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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绿的，堪比早晨六七点钟的菜市场。

　　　　“素儿！”本宫纠结着唤了素儿一声。

　　　　“娘娘，有什么吩咐？”素儿掀开轿帘一角，给本宫递了个笑脸。

　　　　“要不——”本宫虽然好热闹却没什么耐性，看着这个阵势就犯了难，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等上个把时辰再来。

　　　　“前面可是太妃娘娘的凤驾？”冷不防，前面的人堆里爆发出无比洪亮却尖刻的一声呐喊。

　　　　虽说入乡随俗，可本宫到这都几个月了，每每听闻这种独特的嗓音都会忍不住的虎躯一震，全身上下的不舒服。

　　　　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本宫赶忙规规矩矩的把个脑袋缩回帘帐后面，外头素儿已是巧笑着迎上前去。

　　　　“苏公公，今儿个怎么是您老亲自当差？”

　　　　“呵呵！那些个猴崽子办事咱家可不放心，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就当是给先帝爷和皇上再尽一份心力吧。”老公公苏海抱着拂尘，笑意蔓延出一脸的褶子，越过素儿磕磕绊绊的挪到本宫的凤辇之前，端端正正的跪地施了一礼，“奴才苏海给太妃娘娘请安！”

　　　　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没胡子，这却是一名副其实的老头，一八十多岁的老寿星当众给本宫下跪，这不是折本宫的寿么？

　　　　本宫当时就慌了了手脚，霍的一下就抖开帘帐探头出去冲素儿招手，“快，快扶苏公公起来。”

　　　　这一露头倒好，素儿还没来得及去扶苏海，他身后围观的几十号人却是顷刻间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太妃娘娘吉祥！”

　　　　如果这就是本宫所谓的低调——呃……那我他妈为什么不直接高调点？

　　　　本宫的脸色有点泛青，想再重新退回帐子里显然已经来不及，便只能硬着头皮迈下辇车。

　　　　素儿扶着本宫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本宫很郑重的摆了个高贵的POSE，缓声道，“众卿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谢太妃娘娘！”

　　　　本宫耐着性子等着这一干人等都慢悠悠的爬起来，却不想他们起是起来了，却都死盯着本宫不撒眼。

　　　　虽然本宫的这个长相万众瞩目，可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看。

　　　　本宫稳了稳情绪，转向身边主事的苏海，微微一笑，“苏公公，众位大人都等着登岛呢，您老先去忙吧。”

　　　　“是是是！”经本宫这一提点，苏海这才又想起自己此行的公差，笑呵呵往后给本宫让了个道，“娘娘您请，老奴这就给您安排画舫登岛。”

　　　　本宫扯着脖子看了看前面，岸边泊着的四条画舫已经近乎满员。

　　　　首次出席这么盛大的宴会就落人口实整出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可不好，本宫于是就礼貌的谦让道，“不必麻烦了，公公还是先送诸位大人上岛吧。眼下时辰还早，本宫等下一拨就好。”

　　　　“这怎么使得！”苏海闻言就是好一阵的摇头，却在斟酌着要把哪条画舫上的达官显贵换下船的问题上犯了难，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

　　　　眼前的场面有点僵，本宫还想再善解人意一点，却见最边上一条画舫上匆匆跑下来一小太监，直奔到本宫面前行了个礼，“请太妃娘娘上船。”

　　　　本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脸的狐疑。

　　　　“我家主子愿将画舫让予太妃娘娘，”小太监笑笑，转向苏海，“太妃娘娘身份尊贵，公公还是尽快请娘娘上船吧。”

　　　　经过阎王那事本宫算是信了，这世上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时就警觉起来，推辞道，“这样——不好吧！”

　　　　可能是那船上之人的身份有些特殊，苏海也是一阵犹豫，没有表态。

　　　　“没什么不好的！”远处的画舫上突然传出一声低浅的笑声，然后幔帐挑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里晃着把折扇款步由船舱里走出来，玉袍莽带，金冠束发，远远看去虽看不清面容，却是好一派风流名士的派头。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

　　　　这世界不会真就这么小吧？

　　　　本宫不经意的蹙了眉梢，那人已经摇着把扇子跳下船一步步走到面前。

　　　　他的目光深邃，脸上表情平静，却惟独左半边脸上那个严肃的梨涡竟是能让本宫瞄出一星半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苏海见着他，赶忙就要见礼，为难道，“这怎好夺了王爷的船？”

