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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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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最搓揉人心,令人痛苦的,不是失去。

    而是得而复失。

    是眼看就在掌中,忽然手掌翻覆,一切如指间流沙。

    耶律靖南于渐起的晨曦下,扭身远望,久久不愿前行,最终万千愤恨无奈,都化作一道鞭声。

    “啪!”

    “一生野望,竟覆于女子掌下!太史阑,容楚,今日之辱,我耶律靖南只要不死,必报!”

    鞭声脆亮,打破藏青天色,裂出一轮艳红的太阳。

    天亮了。

    ==

    天光从屋瓦的缝隙上照下来,映在衣袍上是温柔的淡白色,将那些殷然的血色,映衬得柔和了些,看上去不再那么凄艳惊心。

    或者是心境,历经险阻、生死、苦困,终于功成这一刻,所有的心都在瞬间回归原处,换一抹欣然笑容。

    容楚盘坐于地,长长的锦袍拖在地面,灰尘血迹浸染,他也似乎不觉,只认真看着怀中的太史阑。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语气看似怨怪,实则怜惜,“你还记着那个小丑,不过一个纪连城,值得你放在心上?养好伤,我带你找他算账去。”

    太史阑眼睛半睁半闭,嘴角勾了勾。

    说她嚣张呢,这位更是语气大得没边。

    纪连城什么人?小丑?天下有比他更为牛逼的小丑?

    天纪少帅,日后的天下三帅之一,掌握二十万天纪军,职衔身份虽在容楚之下,外在实力却在他一个空头国公之上。今日容楚毫不顾忌,以如此酷烈手段将纪连城派来的杀手处死,将来一定会传到纪连城耳朵里,以纪连城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不死不休。

    这位国公大人,惹了这么大麻烦,还要笑吟吟地装不在意,当她傻子么?

    “咦,笑了。”容楚感叹地道,“看到你对我笑,真难……别动。”

    他伸出手指,在太史阑唇边一捺,偏头看了看,道:“这个角度最好,最美,记住了?下次就这么笑。”

    太史阑这回终于知道什么叫“又好气又好笑”的滋味了。

    被捺住的那半边唇角弧度忍不住勾得更大了些,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滑稽,容楚盯着她,目光闪亮亮,觉得此刻这女人这滑稽的笑容,真是此生未见之绝色。

    那一朵带刺的冰雪玫瑰,开在他的怀中,终于因为一缕炽烈的风,摇曳。

    太史阑不知道自己一个滑稽的笑,看在容楚眼里都倾国倾城,她被看得有点不自在,睁开眼睛,正看见容楚下颌,不知何时擦上一抹血迹,暗红的印迹,在他明月珠辉一般的肌肤上,十分刺眼。

    在她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伸出去,用指侧,轻轻抹掉了那道血痕。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指一僵。

    容楚眼底忽然光芒大盛,亮若星辰。

    他一把握住她欲待缩回的手指,心中忽然起了一阵难得的激荡。

    熟悉又陌生的滋味,似乎只是少年时有过,是那纵马壕沟之上,将第一支红缨枪投入敌人的战营,看见对方高挂的白旗,满地俯伏,他在众人中央,豪情激荡。

    又似乎更多了几分柔软、温情、甜蜜……和淡淡的怜惜。

    那样的心潮涌出肺腑,澎湃在全身血脉,浑身的热血,都似乎要轻轻歌唱。

    他忽然轻轻低下头去。

    将嘴唇,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题外话------

    那些坚持影子不算容楚,非得等脸露出来才肯投月票的亲们!

    你们——真——难——搞——啊!

    这下脸露出来了吧?

    不仅露了脸还露了腰,不仅露了腰还调了情,不仅调了情还杀了人,不仅杀了人还揩了油……

    这——下——该——满——意——了——吧!

