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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有令-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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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骑着马走在前面,三郎看着光线从她前面照过来。这个女子手握重权,又性格坚强,似乎无坚不摧。她那般让人疯狂的经历居然没有让她疯狂,反而善恶分明,毫不愤世嫉俗,他是真的深深敬佩。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啊……
  “姑娘有那样的过去,还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人,三郎只有钦佩。”
  “现在这样的人?哼……我是什么人?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姑娘……”
  “算了。”她的背影疲惫的向他挥挥手。
  她的心里很乱。
  快一些,快一些,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哼!夏丞相说的轻松。如果禅跀那么好对付,先皇先帝为何一直没有发兵北上!打仗苦的最终是百姓啊!”
  “你不要只为了自己的功劳薄,就不顾士兵和百姓的生命!”
  夏云双眉一拧。
  “难道现在!百姓就没有受苦吗?!”
  “黄河两岸几乎年年月月都遭受禅跀的欺压和掠夺!我们坐在安稳的地方,就可以对边疆的百姓不管不顾吗!?”
  “皇上!”夏云双膝点地,“和亲和朝贡绝对不是长久之策啊!”
  “这……”
  “皇上!”反对的何尚书也跪了下来,“但打仗绝对不是眼下之计啊!”
  “是……”
  亲政不久的皇帝惴惴不安,一边是比亲人还是亲的夏云涛,一边是三朝老臣何尚书和满朝文武。他考虑再三,只好说:
  “夏爱卿,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刚刚声嘶力竭请求出兵的夏云却在这一句圣旨后,安静下来。
  “……臣遵旨。”
  讨伐禅跀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朝中那些老顽固的。户部侍郎居然发话,如果要打仗他那里没有一分钱。
  哼!
  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说不出“不”!
  这件事情是她最后要做的事情,连着另外一件心事,只要完成,她就再也,再也没有遗憾了……
  ………
  和亲团出关一个月后。
  “姑娘。”三郎踱马靠近夏云,悄声说道。
  “禅跀的军队大概一刻钟后就能到。”
  “……很好。”
  “到时人马混乱,刀剑不长眼,请姑娘务必不要离开属下身边。”
  夏云抬起脸,笑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对了。”她又说,“你去告诉音书,让她做好准备。”
  “是。”
  夏云一直看着三郎向队伍中间行去。她在口中念念有词,说着除了自己旁人听不见的话。
  “保重,保重……”
  然后她回头,趋马向队伍更前面前进。
  禅跀的大军出现在山峦两侧时,夏云已经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音书第一个发现,三郎回头,不见了夏云的身影,只看见敌人举棋奔来。
  他大惊:“丞相──”
  和亲团登时乱成一片,三郎在队伍中间举步维艰。
  “夏丞相──”
  “夏丞相──”
  夏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很快她什么也听不见。她策马向禅跀的军队冲了过去,耳边除了尖叫和风声,什么也没有。
  当第一个士兵冲到她面前,举起大刀的时候。
  她闭上眼睛,毫不反抗。
  她露出一丝微笑,准备承受那致命的一刀──

  第 16 章

  爹爹临死之前说过一句话,她当时不懂。
  “云儿。”父亲的声音带着焦虑,她忙抓住他的手。
  “云儿在这里。”
  “好。”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儿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日子吗?”
  “是中秋。”她老实回答。
  “不,不对。”父亲突然严厉喝道,引起自己一阵的咳嗽。
  站在一旁伤心欲绝的母亲,想要阻止父亲的话,却只是被拒绝。
  “老爷,云儿还小。而且,我们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
  “不行!”父亲又激动起来,“不行。只要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痕迹。与其让别人告诉云儿,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她小小的年纪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希望爹娘不要为此争执。
  “爹,云儿听着呢。您要说什么?”
