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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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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的受伤了(2)
受到刺激后,陈诚的反应不是大哭,而是大怒。他立即动身,到广东黄埔军校做了教官,此后陈诚竟然飞黄腾达,反过来向老婆下了休书。这时老婆见他发达了,却又死活不肯离了,但不离也得离,陈诚最终以十万元代价把自己给“赎”了出来。事情经过,倒颇有点像覆水难收的那个段子。
陈诚一向是蒋介石身边的大红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一些觉得老头子偏心眼儿的就在背后说,那是因为两人皆为浙江人的缘故。其实蒋介石在军政部门的浙江同乡多了,你肚子里要没点真货色,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首先是陈诚确实很能干,做什么事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依靠一个第11师,他拉出了第18军,从而发展出了独树一帜的“土木系”。这个“土木系”可不是某理工科大学里的土木工程系,而是一个出将星的窝,在它后面,跟着一大串“优等生”的名字——罗卓英、夏楚中、黄维、胡琏……
之所以被称为“土木”,缘于“土”拆开为“十一”、“木”拆开为“十八”。
在国民党内,陈诚有“小委员长”之称,其人的坚忍自律和军政才能几与蒋介石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中央军“陈胡汤”三系,陈独居首位。
当然了,能干并不一定就意味着被信任。同样担任过黄埔军校教育长的邓演达够能干了吧,人家几乎在黄埔学生中与“蒋校长”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可那样就不行了,那叫死敌。
蒋介石能对陈诚言听计从,高度信赖,无疑还缘于后者是个“绝对忠臣”。
民国年间有个政治笑话,是这样说的。
有一天,蒋介石突发奇想,要考验一下亲信手下对他的忠诚程度。他假装召集众人开会,等大家坐定之后,却突然命令诸人去死。
此时何应钦坐着动也不动,只当蒋介石在放屁。顾祝同滔滔不绝,列举了很多他不能死的理由,比如他还要继续工作,国家和使命一致要求他不能死之类。刘峙嘴巴既不能讲又不敢不遵命,只好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小的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待哺幼儿,千万饶命啊。
剩下来的是陈诚,但见他站起立正,刷地一个敬礼,然后昂首挺胸,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淞沪会战打响时,陈诚尚在庐山,在抗战问题上,他是个积极主战派,甚至跟何应钦都素不相能,常常是针尖对麦芒,所以索性选择了窝在山里搞训练。
战事紧张,急需用人,蒋介石在会战开始第二天即电召陈诚:速来京相商。
到了南京之后,蒋介石给了他两条选择,或去华北战场,或去淞沪战场。前者负责指挥,后者前去考察。
陈诚去了淞沪战场。
去了以后他发现,在这一战场上的部队虽多,却还是不够用,看看据点被我们包围了,但是包围的密度不足,空隙太多。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也就是说,如果你的人是对方的两倍,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打一仗,是他的五倍,才能攻他的城,但是攻了半天还是拿他不下怎么办,这时候就要围,而要达成围的目的,没人家的十倍人马通常是搞不定的。
陈诚希望的,不光是十倍,最好是20倍,30倍,如此才有把握围而歼之。
几天后,他向蒋介石进行汇报,一同考察并且汇报的还有时任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辉。
熊式辉看了战况,说不能打。
当时正是“十日围攻”时期,张治中还在上海发动主动进攻,但熊式辉到底是个老江湖,就算自家部队风头正盛,也知道情形不妙,这仗很难打赢,既然打不赢,为什么还要打呢?
对于这种就事论事的论断,蒋介石并不感兴趣,他何尝认为淞沪会战能一定打赢,但问题的实质不在这里。
他扭头转向陈诚。
陈诚说,现在不是能不能打,而是要不要打。
哦,有见的。蒋介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具体说来听听。
陈诚首先提到的却是北方战场。
当时南口战役尚在进行当中,但陈诚认为北方战事继续扩大是一定的。日军机动化速度极快,一旦得手,完全可以沿平汉路快速南下,直取武汉。武汉一失,中国战场即从纵向被剖为两半,那样的话,中方将处于不利地位。
唯今之计,莫不如集中力量,继续扩大淞沪战场的规模,把日本原拟调往华北的兵力一点点诱到上海来,这样尚可收稳扎稳打之效。
陈诚所说的观点其实就是1936年国防计划上的战略方针。蒋介石表示完全赞同,遂当场拍板:“打!打!一定打!”
