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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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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抱歉,语气一分歉意都没,容弥目光闪动,瞧着她,道:“你能进入此地,龙魂卫没有拦你,你是国公新近聘中的幕僚么?”

    太史阑随意点点头,道:“是,也不是。”

    “哦?”

    “我今日若能过了老国公考验,自然是您座上宾;若不能,不如自动请辞。”太史阑语气淡淡,随手招呼一个幕僚,“渴了,去给我端杯茶!”

    那幕僚一怔,眼底涌起怒色,不动。

    太史阑一偏头瞧住了他,那幕僚对上她的眸光,忽然浑身颤了颤,头一低,竟然真的去端茶了。

    一时众人都有些惊怔,容弥盯她半晌,忽然大笑。

    “姑娘,在我国公府玩这一套是没用的。”他语气有些轻蔑,“国公府幕僚数百,多有真才实学。恃才傲物者更是不少,你今日想剑走偏锋,引人注目,却不知以往老夫见过的那些人,比你更旷达放肆的也多了是,但无论怎么装模作样,也得先让老夫服气。这些年,大笑进来者多,哭着出去的,更多!”

    “嗯。”太史阑点点头,接过那幕僚端来的茶,“放心。我一向很擅长让人哭着出去。”

    容弥看这般狂傲之态,万般不顺眼,冷笑一声,“那么,刚才老夫差在何处?”

    “自然差,说差是客气,其实是脑残。”太史阑一声冷笑,“一屋子真才实学的幕僚,一个久经战阵的国公,竟然就没一个人看出康王真意,还以不变应万变,呵呵,再不变,就等着变僵尸吧!”

    “放肆!”幕僚们纷纷怒喝,容弥手一摆止住他们,冷冷看向太史阑,“老夫说过,哗众取宠者在我这讨不得好,你且说,若是胡言乱语,自然要追究你擅闯之罪!”

    “康王在放烟幕弹!”太史阑眉毛一挑,“什么仇如海去静海城?仇如海刚刚接任翊卫,立足未稳,如何能远赴南疆?这不是把到手的京中兵权给送出去?”

    “仇如海进入翊卫时日虽短,但已经培植了私人,康王完全可以提拔他的私人,架空新任指挥使。这样京中军权不失,南疆兵权也有了机会,如何不可?”

    “南疆兵权谁也没机会,根本不需要再派一个指挥使去,折威军有三大营前往南疆,容不得京中再派人前去掣肘。所谓仇如海前往南疆的折子,之前就已经批准了的,如今太后出事,如果康王真的一心要仇如海前往南疆,他根本不必上这第二道折子,提醒三公前来作梗。他会直接凭着之前那个太后批复,抢在陛下收回旨意之前命仇如海前往就任!”

    “……康王再次上书,或者是为仇如海争取更多的朝廷支持,好从折威军手中获取南疆战事指挥权!”

    “他又不是傻子,此刻是争取支持还是遭到阻碍,他看不清?”容弥大声冷笑,一拍桌,“妖言惑众,一堆废话,滚出去!”

    太史阑抬手就把杯中冷茶向他脸上一泼,“洗个脸,清醒一下!”

    容弥想不到他凶她更凶,惊得向后一跳,茶水泼到了他袖子上。

    太史阑已经站起,霍然拍案,“晋国公何等精明,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糊涂老子?就你这智商还敢骂容楚猪油蒙心?你才蒙心,你全家除了容楚都蒙心!”

    “放肆!”容弥脸色铁青,咆哮,“叉出去!龙魂卫谁让你们放这个疯女人进来的?叉出去!都给我叉出去!”

    “我敢来骂你你不敢听?”太史阑声音比他更大,“容弥,听完之后你要再叉我出去,我不用你叉,我自己爬出去!”

    “好!等你爬!”容弥两眼都炸出了漩涡,摇摇欲坠扶住桌案,“那你说!你认为他的意思是什么?”

    “是针对容家!”

    “休要危言耸听!”

    “仇如海赴南疆已经获得太后首肯,这次康王再提,其实就是等着三公驳他,但之前已经获得旨意的事情,再想驳就必须拿出最有力的理由。三公必须提出更好的人选,来取代仇如海的位置,不让康王窃取两边军权。纵观朝中上下,除了你们容家,还有谁更适合?”

    “你是说容楚?不可能!他身为国公,没道理去屈就一个南疆指挥!”

