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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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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过关(3)
日军大肆搜捕中国散兵的目的,除了肃清敌方军事力量外,还为了得到奖赏。据一个从南京脱险出去的人说:“日军有令,凡捕获排长一名奖五十元,连长二百元,营长五百元,团长以上则赏以重金。捕获的军官,都送到军政部内的大操场上,操场上有百十具木头做的十字架,进去的人,全部绑在十字架上被刺刀捅死!”
  后来,女子大学的登记又改换了花样:先将男女分开站好,凡有家眷的,一律认领,没有家属认的男子,统统拉走枪杀。
  据目击者说,从十二月二十四日开始登记,到一月十日登记结束,日军又杀害了几万青年男子,美貌女子被拉走十多卡车。领到安居证的只有十六万多人!为了领到这张“安居证”,妇女们都经过了一番化装:剪掉长发,抹上锅灰,穿上黑衣,用白布条紧束胸部,用黑布条扎紧裤管。总之是越丑越好,越脏越好,越老越好。
  不管老的小的,日军见到女的,先嬉皮笑脸地看一会,然后浑身上下摸索一遍,把妇女搞得面红耳赤。见到漂亮的,拉到屋子里留下来了。拿到了安居证的,还要在你的脸上盖一个图章:“花姑娘的好!”有一次,一个日军吓了一跳,刚把手伸进一位女同胞的裤腰里,立即惊叫着拿出来了。原来,这位妇女为保护自己,在肚子上和大腿边贴了四张黑糊糊的烂膏药!日军以为这是一种病,吓得要命。后来,这个方法被许多妇女效仿。
  金陵大学内的难民大多是妇女。十二月二十六日,史威斯纪念堂前的网球场上,集合起三千个男人。摇着尾巴的汉奸唾沫飞溅地动员了半个多钟头,走出了二百多个自己承认是“中国兵”的人。日本兵又从难民群中拉出了够一千人,但不少人站出来证明他们不是中国兵。后来又来了两个日本军官,指示士兵立即将这批人分两队押解出去。
  他们的一部分被押到了五台山,另一部分押到了汉中门外的秦淮河边被机枪打死了。押到五台山的一百多个人都用铁丝捆着双手,被押到永宁寺对面的一幢楼房里。永宁寺的门口铺着长长的白纸条,许多和尚跪在地上祷拜。
  被捆着手的人五个一批或十个一批地从第一间房子里走进去,里面烈火熊熊,大院子里架着好几堆木柴,抓来的难民一个个被日本兵推入火中!没有枪声,只有一阵阵的惨叫和呻吟。一个死里逃生的人说,他眼见要被大火烧死,就向一个脸部和善的日本兵求情。那个日军同情地看了他几眼,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用一根木棍在泥地上写了四个大字:大人命令。他说,后来是由于和尚们苦苦哀求,他和另外几个人才幸免于难。遗憾的是,这位九死一生的目击者仍然没有逃脱灾难。他在十一天后的一九三八年一月七日的金陵大学广场上的登记中,又被日本兵拉出去了,美国教授贝德士两次替他求情担保,都没有效果。这位被贝德士称为“异常聪明”的中国青年仍然过不了登记安居证的生死之关。
  登记结束后的一天,南京的天空中又飞临一架涂有太阳旗的日本飞机,传单像花瓣似的飘下来,上面是一幅画:一个日本兵抱着一个中国儿童,儿童手里拿着吃的东西,旁边跪着一个中国妇女。传单上还印有一句话:“信赖皇军,就可得救。”日军说:只要将这张画贴在门上,就能保证安全。
  一位二十二岁的少妇把这张画贴到了三牌楼三号她家的大门上,这天——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九日,她被日本兵奸污了两次。
  难民们又都回到了难民区。日军已经下令,二月四日必须解散安全区。但难民们认为:不安全的安全区还是比日军宣传的安全的不安全区要好一些。
  暮色中,几百名妇女恳求国际委员会继续收留她们。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太太说:“我昨天回到汉西门的家里,日本兵又来强奸我,我说年纪太大了,被打得头昏眼花。”有的说:“与其回家被奸被抢被杀,不如死在这里!”
  下跪是中国人古老的礼节。这是崇高而又卑贱的礼节。几百个人一齐跪下来了:“送佛送到西天,好事做到底吧!”