陈诚加入淞沪战场,本来是要协助张治中围攻陆战队据点的,但来了之后,正好赶上松井在川沙口实施登陆,于是便被蒋介石紧急任命为淞沪北战场前敌总指挥,而北战场上使用的主力部队,像第18军等,基本都是陈诚“土木系”的班子,这就是淞沪战场之上会突然出现南北两个总指挥的原因和背景。
对北战场而言,关键中的关键,还是要守住罗店。如果这一后路被松井掐断,大军就将处于崩溃边缘。
善通寺师团并不是呼啦啦一下子涌上来的,而是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登岸,随着上岸的日军越聚越多,罗店战事也越来越激烈。
8月26日,在第18军中身居少将旅长的蔡炳炎在距离日军阵地几百米处中弹倒地,弥留之际,喉中仍留二字:前进!
蔡炳炎是陈诚的得意战将,这一噩耗无疑对前方震动不小。
陈诚紧急赶到第一线,一边给子弟部队打气减压,一边亲授机宜。
官兵们反映,日军火力太猛,压得人头都抬不起来。陈诚还了解到,有的兵从未见过如此大仗,精神十分紧张,阵地前沿鬼子兵的影子还没看清楚,自家步枪里的子弹倒快放光了。
陈诚就说,你们注意到没有,鬼子轻重机枪的声音是“啪啪啪”,什么意思呢,就是考验你呢,问究竟“怕不怕”。
我们能服气吗,当然要干脆利落地回答他:不怕!不怕!
若用手中的枪来表达,就是两发点放,“不”——“怕”!
如此,小鬼子知道我们有胆气,他就不敢再往前拼命攻了。
要是你闭着眼睛乱射,那就是“怕怕怕怕”,完了,鬼子知道你嫩着呢,没有经验,等你子弹全放完了,人家就会上来招呼你了。
陈诚是一路从死尸堆里滚过来的,从军后仗就没断过,所以堪称打仗老手,作战很有实际经验,不过能把道理说得这么浅显有趣,也真服他了。
你还别说,偏偏当兵的都爱听这个,部队里有文化的不多,稍微复杂一些的根本没人能听明白,只有这个,一听就懂,而且马上就记住了。
这是教给一般士兵的,将官以上则得另授良谋。
白天,日军飞机大炮坦克一齐上,没法硬拼,那就先退出阵地,隐伏到棉花地或村庄里去。
飞机炸,由它,大炮轰,由它,反正一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我们到了晚上再出气。
晚上,飞机找不到目标,大炮也轰不准,就只剩下了一个坦克。
对付坦克也有办法,那就是在公路上埋地雷,地雷不够,则把手榴弹捆扎起来代替,然后在路上设置障碍物。
坦克再牛,也怕地雷和集束手榴弹,即使避开二者,前面还有障碍物呢。
坦克一停,两侧伏兵刺刀上阵,与他贴身白刃肉搏。
上海北郊,稻田水塘纵横,尤其是下雨之后,路面一片泥泞,再给日军的炮弹一炸,触目所及,全是泥巴路。
在这样的路面上打白刃战,日军其实并不占便宜。他们穿的是靴子,而我们穿的是草鞋,草鞋本来就是穿着风里来雨里去的,但靴子不行,你别瞧公路上走起来“咔咔咔”,很神气的样子,一陷到烂泥里就完了蛋,拔都拔不出来。
等他快拔出来的时候,一抬头,明晃晃的刺刀可能已抵到胸口上了。
这样的白刃战打多了,日军明显吃亏。他们自己也不会打草鞋,就专捡战场上遗落的破草鞋,然后套在自己脚上,以应付肉搏这样的“不时之需”。
如此彼来我往,就形成了拉锯战,常常是:白天松井把阵地夺过去,晚上陈诚再给夺回来,小小罗店,被双方炒翻了锅。
第18军继旅长战死后,师长也受了重伤,难以继续指挥。
堂堂师长可不是谁都能代的,这时候陈诚想到了自己的爱将——正在德国留学的黄维。
黄维,江西贵溪人,毕业于黄埔第1期。
有人说,在处世为人方面,陈诚与蒋介石最为相像,所以有“大小委员长”的说法,而在“土木系”中,黄维的性格又与陈诚最为接近,故被称为“陈诚的影子”。
黄维是小学老师出身,当了军人后也还是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平时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从不跟你开什么玩笑。
