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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狼群-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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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已经踏着猫一样鬼魅的步伐滑行到了冰河对面的山头朝我张望,这小子跑得可真够快的,这距离够我背着包爬一个小时的了。我欣赏着冰河的壮丽景观,且走且停地绕过冰河沿着山脊前行。格林一刻不停地来回巡山。
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走完这道山脊,太阳已经很高了。格林在山腰上的一处灌木丛中激动地蹿进蹿出像有所发现。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四十五度左右的陡坡慢慢滑下山腰,靠近灌木丛观看。
格林的面前,呈半包围状的灌木丛中,隐约现出一个凹洞,还未照射到阳光的积雪封堵了大半个洞口,正在艰难地消融,积雪上没有动物扰动过的痕迹。
格林激动地把大脑袋凑上来舔舔我的脸颊,又掉头撅屁股、翘尾巴使劲扒着洞口的残雪,似乎想清理出一条进洞的路。是洞里有什么东西吗?我安静地等待着,格林忘乎所以地挖着积雪,他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拼命地刨雪挖洞,雪片四溅。刨了一会儿,格林退出身子休息一下看着我喘口气,眼睛里尽是兴奋难抑的光辉,这和他刨坑抓猎物的神情完全不同!他用前爪搂住洞口的积雪往山下扒拉,似乎嫌那些雪堆在身后太碍事阻挡了他的工程。他又钻进洞口,越挖越快乐,越挖越疯狂,到最后简直无法停歇了!积雪很松软,应该是山风吹进来积累在这里的,洞口越挖越大我也越来越惊讶——这是狼洞啊!我立刻加入了格林的行动,帮他把身后刨出来的积雪一个劲儿地往山下抛撒!
不一会儿,我惊呆了——清理出来的洞口大得足以钻进一头小豹子,洞口推出来的沙土平台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趴在平台上向里张望,半尺之内洞道迅速收紧变窄,洞内幽深结实,溢出一股被雪水润湿后的淡淡土腥味,伸进洞里的灌木树根下,像门帘一样结着老旧的蛛网。一张不知何时、不知何处飘进去的龙达龙达:藏语,一种两寸见方的纸片,藏民“撒龙达”以祈祷平安祝福安康。纸片悄悄停歇在洞中蛛网上,告诉我这个洞已经很久没有主人进出了。洞口边上还有一些被推到一边用沙土掩盖起来的不知多久以前的狼粪,在这冻土坚实的高山上这是一个要历经多少年才能挖成的大狼洞。
格林推出最后一堆雪,欢叫一声,一头就扎进洞去,很快他又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尖叫挣扎起来,原来是伸进洞口的灌木树根钩住了他编结起来的翘尾巴,牵绊了他进洞的路。格林气急败坏地退出来,怨恨地蜷起身子追着尾巴猛咬,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帮他解辫子。此刻的格林焦急烦躁得好像要把心都挖出来一样,他猛然转过头咬住尾巴狠狠一扯,我惊叫一声,那三股辫子立刻迸着血花,生生地从他尾根扯断,翘起了几天的狼尾终于垂挂下来!我还没从惊痛中回过神,格林已迫不及待地再次钻进洞去!他一刻也不能等待,洞里只剩下一条平直抖动的狼尾,很快,那条尾巴也消失在黑暗中,就此没了动静。
我呆呆地坐在洞口,是什么让格林如此激动而迫不及待,这里难道是他曾经的家园?我回忆着多吉对我说的每一个细节,回想着这狼洞到南卡阿爸牧场的距离,越想越像,到后来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我为这一猜测而震惊,我一直以为格林像所有人类的小孩一样对幼年记忆是模糊的,况且那时候他还没有睁眼。然而狼的嗅觉与听觉比视觉醒得早得多,小狼崽能够在未睁眼的时候就分辨出是母亲回巢或是天敌来袭,知道自己应该迎接乞食还是妥善隐蔽。我第一次见到小狼时,他也是在所有让他不安的气息和声音中保持着本能的警觉和装死,可见他对味道和声音的感知何其敏锐,直到听见我呼唤的时候才向我扑来,从此记住了我的味道。那么他能够循着自己曾经熟识的味道找到失落的家园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不知道洞有多深,格林还在洞里无声无息。
为了证实这一猜测,我用很久都没用过的母狼唤子的声音趴在洞口呼唤:“呜……呜……呜……”刹那间洞里骚动起来,格林像箭一样射出洞来,他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两只狼眼放出无比灿烂的光,那种光只在我生病归来与他重逢时看到过,但此时这双狼眼更加炽热,仿佛为此刻他已等了几个世纪,他亢奋地竖起了耳朵追逐母狼声音的来源,他每一根狼鬃都激动得抖了起来,他激情澎湃,做好了一切迎接久别亲人的姿态……
