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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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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高坐假山之上,风掀起她衣袂如幡动,她远远瞧过来,像王者遥望着她的臣民。

    那家伙愣愣地瞧了半晌,忽然单手一遮眼睛,呻吟道:“不行了,不行了,死了,死了……”霍然向后一倒。

    他当然倒不了,花寻欢揪着他呢,抓着他衣领,啪啪拍他脸颊,横眉竖目骂,“登徒子!躲假山里干嘛?偷窥我的美色吗?”

    那家伙“噗”地一声,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他一喷酒,花寻欢就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酒香,顿时馋虫大动,眼睛发亮地问:“好!最上品的三蒸雪!你哪来的?”

    那家伙扬起脸,一脸令人讨厌的傲然之色,指指自己鼻尖,道:“这么好的酒,自然只有我有。你喜欢喝酒?那求我,求我我就给你尝尝。”一边说话,一边只瞟着太史阑。

    太史阑早已转过头去,继续练她的功,她在练习摄魄,其实她也没觉得这门功夫有什么必要练,但她素来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越是难以成功,她越要挑战。

    那少年见太史阑不理会,便有些讪讪的。花寻欢却不理他,单手一掀将他掀开,一头钻进了他身后的洞里,撅着屁股一阵乱翻,那少年跟在她身后,拼命拽她衣服向外拖,“喂你干嘛,喂你不许动我的珍藏,喂你快出来!出来!这是我的,我的!”

    花寻欢哪里理他,翻了半天,哈哈发出一阵怪笑,捧着一大堆东西出来,笑道:“我说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原来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怀里有酒坛,有干果,有点心,有很多可以即食的好东西。花寻欢一把将那少年推到一边,眉开眼笑地翻着,喃喃道:“西凌蜜脯哎!北严特产的杏干哦!这不是极东的三制狍腿么?哎呀还有这东昌最出名的三蒸雪!”

    “你干嘛抢我的东西,还给我!”那少年急得跺脚,苍白的脸上泛起酡红,却根本拉不动疯婆子花寻欢。

    太史阑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终于又睁开眼睛,那少年立即回头,再次对上她的眼睛,目光一触,霍然向后便倒。

    砰一声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倒把花寻欢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他装死,哈哈笑着踢了踢他,道:“哈,小子,不给你就装昏,犯得着吗?”

    踢了两脚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她才慌了,赶忙蹲下身试试他呼吸,半晌抬起头呆若木鸡地道:“晕了。”

    太史阑挑挑眉,道:“掐醒。”

    花寻欢狠狠一掐,那少年惨叫着跳起来了,“哎呀好痛!”一眼看见太史阑,又呆住了,花寻欢怕他再晕,警惕地蹲一边等着,结果那家伙瞧着瞧着,眼瞧着两行鼻血便缓缓下来了,月光下红艳艳。

    花寻欢傻了。

    连太史阑都怔了。

    不!是!吧!

    至于吗?

    太史阑摸摸脸,差点以为自己忽然换了张国色天香的脸,结果摸到一脸的易容,她还是那张只能算清秀的乡女的脸,这人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何况就算她本尊的脸,也不绝能令人一见就流鼻血,她又没有三十四D。

    这小子有砂鼻毛病吧?

    她脸一低,那小子就醒神,诧然又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随即觉得鼻子那里不对劲,一摸摸到一手鲜红,顿时也傻了。

    几个人都傻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好半晌这少年才道:“你们是谁?这院子不是没住人吗?”话是对花寻欢问的,眼睛还瞧着太史阑。

    “你又是谁?”花寻欢上下打量这少年,十三四岁年纪,穿着华贵,眉目秀丽,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竟然是桃花眼,实在是个俊秀少年,只是脸色微微苍白了些。

    那少年不答她的话,将她上下打量一阵,又瞧瞧太史阑,恍然大悟地道:“你们是不是那个什么边境来的?前几天听说要给你们收拾院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早知道你们来这么快,我就该把东西早点转移才对。”

    花寻欢低头看看那堆各地名产,道:“你是这里的小厮?偷了东西藏这里偷吃?”

    她眼神狐疑,这少年穿着打扮实在不像个小厮,但如果是国公府主子级别的人物,又何必偷偷摸摸躲到这客院偷吃?