    “当然不是晋国公!说你老昏聩真是客气了!你怎么就忘记你容家除了容楚,大多也都是武职,容家在军中威望卓著,子弟们大多都上过战场,无论哪一个出去,都比仇如海有说服力!”

    “就算这样,也不至于就会害了我容家,就是你说的这样,我容家子弟能服众!”

    “但服的也不过是小众,服不了折威主帅,服不了静海海军!除非晋国公亲身前去,但三公不可能让晋国公远赴静海。勋卫御卫翊卫已经被康王把持,武卫指挥使却出于你容家门下,长林卫指挥使和容家交好,正成角力之势,再加上容楚总控天下光武营,只要陛下授权给他,他可以在紧急状态下随时召集地方光武营建立地方军制,转手就是一支强军,所以三公需要他在京中坐镇,就近控制西局和康王。”

    容弥和太史阑对话极快,连珠炮似一问一答毫不停息,听得幕僚们吸气连连。都心中惊叹太史阑心志强悍——容弥百战老将,煞气浓烈,少有人能和他如此悍然对话一步不让,如今眼前这个女子,针锋相对,反应犀利,气势竟然不输老国公一分!

    这等风采,已经不是一个幕僚可以形容。

    容弥眼底也射出惊异之色,暴怒之态渐收,语速也终于慢了下来,转为深思,甚至开始询问。

    “那么你认为朝中最后可能派出替代仇如海的是谁?”

    “中郎将,容二爷!”

    “……容冲应可承担此大任,便是我容家不能在此次政争中独善其身,也不会一败涂地。”

    “未必。静海城三军鼎立,局势复杂,任何人卷入其中,都很难处理清楚。康王既然绕个大弯子把容家人拖进去,必有后手。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事,容家能摆脱干系?”

    一阵沉默。

    半晌容弥缓缓道:“我容家虽不愿涉朝政纷争,但若人家找到头上,也万万没有退却之理。”他肃然看向太史阑,“便是知道会有陷阱,容冲还是会去的。”

    “容二爷不能去。”太史阑却道,“他中郎将兼任都督府副都督,掌管天下军报机密传递之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静海城一旦有什么小小战败,正好可以追究容二爷军机泄露之罪,何况康王那边出手定然不会只是小小陷害,迟早要将容家一步步拿捏在手中。容家受限制,下一步就是其余帝系拥卫者,一个个地剪除,剩下三公和一群文臣,那时候陛下危矣。”

    “你的意思……”

    “容二爷可以生病了。他是容家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他不去,容楚不能去,其余容家子弟去不去也就没有了意义,我估计三公会另觅人选。”

    “谁?”

    太史阑不说话了,一笑站起,“夜深,告辞。”

    她说走便走,一掀帘子已经出了门,临出门前淡淡道:“老国公如果打算谢我今夜一席话,就不必使人来追。”

    说完甩帘出门,帘子撞在门上重重啪嗒一声,容弥霍然站起,连呼姑娘留步,太史阑早已头也不回而去。

    室内恢复静寂,只留烛火微微摇晃,提醒人刚有人来过。

    容弥怔怔立在室中,眼神变幻,幕僚们惭愧地面面相觑,众人都望着那犹自微微晃动的门帘,只觉心潮澎湃。

    长夜议事,局势风云,正暗昧不清之际,忽有女子隔墙而笑,飒然而来。不卑不亢,不避不让,和尊者一番辩论,言语间火花四溅,皆是智慧星光。转眼却又拂衣而去,不留痕迹。

    真真一番上古侠情,豪气干云。

    众人只觉心动心折,心神恍惚,此刻才忽然想起,大家都忘记了问她是谁。

    容弥好半天才醒神,连呼:“速速给国公去信,不必谈今夜之事,只说康王上书事,问问他的看法。还有,给我查,快去查,这女子是谁!”

