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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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尬。大家都觉得他成了个“怪”人;谁也猜不透这位年轻的队长究竟碰到了什么事……这天
中午他吃完饭,就一声不响地挑了水桶,又去了自留地浇那几畦蔬菜。自入伏以来,天一直
没下雨——其实伏前的几个月里也没下过一次饱墒雨。

    他挑着空水桶,向村外走去。天热得要命,好象划一棍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着。远远近近
的山头上,庄稼的绿色已不再鲜艳,一片灰塌塌的。川道里的庄稼稍好一些,因为曾经用抽
水机浇过一次。现在,东拉河细得象一根麻绳,已经拦不住多少水了。如果天再不下雨,今
年又将是一个年馑。火辣辣的太阳晒焦了土地,也晒焦了庄稼人的心!

    少安家的自留地在去米家镇方向的公路上面,出村子走不远就到了。自留地有一点川台
地,其余都是坡洼地。那几畦蔬菜和红薯、南瓜都在川台地上。坡洼地上种的都是庄稼。

    少安来到自留地下面的东拉河里,拦起一点水,马勺刚能舀起。他舀了一担泥糊水,往
公路上面的地里担。

    从河道上了公路,再从公路上到地里,几乎得爬蜓半架山。家里没什么硬正吃的,只喝
了几碗稀饭,每往上担一回水,他几乎都是在拼命挣扎。天太热了,他干脆把那件粗布褂子
脱了撂在河边,光着上身担。

    担了几回水,他实在累得不行了,就用搭在肩膀上揩汗的毛巾,在河里洗了洗脸和上
身,然后穿起那件破褂子,来到河边一棵柳树下,卷着抽旱烟。

    他刚把卷起的旱烟点着吸了一口,就听见身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他扭头一看:啊?是润
叶!

    我的天!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少安又惊又喜又慌又怕——他一闪身站起来,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润叶,嘴张了几张,不
知该说什么。

    他终于咄呐地说:“你怎……”

    “今天是星期天。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润叶红着脸问他:“你浇地哩?”

    “嗯……”少安用湿毛巾揩了一下脸上的热汗珠子,“庄稼快晒干了……”

    “那光靠人担水浇地怎么行哩?”她在旁边一块圆石头上坐下来。

    少安也只好局促地坐在他原来坐的地方,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他回答润叶说:“光浇
几畦菜……”

    两个人立刻就进入到一种紧张状态中。他们还都不由地向村子那里张望,看有没有人看
他们。好在现在是中午,劳累的庄稼人都睡了。没有其它什么声音,只有河道里叫蚂蚱单调
的合唱和村庄那里传来的一两声懒洋洋的公鸡啼鸣……这时候,对面很远的山梁上,飘来了
一个庄稼汉悠扬的信天游。少安和润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们村的红火人田万有在唱。万
有大叔正从远山的一条小路上向村里走去。少安和润叶不由相视一笑,然后便敛声屏气听着
万有叔又酸又甜的信天游——

    说下个日子呀你不来,硷畔上跑烂我的十眼鞋。

    墙头上骑马呀还嫌低,面对面坐下还想你。

    山丹丹花儿背洼洼开,有什么心事慢慢价来……这歌好象正是给他们两个人唱的,这使
他们的脸如同火一样烫热。

    “少安哥……你……”润叶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唉……”少安只是长叹一口气,低下
了头。

    “噢——润叶!噢——润叶……”

    村头的公路上,猛然传来田福堂拖长了音调的呼唤声。两个人都一惊,扭头看见田福堂
正站在村头的公路边上。他显然看见了他们,但知趣地没有走过来,只是又叫着说:“润
叶,快回去吃饭嘛,你妈都等你好一阵了……”润叶气得牙咬住嘴唇,没给父亲应声。

    少安慌忙站起来,把两只桶提到河边,舀起一担水,给润叶也没招呼一声,就低着头担
上了上坡。

    润叶也只好站起来,心烦意乱地顺着河边向村子里走去。

    田福堂看女儿回来了,也就折转身子在前面先走了。

    唉,他们等于什么也没说,就被田福堂的一声喊叫给冲散了……

    润叶气恼地回到家里,两只很秀溜的新鞋在河滩里糊满了泥巴,一副叫人看了怪不好意
思的狼狈相。

    福堂并没有提起刚才的任何一点事,但心虚的女儿立刻给父亲解释说:“我想出去在村
子里转转,在前面公路上碰见少安担水,我和他拉了几句话……地旱得真厉害,庄稼眼看要
晒死了!”

