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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丁女郎　作者：伊恩　盖特莱
尼古丁女郎（1）
活着就要吸烟（1）

　　为什么要吸烟？我不知不觉想起了我十###岁时的习惯。当时我住在香港，在那里吸烟是很平常的事，就像人的本能一样，而不是一种习惯。我是和一位不吸烟的朋友在中国东南部旅行时第一次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的。当时我们正坐在一列火车的三等车厢里，一位中等年纪的中国人给我们俩递了两支烟——希望能够找个话题来打破沉默，也好顺便练练英语。我的旅伴菲利普却拒绝了，这让那个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现在不想吸？”他问到，有点儿怀疑菲利普是不是正常。

　　“不，谢谢。我不吸烟。”

　　“你朋友不想吸烟？”

　　“他从来不吸。”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想吸？”这个中国人开始为自己打圆场了。看来和西方人沟通起来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从来都不吸。”

　　“在火车上不吸？”

　　“不吸。”

　　“一直没吸过？嘿，那开始第一支吧！”

　　有人根本想不通竟然会有人不吸烟。遇到这种人，我倒很好奇：为什么烟草对人类有这么大的影响？为什么那些从没见到过香烟广告或者观看过汽车大赛的人，那些仅仅能够维持生存的人，喜欢烟草却胜过了喜欢食品——追求刺激胜过了追求营养？

　　为什么吸烟如此轻易地就为这么多不同的文化所接受，并且成了神话和鬼故事的创作主题？这种神奇的力量导致了最终发展为奴隶制度的尝试，这背后的秘密又是什么？最后，在吸烟已经被证实了可以致命以后，人们为什么还要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呢？

　　自史前时期起，烟草就和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这种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讲虽然不是惟一的，但与人类和其他大多数植物的关系比起来是不一样的。种植烟草是用来燃烧的。用它来刺激我们的肺，而不是填饱我们的肚子。要寻找“为什么吸烟”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要先考虑“为什么要种植烟草？”为什么人类和烟草如此地相配呢？为什么我们通常用吸烟来表示友好？人类也吸食其他的植物，像大麻和鸦片，但都没有像吸烟这样频繁和普遍。再比如茶叶，虽然它和烟草一样都是用来刺激而不是提供营养的，但却很少拿来吸食。　

　　活着就要吸烟（2）

　　尽管烟草林比茶树林要好看一些，但也不足以仅仅因为外观就被人们挑选出来吸。烟草属于烟草属（Nicotiana），这一类植物有64个种类，其中的两种和人类有关，一种是黄花烟（Nicotiana　rustica），另一种是普通烟（Nicotiana　tabacum）。现在人们吸的大都是后一种——普通烟。它是一种高大的，一年生的阔叶植物。黄花烟在外观上和它很相似，但叶子短小、新鲜一些。它们看上去很诱人——面对一株烟草，即使是植物学家的文章也变得赏心悦目。比如，1636年普通烟首次出现在杰勒德（Gerard）的一篇文章中，他是这样描述的：

　　烟草，或者叫秘鲁的天仙子，长着巨大的茎，有孩子胳膊般粗细。它们生长在养料充足的肥沃土壤中，可以长到七八英尺高，分叉长成各式各样的长枝，上面按照合适的顺序生长着美丽而修长的淡绿色叶子，叶面舒展，叶顶尖尖；它们紧紧地围在茎的周围，看上去就像在拥抱着茎一样。花朵长在茎的顶端，形状像吊钟花，长长的，有棱角，中间是空心的，颜色像淡康乃馨，边缘处接近白色……它的根是巨大的、厚实的木本根，上面长着一些线状的根须。

　　黄花烟和普通烟都只原产于美洲，一万八千年前人们在那儿偶然发现了它们。第一批生活在美洲大陆的人并不知道烟草，他们也不吸烟。他们带着亚洲的血统，跨过白令海峡，向西散居在了这块大陆上。那儿的动物种群和地形地势都和他们曾经居住的地方非常相似，所以他们就继续过着游牧的生活。在南部，他们也种植蔬菜，建造城市，制定法律，并且通过攻占建立起统治。无论是游牧民还是定居者，他们都拥有祖先流传下来的关于草本植物的知识，并且随着新植物的发现不断扩展了这些知识，烟草就是其中之一。烟草的发现本身并不引人注意，当时被发现的还包括一些日常的食物和用品，像马铃薯、西红柿、橡胶、可可和玉米等等。