    ……

    太史阑回去便睡了一觉,她和李秋容一番对阵,多少受了点内伤,借着酒意去教训了容弥一把,回来便毫无心思呼呼大睡,倒让等了她半夜的花寻欢,揣着个闷葫芦,翻来翻去没睡着。

    太史阑心情不错,教训了容弥,顺便还让容二爷装病,朝臣在关键时候装病不是那么好装的,为了应付宫里和三公的探视,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谁得罪她,她从来没隔夜仇的,她都是立即报。

    她梦里也还算安稳,从容弥口中得知了康王的动向,她心中最后担忧也去了——丽京现在还闹不起来。康王并不和疯狂的宗政惠一样,他胆子大,却又不够大,他虽然愤怒,却不敢孤注一掷一搏,还舍不得手中军权,想要先扳倒京中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容家,拥有更多的权力之后,再稳妥地动手。

    这就给了三公和景泰蓝喘息和控制局势的机会。正如康王想慢慢蚕食朝权,景泰蓝也会想着慢慢将军权都收归己手。

    康王却是不知道,容家除非景泰蓝倒台,短期之内是扳不倒了。

    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掌握丽京多数兵力,且容楚不在的时候,一举出动,逼宫景泰蓝和三公,迅速控制容家和支持皇帝的其他公侯和军事世家,掌握丽京局势再挟天子令诸侯。还有几分成事的可能。

    太史阑最怕他这么做,这也是她拼命回京的原因,她始终认为三公不过是文臣,保护景泰蓝的能力有限,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得把景泰蓝夹走,不做皇帝不做官,母子逍遥去。

    现在康王不敢这么做,她欢喜也有点遗憾,大危机暂时过去,不代表永远不来,康王此刻不出手,以后必然还会出手,这就意味着她的景泰蓝以后还得卯足劲儿和那两人慢慢斗,别想一下子廓清朝野。

    算了,那就慢慢来吧。

    梦里她金戈铁马,又开始了征战的生涯;梦里景泰蓝玉旒九章,高踞殿上,做他的小皇帝;梦里乾坤殿一半光明彻亮一半黑暗幽深,黑暗和光明的交界之处,红衣人静静趺坐,雪白的指尖承载淡淡时光如烟灰;梦里容楚率使节队伍驱驰而来,迎着她笑容微带怜惜,问她:我家人可曾委屈了你?

    她答:“呸!”

    就这么“呸”一声,她把自己给呸醒了,睁开眼天光亮得刺眼,有水晶的彩光被日光反射在墙上,流转如霓虹。

    院子里确实有人在大声“呸!”,是花寻欢的声音,随即有重重关院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花寻欢大步回来,脸色又好气又好笑,大骂,“荒唐,胡扯!这一家子神经病!”

    太史阑盘腿坐在床上,抬起眼睫瞧她。花寻欢一摊手,神情无奈,“昨晚那个小女娃,又跑来非得问你名字。”

    太史阑挑挑眉。

    昨晚那个少年是个女孩,她和花寻欢都一眼看出了,虽然那女孩的少年扮相很自然,举止行动毫无女子扭捏之态,纯然就是一个男孩子,但她却不会压低声音,一开口声音如黄莺娇嫩,傻子也听得出来。

    容家这样的家族,内外院泾渭分明,如果她真的是个男孩子,是不可能在那个时辰出现在内院的。

    太史阑也不在意,不过是小孩子好奇罢了,她依稀记得容楚专门和她提过有个当男儿养大的妹妹,据说这个庶妹当男儿当久了,还坚持认为自己是男人来着,这不是犯了男人病?

    忽然院子外头砰嗵一声,两人出去看时,却见那少年的脑袋在墙头上一冒,随即又不见,外面墙头底下则发出一阵埋怨之声,想必她是被丫鬟婆子们扯了下去。

    扯了下去还不甘休,忽地一朵花被扔过墙头,却是一朵盛开的菊花,少见的淡绿色,号称“碧水千波”的那种。

    外头那丫头嚷着,“给那位话少的姐姐……”声音越来越远,想必被拖走了。

    花寻欢过去,捡起花,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在我们院子里偷摘的吧?拿我们的花送给我们?稀奇!”