    可——以——砸——了——吧——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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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阑微微一震,似乎轻轻挣扎了一下,然而不知道是虚弱,还是不想动弹,她也闭上了眼睛。

    容楚原本做好了她激烈挣扎的准备,手托着她的后脑,准备她一挣扎便放开,无论如何不要牵动她的伤口,然而此时看见她竟然闭上眼睛,不可置信之下,瞬间心花怒放。

    而此时,便是太史阑不愿意,他也不想再退却了。

    因为她……如此香,如此光洁,如此……美。

    目光的浏览,永远及不上唇的膜拜,肌肤与肌肤相触,才知道那些倒映在眸子里的细腻和光滑,真正触及是怎样的一种销魂与荡漾,女子的肤质细到没有毛孔,是一块平滑的玉,蕴藏这人世间最为完美的肌理,然而玉没有这般令人沉醉的透骨香,那样的香气,乍一开始闻不着,稍稍一停之后,才忽然喷薄而出,冲进人的嗅觉,在意识的脑海里炸开,烟花四射,遍地生香。

    她的肌肤果然是微凉的,她不留刘海,不长的头发总是高高扎起,露光洁额头,因此被夜风吹得如一块冷玉,或者令人想到冬日月中时,高悬于靛蓝夜空里那一轮满月,玉白的,清冷的,却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前路。

    他将颊侧在那轮月光上靠了靠,不知道是想焐热她,还是想清凉自己——这一刻忽然火热的心绪。

    这个动作有点孩子气,对他来说实在少见而充满违和感。她闭着眼,唇角微微一勾,忽然觉得心中温暖。

    他也看见那细微的一勾,果然她并没有晕去,他太知道她,这一刻的安静和微笑,比一万次的诱惑和邀请都来得珍贵,因此他的喜悦,也比此生至今所有的欢喜总和,都来得丰满。

    他的唇因此慢慢移了下去,从额头,至颊侧,至……唇。

    身后忽然有响动,敏锐的她立即睁开眼睛,睫毛扫在他脸上,他微微一顿。

    随即,有点恼火地笑了,带点惩罚意味地轻轻一咬她的唇角,在她瞪过来之前,含笑放开了她。

    随即他扫了一眼身侧,一直在调息的李扶舟醒了。

    他一醒,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敏感的太史阑和容楚都已经发觉,容楚自然不介意甚至很乐意和太史阑在李扶舟面前继续,但他遗憾地知道,太史阑不会乐意。

    果然低头一看,太史阑已经闭上眼睛装睡。

    容楚干脆让她睡得更彻底,手一拂点了她睡穴。

    随即他回身,微微皱眉看李扶舟,道:“你怎样?”

    “无妨。”李扶舟目光只凝视太史阑,道,“她伤得很重。”

    容楚将太史阑抱得更紧了些,含笑看他,“多谢你对她的关照,扶舟,你的伤我会命人……”

    “阿楚。”

    容楚住口,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少年时的称呼再次从李扶舟口中听见,他有些恍惚。

    从什么时候不曾听见这个称呼?

    哦,是挽裳死后。

    “阿楚。”李扶舟在他身边坐下,挥手示意其余人退开,才道,“我知道你这次,终于动心了。”

    容楚扬眉,淡淡一笑,半晌才道:“扶舟,我却不希望听见你对我说,你也动心了。”

    “怎么。”李扶舟垂下眼睫,他微微俯脸的姿态如此温柔,像看见一朵花落在掌心,“你不允许吗?”

    “扶舟。”容楚笑起来,难得的眼睛弯弯,“少年时你总说我霸道,可现在,我们都已经不是少年了。”

    “那你是允许咯?”

    容楚又笑,这回是笑得无可奈何,偏头看了太史阑一眼,“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说。你以为太史阑是那种可以随意相赠,为奴为妾的女子吗?”

    “我还以为你是这样认为的。”李扶舟笑,轻轻咳嗽。

    容楚无意识地伸手轻轻抚摸太史阑的眉毛,她的眉毛不算黑,也不算特别飞扬的那种,眉前端平直,到尾端微微扬起,这使她眉宇看来更加开阔,飒飒英风。

    一双眉,便可看出女子心性刚劲,不屑尘流,他又如何敢随意措置,将她与平庸女子等同?

    “她若真做了我的妾,”他忍不住笑,“我这辈子想必再也无妻。”

    李扶舟似被这句话震动,微微沉默,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妻。”他道,“阿楚,你真觉得你可以以她为妻吗?”

    容楚的手指从太史阑眉端慢慢移开,点了点李扶舟的眉心。

    “那么,你也真觉得,你是真的忘记过去,对她动心了吗?”