　　植物基因学家已经证实，烟草的“起源中心”，也就是一个物种的基因起源和最初种植地的交汇处，是位于秘鲁和厄瓜多尔的安第斯（Andes）。最开始种植的时间估计是在公元前5000年到公元前3000年之间。之后烟草的使用向北传播，到1492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抵达时，已经延伸到了美洲大陆的每个角落，包括像古巴这样的近岸岛屿。

　　人类是怎样对烟草产生兴趣的还是个不解之谜。在饮食上，我们的祖先一定是思路开阔，他们很可能采取了“尝尝看”的方法。早期的美洲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方法来享用他们的这个植物伙伴，那就是吸食（smoking）。人类的肺有着双重功能——它不仅可以用来呼吸，还可以用来刺激——这是美洲大陆对人类文明最重大的贡献之一。人类的肺里有很大一片具有吸收能力的组织，其中每一英寸都有至少一千条线状血管为其服务，从心脏向大脑传送氧气、毒物和吸入的气体。它们的渗透能力超过了人的硬腭和结肠的五十倍。吸食是进入血流的最快的方法，比用针头皮下注射所用的时间还要短。

　　人类学家曾推测人们是如何发现吸烟既可以带来乐趣又可以带来刺激的，他们把最初的吸烟者假设为一些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有创造力的人，并且为这一文化史上的里程碑设定了一个典型的情景：一位祖先正大步跨过他刚刚燃烧掉的森林的灰烬，突然，他被绊倒了，一头栽进了冒烟燃烧着的烟草丛里。虽然受了伤，但他却从这种燃烧的药草中得到了安慰，变得镇定了，在他身体恢复期间他就养成了吸入烟草的习惯。

尼古丁女郎（2）
吸烟的习惯更有可能是从吸鼻烟发展起来的。吸鼻烟就是通过鼻子来吸入烟草的粉末。鼻烟管是在美洲发现的和烟草有关的最古老的人造品之一，在南美和中美与吸食同时存在。吸鼻烟这个习惯是美洲人的专利，看来那儿的人把鼻子当成了一个万能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气体进出的通道。他们吸鼻烟用鼻子，吸烟用鼻子，甚至喝东西也用鼻子。我们忍不住去想像那些足智多谋的美洲人，在征服了鼻子这个通道后，又开始把他们的肺作为了下一个挑战的对象。

　　活着就要吸烟（3）

　　在南美，吸烟只是与烟草有关的许多习惯中的一个。从烟草起源的中心安第斯附近地区开始一直向北，早期利用烟草最惊人之处要算是各式各样的使用理由和使用方法了。对于烟草，人们可以用鼻子吸、咀嚼、吃掉、喝掉、涂抹在身体上，加在滴眼液和灌肠水中，再有就是吸烟。人们在战斗之前把它吹到士兵的脸上，耕种之前撒到田里，交媾之前撒到女人的身上，还把它作为祭品和礼品，另外相当重要的就是作为一种简单的麻醉剂供人们日常使用。烟草作为一种药物所具有的两阶段（biphasic）属性可以部分地来解释为什么它能够如此广泛地流行。小剂量的烟草对于使用者有舒缓的作用，而大剂量的使用会使人产生幻觉，精神恍惚，有些时候甚至导致死亡。

　　烟草的一些外用方法，比如用烟熏给庄稼除虫或者给Chu女消毒，都得到了实践的证明。烟草是一种烈性的杀虫剂，用烟熏谷物种子或者果树是一种有效的控制病虫害的方法。一些南美的部落还直接把烟草汁涂在皮肤上来杀死虱子和其他一些寄生虫。神话的成分更美化了烟草的本来面目，以至于使它开始和纯洁、丰产联系了起来，因而被用在了少女们婚礼那天的夜晚。人们在种植季节使用烟草，这又使烟草和启蒙这个意思联系了起来，所以很多部落把它用作从少年到成年过渡仪式上的一个象征。例如，在亚马逊河西北部的一个部落图卡诺（Tucano），人们会在男孩儿们“作为新成｜人的男子汉正式呈现给神圣号筒”这一仪式之前让他们吸鼻烟。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在古代文明中，烟草也已经被认为是一种年轻人渴望使用的东西——它是成｜人世界的一部分，孩子们都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被当作成年人，允许他们吸烟。

