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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九天-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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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先生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对他这种知道所有内幕的人而言,不管徐三现在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他都始终只是一只臭虫——最多是一只幸运一些的臭虫——但不管如何,他终究只是臭虫,一只只配混迹在臭水沟里以与污泥玩耍为乐的臭虫!
  ——而事实上,这么些天来,徐三倒确实表现出了那样的本质……
  清楚的看见了冯先生眼中的轻蔑,徐三的手轻轻颤抖,他只觉得有一股邪火在自己心中烧着,烧得人疼。
  狠狠的掐了掐掌心,徐三道:“还有什么事?”
  冯先生抬了抬下巴,这是一个小动作,是因为内心实在看不起的对方而下意思做出的一个小动作:“你忘记慕容先生的吩咐了?”
  徐三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他心中的火更旺了三分:“我当然记得!我这不是来到羽国当这个神子了么?”
  冯先生笑了笑,带着十足的讽刺和轻蔑:“是吗?那么,慕容先生吩咐你的‘笼络姬容,打压姬辉白’你是怎么做的?”
  又是轻蔑!徐三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克制不住了。
  “我……”徐三勉强开口,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荡,如同一个个咬人的怪兽,尖叫着嘲笑着从他身上撕走一片片血肉。
  眼见着徐三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早明白事无可为的冯先生低声说了一句。
  他说:“废物。”
  徐三打了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了改变自己的那个晚上。
  在那个晚上,在那个小巷子里,他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哀求着,而旁边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喊的,就是——
  ——‘废物’!
  徐三的眼里突然泛出了根根血丝,捏着酒杯,他的呼吸不知不觉的粗重起来。
  冯先生并没有看见徐三的异常——他已经转过了身准备上楼。
  一边往上走着,冯先生一边在后悔。
  他后悔着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劝慕容先生——劝对方烂泥是永远扶不上墙的。
  他还后悔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慕容先生——虽然对方于己有着救命之恩,可那恩情,却到底还是不值得他为一滩烂泥赔上身家性命。
  他更后悔着,后悔——
  “砰!——”
  发生……什么了?心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冯先生只觉得那响声好像近的就在耳边,又好像远的只在天边。
  不过冯先生并没有多想这个。他只迟钝的继续后悔。
  他后悔着,他怎么会明知道烂泥扶不上墙还要涉入这摊浑水呢?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抱着那侥幸的贪便宜心里,那他大概也就不会……
  不会……
  冯先生没有想完。他慢慢的滑到在了地上,暗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脑袋缓缓蔓延过脸颊脖子,再爬至地面。
  站在冯先生身后,徐三拧着破了的酒坛,喘着粗气,满眼通红的盯着已经倒下的冯先生。蓦的,他忽然动了,举起手中已经破了的酒坛,然后狠狠的,一下又一下的照着躺在地上的冯先生脑袋砸去!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徐三狠命的,用着自己全身的力气砸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丢下手中只剩下坛边一圈的酒坛,徐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这么茫然的休息了一会,自疯狂中醒来的徐三才想起要看冯先生一眼。而就是那么一眼,几乎立刻的,徐三手脚发软,一张口便吐出了肚子中的所有东西。慌忙之中,徐三手脚并用,也顾不得身上手上是沾了红的血迹白的脑浆还是黄的秽物,只一个劲的往外爬去,甚至还一个不小心的咕噜咕噜滚下了楼梯。
  重重的喘着气,徐三出了满身冷汗,酒醒了,眼中也已经没了血丝,但他的手,却反而颤抖的更厉害了。
  是害怕。
  徐三在害怕。他的手,他的身子,甚至他的牙关都在疯狂颤抖着,他脑海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浮现: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我……
  我会死!
  蓦的,徐三整个人从地上弹跳起来,再顾不得其他,他一下子冲出挽澜楼,朝着印象中的瑾王府跑去——他要找人救他!他要找一个能救他的人救他!