    “今儿个这几斤羊肉是我在罐子村买的,刚杀的新羊肉……润叶快吃!”田福堂帮助老
婆把一盘羊肉饺子端上炕来,招呼让女儿吃,好象他根本没听见女儿说什么。他只是在女儿
不留意的时候,用复杂的眼光瞥了一眼她刚脱在脚地上的那两只令人难堪的泥鞋……


第二十一章

    实际上,田福堂在看见润叶和少安正晌午坐在河滩里的一刹那间,心里就什么都清楚
了。他又不是没年轻过嘛!那时虽然是旧社会,但这号事旧社会和新社会有什么区别?只不
过他那时可不敢和润叶她妈大白天坐在河滩里罢了。

    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的润叶怎能看上了孙少安?

    啊呀,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虽说两个娃娃小时候一块耍大,但以后一个在农村受了
苦,一个到城里上学,又参加了工作,现在等于说天上地下一般,两个人怎么能往这件事上
想呢?再说,撇过孙少安不论,他们那家庭又是个什么样的烂滩场!他有文化有工作的女儿
怎么可能嫁给他们呢?这不是全中国的一件怪事吗?

    田福堂都由不得失笑了。

    但是一认真想这事,他便感到又震惊又慌乱。哈呀,他没想到他女儿看起来腼腼腆腆,
心胆倒挺大!哼,她凭什么能看上个孙少安?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下坐在村外面谈恋爱哩!
他现在才知道,润叶这几次回家来,慌慌乱乱,心神不定,动不动就跑出去了——原来她这
都是为了孙玉厚那个大小子啊!

    不行!他就是寻死上吊,也不会同意让他的女儿进了孙玉厚的家门!虽说现在兴男女婚
姻自由,但不能自由得没框没架,没棱没沿嘛!别说是真的进了孙家的门,就是他的工作女
儿和一个泥腿把子谈恋爱这件事,若是让村邻乡舍都知道,他田福堂的脸都没处搁。

    他要很快制止这件丑事继续发展。当然,他是个精明人,也不愿伤自己娃娃的脸。因此
自发生这件事后,一直装得和不知道一样……

    女儿回县城已经三天了,现在田福堂的心情还平静不下来。这几天他已经没心思管村里
的工作,日夜盘算润叶和少安的事。

    他有时也豁达地想,如果少安当年不要回来劳动,和润叶一块去上学,再寻个工作,那
这娃娃做他的女婿说不定还可以。少安本人他看上哩!要是文化再高一点,又有工作,说不
定将来还能熬个大官……反过来再说,要是他女儿没文化没工作,也在双水村劳动,农民对
农民,那不要他孙少安骚情,他田福堂会直接找媒人把润叶许配给他的。当然,如果是这
样,他也就不会嫌孙玉厚家穷了,到时候他会把少安的光景扶起来的:没地方住吗?他给箍
两孔新窑!没吃的吗?到他家里来吃!

    可是,现在明摆着,两个人的条件差得太远嘛!

    他想,孙少安这小子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你不在东拉河里照照你的影子,看能不能配
上我润叶?你胡骚情我女儿,最后就是落了空,你除损失不了什么,还能抬高你的身价哩!
可你等于给我田福堂祖坟供桌上撒了一泡尿!活活地往死欺负人哩!哼!你小子甭能!我田
福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盏!

    田福堂跹蹴在自家的炕头上,一边想,一边气得鼻子口里喷着热气。他老婆以为他病
了,给他拌了一碗鸡蛋糊汤端在面前,他一口也不吃,也不给他老婆说他究竟怎么了,只是
手里拿一根纸烟,不断凑到鼻子上闻。

    他突然想到,他应该去一趟城里!他要找福军和爱云,让他两个赶快给润叶在城里瞅个
人家。他以前只是一般地给他两个安咐了这件事,这次他要把这当个事好好给福军和爱云说
一说。

    想到这里,他性急地立马跳下了炕,准备先去找一下孙玉亭,让他这几天替他照看一下
队里的工作。本来也应该去给副书记金俊山打个招呼,但他不愿跑到金家湾那面去——让玉
亭给俊山说一声就行了。要是他不在村子里,通常都把工作主要委托给孙玉亭来管。玉亭对
他忠实可靠,做什么事又认真,他放心。再说,金家湾那面有个什么“响动”,玉亭的耳朵
都能逮得住,回来马上就给他汇报了。

    他也没给老婆招呼一声,就匆忙地出了门。

    走到院子的时候,他才想起,他有几双旧鞋,原来准备送给这位硒惶的助手穿,常记不
起给他;现在可以顺手给他拿去。

    他于是又折转身回了家,对老婆说:“把后窑掌我那几双旧鞋,拿张报纸包起来。”

    他老婆不解地问:“做什么哩?”

