对父亲和大哥的嫉恨,他可以默认雁九对父亲下毒,可以胁迫陆湘舞对大哥下毒,可是只有躲在阴暗处时他才有这份勇气和胆量,一旦站在明处,他就像一粒软壳蛋,完全丧失了勇气。哪怕大哥双腿俱废,在丁承宗面前,丁承业也没有那个胆量,心中有愧的情形下更加胆怯。
一见儿子心惊胆战的模样,雁九不禁暗自庆幸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和整个计划透露给丁承宗知道,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的情形下,就算那句含糊其辞的话引起了丁承宗的警觉,他也不敢伤害自己儿子的性命。不然,纵使他将全部理由公开出去,天下人又有几个信他?只会认为他是挟怨报复,捏造理由陷害自己的兄弟。
至于不经官府而动用私刑,雁九并不十分担心,丁家是霸州的士绅名流,丁承业在霸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虽是一介家奴,在霸州府志里也是有名有号的义士忠仆。这样两个人物,丁承宗人一醒,便突然间一起消声匿迹,官府岂能不起疑心?丁承宗对祖宗基业的重视,远远超过他的个人恩仇,他绝不会不计利害,孤注一掷。
只是,丁家重新回到丁承宗的掌握之中,自己策划半生的大计毁于一旦已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己已说出对丁庭训和丁承宗下毒的事,也是万难幸免的了,如今只能将罪责全都扛下来,无论如何保全儿子的一条性命,
万幸自己未雨绸缪,吩咐二弟卢一生另僻蹊径,如今他在北国位居将军,儿子和二弟若是汇合一起,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就算儿子不争气吧,只要卢家香火得以延续,复起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正思索着,丁承业突然回过神来,他绝望地嚎叫一声,猛地扑到了雁九身上,揪住他的衣领,气极败坏地叫道:“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你这个贱奴,你说、你说……”
雁九肋骨已被杨浩打断,再被丁承业这样一压,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刚想张嘴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叫道:“丁姑娘。”雁九心中一凛,登时咽回了话去。
侧耳听听,外边传出一阵私语声,雁九趁机小声对丁承业道:“我方才……说漏了嘴,已告诉大少爷和老爷被下毒的事,不过……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没有说出你来,你要不动声色,寻个机会逃出去。”
丁承业红着眼睛,恨极说道:“我本是锦衣玉食、体体面面的丁家二少爷,你让我逃到哪去?就算大哥他……他不知道我做的那些恶事,却也知道我与嫂嫂通奸的丑行,他……他岂会放过了我?你这老杀才……”
雁九突然愤力一挣,扬起手来“啪”地一记耳光,丁承业从不曾被他打过,这一下竟然呆住了,雁九喘息了几下,凛然喝道:“从今往后,你再不得对我无礼!”
丁承业先是被他凛凛的神色所慑,神志一醒后却是恼羞成怒,这条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狗也要落井下石了么?他咬牙切齿,刚刚攥紧拳头,就听雁九低声急急说道:“只要逃出去,未必不可为。你记着,一旦逃走,中原无处容身,便径往契丹去,契丹南院大将军卢一生,是我的胞弟。你告诉他,我死在丁承宗、丁浩手中,他会替我报仇,会照顾你的。”
丁承业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冷笑道:“放屁,你兄弟是契丹的大将军,你会在少爷府上做一个家奴?”
雁九这时也不管无凭无据,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刚要将他身世秘密吐露一二,柴房门扉一响,丁玉落走了进来,雁九急忙闭口不言。
“姐姐,姐姐……”一见丁玉落进来,丁承宗眼珠一转,赶紧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忏悔起来:“姐姐,弟弟年幼无知,被这老奴蛊惑,做下许多错事,如今大哥醒来,必不饶我,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呀……”
丁玉落见他模样,鼻子也有些发酸,本来还有的怒气也散了,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混帐事么?如今大哥虽然醒来,丁家也已被你折腾的元气大伤了。你是丁家男儿,你做得那些混帐事对得起丁家列祖列宗么?”
丁承宗流泪道:“弟弟知错了,求姐姐救我……”
丁玉落看他此时就像一个在外面闯了大祸,吓得六神无主,逃回家中向父兄长辈乞饶的孩子,不禁轻叹道:“你呀,只有惹祸的本事,却无一分闯祸的胆子。你也不必吓成这般模样,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叫人痛恨,毕竟与大哥一母同胞、骨肉相连,大哥纵然恨你不成器,还能怎么样你?顶多教训你一顿、吃一顿家法罢了。如果大哥真的怒气不息,要严惩你时,姐姐自会……”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外面小青的声音急道:“穆小哥儿,丁……杨大人唤你去,好象我丁家老宅出了事情……”
丁玉落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又赶出房去。
※ ※ ※
大门外,丁家来报信的家丁急得团团乱转,可那耳背的老门子声若洪钟,只是大声嚷嚷着九爷马上就出来,吩咐他好生候着。结果等了半晌还不见出来,那家人暗自纳罕:“九爷怎么这般沉得住气,难道是因为老宅已经售卖与他人?可这宅子还不曾交付出去呀,若是真被陆家的人砸得稀哩哗啦,岂不还要破费许多银钱?