  帝都内城 瑾王府
  徐三当然没有真正跑到瑾王府,事实上,他一跑出挽澜楼,便被姬辉白老早安排好了的监视的人给抓上了马车,然后一路送到了瑾王府里。
  瑾王府大厅中,听徐三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把事情说完了的姬辉白沉吟片刻,低声自语:“冯先生……死了么?”
  没心情听姬辉白说话也压根没听见姬辉白在说什么,徐三只焦躁的来回走着,一次又一次道:“我没有想杀人!我只是喝醉了!喝醉了而已!——你要帮我,明白吗?只要你帮了我,我就能把你推上皇位!我就告诉他们,你才是上天授命之人!”
  姬辉白站起了身。
  徐三一下子慌张起来:“你要做什么?!如果你不帮我,我出去马上就告诉他们姬容才是真正的该登帝位的人!这两天你跟我走得这么近,你以为你的皇兄还会放过你?!”
  姬辉白的眼神骤然森冷。是比之前他面对着徐三的任何时候更森冷的眼神。
  徐三心中一跳,不知怎么的竟说不出话来。
  姬辉白却已敛下了眼中的神采,他微微一笑,道:“神子不是要本王救神子么?”
  “救……”徐三一怔,转瞬大喜,“你同意了?”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姬辉白道:“一如神子所言。”
  一如徐三所言什么,姬辉白并没有说明。而徐三也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只连声催促:“那你就快吩咐他们把人给埋了!就当是他自己摔了楼梯死了!我还要回去——不对,要给我换一个地方!然后再找几个漂亮姑娘还有酒食来!”
  “自然,不过神子要先和本王去一个地方。”姬辉白道。
  “那就快走!”不疑有他,徐三只催促道。
  不再对说,姬辉白转身,带着徐三往里头走。
  走廊、房间、楼梯、地下甬道……
  等徐三觉出不对之时,姬辉白已经领着徐三在地下甬道里走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本能的觉得不对,徐三喝到。
  并没有理会,姬辉白只径自向里走去。
  略微踟蹰,对自己此时身份深具信心的徐三还是跟着姬辉白往里走。
  一路无话,就在徐三越发觉得不对,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而姬辉白也停了下来。
  望着面前那一间间在昏黄灯火晕染下颜色深浅不一的铁门,徐三的脸色终于变了。忍不住伸手去抓姬辉白的肩膀,徐三声音不觉拔高:“你——”
  徐三的手根本没有碰到姬辉白。
  就在他伸出的下一刻,一声断喝便传入了徐三的耳朵里!紧跟着,徐三只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飞到了半空中,再然后——
  ——再然后,徐三头朝地面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脸上鼻血长流。
  而此时,徐三方才听清楚了刚才那一声断喝:
  ——“放肆!”
  一刹那,酸的疼的滋味齐齐涌上徐三的脑海,让他鼻头一酸,险险掉下泪来!不过立刻,徐三抹了鼻子爬起身来,大声冲着姬辉白和方才把他扔出去的青一叫嚣,神色狰狞:
  “姬辉白,你敢让你的手下这样对我!你等着,等我出去了之后——”
  青一难得轻蔑的笑了笑:“你还有机会出去?”
  徐三看出了青一脸上的轻蔑,不过此时他却没有心情再恼怒回忆了——此时的他,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慌张:“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我是羽国的神子!一个月后羽国就要举行神祭了,如果——”
  徐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他看见青一打开了一扇铁门,他还看见——看见那扇铁门之中,走出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看着那卑躬屈膝的站在青一和姬辉白身旁的人,徐三整个身子都在抖,蓦的,他大叫一声,猛然冲向姬辉白和青一!
  姬辉白连看都没有看徐三一眼。
  而青一,则在徐三距离铁门一丝之遥时重重的合上了铁门。
  双手猛然抓向铁门上的栏杆,徐三大叫:“你们疯了!疯了!就算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又如何?!他没有神力!他没有半分神力!一个月后的祭神大典你们要怎么办!你们会来求我的!”