    “我带给玉亭,让他穿去……你没看他到咱家来,鞋烂得用麻绳子捆在脚上,连炕也上
不了吗?”

    对丈夫要求的任何事,润叶他妈都会言听计从的。她取了一张旧报纸,把那几双旧鞋包
起来,交给了丈夫。

    田福堂把这几双旧鞋夹在胳膊窝里,就去玉亭家了。

    孙玉亭家离他家不远,下一个小坡就到了。一孔不知孙家祖宗哪代人箍下的窑洞,由于
多年不整修,山水从破窑檐石中间流下来,把窑面子上的泥皮全冲光了,烂石头碴子暴露在
外面,里面住了许多窝麻雀,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倒也自有一番热闹景致。院子原来还有
个横石片围墙,自孙玉厚搬走后,就逐渐塌成了一圈烂石头。墙角里用这塌墙石头乱垒起的
厕所,似乎连个羞丑也遮不住。

    田福堂进了玉亭家的窑洞,天还没黑,窑里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了。在暗处的这家人显
然都看见他来了,玉亭和凤英两个人都从后炕火圪崂里转出来,热情地让他快坐。

    田福堂知道没个好坐处——地上连个凳子也没有,炕上的席片又烂得到处是窟窿眼。

    他就站在脚地上说:“玉亭,我明天想到城里看一下我的气管炎,这几天队里的事你就
给咱照看着点。罢了见到金俊山,你给他说一声就行了……这几双旧鞋放下你穿去吧!”他
说着就把胳膊窝里的鞋放在炕边上。玉亭的三个孩子一扑上来,从报纸里把鞋拉出来,一人
拖拉一双,在烂席片炕上绊绊磕磕跑着,高兴得呜呜直喊叫。

    玉亭和凤英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凤英说:“田书记对我们真是关心到家了!”

    孙玉亭对田福堂说:“你放心走你的!队里的事有我哩……你好好把你的气管炎看一
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田福堂说完事后,马上就告辞走了。他实在无法在这个“黑洞”里多呆一会。玉亭和凤
英簇拥着一直把他送到院子的烂豁墙外……

    第二天吃完早饭,田福堂就骑了自己的自行车去了县城。

    他不愿坐汽车——自己有的车子,何必花车票钱呢?他不紧不慢,没到中午,就来到了
县城。

    当他推着自行车进了福军家院子的时候,看见爱云她爸正戴个草帽,在那个花坛里把豆
角蔓子往玉米秆上缠。老汉还没看见他进来。他把车子撑在厨房檐下的阴凉处,叫道:“徐
大叔,哈呀,常忙着哩!你老营务起一块好庄稼嘛!”

    徐国强老汉一听是田福堂的声音,停了手中的活,笑哈哈地迎过来,问:“刚到?”
“刚到!”田福堂一边回答他,一边从车子后架上取下来一个大塑料袋。徐国强已经看见那
是一袋子金黄的旱烟叶,高兴地说:“你又给我带来好干粮了!”老汉很欢迎这位客人,一
是因为两个人能说在一起,二是他来常给他带一包好旱烟——这是他最喜欢的礼物。徐国强
引着田福堂回了自己住的窑洞,忙着给他倒茶水,寻纸烟。那只黑猫绊手绊脚地紧撵着老
汉。

    田福堂只喝茶不抽烟,但徐国强还是硬把一支纸烟塞到他手里。

    田福堂没点这烟,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说:“这东西我已经没福气享受了。不过,我还
爱营务个旱烟。早年间,我烟瘾大,纸烟抽不起,一年就经心营务一块旱烟,结果对营务这
东西有了兴趣。你老不知道,我在村里营务旱烟是头一把手!现在尽管我不能抽烟了,但我
还年年在自留地栽一点……”

    徐国强满怀感情地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旱烟,连连夸赞:“好!好!好!”