    李扶舟忽然也不说话了。

    两个男子,各有顾忌,各有心事,只是一个在浅浅微笑,一个在深深惆怅。

    “她原本更注意的是你,我知道。”容楚淡淡地道,“扶舟,你原本很幸运。”

    “原本。”李扶舟苦笑,“真讽刺。”

    容楚笑容微带狡黠,“以你聪慧,也知道我这两个字没用错。”他轻轻给太史阑掠了掠散乱的发鬓,手指收回时掠过自己下颌时,想到先前太史阑无意中替他拭净血迹的动作,笑容加深。

    “我遗憾在相遇最初,她没有更注意我一些。”他笑道,“不过我相信在更久的将来,我会让她不得不多看我一眼,再多看我一眼。”

    “不……”李扶舟轻轻道,“你错了。她其实……一开始就待你不同。”

    容楚似是怔了怔,随即笑了。

    “我愿意承认你这句话,我愿意相信旁观者清。”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不然我会总觉得有些遗憾,保不准哪天想杀了你。”

    “我倒觉得,或许哪天我会想杀了你。”李扶舟平静地道,“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我比你有理由。”

    “人或在最初,会被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的气韵所吸引。但真正心之所向,还要看缘分。”容楚抱着太史阑站起来,“扶舟,你也拼命救了她,陪在她身边护持她更久,我该谢你,可我知道我谢你反而是侮辱你,你也不需要。我还知道你很想抱抱她,不过抱歉,”他笑得神光离合,神情让人咬牙,“事关她,我一丝一毫,不让。”

    “何必争这一时亲近?”李扶舟淡淡道,“实现承诺,维持终生,才是彼此该做的。”

    容楚笑而不答,抱着太史阑转身便走。

    “你要如何处理宗政惠。”李扶舟忽然在他身后问。

    容楚背影微微一顿,没有回身,淡淡笑一声。

    “你要如何处理风挽裳?”

    李扶舟语气比她更淡,“我曾和你说,永远不要提起她。”

    “为什么?”容楚回首,日光下眸子清透,光华流转如琉璃,“因为我没资格?因为你未忘记?”

    “那是我的事。”

    “是。”容楚笑一笑,迈步,边走边道,“扶舟,在质问我之前,我觉得你最好先问问你自己,好歹宗政惠是个活人,只要还活着,终究有办法解决。可一个影子,你告诉我,用什么办法才能抹去?”

    他迈出门槛,小心地不让太史阑的肩膀碰着门框,走出门时他道:“扶舟,射在心中的影子,只有自己才能驱散,别随便把谁当作你的阳光,来试图照亮你那一处黑,空耗了别人的热和亮,到头来不过让你的暗影藏得更深……那对她,不公平。”

    他不再说话,大步跨出门去。

    李扶舟没有动,久久立在堂中,晨风从廊柱中盘旋而过,扑向他的胸臆,他忽觉胸膛似被什么击中,忍不住弯下腰,发出一阵呛咳,声音空洞,而苍凉。

    ==

    这一夜对于外城内城,都是无眠的一夜。

    半夜的时候,内城的人便听见了外城发出的闯营喊杀之声,本来他们一直在提心吊胆等最后一场夜袭,此刻不禁面面相觑,花寻欢等人急急奔上城楼,扶着蹀垛,看见底下外城处处闪亮火光,隐约似有无数的人流,从城池的各个方向渗入,细微而又坚决地,迅速将西番士兵分隔、掐断、打散、击破……一群群的西番士兵发出各种嘶喊和挣扎,再在刀枪剑戟的相撞声中惨呼,不断有人影倒下,不断有人影奔逃,火光被人群狂奔的风带动,摇曳一幕乱世末日图。

    城上人也听见了那一声长啸,起于外城城门处,瞬间便跨越长空,从高处可以看见,远远的有一队特别精悍的士兵,一路长驱直入,刀锋所向,溅血三丈,而这群开路先锋身后,是一道浅淡的影子,远望去如一抹流云又或者是一道珠辉,自臧蓝天幕深处生,刺破这万丈云霓和星空,一射如流星,抵达外城中心处。

    那位置,北严的人们也能大概猜到,应当是西番主帅所在地,看见这么一个天神般的人,一路直奔主帅大帐,本就又惊又喜,疑疑惑惑的北严军民,瞬间欢声雷动。

    “援兵!”

    “援兵!”

    “他们终于来了!”