别人正经,可能是装的,黄维却不是装。他跟“土木系”的另一位后起名将胡琏正好相反,胡是不拘小节,荤的素的样样来,黄则俨然就是一位现代的道学先生。
黄维被从德国召回时,学业还没结束,而这时罗店主阵地却已被攻破。
临危受命的黄维从陈诚手里接过兵符,迅速率部反击,阵地重被夺回。自此以后,这位小学老师就像强力胶水一般死死粘在了罗店。
打到最后,黄维的部下不是死就是伤——还是重伤,而到实在无兵可派时,他就索性只在师部留一个对外联络的发报员,其余的人,摇笔杆子的文书,烧饭的火夫,全部集中起来,由他自己带着,握着枪呀呀叫着冲上阵地。
淞沪会战结束,人送黄老师绰号:书呆子,谓其爱认死理,打仗跟个愣小子一般。他本人亦感慨系之,称淞沪战场“一寸河山一寸血”,每一寸土地的得失,皆鲜血换来。
罗店,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不传的小地方,从此天下皆知,因为它拥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叫做:血肉磨坊。
第10章 天下第一军(1)
松井的“上海派遣军”是从两个方向登陆的,继善通寺师团登陆川沙口后,名古屋第3师团也在张华浜实施登陆。
8月31日,吴淞失守。
9月5日,宝山被围。
驻守宝山的是一个营,营长叫姚子青。
名古屋师团在围住宝山后,即用飞机投下劝降信,要求城内放弃抵抗。
我看过姚子青的一张照片,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不像军人,倒像一位书生。
可这位书生模样的军人,内心却极其强悍。
现在是下定必死决心的时候了,与其偷生而死,不如慷慨赴死。在死字面前,我姚子青绝不后退半步。
我死了,连长接替指挥,连长死了,排长接替,依此类推。到时候不用请示报告,自动接替就行。
说完这些,姚子青拿起枪,带着麾下勇士上了城墙。
两日之后,城破。姚子青营全数战死,与城同殉。
前线再陷危机,除宝山、吴淞外,刘行也被日军突破,罗店侧背顿时暴露无遗。陈诚在视察前线后,决定放弃固守罗店主阵地的原计划,退守罗店西南。
退是退了,但陈诚并没有离开罗店,所以松井仍无法切断中国军队的后路。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大家都得不停变招。松井变的招叫做“中央突破”战术,一刀砍在腰上,让你鲜血狂涌,洒满长天的那种。
这个腰,指的是杨行。如能占领杨行,松井便可将淞沪南北战场截为两段,再一口口吃掉。
陈诚再调良将,此人便是胡宗南。
胡宗南,浙江镇海人,毕业于黄埔第1期。
少年时代的胡宗南,读书十分刻苦,曾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在中学毕业,但是无奈家里太穷,不得不放弃继续求学的机会。为了生计,他曾做过小学老师,摆过地摊,最后决定去广州投考黄埔军校。
在民国将帅中,陈诚算是个儿矮了,胡宗南还要矮,一米六零都不到,几乎相当于“特级残废”。报考黄埔军校时,就算他肩膀再往上抬,都还比其他人低不止一头。
考官一看,立即把他从队伍里拎出来,并且毫不客气地撂下一句:你根本不是当军人的材料!
这句话无疑等于宣判了考生死刑,想到在异地前路茫茫,举目无亲,胡宗南一阵心酸,不由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大豆腐,光哭没有用。想了一会儿,胡宗南忽然把眼泪一擦,一跃而起,大声质问刚才那个教官: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国民革命?
革命是每个年轻人的义务,我是年轻人,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剥夺我的义务!凭什么,你说!你说!
胡宗南越嚷越激动:
你不就是嫌我个子矮吗?个子矮怎么啦,拿破仑的个子也不高,不一样打遍欧洲无敌手,孙中山先生的个子也不到一米七嘛!