　　　　“诶，苏公公不必拘礼。”他折扇啪的一合阻止了苏海下跪的动作，目光却是镇定无比的落在本宫脸上，“这船是本王自愿让予太妃娘娘的。”

　　　　本宫嘴角抽了一抽，也保持着这一个淡定的神色与他对视。

　　　　两个人静默的对望片刻，他就牵动嘴角，拿扇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画舫，“夜里风大，上船吧！”

　　　　他的目光太暗，笑容太僵，一眼望去就转变成完全的陌生。

　　　　本宫有瞬间的愣神，他却已是语气一顿，郑重道，“母妃！”

　　　　“咳——”好吧，夜里风大，本宫被呛着了，再想起那个颠三倒四致死缠绵的夜晚，就隐隐有点淡定不下去了。

　　　　本宫掩饰性的掩嘴轻咳一声，也不再跟他磨叽，匆匆转身上了画舫，站在甲板上再回望岸上那一个迎风而立的挺拔身影，胸口就憋了一口气。

　　　　这丫的亏心事也不是本宫一个人做的，凭什么就活该我一个人落荒而逃？

　　　　“王爷！”本宫牵动嘴角，绽出一个端庄的笑容，“确乎是真的起风了，反正这船上宽敞，您若不弃，莫不如将就一下，随本宫一起上岛吧。”

　　　　“这样甚好！”旁边一直局促不安的苏海重重抚掌，乐的屁颠屁颠的回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快搭桥，请王爷上船。”

　　　　拆了的桥板重新搭好，他也就没矫情，一撩衣摆几步就跨上甲板。

　　　　本宫对他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率先一步转身进了舱里。

　　　　本宫本以为依着俩人私底下的关系，他定是会随后跟进来与本宫开诚布公的说些什么的，可谁曾一直等到画舫开到了湖中央都没能等出什么动静。

　　　　眼见着离岸越来越近，蓬莱馆灯火辉煌的轮廓已经依稀可闻，本宫终于沉不住气，打发了素儿，自己挑开帘子上了甲板。

　　　　因为身份特殊，这条画舫上一共就载了本宫与他两个，所以甲板上亦是空旷，他一个颀长的背影杵在那里，显得孑然也飘逸。

　　　　闻着本宫的脚步声，这回他倒是没装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神态举止间也都没了岸上时的做作，往旁边让出点地方来。

　　　　本宫也没跟他客气，举步走过去，在旁边与他并肩而立。

　　　　眼下没有外人，本宫等了会儿仍是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无奈之下只得暗暗提了口气语带双关的率先开口，“似乎是每当到了晚上王爷的兴致都异常的高，站在此处观景，果真是别有洞天。”

　　　　“可能是在塞外呆的久了，见着这般繁华就难免流连。”他道，语调平静，神情淡漠的注视的远处的蓬莱馆，连头就没回。

　　　　他这话配合上那个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感伤的气氛，神态间与丞相大人又有了几分神似。

　　　　本宫看着他的侧脸，情绪一时没有控制好就有些游离，一直到画舫靠岸产生的震颤才将本宫的神智拉回。

　　　　“为什么——本宫会得你很眼熟。”本宫想了想，终还是道出心中困惑。

　　　　“呵！”他也不急着走，低头浅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本宫，语气半真半假的笑道，“太妃娘娘是想说与本王一见如故？”

　　　　太妃？王爷？一见如故？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本宫想笑，一个自嘲的笑容展到一半却不受控制的转为肃然，“难道——不是一见钟情？”

　　　　他脸上表情一滞，抿着唇半天没有反应，有那么一瞬，本宫甚至是惶惑的不安的觉得自己是要真相了的。

　　　　可终究，这世上是没有那么多的一往情深，两个人静默的对望片刻，忽就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各自移开目光。

　　　　再然后，本宫脸上那一个得瑟瑟的笑容就完全的僵化在了丞相大人悲恸凄然的眸子里。

　【第12章】　吃干抹净

　　　　丞相大人站在岸边的栈道上，与船上的本宫相对而立，衣袂翩翩，神情萧索，那双明澈的眼眸里是存了痛还是藏了恨本宫分辨不清，却是隐隐觉得他这些莫名的情绪都他妈塞我心坎里了，一阵一阵堵得难受。

　　　　虽然跟他没有夫妻的名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他本宫就没来由的心虚，就好像方才这孤男寡女的处于画舫之上真做了什么似的。

