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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朋友。”秦思虞扁着嘴，哀怨地看着言微鱼，“连等我好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这样很无赖。吃定自己不可能一走了之，所以就为所欲为了？
　　言微鱼不说话了，沉默的样子让秦思虞有些担忧又有些惶惑：“微鱼？”
　　“我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如果没有朋友，我可以请人来照顾你。”言微鱼这么说着，然后就要走，秦思虞慌乱地起身要阻止他离开，结果扯掉了手上的点滴，还拉伤了，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言微鱼吃了一惊：“你在干什么！”然后按铃找医生。
　　秦思虞浑然不顾手上的伤，只是惨兮兮地抱着言微鱼的腰，把脸贴在他小腹上：“我错了，对不起，不要走……”
　　感觉眼前的他，回到那一年，他第一次亲吻自己之后划伤手然后委屈不已的样子。
　　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松开，我不走。”
　　秦思虞迟疑地放开了言微鱼，见他有退开的意思立刻又揽得死紧。
　　……太卑鄙太小人。
　　言微鱼深吸一口气：“放开，我要生气了。”
　　秦思虞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他。
　　医生来了免不了是一番训斥，秦思虞不情不愿地贡献了左手，重新被挂上了点滴。
　　等到又剩下两人时，气氛一时间有些静默。
　　“以前，你生气了总是低垂着头不理我。”秦思虞看着站在窗前的言微鱼，歪着头陷入了回忆里，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记恨很久，总是会原谅我。”
　　“人是会变的。”言微鱼没有看他，只是淡淡说。
　　“是啊，人总是会变，总是任性自私的那个，也可能会变得有资格去爱。”秦思虞低低地说，然后突然声音变得有些讨喜的小得意，“微鱼，我现在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呢。我知道你的生日在六月二十二，虽然我们的星座好像不太配不过完全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很爱吃清蒸鱼，所以我现在也非常爱吃鱼，我还知道你喜欢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其实比起《天鹅湖》我更喜欢《睡美人》……微鱼你小时候真的是很可爱，还有扎辫子的照片，看了让人很想亲……对了我这么多年都不抽烟喝酒，参加聚会也从来都不过夜，而且绝对都是参加从众的活动，不单独约会男男女女，我很洁身自好实在忍不住都是DIY……”
　　“够了！”听着秦思虞乱七八糟的话语，却发现窘迫的是自己。言微鱼用微凉的手背贴在脸上，这个小动作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微鱼你害羞了啊。”心情大好，“我记得的，你原来经常做这个动作，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原来是害羞的意思……”
　　“闭嘴！”呆不下去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又蔓延开来。
　　“微鱼过来一下好不好？”某人乞求的声音响起。
　　迟疑着走过去，被拉住了衣角，小狗一样润湿明莹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我困了，可是睡不着，可以给我讲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吗？”
　　心底的一角软软地陷落，只是想知道答案，于是问着：“总是睡不着吗？”
　　“每天。”秦思虞闭上了眼，觉得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右手背有些疼，但是手心里俱是温暖安心。
　　“骗人……”一定是撒谎吧。
　　“安眠药吃了十年，现在吃四粒有时候都不行。”秦思虞将脸靠近他的衣角蹭蹭，头脑因为觉得恹恹欲睡而变得浑噩，　“其实……偶然也能睡着，但是睡得不好就是了。”唔……现在觉得好舒服，好想睡过去。
　　突然觉得眼睛湿了，言微鱼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秦思虞已然陷入了梦乡。
　　根本就不用讲故事了，只要他在身边，不管做什么，他都能睡得很好。