  “好,好。”父亲再次咳嗽,然后说,“云儿,你听好了。”
  “你是冬至的时候出生的。”
  夏云并不介意,她几岁了根本没有关系。她只是听着。
  “夫人。”父亲向母亲招手。
  “我在呢。”母亲一边哭一边靠近他。
  “把那个东西给孩子。”
  “可是……”母亲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要,老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现在,现在情况不一样。”父亲急道,“夫人,快,快。”
  母亲只好妥协:“好,好,我去。你不要激动。”然后流着泪,转身离开。
  父亲再次握紧夏云的手,他大声的喘着气,仿佛这些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云儿听好了。爹接下来要说的话,与你有重大关系。不可记录,但绝不能忘记。”
  她点头:“好。”
  “云儿,你本姓李。你是襁褓之时,抱来爹娘的家中。你并非我亲生女儿。”
  “爹……”她觉得有些害怕,“女儿不想知道这些。”
  “听爹说完。云儿,你要明白。爹和娘都是疼爱你的,爹希望你幸福一生。来。”
  父亲接过母亲拿过来的一只锦盒,放到她面前里。
  “这是你身世之谜的线索。等你长大了,如果你想要知道答案,就拿着这个,去京城找一个叫李长平的人。如果,如果你长大后,生活圆满,不想知道答案,到那个时候就把它烧掉吧。”
  夏云欲打开盒子,却被父亲阻止。
  “爹?”
  “要等到你十五岁之后,到时候你再决定。”
  “女儿明白了。”
  “你要发誓。”爹看着她,“这是个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于是小小的夏云举起右手:“女儿发誓,女儿一定保守这个秘密。等到十五岁的时候,才能打开这个盒子。”
  爹死的时候,她没有哭。实际上,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那锦盒的誓言,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十五岁那年,是她的大婚,也是破誓的时候。但她没有打开,也没有烧掉,只是将其深锁尘封。她告诉自己,从那天起,她不姓李,也不姓夏,她姓白。
  ………
  刀砍下来的时候,夏云没有反抗。她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
  她想,或许她当年没有打开那盒子,如果她一早将其烧掉,她什么也不知道的话。那么今天,她应该和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在一起,过着普普通通但非常幸福的生活。
  她的秘密像一个诅咒,而她自己为这个诅咒增加了永远也洗不掉的血腥。
  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现在就是结局。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她想象自己的人头被带回京城之后,皇帝是否会震怒?是否会出兵?她已拟好奏折,所有可以安排的事务,可以调用的军马,可以启用的将才。但她又有点担心,自己会否自恃过高。她的性命还足以打动皇帝?足以打动军心吗?
  还有陪伴她多年的三郎和娃娃们。她擅自帮他们做的安排,是否会给他们安稳的未来?
  对不起,畅意,对不起,她的孩子们。她自私为自己所求的三个月,会不会带给他们更多的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求一死。
  希望她的死可以洗清自己所有的罪孽。
  那把刀深深的砍进她的右肩,她从马上落了下来。她看见了蓝色的天空,白云缓缓流过。
  唉。
  这广阔的天地,哪里有可以容纳她丑陋魂魄的地方?
  “云妹──” 一双手接住她的身体。
  
  “爹。”白萍趴在床边,回头叫道,“娘亲什么时候才会醒?”
  白枫端了盆水从门外走进来:“你老是在旁边吵,娘亲怎么好好休息?”
  “爹──”
  白萍想要撒娇,但白畅意没有心情安慰她。于是说:“好了,你们两个今天都看过娘了。快离开房间。”
  白枫看了看满脸胡渣的父亲,硬是将妹妹拉了出去。
  白畅意将毛巾放进儿子端来的水盆里,浸透后拧干,然后给夏云擦了擦脸。
  她已经睡了二十三天了。
  头三天,她一直血流不止。拭血用的毛巾多的让他害怕。三天之后,她又是连着数日的高烧。请来的大夫,无一不是摇头。他将那些庸医一个一个骂出门去。
  终于等到第九天,她的状况似乎稳定下来,却也时常忽冷忽热。
  之后,她就一直睡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大夫说,这大概是因为她不愿意醒来,所以自己让自己沉睡。他不相信,每天都换一个新的大夫来看。
  “别睡了。”他轻声说,静静拉起她的手放在脸旁,“快醒过来吧。”
  他明明一路跟着,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
  “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你也不能睡下去了。”
  她那模样简直就是要去寻死。
  “我原谅你了,云妹。”
  她就这么不想活了吗?