    无数人抛了长枪,飞起头盔,无数人狠狠砸墙,热泪盈眶。

    七天漫长而艰苦的抗争,在众人失去太史阑,终于完全绝望的此刻,忽然,援军来了。

    于深寒之际终遇温暖,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援兵终于来了……”苏亚张着嘴,眼底泪光涌动,“太史……你怎样?”

    沈梅花不做声,史小翠抬头对她看了看,想说什么没开口,花寻欢怔了怔,随即扭转头去,杨成怒道:“你还念叨那个疯子!苏亚,你敢再提起她,我先把你扔下城!”

    苏亚默不作声,在杨成以为她不敢说话之后,她才一字字道:“我,相信她。”

    “你看看小翠的伤!”杨成咆哮,“看看!”

    “她绝不会疯。”苏亚扭头,看着城下,“你会后悔的。”

    “她如果没做鬼,她才会后悔!”杨成森然道,“我们丢下自己的事,奔来北严这个绝地为她出生入死,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她做的,你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有一天证明,她没做错,你要怎样?”

    苏亚难得说这么多话,语气有点打顿,脸色却微微涨出点激越的红,眼神坚定。

    “她没错?还我错?”杨成冷笑,硬梆梆地道,“人都死了,说不定马上你我就能看到她被悬挂在西番大营的脑袋,还说这些屁话。”

    “她如没做错,你要怎样?”苏亚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这个话题。

    “我若错了!”杨成受激不过,恼怒地道,“我昭山杨氏世家,终生为太史阑家奴,任她驱策,至死不改!”

    “杨成……”史小翠忽然拉了拉杨成的衣袖,仰起的脸上眼神担心,“别吵了,大家别伤和气……”

    众人都有震动之色。

    杨成本是品流子弟,却是品流子弟中更为品流的那一种,他出身藏南行省昭山杨氏世家,杨氏世家曾经担任多年的藏南将军,世代守卫藏南,和当地土司家族关系亲近,几乎代代都娶土司之女,是藏南地位特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杨成是这一家的继承人,将来是要回去继承家主之位的,他一向不屑于和郑四少之流混在一起,才会后来脱离品流子弟行列,加入太史阑的阵营。

    他的家族虽然僻处藏南,但众人也隐约知道,他家背后有藏南十数位大土司的支持,绝对是轻易招惹不得的庞然大物,其力量也足可傲视藏南,这样举足轻重的家族,家主随意一句话都可能引起当地政局变动,现在杨成冲动之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众人中只有苏亚眼神不变,望定杨成,沙哑着嗓子道:“好,但望你记住。”

    “呸。”杨成不屑地一扭头,“我话还没说完,既然今日你逼我以家族做赌,便已经触犯了我昭山杨家的尊严,所以,只要证实你是错的,或者太史阑死了,你苏亚,就要对我磕头道歉,并且,终身及世代子孙,为我杨氏家奴!”

    “杨成。”花寻欢一怔,“你过分了,不能对苏亚这样!”

    一直紧张地看众人斗嘴的陈暮,也着急地拉了拉苏亚。

    苏亚缓缓抬起头,毫不退让地看着杨成眼眸。

    目光相遇,一个坚定,一个灼灼。

    “好。”她道。

    众人都吸一口气,杨成腮帮咬紧,随即冷笑,“你既愿意以世代子孙命运做赔,也对得住我拿杨家作赌,那么,你现在可以去准备契书了!”

    苏亚冷然扭头,伸手便和花寻欢要纸笔,“教官,请帮忙替杨成书写契书!”

    “你们闹什么!”花寻欢一拳砸在蹀垛上,灰尘四溅,“她这种身份,被俘虏了哪有活路,苏亚,你犯什么傻!听我的,大家都是同学,意气之争不要闹成这样,都算了……”

    “是,都是同学,这时辰了,别闹!”熊小佳萧大强也赶过来劝说。

    “不行……”苏亚摇头。

    “她做梦!”杨成怒目而视。

    “别吵了,那边有动静啦!”沈梅花忽然扒着城墙大叫起来。

    众人扑到城墙边,此时天色开始放亮,隐约可见西番军四处逃窜,一群士兵在其后追杀,果然穿的是南齐士兵衣服,众人狂喜,大叫,“是天纪军!是天纪军!天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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