　　　　可是天可怜见，这一次——本宫真的是什么也没做。

　　　　本宫不知道之前他们这一双苦命鸳鸯之间是如何相处，总之，到了本宫这里所有这一切就都成了百折千回的欲语还休。

　　　　本宫愣愣的站在船头，脸上表情有点窘迫，特想奔过去抓住他的袖子深情款款的吼两嗓子：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怎奈何，这朗朗乾坤之下，不仅他没立场质问些什么，本宫更是没义务画蛇添足的多做解释。

　　　　得，多说无益，还是抱着金子装深沉吧，他走不过来，本宫自然也是不会过去。

　　　　虽然对人比花娇的丞相大人有诸多不忍，本宫却还是狠下心肠，死闭了嘴，依旧是站在甲板上与他遥遥相望——

　　　　可是这一个对望的姿势落在知情人眼中就变了味儿。

　　　　“娘娘！”素儿抱着本宫的披风从舱里出来就刚好见了这一幕，脸上神色不由大变，匆匆两步奔到本宫面前，一把将本宫拽到一旁，横在中间挡了本宫和丞相大人之间交汇的无比热烈的视线。

　　　　“娘娘把披风披上。”素儿一边低头给本宫整衣裳，一边拿眼角的余光惶惶不安的去瞥岸上的丞相大人，装模作样的扬声道，“晚上天凉，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娘娘还是进去殿里等吧。”

　　　　相思事小，性命攸关。她这话明显就是说给丞相大人听的。

　　　　后面的几条画舫陆续赶上来，隐隐又听到热闹的人声，丞相大人怔了一怔，终还是犹豫着攥紧袖口底下的拳头，回转身一步一步往殿内走去，背影萧索里也透着忧伤。

　　　　望着丞相大人飘然远去的背影，本宫心里忽就黯了一黯——

　　　　不仅是那老不死的阎王，就连貌似忠良的月老都逗着本宫玩呢，上辈子他让我年少无知遇到个水性杨花的苏穆清，毁我一世英明；这辈子看似大翻盘，给本宫安排了个情深不悔的穆君清，可偏他妈的本宫还成了那水性杨花的主儿，这么好个男人摆在面前，就只能看不能摸。

　　　　这到底是因果循环还是报应不爽？也不知道本宫上上辈子是不是跟他有仇。

　　　　“唉！”本宫低头出了口气，顺带着整了整被风吹皱的裙摆，冷不防身边就飞起一人激荡的袍角。

　　　　果然是色令智昏，怪就怪丞相大人长的太好看，就这么一会儿，本宫竟是忘了身后还站着个人。

　　　　思绪瞬间回拢，本宫整了个肃穆的表情，挑着嘴角并不友善的抬眸看向身旁悠然而立的某王爷，还不待说话，他却是刷的一下抖开扇子就摇了个玉树临风举步下船，“时候不早，本王要先下船了，太妃娘娘少陪了。”

　　　　就说不能这么巧，合着从头到尾的热闹都是他整出来的，看来本宫的身份想要继续隐瞒下去也是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娘娘！”素儿见着本宫发愣，就走上前来小心的扯了扯本宫的袖子。

　　　　本宫缓了缓神色，也懒得跟她解释，拉着她的手也跟着下了船，“走，咱们进去。”

　　　　因为是后宫家宴，来的人自然就不限于文武百官，各家的诰命夫人，小姐闺秀也都在被邀之列，当然，姿色尚佳的官二代出席的也不在少数。

　　　　从渡口到正殿的这一路，御道两侧都已经过精心的布置，挂了灯笼，贴了花红，菊花满地遍野飘香。

　　　　本宫目不斜视，带着万人瞩目的光环一路走过去，偏不巧在大殿门口就又跟本宫的那个情人王爷狭路相逢。

　　　　按理说他比本宫早走几步，脚程又快，此时本该已在殿内落座，可坏就坏在他人不咋地，人缘却不错，一路上总有些熟人的七大叔八大爷打岔。

　　　　本宫走到殿外的时候他也刚好跟门口的何尚书打过招呼，俩人说说笑笑的要往里走。

　　　　因为本宫这个身份碍眼，他俩就施了个礼，各自往后让了一步，在旁边等着。

　　　　你小子跟本宫装蒜是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本宫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一眼他脸上自在的表情，就不动声色提了裙摆，小心翼翼的往台阶上跨。