然而,格林立刻发现了发出呼唤的是我!顿时,他脖子和肩膀上的毛都竖直起来,被戏弄的感觉让狼眼喷火!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和绝望涌遍全身,他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咆哮,但那异常凶猛的狂烈咆哮声已响彻山谷,一个暴怒的生命像飓风一样携着摧毁一切的愤怒向着我、向着山谷、向着山前绵延数百里的草原、向着破碎的家园怒吼狂啸!吼声越过冰河,似乎将那只沉睡山间的冰龙都要惊醒!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失去理智般地冲我咆哮……紧接着那啸声由怒吼转为了哀嚎,他扬起口鼻对着蓝天,对着山顶猎猎飘扬的经幡,对着空荡荡阴冷冷的狼洞声声哀嚎。他闭上了眼睛,一任这哭腔拖曳着长长的尾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直哭到肝肠寸断……直哭到声嘶力竭……
格林终于筋疲力尽,狼吻颤抖着再也发不出声音,像失去了所有精神支柱般颓然跌卧,狼眼中的火光熄灭了,露珠般清凉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重重的灰色,泪水涨潮一样漫上来,那悲凉失望的眼神让我的心绞痛无比。他像一个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懂事后重返故里寻找失散的亲人。然而家园安在?亲人安在?
我深深后悔起来,此时此刻在荒凉废弃的狼洞前我的那几声呼唤是如此的残酷。他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半大小狼,对他来说无论是荒野的呼唤还是人类的呼唤都敌不过母亲的呼唤,狼子归来,而他真正的母亲却永远不会呼唤他了。
格林软绵绵地卧在狼洞前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我也坐在洞前的平台上,默然无语,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狼世界的遗孤……
我放弃了再寻找南卡阿爸的念头,格林已经舍不得离开那座故居的山脉,对他而言家已找到,尽管空无一狼。对我而言寻找格林的亲人比寻找任何人都重要。我决定留下来陪着他,在山坳对面扎营,每天陪他上山巡视、打猎,或是坐在狼洞前幽思。格林俨然把这里视作了他的领地,每天都会四处巡查,在一些灌木丛旁边留下尿迹。但是他现在还是屈着后腿尿尿,不像大公狼那样翘起一条后腿来做记号,或许还要再大一些的时候吧。
为了饮水,我常常会提着小帆布桶下山来到大河湾边上,喝完水的格林往往会站在河边望着自己日渐成熟的影子发呆。而每当夕阳西下我们就在河边静静地守望黄昏。我可以坐在这里,看河水潺潺流过,感觉自己融入其中,什么都可以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这就是人们向往的自由吗?有人说拆开“盲”这个字,就是目和亡,眼睛死了,所以看不见,如此想来拆开“忙”莫非是心死了?可是眼下人们都在忙,为名,为利,却很少停下来聆听自由。不敢想如果人心已死,奔波又有何意义?聪明的古人把很多哲理和秘密都嵌在了文字里,等着我们去破译。
从黄昏一直到夜晚,我就这样陪着格林。喜欢低头嗅着地面走的格林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在一处宽阔的河湾中,水流较为缓慢,一轮朗月映在水面,清晰明亮。格林浑身巨震,像中了魔法一样愣在河边紧紧盯着水里的月亮,狼眼发出奇异的光亮。那神情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火的惊异和迷恋,甚至比那还要着魔千百倍。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水中的月影,像梦游一样走了过去,刚走几步就踏入了水中,冰水把梦幻中的格林一惊,他连忙抬起爪子抖抖水珠后退几步,仍旧死死地盯着月影发呆。水中的月亮随着波浪不规则地扭动着,时而破碎成万千碎钻,时而聚合成亮晶晶的一团,分分合合,光怪陆离。
夜风吹,月影乱,格林显得焦急异常,又不敢下水,他急忙沿着河往上跑,唯恐那团光影消失不见一般。他歪着头看着河面,脚步匆匆,但无论他跑快还是跑慢,水中那一轮月亮却始终在他前方,追赶不上也无从接近。当他跑到河流湍急的地段看到月影支离破碎时,他就会急躁地在河边直跺脚。当他跑到水流较平静的河段,月影恢复完整时,他就会放慢脚步在河边徘徊,时而嗅嗅水面,时而张开嘴巴发出“呜呜”的几声幽咽。
格林终于寻找到了一处风平浪静的河面,那玉璧般的满月静躺在水中。“欧——欧——嗷——欧——”格林涌起一阵原始的冲动,他迷醉地嗥叫了起来,鼻尖惬意地指向了天空。突然他的嗥声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追逐的月亮竟然在天空中也有一个。他诧异地看天,看水,再看天,再看水。他伸爪子碰了碰水面,光迷影乱;他人立起来,向空中蹦跶了几下,天空的月亮触不到、碰不碎,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本质呢?格林迷茫着,坐在水边上看下看,若有所思。这是他第一次对月亮如此认真。
月色下,草尖上悬挂的每一滴露珠都反射着月光,成片的晶莹随草亮天涯。一阵润风拂过,仿佛能听到玲珑叮咚的滴水声。格林的身形坐得挺直,他的轮廓也被月色勾勒得清晰明亮,狼鬃像银针一样在身侧颤动。月光、流水、狼歌……亘古不变的原始浪漫。狼和他所痴迷的月亮之间是不是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呢?