    太史阑嫌弃地瞟一眼——穿越客对菊花总是很敏感的。

    “你说这丫头什么意思?”花寻欢坐到她身边,“不会是……”

    “好奇而已。”太史阑起身穿衣服,揉了揉眉心,有点宿醉的头痛。

    外头已经送来了精致的饭食,看来这次容夫人不愿意再和她们共餐了,太史阑乐得清静,没谁喜欢听人不断非议自己。

    “喂,你打算怎么做?”花寻欢一边吃一边问她,“昨儿可气死我了。一群昏聩的混账,怎么样?昨晚去揍容弥了吗?还打算怎么闹?我帮忙。”

    “靠闹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说出来的话,迟早要叫他们自己咽回去。”太史阑随意吃些,就去练功了。安排花寻欢出去等自己的二五营手下,之后不必再回,带其余人就在丽京等她。

    花寻欢领命,放心地走了,她坚信得罪太史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太史阑练功完毕已经是黄昏,她在四周散步,经过一个树林时,听见两个婆子经过,一边走一边叹气。

    “夫人今儿又不高兴了。”

    “还不是那个都护夫人,快嘴快舌地,说那太史阑来丽京了,不住地恭喜夫人,问国公打算何时大婚,她好早点准备贺礼。”另一个婆子叹口气,“真是个蠢人,咱们一再地岔开话题,偏她就听不出。”

    “前头老爷身边的马管家也说太史阑来丽京了,不知道为何却没来府中,有人说赵十三前日出府就是为了接应她,如今被老爷关了禁闭。你瞧着,这个太史阑,老爷和夫人都厌恶得紧,这门亲事万万成不了。”

    “要说这个太史阑,身份倒也配得上国公,她是我朝两位女官员之一,如今已经是三品,据说还有功未赏,再连升三级的话,怕不是二品从一品?真是厉害!”

    “听说这个太史阑,人长得青面獠牙,身高八尺,她是死乞白赖着咱们国公,先生米煮成熟饭,又故意散布消息,想要逼迫国公府承认……不然国公怎么可能瞧上她?”

    “这是传言,人家没那么丑。夫人这几天不知道有了什么心事,总在想着什么,刚才终于下定决心,说过几天等梅花开,就办个赏梅会,把慕将军的女儿,刘尚书的孙女,王都督的侄女她们,都请了来瞧瞧……”

    “都是京中著名美人,想必那太史阑一旦见着,要么惭愧退走,要么一怒而去?”

    “如此也甚好,了结了夫人的心事,最后国公也怪不得夫人。”

    ……

    一对婆子絮絮叨叨边走边谈,忽然觉得四面气氛有点不对劲,一抬头也没看见什么,再一看树林里走出一人,负手立在林边,淡淡看着她们。

    夕阳下那人面目沉静,乌发如铁,眸光若灿金,看人时像有剑光自天际射来,婆子瞧着,忽然开始心慌,似有要赔罪的冲动。然而转眼一看,不过是昨日来的那个寄人篱下的聋哑女子,不禁松口气,一边笑自己看花眼,一边放心地点点头走开。

    一个聋哑女子,就算她们违禁说了闲话,也听不见传不出。

    太史阑注视她们离开的背影,自回去吃晚饭,吃完晚饭休息一阵,算算时辰,又出门了。

    今天走老路,比昨天更快,到了容弥书房外,照样出示令牌,守卫无声退到一边。

    看得出来容楚给她的是最高令牌,所谓的最高,就是凌驾一切命令之上,包括容弥。

    她让人放行人就放行,她不许泄露行踪人就不泄露,容弥来问也不行。

    这国公府,说到底,早已是容楚的。

    书房灯亮着,昨天的人一个不少,还是在议事,只是今晚的人,似乎都有些不安,眼睛不住往窗子瞟。

    容弥倒没瞧,只是昨日背对窗子,今日改成正对着。

    他正在谈今日发生的事。

    “前夜宫中走水,今日太后已经移驾永庆宫,陛下却从永庆宫回来了,说是身子大好,今日三公先召集朝臣在议事房开会,就陛下提前亲政一事探诸人口风,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

    他叹口气,“都说陛下年纪太小,太后垂帘也是先帝的遗旨,太后执政以来也无大过,怎可轻易令她移宫,这岂不是令陛下置于不孝罪名?提前亲政也是万万不能,未见有三岁亲政皇帝,必得太后掌持着才成。御史台和翰林院一帮老家伙反应尤其激烈,吵着要将太后迎回,据说当时相互都拍了桌子。”

    “老臣们秉持正统,这是他们的正常反应。”一个幕僚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双方各退一步,取折中之法。”

    太史阑在窗下冷笑——这还要你们说?朝臣的反应本就在她预料之中,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和李秋容那样谈判。

    “三日后大朝会,到时候自有打算,国公回信未到,通知我容家所有在朝在野子弟,尤其是在御史台和翰林院的旁支子弟亲戚,不可轻言轻动。”

    “是。”

    “现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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