　　




第十七章

　　试着把秦思虞给移开，秦思虞不安地呢喃了一句，然后还是顺从地被推开了。
　　对这个人，总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很久很久以前，会因为他细小的举动患得患失却不由自主地心软，很多年后，还是会因为他细小的举动而心里滋生心动的温存。
　　可是。。。。。。会害怕，会很害怕。不知道这样的他，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如他所言，很爱自己，不会再丢下自己？
　　手心泛冷，看着病床上缩起身子睡觉的秦思虞，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以前两人一起的时候，秦思虞很喜欢抱着他睡，把脸埋在他的颈间，手环着他的腰，把整个他贴在身前密实地没有间隙，两个人的温度和气息渐渐交融在一起，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在这段回忆里，只有温暖，没有伤害。
　　伸出手去，轻轻摸着秦思虞的脸颊，沉睡着的秦思虞无意识地更加贴近他的掌心，他缩回了手，秦思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眸里露出脆弱的神情：“微鱼？”
　　言微鱼没有说话，只是像着迷了一样看着他。仿佛陷入在某种不可自拔的情绪之中。
　　秦思虞怔怔地看着言微鱼，情不自禁地撑起身，吻上了他的唇。
　　一如记忆里的美好柔软，温润的触觉让他眼里泛起潮意。没有被他推开，没有被他拒绝，伸出右手摸索到言微鱼的左手，和他十指相缠，突然，碰到了什么，被巨大的惊喜给攫取了心脏，只消再着力一分，也许会狂喜而碎裂。
　　分开的时候，秦思虞撑身子的胳膊有些不稳，言微鱼怕他挂着点滴的左手又会因为乱动而弄伤，赶忙帮他把枕头垫在身后。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惯性。
　　秦思虞将言微鱼左手的袖口拉上一些，果然看见了那条手链。十年之久，和自己的一样，略微有些发黑，但是完好地戴在手腕上。
　　“那时候我明明帮你戴在右手的，我还记得，是扣在了这个位置。”秦思虞慢慢地把脸贴在言微鱼的手心里，气息呵在言微鱼的手中，有些麻痒。
　　“。。。。。。因为一直需要写字的关系，所以换了手。”其实，没义务解释的，依然只是不由自主。
　　“当数学老师，很辛苦吧？”秦思虞抬起脸，温柔地问，然后浅浅地笑了，“尤其是高中的小孩子。”
　　“。。。不会。”想到了以前的高中生活，神色略有些黯淡，不过想起自己的学生，唇边泛起和暖的笑，“他们都很聪明好学，当老师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这么温柔，会有很多高中小鬼喜欢吧？”一边嘟哝着，一边又把脸埋在他掌心里。
　　言微鱼哑然失笑。然后跟他说：“该换点滴了，躺好。”
　　
　　从医院出来，微微刺目的阳光，秦思虞眯起了眼，下意识环住旁边言微鱼的肩，把额头抵在他的肩头：“阳光很刺眼。”言微鱼和他的高度差，还保持在了差不多的高度，让他觉得很多东西，都不曾改变。
　　在医院住了两天，却有种幸福了一辈子的错觉。不去理会酒店的经营，不去理会别人的目光，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身体，只需要自己身边的这个，让自己的心都暖和了的人。
　　“不要这样。”周围人有奇怪的视线投射过来。上次在医院门口也是这样，他都不会觉得尴尬吗？明明，明明以前是那样激烈地抗拒被人闲言碎语……
　　“害怕吗？”肩头上的秦思虞低低地笑了，然后抬起脸，正儿八经地退开一步，眼睛直视前方，话却是对言微鱼说的：“对不起，以前我没有勇气，但是以后我会站在你前面。”坚定的声音染上一抹歉疚，“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不会再在人前这个样子。”
　　鼻子不争气地发酸，言微鱼垂着眼盯着眼前的台阶不说话。
　　“见你这个样子，和以前真是像呢。”秦思虞笑了，觉得心情愈发轻快。
　　这两天，微鱼对他，和以前别无二致。现在的微鱼，和以前的唯唯诺诺有些微的不一样了，会对他生气，会对他强硬，会跟他说出心里的想法。其实不管什么样子的相处，只要是他，都是最好的。
　　“我，我要回T市了。”言微鱼说。
　　秦思虞心一沉，旋即感到自己宛若沉入冰冷的湖水里，几乎不敢相信地发出声音：“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的飞机。”已经和父母说过了，微闲和周沐也知道，只是被他嘱咐不要告诉秦思虞。他本来就只是回来面对的，既然不是不可面对，而现在某些情感又忍不住要倾泻，他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如果没有重逢秦思虞，或者会待久一些，重逢短短的日子，让他看清楚了内心。