  

人人过关(4)
天黑了,她们还跪在地上。
   。。

奴才们(1)
白茫茫的晨雾中,一个身穿黑皮大衣,戴着眼镜,挺着肥肥的肚子的家伙,手拿着一根拐杖恶狠狠地指挥着他的一群爪牙:
  “打啊!打死这些狗东西!”
  “给我烧!烧掉棚子!”
  耀武扬威的奴仆们像恶煞般地又打又砸,将难民们好不容易沿街搭的芦席棚捣毁的捣毁,烧掉的烧掉。寒风中,无家可归的难民们在哀求,在哭号。
  “布告早贴出来了,通告也贴过了,皇军有令,解散难民区!”他摸着鼻翼下那一撮日本式的小胡子,怒气冲冲地吼着。
  他叫方浩,原是一个律师。日本人一来,他摇身一变,当上了南京自治委员会的第四区区长。第四区即难民区,他为日军鞍前马后地跑,仗势欺人,大发横财,红得发了紫。
  有死亡,就有生长。被血和火洗劫过的南京的土地上,生长出了一批黑了心肝抽了筋骨的汉奸!这是一批与兽类为伍的人。
  十二月二十三日成立的这个“自治委员会”,是与次日开始的难民登记有着某种必然的因果关系。金陵大学对面那幢垂挂着太阳旗的日本大使馆的楼房,是与日军司令部同样具有决定重大行动的另一条战线的指挥部。矮胖胖的田中参赞是一个不可小看的活跃人物,由他出面组织的这个所谓“南京自治委员会”,是为了替代“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而与日军沆瀣一气的傀儡组织。兽类为了掩盖一下它的兽性,就要找一批奴性十足的奴才作为它的替身。奴才是按主子的指令行事的,它自然丧失了只有人性才具有的分辨是非的本能。
  知道一下这班人的出身,或许可以从中明白一点什么东西。汤山陶庐浴池经理陶锡三当了自治会会长。此人任过律师公会会长,当时已是花甲年岁了,四方脸,戴眼镜,个子不高,却留很长的白胡子,穿中山装,他家里住着两个日本和尚。据说他与大军阀、大汉奸齐燮元是至交,所以田中首先看中了他。又有人说,他当时内心不愿干,为掩人耳目,他曾用名陶宝庆,当会长的时间不长。此话可信,因为自治会的寿命本来也不长。
  瘦瘦的中等个子的孙淑荣是到日本留过学的。他懂日文日语,当上了副会长后,不知怎么仍然穿一套中山装。他是回民,至今,南京的不少回民骂他是“败类”,但也有人说他帮了一些忙,回民掩埋队的旗子、臂章都是他发的,没有他,埋尸更困难。
  很多人说,詹荣光是死心塌地的双料汉奸,他通过与陶锡三是律师同行的关系混进自治会,一面讨好日本兵,一面还拉人下水,发展了一批小汉奸。他住在宁海路一幢很漂亮的公馆中,庭院中有两棵大伞似的宝塔松。七十六岁的袁存荣老大爷去过这个院子。他说:“詹荣光害死了好多人,鬼魂跟身,后来发精神病死了,这是报应!”
  还有一个旅店老板王春生不知道怎么混了个警察厅长。可这个厅长也不好当,据说有一次要他去拉五百名妇女,他完不成,被日本的特务长打了两个耳光!当汉奸也可怜,跟着日本人的屁股却吃不到日本人的饭。维持秩序的警察一天三餐往家跑,却得不到一块大洋。渐渐地,警察们都各自走散了。
  自治会设在大门楼的警察厅内,六个科室的名称倒是冠冕堂皇的,总务、交际、交通、财政、调查、人事。可是血泊火海的南京有何交通财政可言呢?汉奸们干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丑事:拉伕、运送物品、代找女人、搜查中央军、驱赶难民等等,这都是伤天害理又丢尽脸面的事情。干不好还要被警告和挨打。当了汉奸的,家里人都朝他翻白眼,以前熟识的人见了都像避瘟神似的躲避不及。他们自知成了过街老鼠,一个个都缩头缩脑,出来时把衣领子拉得高高的,帽檐压得很低,生怕被人认出来。
  他们在太阳旗下干着阴暗的勾当。为了迎接一九三八年的第一轮太阳,也庆祝他们的胜利,森严的日本大使馆内,大使、领事和参赞正在召集五六十个汉奸开会。
  

奴才们(2)
“新年到来了,应该热烈地庆祝才对!皇军在鼓楼要开庆祝会,你们都要去,带很多人去,每人手里要拿旗,不准拿青天白日旗了,要拿一千面五色旗,一千面太阳旗,五色旗是共和旗,大东亚共荣!日中共和!”