　　　　周围上百双的眼睛盯着，本宫又是个小家子的脾气，就难免有点紧张，迈第一步的时候姑且还算稳妥，可这紧接着上第二级台阶的时候却是一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裙摆。

　　　　“娘娘！”素儿惊叫一声，就要往上扑。

　　　　本宫不经意的一侧头，果真就绊住了，身子一歪，不偏不倚刚好就向着旁边静候的王爷情人栽去。

　　　　大庭广众之下，本宫就不信他敢袖手旁观，所以本宫倒的也够爽快，刚好躲过素儿扶过来的双手。

　　　　然后果不其然，他就不得已向本宫伸出了援助之手，一把扶住本宫的纤腰将本宫托了起来。

　　　　本宫惊魂甫定，抓救命的稻草似的赶紧一把揪住他肩窝处的衣裳，慌乱之中用力一扯，里外三层的衣裳就那么滑下肩头，刚好现出他后肩上那三道未及完全消退的抓痕。

　　　　占了本宫的便宜还想不认账是吧？告诉你，门都没有！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那三道已然愈合的伤口仿似瞬时间又被划得更深，引得人群中一阵唏嘘之声。

　　　　虽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可就这么个场合，本宫倒要看你怎么下台，河还没过呢，你小子要是有种拆桥，那本宫就有胆跟你一起淹死。

　　　　本宫做羞恼状往后退了两步，退到观众席，就只等着看热闹。

　　　　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丢这么大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本宫的王爷情人头顶登时就罩下了好大一片乌云，阴暗的脸色中隐隐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红，额上青筋也跟着越越欲动，显然是动了肝火。

　　　　也不知道是惧于他的这个脸色还是碍着他的身份，周遭的人群中慢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默气氛，既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场面有点僵，为防他狗急跳墙打击报复，本宫脚下不动声色的又往后退了半步，正想着这事要怎么收场，空气中却是突然飘来一阵轻曼的大笑之声。

　　　　本宫眯缝着眼睛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着藏蓝蟒袍的男人正由蓬莱馆的正殿之内快步走来。

　　　　“七皇弟，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男人快步下了台阶，直奔着本宫的王爷情人就去了，很熟络的一把揽住他尚且□的健硕肩膀，用力的抱了抱。

　　　　七皇弟？先帝总共就四个儿子，排行老七又能心安理得的称呼本宫一声母妃的就只有江华王哥舒远了。

　　　　小样的，让你扮神秘，就算你丫的披了件马甲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扒下来。

　　　　通了他的底，本宫这心里就舒坦不少，得意的拿眼角的余光瞟他。

　　　　“六皇兄！”相对于哥舒乾的亲昵，哥舒远的态度就显得疏远，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不动声色的由他怀里抖出自己的肩膀，伸手把衣服拉上。

　　　　哥舒乾眼尖，一眼瞥见他肩上抓痕忽就激动的一把又将他拉到一半的衣领给拽了下来，脸孔几贴到他的皮肤上很是认真的研习片刻，然后就侧头咬着哥舒远的耳根子窃笑，“要不都说七弟妹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果然是不同凡响，想必七皇弟是受用的很呐。”

　　　　说是私语，哥舒乾这音量却是控制的恰到好处，正好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边上的几个老臣当场就被羞得满脸通红。

　　　　合着这德怀王是打着和事老的名义出来拆台的，哥舒远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本宫有点幸灾乐祸，却在脸上强压出一个淡定的表情，就只等着看他的反应。

　　　　哥舒远面无表情的重新将衣领拉起来，抬眸时就刚好跟本宫那个得瑟瑟的目光撞了一下。

　　　　本宫被他那个阴霾的眸子震了一下，赶忙敛了眼中笑意，低调的垂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哥舒远的目光从本宫头顶飞快的扫过，片刻都没有留，脸上阴暗的色彩却在这一瞬间完全划开，唇边牵出一个比哥舒乾更加放荡不羁的笑容。

　　　　“女人嘛，规矩大了反倒呆板。”他低头不紧不慢的又理了理衣襟，笑的意味深长，“有时候还是野点儿好。”

　　　　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本宫胸中一闷，就抬头向他看去。

　　　　可能是没想到他这话会这么露骨，哥舒乾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又狂放的笑出声音，“就怕是野大了，到时候七皇弟你驾驭不了啊！”

　　　　“呵！”哥舒远不置可否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