    “我用得着偷吃?”那少年挺挺胸,神情不屑,“不跟你说了,还给我!”

    太史阑忽然跳下假山,走了过来。

    她身材高挑,步伐稳定,走过来的时候,风拂起已经长长的发,发丝微乱,青绸般拂开,而眸子是静的,在背后一轮微黄的月色中幽幽闪光。

    花寻欢忽然觉得此刻的太史阑很美。

    那个少年眼睛又直了,刚才的嚣张得意全数不见,手赶紧缩回去,在袍子上擦了又擦。

    太史阑看一眼那些东西,忽然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那少年似乎也没想起她应该是聋哑的,立即紧张地答:“那个女人送的。”

    太史阑眉头一皱,那少年立即道:“就是外头传的那个我四哥的未来夫人啦。”

    花寻欢怔住了,呆呆地瞧着太史阑——她什么时候给容府送过东西?

    她满心疑惑,连这少年无意中泄露了身份都没在意。

    太史阑也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弯下身翻翻那些各地特产,这些特产所涉及的地域,都是她去过的。

    “既然是你四哥未来夫人送的东西,为什么会被你藏在这洞里?”她问。

    “没人要呗。”少年撇撇嘴,“原来倒是好好收着的,不过前阵子母亲忽然叫都拿去扔了。我瞧着可惜,叫嬷嬷偷偷拿了来,藏在这里,这样我就有零食可以下酒了,她们都管得我死紧,不许我吃这个不许我吃那个,非说我吃了会生病……”他忽然发觉自己说漏嘴,赶紧捂住了嘴。

    不过太史阑已经明白了。

    容楚想帮她先和府里搞好关系,假托她的名义,每到一处,便购买了当地特产命人送回去。

    她感谢他的细心,不过好像这样做似乎也没收到效果?

    人心本就是天下最难拿捏的东西,老国公夫妇秉持了几十年的选媳妇原则,不会因为几件礼物就改变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太史阑就是全力讨好,也不过是奴颜媚色。

    花寻欢也明白了,偷偷瞧她一眼,眼神微带同情。

    “好了我说完了,东西该还我了。”那少年伸出手,又瞟太史阑一眼,想了想道,“如果你想吃,咱们也可以一起吃。”

    太史阑点点头,拿过花寻欢手里的东西,顺手往池子里一扔。

    砰嗵几响,那些价值不菲的各地名产瞬间沉水。

    “啊你干什么!”少年愣了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尖叫,“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太史阑瞧也不瞧他,跳上假山继续喝酒,花寻欢一手拎起少年,笑嘻嘻地道:“登徒子,半夜闯入内院,偷窥黄花闺女,污人清白,没把你送官就不错了,扔你点东西还算客气——滚出去!”

    她心中有气,抓着少年就把他腾云驾雾送出了墙。

    呼地一声少年越过围墙,落在门外的地上,花寻欢抬腿一踢,砰一声院门关上。

    院门又发出砰的一声,是那少年擂门,随即两人听见他在门外大声道:“啊,是我失礼了,我是无心的,此处原本无人居住……唐突了两位小姐……那个那个……请恕罪,请恕罪!”

    花寻欢听得他前倨而后恭,奇怪地摇头笑,“一家子怪人!”

    外头那家伙还没走,还在喊,“那个……那个……还没问小姐芳名!”

    “芳你个蛋!”花寻欢怒从心底起,“有你这么问名的?滚!”

    “我又没问你。”外头少年似乎也有了怒气,“像你这样,粗俗太过也不成。你身边那个,是谁?”

    花寻欢抬手就砸了一块石头出去,石头弹过花墙,外头哎哟一声,想必被砸了头。

    随即有火光亮起,有人被这边喧哗惊动,赶了过来,一个婆子声音惊道:“哎哟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夫人在问您呢,还不速速回去?”随即二话不说将人给拉走了。

    花寻欢听着外头动静小了,叉腰怒骂:“女扮男装,还要装模作样,一家子神经病!”

    “啪。”地一声,上头又砸下一个什么东西,花寻欢一瞧,是一个酒壶,却不是刚才那清酒酒壶,赫然是西凌三蒸雪的壶。

    刚才太史阑扔特产的时候,酒壶倒在一边没有被扔出去,花寻欢也没在意,此刻一看这空酒壶,眼睛一直,哎哟怪叫一声,道:“啊太史阑你全喝完了?好歹留点给我啊!”