  本来已经打算出去的姬辉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徐三,他露出了一抹淡笑。
  没有轻蔑,没有鄙夷,只含着淡淡的怜悯。
  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是人类看见蝼蚁在死亡之中极力挣扎的怜悯。
  徐三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发现,相较于那种轻蔑的笑容,他更讨厌眼前姬辉白这种高高在上的笑容,虽然——
  ……虽然依旧绝艳。
  姬辉白开口了,声音泠泠,如涓涓流水,和缓动人:“本王什么时候说过……祭神大典一定要成功?”
  徐三脸色大变:“你、你——”
  姬辉白笑了笑。看着徐三,他轻声道:“本来我是有把你当成傀儡的打算,可你太不受教了……知道自己取死的原因是什么吗?”
  这么说着,姬辉白轻轻抚了一下拿在手上的短杖,也不待徐三开口,便接下去道:“不是你三番四次口出狂言,也不是你三番四次借势欺人,而是……”
  “而是,你三番四次辱及凤王。”这么说着,姬辉白终于看了徐三一眼,“本王的皇兄,也是你配谈论的?”
  微带着嘲讽的说完,姬辉白再也不停,转身便向外走去。
  而落后一步的青一,也懒于再看徐三一眼,只再一次检查了铁门和各种机关,便带着那和徐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转身跟着姬辉白走了出去。
  见所有人都要离开,被关着的徐三顿时焦急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栏杆,他嘶吼道:“等等!混蛋!等等,放我出去,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姬辉白离开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
  “等等,姬辉白!我叫你等等!”铁门哐当哐当的作响。
  姬辉白已经走上了楼梯。
  “等等,二皇子!等等!”连着铁门的墙壁也开始极细微的颤动着。
  姬辉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
  “等等,瑾王!瑾王殿下!求求你了,等等!——”
  “等等……”

  第六十二章 心念成灰(上)

  自从由叶国回来之后,姬容便再没有踏出凤王府一步。紧跟着,在神子越见张狂的言辞以及凤王府越见低调的举动之下,帝都之中,渐渐有一批人开始摇摆。而此时的姬容……
  此时的姬容,正在凤王府的书房中,静静的听着宋先生的报告。
  站在书桌之前,宋先生和先前一样,先拣不要紧的开始说:“凤王,下面有探子回报,慕容公子之前出去和炎国的皇子耶律熙见了面。”
  抬了抬眼,姬容淡淡的应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慕容公子在会内城的时候,遇到了楚尚书的夫人,那位夫人似乎和慕容公子有这些……不寻常的关系。”回想了情报中的叙述,宋先生稍稍沉吟,而后道。
  这次,姬容倒是微怔:“和楚尚书?……”
  这么说着,姬容徒然想起了慕容非的脸——那张和楚飞几无差别的脸。
  不寻常的关系……若是有血缘关系,倒是说得过去了。姬容沉吟着。片刻,他摆了摆手:“接着说。”
  “是。”应了一声,宋先生又说了几件关于姬容身边人的情报,这才自最底下抽出了一份稍厚密报,恭恭敬敬的呈给姬容,道:
  “这是这几日来,那人的情报。”
  接过密报,姬容随手翻了翻,便道:“重点呢?”
  “那神子……”怎么喊怎么不顺,再联系着自家凤王和对方的关系,宋先生索性直接道,“那泼皮杀了人。”
  并未对宋先生的称呼表示什么,姬容只感兴趣于对方的话:“杀了谁?丫头还是侍卫?”