　　原来，还是非他不可。
　　原来，还是深深地爱着他。
　　明明当年是那样痛过，都完全没有办法讨厌这个人，更不要说是恨了。
　　重逢后的每一句让人沉沦的，甜蜜的话，让他心里泛酸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就像是明知道是陷阱，还是止不住伸出脚探下去，然后泥足深陷。
　　也许，他是太想保护自己了吧，才会害怕重蹈覆辙。
　　秦思虞不需要做什么，他没有恨过他，也就无所谓原谅与否的问题，他只是沉湎在那种难堪之中，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而已。
　　离开吧，就让这短暂的，温暖的交集，成为他释怀的理由吧。至少这一次，可以笑着说再见。
　　没有什么遗憾了，真的没有了。
　　
　　秦思虞看着言微鱼，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深：“一定要走？”
　　“嗯。”言微鱼没有看他，目光在台阶游移。
　　“还会回来吗？”秦思虞问，声调没听出太大的变化。
　　说不上心里隐隐的失落是什么，难道会期待他说“我和你一起去”又或者是急切地挽留，这样的自己，果然还是很可怜。
　　言微鱼又“嗯”了一声。他会回来看父母和微闲的。虽然微闲纠结着他不留下的问题，但是他说，她如果不幸福，他会杀到A市找周沐算账，微闲就破涕为笑了。
　　秦思虞就淡淡地笑了，眼中倏忽而逝一道志在必得的坚定光芒，只是言微鱼没有看见。
　　这时秦思虞的手机响了，他接起，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情，但是他只是说了两个字：“推掉。”然后就挂线，问言微鱼，“下午几点的飞机？”
　　“16：05。”
　　“现在才十点不到，去看电影好不好？”撒娇耍赖的口吻。
　　“不行，我要回去。”言微鱼坚持。
　　“一场电影不过两个小时，附近就有电影院，看完我就送你回去拿行李，再送你去机场，好不好？”秦思虞软磨硬泡，因为先前答应过的关系，手上不敢有不规矩的举动，但是语气异常委屈，让人无法抗拒。
　　言微鱼皱皱眉，勉为其难地松了口：“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坐在电影院里，周围寥寥几个人，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开始放映紧张刺激的恐怖片，秦思虞捧着爆米花，献宝一样放到言微鱼的面前。言微鱼轻轻摇头，秦思虞嘟着嘴：“现在这样的电影院已经不放映你喜欢的科普电影了，真是的。”
　　“你不是不喜欢么。”言微鱼偏头，微微勾出唇角的弧度。
　　在昏暗的空间里，秦思虞却看痴了，呆呆地说：“可是，你喜欢。”
　　“恐怖片也不错。”言微鱼说，突然软软地笑了，“你在怕吧？”
　　被拆穿的秦思虞顿时有些尴尬，顺势靠在言微鱼的肩头：“才不是，我可是男人。”
　　可是动作分明不是这么说的，言微鱼浅笑出声。
　　秦思虞唇角上扬，能让他这么快乐地笑，真是太好了。眼睛微微发痛，心尖也一并被传递了。想这样子一辈子，到老，到死都不分离。
　　电影进入最紧张的阶段，屏幕上的女主人公喘息着，惊惶的大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豆大的汗顺颊而下，身后那黑暗的幽邃的角落渐渐产生了异动，一点点从暗处爬了出来，一双手，两双手……
　　周围的人吸冷气和尖叫的声音传来，虽然没几个人，但是效果并不亚于恐怖片本身。
　　秦思虞附在言微鱼耳边说：“我今晚如果睡得着，也一定会做噩梦。”
　　言微鱼笑笑，声音里有着看破得失的悠远意味：“怕什么呢，都是假的。”
　　因为童年阴影无法摆脱所以遭到了噩梦的侵蚀，只是下一刻，女主人公从梦中惊醒就会知道，这只是梦魇，不是真实。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女主人公也是一样的。无论是最开始总是会被周围人嗤笑的噩梦，还是秦思虞露出温存神态的美梦，对他来说，也许都不是一种真实。
　　自己脆弱的心情，连一场恐怖片都能勾起。真是太过无用了。
　　“可我是真的。”秦思虞有些无助地以手撑着自己的下颚，然后像是在讲述什么似的，“微鱼，你怕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当年我对你，不只是辜负，更不如说是逃避。我害怕你走进我心里成为我的弱点，我害怕你看出我也是没用的人，我害怕你知道我内心的阴暗后会不要我……”苦恼地以手掩面，“不知道怎么说，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坏，不仅仅是喜欢你，还很嫉妒你，又很吃醋，但是你一直都很包容我，我以为怎样都不会失去你……其实我应该庆幸，如果不是真的失去你，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是这么糟糕透顶的人……”