说到这里,他开始引经据典。
孔子曾经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子弟子澹台灭明的字)。子羽相貌一定也不咋样,所以孔子开始才会认为他不行,谁知这位弟子后来名满江湖,最后连孔子都不得不认错,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国民革命,多么神圣的一桩事业,你怎么还能够如此以貌取人?
考官没想到面前这个已被他宣布淘汰的小伙子会突然发飙,而且义正词严,雄辩滔滔,一时倒被弄得哑口无言了。
胡宗南个子小,喉咙却不小,哇啦哇啦的嗓门把周围的人都惊动了,其中就包括时任黄埔军校党代表的廖仲恺。
廖仲恺询问了事情经过,回到自己办公室给胡宗南写了张纸条。
字条上说:国民革命,急需大批人才,只要成绩好,并且身体健康,个子矮一点没关系。
拿着廖仲恺的纸条,胡宗南被特许参加考试。虽然其实他的考试成绩不错,但还是因为身高原因被列进了“备选生”。
备选生就还不是正式录取,看来即使有廖代表的关照,歧视还是无处不在。
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要用事实告诉那些世俗目光:其实我才是最棒的!
不要惧怕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哪怕他们是所谓的教官、考官、权威……
就像当初的陈纳德,胡宗南也做到了这一点,貌不惊人的一小个子,却很早就当上了中央军主力师的师长,在黄埔生中处于领头羊位置,被封为“天子第一门生”。
成功背后当然是无数的艰辛和付出。
民国记者范长江以一部《中国的西北角》闻名,他在西北进行采访时,曾专程登门拜访过当时已大名鼎鼎的胡宗南。
采访时节正逢大冬天,屋外寒风呼啸,气温冷到极致。范长江本以为这样一位名人,一定会锦衣大氅,风度翩翩地安坐于司令部内。
未料这个司令部连民房都不是,只是座山里的破庙。胡宗南就住在破庙里,而那座小庙确实破得可以,凛冽的西北风不断从窗户刮进来。
一走进去,屋子里别说火炉,连热炕都没有。
身为中央军高级将领的胡宗南,身上还穿着单衣单裤,从脸到手,浑身都是冻出来的疮。
范长江眼里的这位师长,不喜谈论什么是人生之类空泛的话题,津津乐道的始终是他的部队。让范记者感到格外惊异的是,他竟然对自己的部下了如指掌,乃至“某个中士如何,某个下士又如何”都能如数家珍。
此情此景,令见多识广的记者都感到有些吃惊。
之后,范长江又深入军营,采访了很多士兵,发现胡宗南并非虚夸。即使在普通士兵眼里,他的形象也接近完美:爱兵如子,艰苦朴素,有时对自己的要求苛刻到近乎自虐。
在大西北时,胡宗南还只是师长,而且他性格沉静,不喜主动与人接近,因此了解他的人并不多,但他的第1师那时就已名震大江南北。
中原大战,如狼似虎的西北军最怕的就是第1师,只要听到对面来的是第1师,便马上躲开这个硬茬,转而去捏其他软柿子了。
在版权得不到应有保护的年月,这个著名商标很快就被冒用,连张治中和卫立煌在打仗时都嚷嚷自己是第1师的。西北军还挺纳闷,怎么这个第1师会无处不在,真是见了鬼了。以后便形成一个规律,第1师现身在哪里,哪里便会立即成为中央军作战的主战场,第1师也因此被称为“天下第一师”。
胡宗南为人低调,他的第1师实际上早就具备升格为军的条件,军政部也通过了,但他迟迟都没有升。
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一个劲儿催促,说你要再不升编制,我就不发饷了,另外下面那些旅团长由于无法升迁,也有了情绪,胡宗南这才同意将师升为军。
但是胡宗南的第1军并非德械部队,装备也很一般,官兵使用的大多还是汉阳造或杂牌枪支。
所谓“第一”,说的是精神第一。
为了攻破胡宗南的防线,松井组织了重炮轰击,炮火最猛时,每秒钟就会有五六发炮弹在守军阵地上爆炸。
战事如此惨烈,第1军却始终一步不退,且一兵未逃。
其中有一个营已被日军三面围攻,快吃不消了,胡宗南赶紧再调一个营上去增援。
增援的那个营拔腿狂奔,却远远望见一队鬼子已举着旗出现在了守军阵地的前方。
营长心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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