  “都不是。”宋先生笑道。
  “那是?”姬容问。
  “从开头就跟在他身边的冯礼。”宋先生道。
  姬容愣然,转瞬便摇头,微带嘲讽的说:“他倒是始终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掘坟墓。”
  “凤王所言极是。”宋先生回道,倒不完全是在附和姬容。
  “那冯礼是因为什么被杀的?”姬容开口问。
  “因为冯礼和那泼皮交谈之时门窗都紧闭着,事情发生的时间又极短,所以底下的探子并没有收集到什么情报……不过小人以为,冯礼的取死之道在于他对那泼皮的态度之上。”宋先生看着姬容的神色,慢慢道。
  “继续。”姬容开口。
  弯了弯腰算作行礼,宋先生继续往下说:“一个长期生活于底层的泼皮在突然之间得到了偌大的权力,在周围各种和过去迥异的刺激之下,心性定然是极不稳定的……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是张狂恣意,仿佛天下尽握于手中,但其实是敏感自卑,时时疑心他人看不起自己。这样的人在外界的权力和内心的自卑反复刺激之下,会不知不觉的越来越暴躁。而冯礼和那个泼皮交谈的时候,那个泼皮还是醉了的酒的……依着冯礼那着实有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来看,很明显,他是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那泼皮,才被那泼皮用一个酒坛子从身后活活打死的。”
  说到这里,宋先生稍微歇了一会,这才笑着继续道:“可笑那泼皮虽在激怒醉酒之下杀了人,可终究只有鼠胆——竟然立时冲出挽澜楼,跑到瑾王府去见瑾王,想是去寻求庇护了。”
  在心中鄙夷着那个徒有尊贵称呼却一无是处的泼皮,宋先生忽然想起了外头关于那泼皮和自家凤王的各种传言。
  那样的一个泼皮……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人听了传言后投到那泼皮门下,那还真是……琢磨半晌,宋先生暗自摇摇头,心里竟绝少的升起了一抹同情。
  那还真是……悲哀啊……
  始终安静的听着,待宋先生说完所有之后,姬容才轻轻应了一声:“那泼皮进了瑾王府?”
  “是。”宋先生回答,“那泼皮出了挽澜楼之后,先被拉上了一辆车,而那辆车最后进了瑾王府……应当是瑾王留在那泼皮身边盯梢的人。”
  姬容点了点头:“之后呢?”
  明白姬容问的是什么,宋先生道:“瑾王府我们进不去,但那泼皮在进去的一个时辰之后就出来了,并且……”
  “继续说。”姬容淡淡道。
  “并且还跟着瑾王府的人……瑾王帮那泼皮处理完事情了。”宋先生低声说。
  “解决?——倒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姬容开口,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
  宋先生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解决一个死人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却代表了瑾王府的态度——代表了姬辉白的态度。
  那个泼皮就算贵为神子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如烂泥始终是烂泥,泼皮也始终只是泼皮。可若是瑾王府有意站在凤王府对面,甚至打算接着那泼皮那层尊贵的光环做些什么……
  宋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姬容,可是姬容已经开口:
  “我吩咐的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即将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住,宋先生一时有些难受,却不敢多停,只收摄心神,忙道:“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并且十分顺利,只等神祭来临了!”
  “那就好。”姬容点头。他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月,春花悄然绽放,暗香满园。
  姬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窗外,他淡淡道:“你记得——神祭不能成功!”
  “小人明白。”宋先生回道。
  “没事的话,就下去吧。”点点头,姬容说。
  宋先生并没有立刻出去。他站在了原地,说:“神祭之事干系重大……凤王,要不要派人到瑾王府那里试探试探?也好早做打算。”
  试探?……姬容敛下了眼:“不,不需要。”
  宋先生有些不解:“可若是……”
  姬容冷淡的开口:“若是瑾王府那头定要保神祭顺利,本王也已有所准备;而若是……”
  而若是……若是他并不打算,那……姬容没有再想下去。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屋内古玩架上的一个小角落里。
  一块裂了一条缝的黄玉原石正安安静静的呆在那儿。
  若是……姬容念着,眼神不觉柔和了些。
  姬辉白有些累。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疲惫。
  坐在瑾王府的书房中,姬辉白伸出手指按了按额角,片刻后才开口:“青一?”
  “是。”本来还空无一人的书房响起了青一的声音,紧跟着,青一的声音出现在了姬辉白面前——仿佛任何时候,他都时时刻刻的隐在一旁,等候姬辉白的命令。
  “那个人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么问着,姬辉白从那在桌面上堆得不矮的折子堆中取出了一张折子。
  “没有。”青一摇了摇头,“那个人所走每一步、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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