　　自说自话了许久，才从自厌的情绪里抽离，看向言微鱼，言微鱼目光有些松动，见秦思虞注视着自己，垂着睫不说话。
　　“对不起。”秦思虞讷讷地开口，不知道再说什么。
　　重逢之后，反复道歉的人，变成了他。
　　“我很高兴。”言微鱼低声说，“谢谢你的坦白。”
　　心里的某处疼痛得到了熨帖，知道自己当年并非一厢情愿，知道这个人曾经经历过和自己一样的辗转，这刻的他，真实而透明地把心呈给自己看，真的，真的是足够了。
　　“微鱼。”听了言微鱼的话，秦思虞眼角湿了，而他也不想掩饰什么，只是像个孩子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好看电影吧。”言微鱼将视线重新投注在大屏幕上。秦思虞开口问：“还是……要走吗？”
　　“嗯。”肯定的语气。
　　“也好。”秦思虞浅浅笑了，“不要太轻易回到我身边，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比你想象的更加爱你。”
　　在稀稀落落的尖叫声里，在荧幕上的女主人公紧张崩溃得让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的状况下，言微鱼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地，悄悄地红了。
　　
　　




第十八章

　　回到了T市，继续自己的教学，早上七点半到校，下午六点钟离开学校，晚上八点吃完饭，晚上十一点批改完作业，撰写好第二天的课程内容和安排，高一的课程没有很紧，学校也并不严苛，生活得平平静静。
　　好像回去A市的自己，变得更加释然和从容了。尽管被秦思虞告白，却做好了觉悟的准备。
　　毕竟不是当年纯情的孩子，什么都只会一门心思地相信。少一些期待，其实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这天下班回家，刚刚做好晚饭，听到门铃声，一边问着“哪位”一边开门。
　　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墨色的眼眸，里面交织着思念，期待和微笑。
　　“我来了。微鱼。”他说。见言微鱼还是愣愣的样子，便上前一步，单手拥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我在T市买了房子，秦氏兼并了‘翔安’酒店，以后我会常驻在这边管理这边的事务。”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简略地讲着自己的一点事情，“好吃。微鱼你做什么都好吃。”
　　“也只是两个月而已吧……”两个月没有联络，都在做这些事情吗？要做到这个样子吗？某一瞬间心里有些心虚，因为自己并没有全然尽信他的告白。
　　“两个月很长了啊。一直忙得像陀螺一样。”秦思虞歪头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小孩子的可爱，“如果你要在T市，那么我就来T市。不近水楼台，怎么能得月呢。”
　　“不用做这些的吧……你这样叔叔阿姨他们谁来照顾……”他的父母还在A市，他就这样又买房子又兼并酒店的山长水远跑过来，会不会太超过了。
　　“微鱼，不用操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要知道，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不要有负担，不要想太多，好不好？”秦思虞软软地调子听起来很舒服，声音微沉声线却很动人，“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以前一直等你放开回去，既然你原谅了我，我就厚脸皮赖过来，可不可以让我的美梦做久一点，不要拒绝，好不好？”
　　总是问着“好不好”的男人，和以前少年时期耍赖没两样。
　　“我并没有原谅……”见秦思虞眼睛睁大，赶忙解释清楚，“因为我没有怪你，所以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你总是这样温柔……发生了那种事情，”自厌的情绪浮现在秦思虞眼里，“要是我，肯定会恨死对方，甚至杀了他都可能。”
　　“怎么会。”淡淡地笑，“只是有些……失望。”
　　第一次袒露自己的真实心情，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但心里其实是轻松的。
　　很早之前，其实就很向往秦思虞这个人，很想踏进他的世界里，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