　　也许烟草在南美社会中最重要的作用是作为药物。烟草适度的止痛和杀菌的特性使它成为了治疗一些轻微疾病的理想选择。比如牙疼，就可以把烟草叶子包在疼痛的牙或者伤口的周围，这样叶子或烟草汁就会在这一区域起作用。他们认为烟草是可以治疗毒蛇咬伤的药物，由此还认为烟草具有驱赶毒蛇的魔力。除了治疗这些简单的疾病以外，烟草还被用来对付一些严重的疾病。要理解烟草作为治疗发烧或者癌症的药物功效，我们需要先来看看南美印第安人对疾病的概念。他们认为疾病是由超自然的力量引起的，有两种可能的方式：（1）入侵——　一个邪恶的幽灵或者物体以迷惑的方式进入了病者的体内，害得他们生病；或者（2）失去灵魂——病者的灵魂被拉走，或者迷失在了超自然的世界里，这经常是通向死亡的世界。为了能够治疗上述的两种疾病，南美的巫医，或者叫巫师，要经历一个严格的精神训练，使他们能够进行“幻影搜索”（vision　quest），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以确定疾病产生的原因，要么赶出邪恶的新手都会遇到可怕的境况。例如瓦劳（Warao）部落的祭司巫师要忍耐一系列危险，就好像电脑游戏中设计的那样。他们要经过一个深渊，那里“到处是饥肠辘辘的老虎，张大嘴巴的鳄鱼和疯发怒的鲨鱼，它们都迫切地要吃人”。　在跳过了这个深渊之后，这些新手会被人用烟草熏醉，然后他们必须

　　经过一些地方，有的地方拿着长矛的魔鬼正等着杀人，有的地方光滑得让人失去平衡，还有的地方有巨大的猛禽会住过往的人。最后，他必须通过一个洞，这个洞是在一棵巨大的树上的，有许多迅速开开关关的门。这些可都是真正的生死一线间的考验。跳过猛然撞上的门时，他会看到在他之前那些闯关失败者的骨头。如果他自己的骨头不在其中，那么他就能够从另一个世界回到新的生活了。

　　活着就要吸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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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吸烟的巫师几乎会把烟草用在他的艺术的每一个方面。吸烟被当作一种诊断工具帮助检查病人，它还是很多巫医聚会仪式上的一部分。巫师在仪式上呼出烟圈，由此象征着一种转变，用烟草的烟气来象征一种指引的灵魂。巫师这样做表示他给予了别人祝福或者保护，去驱逐那些现实的和无形的敌人。这会让人想起在基督教的仪式上，牧师将葡萄酒和面包象征性地转变为了耶稣的鲜血和躯体。巫师们可以说是早期被动吸烟的拥护者，他们认为吸烟这种方式对于不吸烟的人是有好处的。

　　再来看看南美洲使用烟草的不同方法，多种多样得让人惊讶。这不仅反映了使用烟草的多种目的，而且反映了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下使用烟草的情况。例如，在安第斯山一带稀薄、干燥的空气中很难吸烟，所以吸鼻烟就很流行。类似的，在亚马逊河流域的沼泽地带，很难点火，那儿的人就把烟草当成了一种饮料来饮用。使用烟草的不同方法常常同时并存——　一种方法日常使用，另一种方法作为巫术或者在仪式上使用。

尼古丁女郎（3）
也许最早的，也是最直接的使用烟草的方法就是咀嚼烟草了。把熏制好的烟草叶子加上盐或者灰，做成小球状或者卷状，然后塞进使用者的脸颊内部或者嘴唇下方。这样汁液就溶解在了唾液中，流入咀嚼者的喉咙。咀嚼烟草可以是为了消遣，也可以是为了施巫术。还有一个复杂一些的使用方法就是在一种茶中饮用烟草。烟草叶子被煮沸或者浸泡在水中，变成可以通过鼻子或者嘴来饮用的饮料。这是巫师们常用的一种方法，因为可以通过调整饮料的浓度来释放他们所需要的剂量。这种在茶中使用烟草的方法的起源是十分重要的。例如，阿卡瓦（Acawaio）人会到一个特别的小溪去采集一种名为“山神”（Mountain　Spirit）的烟草，这种烟草浸在溪水中，效力大增。饮用烟草时，还可以在饮料中加入其他的麻醉品。我们注意到，巫师们有时会加入少量的从一位已经死亡的巫师身上收集到的液体。一位合格巫师的茶中常常还添加有其他的可以引起幻觉的植物汁液。在最初成为巫师的仪式上，他们要大量饮用烟草，这会导致呕吐、麻痹，有时甚至是死亡。即使是现在，饮用烟草的人仍然认为这种饮料是有魔力的。马什科（Mashco）部落的猎人们在与他们即将要杀死的狩猎动物进行交流的时候也要饮用烟草。一些部落的猎人为了能够帮助他们在黑暗中看清楚，还把烟草汁当作滴眼液来使用。有些时候，猎狗们也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烟草茶还可以用灌肠的方式通过肛门来使用。这种方法要用到一段空心的茎或骨头，或者把动物的皮做成球形，用骨头或者芦苇做管口。人们在一个哥伦比亚巫师的坟墓中发现了这种东西，这个早期的例子大约是在公元500年的时候。用烟草做的灌肠剂既有药用又有宗教的目的。比如，阿瓜拉纳（Aguarana）部落使用这种灌肠剂来保护新的巫师，使他们在进行启蒙仪式的时候可以免遭美洲虎的攻击。还有一种不同的饮用烟草的方法就是舔食烟草，这种方法流行于南美的一些文明中。这需要将烟草茶煮沸成为一种叫做ambil的汁或者酱。有时，还会加上些碱盐，如果再加上树薯淀粉，这种汁就变得浓稠了。在使用时，可以用树枝或者手指蘸一点这种酱，把它涂到齿龈上。它们常被装在一个小罐子里，挂在信徒的脖子上。