    叫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太史阑喝了三蒸雪?

    三蒸雪以上好苞米三蒸三酿,再陈上十年,是西凌烈酒中相当有名的一种。花寻欢一反应过来就开始惨叫:“哎呀糟了!”

    “一杯倒”肯定喝醉了!

    花寻欢想到太史阑几次喝醉的后果——一次杀人,一次悍然整倒了密疆公主,这次她打算干啥?

    何况这次她本就受了打击,虽然一言不发,但难免心中郁闷,不会去拆了容国公府吧?

    花寻欢开始捋袖子,准备太史阑拆容楚家她就去放火,又遗憾苏亚等人还没联系上,打架就应该人越多越好的。

    砰一声太史阑从假山上跳下来,她眼神幽幽发亮,并没有泛出血丝,反而多了一种醇酒般醉人的琥珀色,她表情也很镇定,唇线抿成平直的“一”,没什么杀气,却只见坚定。

    花寻欢熟悉这个表情,太史阑每次遇见困难,都是这样的。如山之坚,也不过任她傲然竖刀而过,哧一声剖一个星花飞溅。

    太史阑大步从她身边过,进了屋子,过了一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脸上的易容也洗了,还回了她本来面目。

    要说晋国公府待客真是没话说,衣橱里早已备好各式衣服,女装男装,长裙短裙,连太史阑比较喜欢穿的番服都有。

    太史阑现在换的就是一身紫色的番服,紫色厚缎,半长的裙摆八幅镶金色凤纹,腰间金色宽腰带,金色半长靴,袖口领口饰以黑色重锦。扎束得细细的腰,修长的腿,行路而来时衣袂飞舞,英气和华贵共存。

    而她狭长而明锐的眸子,耀着点奇异的光,潋滟荡漾,似月色和日光熔为一炉,成就天上颜色。

    花寻欢瞧得眼前一亮,咂嘴道:“太史阑你最近用了什么好胭脂水粉?我怎么觉得你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太史阑淡淡一笑,她能用什么胭脂水粉?这张脸倒是经常被各种易容药物敷满,那些东西不伤皮肤就不错了。

    她有点嫌弃这衣服华丽太过,不过这已经是衣橱里最简单的一套了。

    容楚家里真是奢靡。

    “我出去一下,你早点睡。”她关照花寻欢。

    “你不是要烧国公府吧?”花寻欢瞪大眼睛瞧着她,“我去帮你泼油!”

    太史阑唇角一扯,环顾一圈,“泼油干嘛?这以后都是我的财产,我和我的钱过不去?”

    花寻欢呆呆瞧着她,她以为太史阑今天受了刺激,八成要大打出手,然后一怒而去。不想这家伙反倒更信心百倍,瞧她那眼神,国公府好像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一样。

    不过回头想想,这也符合太史阑性格,遇强愈强,迎难而上。

    花寻欢深信,这世上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太史阑想抢,那么谁也抢不过她。

    “你打架可别丢下我。”她赶紧嘱咐。

    太史阑拍拍她的肩,“打什么架,我们要以德服人。别跟着我,我不闹事,稍后便回。”说完开门大步出去了。

    花寻欢在她身后颤了颤。

    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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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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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阑站在院子外,凉风一吹,头有点晕。

    她确实醉了,但她的醉酒状态,从来都是很清醒的。她也很喜欢自己的醉酒状态,有种漂浮云巅,指点天下的虚幻痛快感。

    她在阴影里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个婆子单独经过,跟上去,人间刺蓝色刺尖一刺,那婆子就乖乖地告诉了她去老爷书房的路。银白色的刺尖再一刺,这婆子自然又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

    太史阑按照她指的路向外走,历来深宅大院,从外入内不容易,从内向外却是不难的,何况她也打听到了夜间容家护卫换班和巡逻的路线,一路很轻松地避了过去。

    容弥的书房在第三进院子的东侧,这时辰还在亮着灯,窗户上人影攒动,看来人不少。

    太史阑唇角微微一扯,她就知道如今的丽京,没有哪家府邸能够安睡。

    她仰头瞧了瞧,目光很敏锐地发现了容家龙魂卫的守卫所在——相处太久,她早已对容家护卫行事了如指掌。所以很轻易地找了个死角,趁护卫交错换班的那一刻翻过围墙,进入院子,靠在西北角墙根的阴影里。