耳旁老门子声如咆哮,那家人被震得耳朵痒痒,他正不耐地掏着耳朵,就见大门“轰”然一声左右分开,一个布衣葛袍的汉子抬腿走了出来,后面两个大汉抬着一张藤椅,一眼看清了坐在藤椅上的人,那家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正掏耳朵的手又赶紧地揉起眼睛来。
揉了半天眼睛,只见早已成了活死人的大少爷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椅上,丁承宗向他只是森然一笑,那家人便唬得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到地上,颤声叫道:“大……大大……大少爷……”
如今留在丁府的人都是丁承业和雁九宠信的家人,可是他们毕竟只是寻常百姓,是丁承业和雁九的使唤人,而不是他们阴谋的同谋者。原本他们就敬畏丁庭训和丁承宗,只是如今丁庭训和丁承宗一死一病,丁承业掌了大权。可是丁承业当家做主才只半年时间,他们对旧主的敬畏之心犹在,一见丁承宗竟然活了,一时骇如五雷轰顶,吓得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丁承宗哪有闲功夫跟一个下人摆威风,淡淡说道:“我们上车。”
当下也不另套马车,就唤过雁九所乘的那辆马车,一阵风般向丁家老宅去了。那跪在地上的家人好象见了鬼,直勾勾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突然怪叫一声,跳起身来拔腿便跑,追着那辆车子去了……
※ ※ ※
柴房内,丁承业见姐姐被她哭软了心,有意要为他求情,心中稍稍一安,可是一转眼看到雁九,心中又是一惊:“不成,不成不成,我再怎么胡闹,终究是丁家子孙,与大哥是一母同胞,我与嫂嫂通奸,大哥纵然打残了我,至少也不会取我性命,可是一旦晓得我不但对他下了毒,还对爹爹也……他……他怎么可能饶我?那时就连姐姐都有杀我的心了。”
这样一想,他的目中顿时露出一抹凶光,突然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红着眼睛狠狠扑到雁九身上,双手便去扼他喉咙。雁九方才被他一压,触发内腑伤势,正俯头呕血,丁承业猛地扑到,雁九不禁露出惊诧神色。
待丁承业目露凶光,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才明白过来,使劲地挣了两挣,丁承业的双手就像一对虎钳,紧紧扼住他的咽喉,重伤之下哪里挣得动分毫,唇边反而溢出血来。
丁承业低声咒骂道:“我本好端端地做我的二少你,都是你这个灾星,都是你,都是你,你去死、去死,你死了,少爷才能活……”
雁九本来还使双臂去使劲挣扎,听到这话忽地呆了一呆,双手慢慢垂了下去,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定定地看着丁承业,目中惊诧愤怒的神色隐去,缓缓露出释然的笑意。
丁承业被他怪异的目光看得心中发虚、双手发软,他不敢再看雁九,猛地闭上了眼睛,使足了全身气力,竭力地扼着他的咽喉,用力、用力……
雁九定定地凝视着儿子的模样,渐渐凸出的双眼已难让人看得出那深藏的一抹怜惜与慈祥。死就死了吧,总有一天,我的兄弟会告诉你,我是谁,你是谁。到那时,你会知道爹爹的一番苦心。希望那时候,你能幡然悔悟,洗心革面,肩负起重振卢家的重任……
“只可恨,出师未捷身先死,半生绸缪尽成空……”
雁九带着浅浅的笑意溘然长逝,他嘴角向上弯着,可是因为窒息,面容扭取的可怕,再配上那笑容,一张满是刮痕伤疤的脸显得比鬼怪还要渗人。
丁承业微微一睁眼,看到他那可怕的模样,登时心里一寒,又赶紧闭起了眼,拼尽了全身气力,使劲地扼着他的喉咙,只听“嚓”地轻微一响,雁九的喉骨竟已在他大力之下被生生扼碎,鲜血顺着已窒息而亡的雁九微张的嘴巴一丝丝地淌了出来……
丁承业好似脱力一般,整个人都瘫在雁九的身上,喘息了半晌,丁承业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雁九,他的目光一垂,就见雁九的手垂在身子一侧,地上被他用指甲划出来几个潦草的字来,仔细一看,写的竟是:“去契丹,卢一生,报……”
“报”字的一撇拖得歪歪扭扭,有气无力,显然写到这里时他已气绝身亡。
丁承业看见这行字,突然还了魂似的跳起来,将那行字匆匆抹去,又将雁九摆成一个俯卧歇息的动作。刚刚做完这一切,丁玉落便走了回来,也不知她听了什么消息,看着他时,满脸怒气,丁承业连忙扑到她面前“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地道:“弟弟做下了不可原谅的丑事,姐姐若不救我,兄弟必死无疑了……”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11章 家门