    “福军最近又忙啥着哩?”田福堂问徐老。

    “到地区开会去了,昨天刚走。”

    “啊呀,他不在?”田福堂感到十分遗憾。

    不过,他又想,爱云在哩。他毕了和爱云说!其实,润叶这事福军也没功夫管,主要看
她二妈哩。

    “爱云上班去了?”

    “噢……最近也忙,说要值班,中午也不回来,都是润叶给我和晓霞做饭……”

    田福堂想,等中午吃过饭,他就直接去医院找爱云。家里人多,不好谈润叶的事。

    他和徐国强东拉西扯地拉了一会话,润叶和晓霞就先后回了家。润叶赶忙问父亲到城里
来办什么事?田福堂说他来看一下自己的气管炎。

    “那下午我请个假,陪你到医院去!”润叶关切地对父亲说。

    “不用了。你不敢耽搁教书!我又不是找不见县医院。再说,你二妈也在医院哩……”

    “干脆让我去把我妈叫回来!”晓霞对大爹说。“不要。你妈要值班哩,我又没什么
事,吃完饭我到医院找你妈就行了。”

    润叶赶紧到厨房去做饭。晓霞见来了客人,也到厨房给姐姐帮忙去了。

    吃完饭后,田福堂就一个人来到县医院。

    他在值班室找到了弟媳妇。徐爱云忙着招呼他喝水,并且要出去给大哥买一颗西瓜,被
他拦挡住了。

    福堂早已忘了他的气管炎,转转弯弯就和爱云拉谈起润叶的婚事了。当然,他并没有给
弟媳提说润叶和少安的事。他知道这是女儿的秘密,不能给外人说——包括爱云一家人和润
叶她妈,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他决不能伤害他亲爱的女儿。他只是对爱云说,润叶年纪
不小了,又在城里工作,他是个农民,没办法帮助女儿寻个人家,让爱云无论如何在最近帮
助他解决这问题。

    “我为这事熬煎得整晚整晚睡不着……”田福堂最后一脸忧愁对弟媳妇感叹说。

    爱云听他说完话,就开始给他讲县上李主任的儿子怎样追求润叶的事。

    田福堂象听惊险故事一样,紧张地听爱云说完事情的前前后后。他一时感到另外一种震
惊:他没想到,县上赫赫有名的李主任的儿子爱上了他的女儿!

    他现在倒也没感到受宠若惊,反而在心里有点莫名的惧怕。他归根结底是个农民,考虑
问题往往从实际出发。他想:他的润叶是个农民的女儿,虽说成了公家人,但要和一个大干
部的儿子结了婚,将来会不会受气?万一人家中途不要了,甩在半路上,那就等于要了他这
一家人的命!

    “我觉得这门亲事可以考虑,关键倒不是李登云的家庭如何,主要是向前这娃娃很喜欢
润叶!”徐爱云对大哥说。“那润叶的意思哩?”田福堂问她。

    “润叶直到现在也没表示个肯定态度。我很着急,因为李登云一家对这事太热心了。”
爱云一边说,一边把一杯清凉饮料端到田福堂面前。

    “噢……”

    田福堂在心里划算:润叶找少安那样的人家,是太低了。但找李登云这样的人家,也许
又太高了。最好能找个中等人家,一般干部家庭的子弟就行了,最好不要高出县上的部局长
家庭。太高了不好,因为他是个农民嘛!虽说福军和李主任的职位差不多,但润叶是他的女
儿!

    他于是抽出一支烟闻了闻,对弟媳妇说:“你最好给润叶寻个一般干部家庭。李主任那
么高的位置,我是个农民,怕高攀不起人家!”

    爱云笑了,说:“大哥,你考虑事情太复杂。李登云是多大个官?还不是和福军一
样……”

    “但我和人家不一样!”

    “这主要是两个娃娃的事。再说,人家李登云两口子也对润叶十分满意!”

    接着,徐爱云又给田福堂说了许多李登云两口子怎样喜欢润叶的情形。

    田福堂听了这些事,才开始动心了。他说:“既然人家这么诚心实意,那这事你就看着
办吧!我信得过你们!润叶虽然是我的娃娃,但你和福军也没少操过心。现在她又在你们身
边,你们就稳稳妥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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