  会议开得很长。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三十日的午后直到太阳下山。困难太多了,最难办的是难民们不愿意来开这个庆祝会。这使当了区长所长的汉奸们为难了。日本人恼怒了:“不来,统统地枪毙!”
  枪毙更没有人了。汉奸们商量来商量去,老奸巨猾的陶锡三咬了咬牙:“到会的人,发半斤盐,两斤米!”
  花花绿绿的五色旗在寒风中随风飘着,钟鼓楼下,被汉奸们强逼来的和欺骗来的难民们稀稀落落地站立着。他们无精打采地拱着手,有的把旗子插在后领子上,有的插在口袋里。他们只觉得新鲜:“这旗子十年不见了!”“这是临时大总统的旗子!”“这是共和旗!”“红黄蓝白黑,蛮好看!”
  突然间,人群中不少人吓了一跳。鞭炮冲天,在上空“咚——叭”地炸响了,胆小的人开始以为打枪了,立即趴倒在地上,直到放完才胆战心惊地站起来。
  钟鼓楼的城楼上,站有许多穿军服的日本兵和不穿军服的日本人。日本人旁边,站立着自治会的几个头目。陶锡三第一个朗读自治会宣言。他大大地吹捧了一番“皇军的恩德”,颂扬“日中亲善,经济提携”,要民众“服从皇军命令!”
  日军的各类人物也一个个地粉墨登场了,一个个哇啦哇啦地说了一番鬼也不相信的鬼话。
  每个人演讲完毕,汉奸们就带领大家摇几下五色旗,因为广场上有日本人在拍摄电影。他们的镜头只对着这一角,再转过去,就会把燃烧的街道也拍摄进去,这是与“庆祝”的气氛格格不入的。
  一个满口南京话的老头在台上骂人了,有人认出他是升州路二区的区长,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流氓:“日你妈!革命军,革你妈拉屁!革命军一到南京我就知道他不会长久,因为他不成正果是不是?”
  台下的人也在骂:“革命军不成正果,日本兵能成正果?”
  “这老坏蛋也不成正果,他把媳妇和孙女都送给日本人玩了!”
  有人说他是理发的,也有人说他过去在洋行里干过事。据说,南京的汉奸中,有不少都是干粗活的、没有文化的人。他们大都是磨刀的、理发的、在洋行里干事的,有的早就被日本人收买了。雨花门外打虎巷有一个名叫周国才的,他是编鸡蛋箩筐的,不识字,却会讲日本话。日本人一来他就当了汉奸,扛着面白纸上贴着红膏药的太阳旗,在街上边走边喊:“皇军进城了,大家出来欢迎啊!”
  “呸!”有人当着汉奸的脸吐口水。
  他生气了,叫日本兵抓这个人。
  日本兵问:“你为什么看不起他?”
  这个人很机灵:“我吃皇军的饭,为什么要看得起他!”
  日本兵笑着高兴地走了。那个汉奸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悄悄地溜了。
  有一个汉奸背地里对人说:“不当汉奸不知道当汉奸的苦啊,王八蛋再干这种事!”他们不但经常被人骂,还可能被人打。有一天,难民区中捉住一个汉奸,愤怒的人你一拳,我一脚,把他打翻在地,揍得他跪地求饶。可难民不饶他,一个劲地揍:“日本兵不让我们活,你他妈的忘了祖宗八代了!”“打!打死这条狗!”费吴生怕真的把他打死引起更多的麻烦,便将这个打得半死的汉奸关进了国际委员会的地下室。第二天把他交给了中国警察。费吴生说:“可能要绞死他。”
  死亡是利己主义者的最终结局,它不仅仅是生命的死亡。怕死的人失去了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既然求生是人的本能,那么怕死也是人的本能。
  野战救护处的一些人改装后躲进了五台山的美国大使馆,他们下属的六个野战医院的人马已经鸟惊兽散了。中午,司机王万山急匆匆地跑上楼,向处长报告一件他在外面听到的事情:“刚才我在路上见到我们部里的一个汽车夫,他说我们处里的侯视察已经到自治会做官了,他改名叫何子文,人家都叫他何课长。”
  

奴才们(3)
金诵盘处长吃了一惊:“他在哪里办事?”