  “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不用怕了。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快醒过来吧。”
  …
  “贵妃娘娘,夏云只是一介弱女子。您的请求恕小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完了长明贵妃的计划,夏云几乎是当场拒绝。
  “为什么?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你不想试试吗?”
  长明贵妃着急的问。
  夏云轻笑:“夏云只是个女子,即使家父如何德高望重,恐怕也难以成事。贵妃娘娘怎会执着于我?夏云相信,您身边一定有许多贤能之士,并不需要夏云这样无知的山村野妇吧。”
  “夏云!你才不是无知。没有人能比你更加适合了!我相信你啊。”
  长明贵妃急切又肯定的神情让夏云莞尔。
  “贵妃娘娘,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夏云不记得有做过什么,可以让娘娘您如此信赖?”
  长明贵妃一听,赶紧拿出放在身旁的一张白绢。
  “你看。”
  夏云疑惑的接过一瞧,呆住了。
  “这是上届恩科京试的其中一份答卷,明明是状元之才,却未在殿试现身。皇上甚至为其破例多等了三天,仍无音讯。后谣传此人意外落水身亡。卷首,署名白云。”
  看着那署名,夏云有片刻的恍惚,但并未动摇:“贵妃娘娘难道想说这个白云就是夏云吗?”
  “难道不是吗?”长明贵妃追问,“三年前,你和白畅意新婚。京试之时,你就在京城。我曾经问过监考大夫,他明明记得当时有个白云的考生身边跟着一个朋友,并唤他畅意兄。因为白云的字迹出奇的漂亮,他额外留意,并事后与其交谈过。白云曾说自己曾受过帝师夏谦的教诲。且当时填写祖籍的时候,确写着此地。夏云,如果你执意否认,我可以叫那人前来认你。”
  夏云垂下眼帘。长明贵妃已经认定了,无论她说什么也没用。虽然夏云并不认为,若那监考大夫果真来指认,是否真的能够认出她来。毕竟事情已过三年,且她当时乔扮男装。
  她只是问道:“夏云今日遇见贵妃娘娘,应该不是偶遇吧?”
  长明贵妃道:“是……我是刻意来与你相见的。十几年前我曾托付过夏谦先生一件事情。怎知夏谦先生归隐山林,多年来毫无消息。三年前于京师听说有人见过夏谦先生,我一直,追查至今。”
  夏云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京师有个李长平,娘娘是否认识?”
  长明贵妃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仿佛不愿提起似的说道:“是,李长平乃我兄长。不过,已于多年前病逝。”
  “原来如此。”夏云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此事请容夏云考虑一下,三日后来此再答复娘娘。”
  “你会答应吧?”长明贵妃拉住她的手,“我今日来此,原本想要寻求夏谦先生的帮助。但能与你相商,已是缘分。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夏云……会慎重考虑。”
  
  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封信。信封有些僵硬,仿佛浸透了水之后,又干掉。
  信中只有寥寥数字:
  「生辰 尧曾年冬至庚寅 京城风云莫测 恐家中有变 此等逆子 求夏兄定夺
  故人 李生」
  夏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暗封,没有密语。这才将信放回信封内。拿过一旁的蜡烛,将其点燃。看着火焰翻腾,然后丢入铁盆。
  逆子?
  若说这十八年来,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之谜,那是骗人。她想过,却不急于求取真相。十五岁之前,是为着保守誓言。而十五岁之后,是不想追究。她想过,自己的人生这样就很好了。有着疼爱自己的夫婿,可爱的孩子。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一辈子。
  三年前的京师之行,是她第一次的自由,最后的任性。
  足不出户的十年来,无书可读之时,便是想象。她的亲生爹娘是谁?长相如何?人在何处?她为何被抛弃?