　　比舔食烟草普遍得多的方式是用鼻子吸烟草，这种方式只存在于美洲。吸鼻烟需要将腌制好的烟草叶子干燥、烘烤并研磨成粉状，再将合成的粉末装入葫芦或者葫芦瓶中。其他的植物，特别是古柯（　coca，南美及西印度群岛所产的一种药用植物）也常和烟草一起用来吸鼻烟。在纸币产生以前，吹入器（吸鼻烟的装置）被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最简单的一种是由一根中空的芦苇或者骨头构成的，使用的时候插入一个鼻孔中。Y形的设计很常见，这种设计可以让人只往一根管子中吸气，而另一根保持在鼻孔上方，或者同时从两根管子吸气，提高吸入的烟量。一些部落用加长的吹入器互相吹入对方的鼻子中，以此来加速鼻烟的麻醉效果。对于印加人来说，吸鼻烟是使用烟草的首选方法。非凡的印加文明在16世纪的时候消亡在了西班牙人的手中，这一文明是由半人半神的首领以共产的形式统治的，并以浩大的筑路工程而闻名于世。

　　南美人使用烟草的最普通的方法就是吸烟草了。他们通常吸雪茄或者一种简单形式的香烟，这种香烟就是把熏制好的烟草裹在芭蕉叶或者玉米皮里来吸。吸烟这一行为不仅仅是使用烟草的一种方法，而且是整个宗教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巫师们使用烟草来治病和祈福，还把它当作一种食物来滋养引导他们的灵魂。巫师们认为他们通过启蒙仪式可以进入灵魂世界，在那儿他们把烟草当作食物提供给灵魂，从而得到治愈疾病等等的魔力。存在于巫师体内的灵魂可以通过巫师本人吸烟来得到烟草的滋养，而存在于水晶或者其他物体中的灵魂就需要通过对着它们吹烟。例如，坎帕（Campa）部落的巫师有一块神圣的石头，他要对着它吹烟，并且每天还要用烟草汁来“喂养”它。

　　活着就要吸烟（5）

　　吸食烟草的首选方式是吸雪茄。雪茄可以是巨型的，特别是巫师们使用的，一米或者一米以上的长度也并不罕见。它们是把熏制好的烟草卷成卷儿，常常是围着一根小树枝或者香蕉叶子的主脉裹起来。一些部落还发明了专门的雪茄支架，类似巨型的音叉，可以握在手中，也可以把锋利的末端插到地里来支撑庞然大物的雪茄。有时巫师们的雪茄还会撒上carana的颗粒，它会对声带产生影响，掩盖了吸烟者本来的声音，使它变得沙哑、低沉，这种变化用在仪式上人和灵魂的对话中倒是很合适的。

　　享乐用的雪茄和日常用的雪茄在外形上和尺寸上都有很大的不同。在有着吸烟习惯的南美，烟不仅为使用者带来快乐，还成为了流通的货币，扮演了一种简单的社会角色。人们认为吸烟可以减轻饥饿——这是一种在仅能维持生存的社会里的很有用的特性。雪茄被当作欢迎和友爱的象征。吸烟还被当作消遣和自我治疗的药物。在海湾地区，人们用它来驱除恶魔和雷暴。吸烟是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