  “鼓楼新村。”王万山说。
  沦陷后,留在南京的军队卫生人员除了梅奇牧师接收的国际红十字会医院的一部分,不少人都自找门路了。但金诵盘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下的人竟会认敌为友,这实在太失国军的面子了!但他又想,恐怕不会吧。侯视察多谋善辩,又几经战事,可能搞错了,他对王万山说:“你打听一下他住在哪里?”
  很快,王万山又来报告了:“他住在颐和路五号,在自治委员会当了交通课的代理课长,课长姓赵。”
  看来情况是确实的了。金诵盘很气,当时没有和伤员一起撤退,本想拼死坚守。沦陷了,身为国军医官,虽没有执干戈卫社稷的力量,但怎能卖国求荣,辱没祖宗!他想去见一见侯视察。但他又不愿见侯视察,他觉得见一面这种人是一种耻辱。
  米吃完了。自治会的米由八元一担涨到了十元五角,还要先缴款领票。款已经缴了好几天,可米还是拿不到。已经向同住的胡先生借了好几斗了。夜晚,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议办法。办法只有一个:找自治会的人。
  为了活命,金诵盘动摇了决心。他要汽车司机王万山带他去找“何子文”。
  颐和路五号是一幢花园式的楼房。一按电铃,有人出来开门。进入客厅,侯视察不在。侯视察在前面珞珈路十九号的赵课长那里。
  院子是相通的。公务员打开后门,他们走进去时,有个日本兵正在同赵课长和“何子文”谈话。金诵盘和王万山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穿过军装的侯视察。
  送走了日本兵,侯视察才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处长。”
  因为是赵课长的家,金诵盘不好多说,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说。王万山讲了请他买米的事情,他答应了。
  走出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身边闪过去了。“这是谁?”处长问。
  王万山上前几步去看了看:“好像是后方医院的尤院长。”
  “叫他一下。”
  “尤院长!”王万山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
  路上没有什么人。戴黑礼帽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一下:“金处长。”
  尤院长也住在颐和路,他请他们到家去坐。一进门,他就说:
  “这地方不错吧,我和孙副会长住在一起。”
  “哪个孙副会长?”
  “孙淑荣。”
  他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妖艳的女人端上了茶水。房间很华丽,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上面是北斗星座式的吊灯,席梦思床上盖着两条毛毯,大床边还架着一张小床。
  “这里还有谁住?”处长问。
  他红了脸。“朋友,两个女朋友。”尤院长说:“我现在叫洪少文,跟着孙淑荣在自治会做事,处长有什么吩咐,小弟一定尽力。”
  他们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几天,尤院长派人邀请金处长去宁海路的五福楼上吃饭。金诵盘叫医官蒋公谷一道前往。
  尤院长——“洪少文”已在楼梯口迎候了。酒菜是丰盛的,红红绿绿十几个盘子。南京名菜盐水鸭鲜嫩可口,红烧鹅香味诱人。酒是洋河大曲。桌子中间的大拼盘,是用各色荤素菜肴制成的“丹凤朝阳”。
  “来,处长,为我们大难不死干杯!”尤院长不自然地笑了笑,站起来。
  处长站起来:“死倒不怕,军人以卫国为天职。自然,逃过劫难,总是幸事。”三个人碰了下酒杯,都干了。
  几杯下肚,尤院长兴奋了,他说:“陶会长可是个好人,他搭救了我,也很赏识我。没有他,说不定我早被拉到下关枪毙了呢!他准备叫我当自治会的卫生组长。处长,谷兄,你们要是想干,我给陶会长一说,没有问题。”
  金处长愤愤地用眼睛盯着他。尤院长越说越得意:“做人要想得开,好死不如赖活。这次多少人成了刀下鬼,连尸首都找不到,可怜啊!其实,人活着,就是挣钱吃饭,给谁干都一样!”
  

奴才们(4)
处长变脸了,他把酒杯重重地放下,说:“你可不要忘本,不要贪小惠而乱大节,以致造成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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