丁家大宅此时就像是半年前为丁庭训风光大葬的时候,大门洞开,从门外到门里到处扔的都是纸钱、白幡。丁家因为要搬往京城,所以那些拖家带口不愿离开故乡的长工、仆佣遣散的都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人都是愿意随着东家搬离故土的,这些人为数不多,现在也都去了第二进院落。
所以大门敞开,丁承宗、杨浩等人长趋直入时,竟连一个应门的人都没有。昔日霸州第一豪富丁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丁承宗虽从杨浩口中对丁家目前的情形已有所了解,亲眼见到这般破败景像,还是禁不住脸色阴郁的可怕。
二进院落里,陆氏族人群情激昂,有人克制不住,已经动手打砸起来,丁家两个主事人丁承业和雁九都不在,丁少夫人本就是陆家人,骤闻父亲气病而死,心中又愧又恨,已是哭的死去活来,可是只有兰儿一人扶着她连声解劝,不独丁家的人没有几个上前安慰,陆家的人看她的眼光更是令人生寒。
就在这时,丁承宗和杨浩已然到了二进院落,一见到处都是丁陆两家推推搡搡、互相叫骂的庄丁,陆家四兄弟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站在厅中高声叫骂,杨浩立即高喝一声:“统统住手!”
嘈杂之中,这一声喝异常响亮,众人纷纷向喝声处望来,只见三个大汉立在阶下,中间一个儒雅一些,两边站着的却是极魁梧的大汉,各自腰佩短刀,狞眉厉目,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只是稍稍一怔,丁府的家人便认出了杨浩的身份,他们面露惊容,窃窃私语一语,确定自己不是认错了人,嗡嗡议论之声骤然喧嚣而起。杨浩冷冷一瞥,带着两个侍卫向旁边一闪,后面被两个大汉推着的藤椅露了出来,丁承宗脸色铁青地坐在椅上。
这一下整个二进院落“轰”地一下炸了开来,丁承宗是陆家的姑爷,陆家带来的这些人大部分也都认识他,一见是他,而且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双目直欲喷火,许多人便不由自主惊叫起来:“是大少爷!大少爷醒啦。大少爷醒啦!”
“天呐,是姑爷!姑爷醒过来了。”
两个大汉一手按刀,一手推着加了木轮的藤椅缓缓向前行去,丁陆两家的人不由自主地便退往左右,给他闪开了一条道路。
陆家四兄弟见久已沉睡不醒的丁承宗竟然醒了过来,心中也十分意外。说起来,这四兄弟是陆湘舞的兄弟,对这个姐夫、妹婿,他们还是从心底里敬重的。这半年来,他晕迷不醒,丁家坑害陆家的事与他全不相干。
再者,他们现在虽恨极了陆湘舞,可是这位丁少夫人毕竟是他们陆家的人,以前他们不曾听说陆湘舞的什么闲言碎语,但是丁庭训身死、丁承宗昏迷之后,丁承宗成了丁家的主事人,两人之间往来便不再那般小心,风声渐渐传了出去,除了枯守王下庄,根本不与他人往来的丁玉落及几个忠心家人还不知情外,十里八乡已秘密传开。陆家的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对这位姑爷不免有些羞惭的心理,是以一见他来,那些张狂的模样便收敛了许多。
陆湘舞哭伏于地,一旁兰儿连拉带劝也不起作用,就这当口,杨浩一声大喝,整个院落里乱哄哄的场面顿时一静,陆湘舞也不知是丁承业闻讯赶回还是雁九到了,只是伏地痛哭也不抬头,心中只是自怜自伤,两耳不闻身外之事。
待到丁承宗被两个佩刀大汉抬上厅中,四下里静寂的可怕,她才泪眼迷离,诧然抬头。这一眼望去,陆湘舞整个人都惊呆了,一股寒意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两个大汉抬着丁承宗踏进厅中,转身将他放下,自始至终,丁承宗都没有向哭伏在厅中的她看上一眼。陆湘舞直勾勾地看着丁承宗,就连杨浩站在丁承宗旁边她也没有看见。
藤椅落定,丁承宗目光缓缓向厅外站着的人群一扫,沉声说道:“我,已经醒了。”
整个院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弹。
丁承宗又道:“我既然醒了,这个家,就还是我做主!”
整个院落里的人还是一言不发,他身后匍匐于地的陆湘舞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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