  书中的故事光怪陆离,她皆一一在心中幻想过。她认为,无论有什么样的真相,大抵都逃不过她的想象。
  但信中的话并没有解开她的疑惑,反而是一个新的问题。
  逆子?
  尚在襁褓中的她,怎会是逆子?
  迅速在脑中浮现了几十种可能性,只是无解。
  她原以为盒中信物应与李长平有关,却署名李生。看称呼,是爹爹的旧识。李生与李长平有何关系?
  她饱读诗书十几年,对朝中之事大约也了然胸中。虽然知道李长明贵妃,但因这个娘娘家中并无任何家人入朝为官。她自然也没有多加在意。而李长平这人,她十几年来只是故意忽略,不去探究。
  她会是李家的孩子吗?若是,谁是她的爹娘?
  沉思半晌,忽而,腹中有了胎动。她惊醒过来。
  将手放在自己还不十分明显的肚子上,释然的笑了。
  是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了,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已经有了现在的家庭,过去种种还关心它做什么?
  朝房外走去,穿过走廊,来到牡丹园。看见丈夫正在院中逗弄他们的小儿子。她在廊边坐下。
  “云妹。”白畅意抱着儿子走过来。
  “来。”
  夏云张开手臂欲接住。谁知白畅意把自己靠过来。夏云无奈。
  “我要儿子。”
  白畅意一脸震惊:“什么?你不要丈夫?”
  夏云瞪他一眼。这个人自从他们成亲以后,就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个性变化之大,她偶尔简直怀疑自己嫁错人。
  “好吧好吧。”白畅意亲亲儿子的脸,然后递给她,“儿子啊,你将来长大了,可千万不要爱错人。不然像你老爹一样,真是辛苦啊。”
  夏云欲白眼,白畅意只是傻笑,接着在她身边坐下。
  “娘子,你今天怎么心情不太好?难道肚子里的娃娃又烦你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摸,被半路打掉。
  但她依然是微微的讶异。她知道自己不太展露过多的表情,但这个人永远都能看透她。为什么?
  “对啊。”她顺着他的话说,“这孩子之前好像动了。”
  “真的?”他惊喜道,然后忙蹲下来把耳朵贴过去。
  本想拒绝,但看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就随他去了。
  现在不是牡丹的花期,园中只是一片绿意盎然。她知道,等到花期来临的时候,这里会有多么美。只是,那样的美丽,她看了十年了。她想象自己将在这里度过十年,二十年,几十年,直到死。心中微微怅然。
  无论她看多少书,明白多少事情,即使能够拿到状元之名,但她也只能在这里生活。
  谁让她身为女人。
  身为女人,除了这样的生活之外,她还能祈求什么?
  “云妹?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微微的叹息,白畅意轻抚她的脸。
  夏云看他。这个人明明不是心细如发的个性啊,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仿佛都无所遁形。
  “没有。”夏云摇头,看着花园说道,“我只是在想,这个花园里若能有二乔,豆绿,蓝田玉就更好了。”
  “那有什么问题。”白畅意说,“只要娘子喜欢,为夫定能找回来。”
  夏云笑了,笑容中有些哀切。
  是啊。他总是能把她想要的东西放到她面前。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不必亲自去找。有夫如此,夫复何求呢?

  第 17 章

  “当年,为夫应该带你出去的。对不对?”白畅意静静的说。
  “你才华横溢,哪里是深锁闺房的女子?我不应该将你关在家里。但是我很怕,你十五岁那一次游戏的考试,皇榜一出,居然是头榜。为夫真的怕了。”
  当时,他站在男装的夏云身边,盯着皇榜上第一名的白云二字,又看看身旁的她,有股冲动要上前将其撕下。
  那时,是他第一次,在夏云的脸上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笑容。
  不是礼貌,不是修养,不是为人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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