格林还在陶醉放歌,我还沉浸在随意游走的遐想与文字中,看着月色狼影,我的精神突然一提:坐立在水月边唯美的狼身剪影,夜风中飘飞的银色狼鬃,拖在身后粗大的狼尾巴,是那么强烈地让我联想起了一个字:“龙”!一匹“立”于“月”边长嗥之狼的真实描摹。左边“立月”会意,右边象形——张口仰望的尖耳狼头、横飞的狼鬃、拖曳的狼尾无一不具。这是古人藏在文字里的又一个秘密吗?这最初的“龙”字究竟是怎么来的呢?“龙”和“狼”在远古的文化变迁中有联系吗?
日子像梦一样飘过,我渐渐发现狼山位置的绝佳之处。这是附近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与我来南卡阿爸牧场时翻过的那座山相连,绵延望不到头的山脉都可以作为狼的领地。山上没有围栏,山顶一处庄严的经幡昭示着这是藏族人心目中的神山,除了见过一个僧人虔诚地登上山顶,在经幡下垒上一小块刻着真言的石碑之外,我再没见过有其他人来。人们对这神山都满怀敬畏,也正是这种宗教信仰才留给了狼最后一片领地。
站在狼山之巅极目远眺,数百公里的广阔草场尽收眼底,牛羊在金黄的冬季草场上悠闲吃草。山前是一片浅滩,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十几只早早飞来越冬的大天鹅在雪中时而整理着洁白的羽翼,时而将优美的头颈埋在翅膀下休息。轻巧的天鹅在薄冰中并不担心格林的打扰,而格林也从不去涉水冒犯这些雪中仙子,自然的相处是那么和谐而美妙。当来年山坳里沉睡的冰龙在春季悄然融化,那雪水将使这片浅滩变成水草丰茂的湿地,每次看见格林曲曲弯弯渡过薄冰暗结的浅滩,映衬着远处飞渡的天鹅,我都觉得像奇幻舞蹈般唯美。我把这一大片浅滩湿地叫做“狼渡滩”。
狼渡滩沿线山腰上大大小小的旱獭洞、野兔洞数不胜数。如果这些洞都有旱獭、野兔,那么足够狼家族享用不尽。丰富的猎物、临近的水源,这是最理想的狼窝之地。可一直以来我也很困惑,狼山附近这么多的旱獭春季一出头可都是狼的美食,为什么格林的父亲还要无视眼前的美食长途跋涉到山那边,在狼妻育子的关键时刻舍身犯险呢?
现实很快就告诉了我答案……
一天清晨,我跟着格林沿着狼渡滩外缘的山梁巡山时,他突然嗅着地面跑到一处旱獭的瞭望台上刨土,我近前一看,浑身血液倒流。旱獭洞被新土填得严严实实,那是显然的人为痕迹,与数天前盗猎者的做法一模一样,看新土上结的霜花,这应该是昨晚动的手脚了。我生怕其中冒出残余毒气,赶紧推开格林,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扒开压洞的石块,清掉浮土向洞里看去:旱獭的每个地洞都是下落洞,几乎垂直下落的洞道设计是为了快速地逃脱,而此刻洞口一个灰扑扑的头镶嵌着上下四颗大门牙在浮土的阴暗处显露了出来,但没有任何声息,洞里还残留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我趴下身子努力伸手进去摸索,抠住那几颗大门牙用力拖拽。一个胖乎乎的灰棕色旱獭被我拖了出来,了无生气地躺在洞口,肚子胀得鼓鼓的,雌性,大约有十斤。一般情况下旱獭是雌雄分居,若是雌性旱獭,洞里应该还有小旱獭,我向里看去,獭洞很深我够不着了。格林一番嗅闻探视,竟绕过我的阻拦匍匐钻进洞去,少时,拖出一只小旱獭。格林深吸一口气像潜水一样再钻进洞去,这家伙竟然知道憋气?!