    不过她刚刚落脚,上头就有人掠来,容家的龙魂卫果然非同凡响。

    太史阑不急不忙,头也不回,手掌一翻,掌心里一块令牌。

    这令牌是容楚早先塞给她的,她当挂件带在身上,此刻对方一瞧这令牌,神色惊异,立即不做声退了下去。

    容楚才是晋国公,他的令牌,自然是这座府邸里的最高命令。

    太史阑用舌尖舔了舔窗纸,瞧了瞧里面,容弥高踞上座,幕僚罗列两侧,没有她认识的人。

    那便好。

    屋内灯光下,容弥正深深皱着眉。

    “昨夜宫里据说有变故,说是太后难产,之后陛下请了天一道上辰道长,上辰那老牛鼻子说宫中有妖物冲撞,不利于太后,陛下便请太后移驾永庆宫。”容弥叹口气,将密报往桌上一搁,“你们怎么看?”

    幕僚们面面相觑,末了都苦笑摇头。

    事情是荒诞的,但话却是不敢说的。

    “宫中有妖物对太后不利,却让临产的太后移宫,呵呵……”容弥长叹一声,“瞧这模样,昨夜竟然是三公得手么。”

    “老爷……”一个幕僚期期艾艾地道,“这对我们,是好事啊……”

    “好事!”容弥眼睛一瞪,“政局变幻,怎么可以简单地说好事还是坏事?今日之好事保不准就是明日之坏事!太后无论如何都是陛下亲母,如今陛下年纪小,被三公拿捏着和太后做对,焉知日后他母子和好,回头不会追究这段公案?”

    “老爷也不必太过忧虑,”另一人劝慰,“此事我晋国公府也没有涉入太深……”

    容弥脸色更难看,涉入深不深,这些幕僚不清楚,他可知道。昨夜府中少了一支卫士,到哪去了?不用问也知道。

    “那个猪油蒙了心,女色晕了头,什么事都敢参合的孽子!”容弥忍不住骂,“说什么精明强干!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一哄就敢插手!”

    这是骂的容楚和太史阑了,众人都不敢接话。容弥愤愤将密报一扔,道:“昨夜康王也有异动,却不知收到什么消息,半途缩了回去,没让三公抓着他的把柄,今日他上书说静海那边战事在即,请求派翊卫将领仇如海前往静海处理一应事件,据说这是第二次上书了,之前太后已经准了,现在只是要谈具体的细节。谁不知道仇如海是他的私人?他刚一拿到翊卫兵权,就把仇如海安插了进去,如今勋卫御卫翊卫指挥使都是他的人,再加上临海诸军指挥权,一旦仇如海挥师北上,他来个里应外合,丽京就是他家的了。”

    “康王这个算盘虽然如意,三公岂会不知,定然有所阻扰。”一个幕僚道,“国公不必太过忧心。”

    “我想也是。”容弥捋着胡须,“所以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老国公此言差矣!”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就响在众人耳侧,众人骇然转头,“谁!”

    窗户啪一声被推开,太史阑轻轻松松跳了进去,“我。”

    容弥一转头就看见窗户里跳进一个女子,高挑修长,眉目清隽,一双狭长明锐的眸子熠熠生辉,如积淀了千万年的星光。

    女子一身紫色番服,腰细腿直,行路而来时,衣袂微微翻飞,神情却凝定端稳,有种奇特的、昂然人上的姿态。

    她让人想起青松落雪,峻崖牵云,如铁的姿态,却又拥有女子的洁净和清朗。

    容弥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一时禁不住屏息。他盯着这张脸看了好一阵,总觉得似乎有点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眉毛一挑,看定了她。

    护卫和幕僚早已冲上来要护卫他,容弥摆摆手,怒道:“都下去,紧张什么!”

    太史阑唇角一扯,也不等人客气,自己寻个位置,正坐在容弥对面,浅浅对容弥一躬,道:“抱歉惊扰。”

    她说着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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