一会儿,两只小旱獭也摆在了洞口,有七八斤,应该是去年生的小獭子。小旱獭紧闭着眼睛,爪子蜷缩着躺在旱獭妈妈身旁,一家三口,身体已僵硬却还保持着向外挖掘的姿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不由得想起了电影《辛德勒名单》里的场景,这种毒气熏杀的方式的确省事高效。我抬眼望见山腰里十多个獭洞都遭遇了同样的劫难,如此高效的猎杀,来年哪里还能剩下旱獭呢?
我懊恼地奔上山腰,沿路破坏被封堵的洞口,格林则钻进洞去掏獭子,我一口气把所有的洞全部翻开。突然格林尖声惨叫起来,糟,难道还有狼夹子?!我急忙赶过去,格林正拼命地从一个獭洞退出来,而他的鼻子上紧紧咬着一只大公旱獭,格林痛得又蹦又跳。我赶紧掐住旱獭的头使劲掰开他紧咬的牙齿,格林终于解脱出来,他的狼吻已鲜血直流,痛得在地上拼命打滚,狼爪抱着鼻子惨叫连连。旱獭在我手中却并没有挣扎,我小心地松开他,旱獭软绵绵地爬了两步就再不动弹,兔子一样的眼睛里渐渐褪去了最后一点光芒。
或许这个洞是最后被盗猎者下药的,也或许剩下的药量不足,而这只雄壮的公旱獭在满洞毒气中顽强坚持到了天亮。当洞口翻开,格林毫无防备地屏息进洞时,旱獭奋起生命中最后一点力量给入侵者狠命一咬,他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家园。我叹了口气,捧起了这只英勇的公旱獭,我不会因为他伤害了格林而怨恨他,更不会因为旱獭是狼的猎物而抛弃对他们的敬重——每个顽强的生命都有他值得赞叹之处。
我安抚着疼痛稍定的格林,检查了一下他的鼻子。我估计盗猎者很快就会回来收取猎获,此地不宜久留,我快速集中起格林拖出来的六只旱獭,解下一根鞋带,穿过所有旱獭紧咬的牙齿绑成一串扛在背上,迅速向狼渡滩撤离。只要进了那片软泥薄冰湿地,盗猎者的车是绝不敢深入的。
我片刻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回扎营的山坳,那是个隐蔽的地方,除非穿过狼渡滩,否则绝对看不到我的营地。这里不会有人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留下帐篷和沉重的负担,陪格林轻装巡视领地。但是今天营地似乎有点不同,开始我只是隐隐感觉异样——我发现用于充电的太阳能板被扣了过来,但以为是风大没太在意,因为急速逃跑的激动还没平息。
我坐下来喝水休息,解下佩刀动手剖旱獭。格林不住地舔着流血的鼻子,并没有急于上来抢吃旱獭,经过上次的认识他记住了这个异常的味道。我把旱獭的皮扒掉,掏出肺部和肠胃,集中起来准备深挖填埋这些可能有毒的部分,剩下的肉和心肝可以留给格林食用,这也算是还给自然了。
把一只旱獭清理干净,我立刻扔给了格林,但他似乎心不在焉,而是东张西望地耸着鼻子深吸空气,我以为是他鼻子受伤的缘故或者是因为旱獭太臭。旱獭肉的确恶臭难当,特别是内脏和腋下的腺体奇臭无比。当我从背包里找袋子装废弃物,顺便给格林找白药抹鼻子上的伤口时,我猛然发现营地里严重不对了——我的背包是撕开的,里面所有留作备用的风干肉全部不翼而飞,干粮也所剩无几,只留下一些残渣散落在包里,背包上的咬痕与格林相似。有狼来过!凭着对动物行为的了解和在草原独自生活数月的经验,感觉就是那匹跟踪我的狼,而且他还在附近。我不动声色也不抬头,既然大家都好奇就认识一下吧。我沉住气摸到相机,拢在背包里揭开镜头盖,做好随时拿出来抓拍的准备,然后慢慢坐下来斜着眼睛瞟格林的神态,他是我最准确的情报员,这次我要一抓一个准儿!
格林专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山头夕阳照射的方向。方位锁定!我迅速掏出相机朝着那山头一阵连拍!狼影一闪,像往常一样消失了。
我回放照片,放大搜寻……在这儿!就是他!一只鬼魅大狼的影像已明明白白定格在画面中。我狂喜得“呀”一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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