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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证词(法医秦明系列2)-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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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接着说:“两名死者的头部损伤都非常简单,说起特点,一是重,二是密集。说明凶手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打击男性死者的枕部和女性死者的颞部,导致两名死者瞬间死亡。既然动作简单,目的明确,应该是激情杀人或是报复杀人。结合我们之前说的现场印痕的问题,所以应该考虑激情杀人。”
    “激情杀人的目的何在?”曹支队长问。
    其实我知道曹支队长早已心里有数,只是想通过法医技术进一步印证他心中所想。
    我说:“现场两名死者都是赤裸着,而且女性死者阴道内有精斑。结合调查,女性死者生前滥交。所以我认为,本案的激情杀人应该是情杀的一种。换句话说,可能是张花娆这一晚上约了两个情人,结果时间没算好,约在后面的情人在屋外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一时醋意大发,就下了杀手。”
    “听起来很合理。”曹支队长说,“和我想的基本差不多。前期调查发现,张花娆确实有一晚上约好几个情人来自己家的先例。”
    “目前侦查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了吗?”我问。
    “现在正在摸排整理。”曹支队长说,“我要求他们细致查找,一个都不放过,把所有和张花娆有染的男人全部找出来以后,一个一个问话。”
    “可惜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林涛说。
    “不要紧,凶器被凶手带走了,说不准在凶器上可能会有发现。”曹支队长说,“目前还是以查人为主要切入点,我相信,两天之内可以破案。”
    “那就好。”我笑着说,“再过几天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了,我得赶在那天之前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宝一齐来到了审讯监控室,观看正在接受询问的男人们。
    在监控室里坐了两个多小时,询问了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非老即残,还有一个流浪汉,可见这个张花娆真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不过经过简单的审查,这三个男人都被果断地排除了,因为这三个男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我回过头问坐在身后的主办侦查员:“你们摸出来多少人和张花娆有染?”
    侦查员用笔在笔记本上点来点去,说:“目前确证和女死者有过性关系的,有四十七个。”
    “四十七个!”我大吃一惊,“你们一上午顶多问五个,这你们要问到什么时候去?”
    主办侦查员耸耸肩表示无奈:“除了我们这两组人负责逐一问话,还有四组人在负责外围调查。其实问话倒不是主要的工作,外围调查可能会发现更多的线索,而且这些人提供的不在场证据,我们都要一一核实。”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那就辛苦你们了,反正我也不懂侦查,不如我去龙都看看他们此前没有破的一起命案吧。”
    “你们还要去龙都?”
    “是啊,”我学着主办侦查员耸了耸肩,“领导交办的任务,来办此案的空闲时间要去龙都履行命案督导的职责。你们加油,我相信我回来的时候,案件已经破了。”
    “差不多。”主办侦查员信心满满。
    程城市区和龙都县城只有三十公里之遥,我们在午饭前赶到了龙都县公安局。
    简单吃了午餐,我们就要求县局提供半年前未侦破的一起命案的卷宗。
    “我们今年发了十二起命案,就这一起没有侦破了。”县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说,“不过这起案件我们非常有信心侦破,只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话音刚落,档案室的女警送来了案件的卷宗。
    “那就好,听局长这么有信心,我也放心了。”我一边敷衍着局长,一边翻看着案件卷宗。
    一目十行地看完案件的现场资料和前期调查情况,我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又打开了现场照片的档案。
    大宝注意到了我表情的变化:“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回答大宝的问题,直接翻到了尸体检验的照片,只看了一眼,我就压抑不住内心的颤抖,抬头问道:“局长,你确定没有拿错卷宗?”
    “拿……拿错卷宗?”局长被我这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拿错卷宗?季华年被害案,没错啊,就是这本卷宗。”
    “可是,”我盯着卷宗中的尸体照片说,“这明明是‘云泰案’啊!”
    3
    “‘云泰案’?”局长如释重负,说,“哦,季华年的案件应该和‘云泰案’没什么关系。”
    “七年前与五年前分别在云泰连发两起,三年前又在云县和龙都各发一起的‘云泰案’,都是住校女学生在夜间上厕所的时候,被人挟持到厕所附近的偏僻地带,摁压头部致使口鼻腔压闭、机械性窒息死亡,然后奸尸。”说起“云泰案”,我就隐隐有种心疼的感觉,“本案虽是女工,但也是半夜值班去上厕所,在厕所附近被压闭口鼻腔窒息后奸尸,作案手段完全一致,为什么和‘云泰案’不一样?”
    “秦科长对‘云泰案’真是了如指掌啊。不过,不知道秦科长知不知道‘云泰案’的串案依据是什么?”局长反问我。
    “我之所以关注此案,是因为七年前第一次发案的死者,是我女朋友的堂妹。”我黯然地解释道,接着回答他的问题,“上述四起案件的串案依据,除了我说的作案手法,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在四名死者体内均发现了微量精斑,可是没有精子,无法做出DNA分型。”“是啊。”局长说,“可是本案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有精子的精斑,而且也做出了DNA基因型。秦科长的亲属涉及本案,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草木皆兵啊。这两案之间是有明显的差距的。”
    “原来局长对破案的信心来自于死者体内的精斑,有了DNA,你们就不怕破不了案,是吗?”我说,“请问你们这间会议室有能连公安内网的电脑吗?”
    局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给我。我打开串并案件系统,下载了“云泰案”几名死者在现场的照片,在电脑桌面上并列排开。
    “不瞒局长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新的串并案依据。”我说,“您看,这四名死者的双手是背在背后,被绳子捆着,对吧?”
    局长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您一定没有注意到,捆四名死者双手的绳结,打法是一致的,而且并不是常用的绳结打法,是一个烦琐但并不实用的绳结。”
    局长把眼镜推上额头,眯着眼观察电脑屏幕里的几张照片,逐渐地,他的表情也开始凝重了起来:“居然和我们这一起案件的绳结一致。”
    “您也看出来了吧?”我得意地说,“所以,我觉得这一起案件和‘云泰案’可以串并。因为这一起案件发现有凶手的精液和DNA分型,所以我认为,‘云泰案’的破获,很有可能会以本案为突破口。”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局长问。
    “下一步,加紧对精液主人的查找,尽快查缉凶手,防止他再出来作案害人。”我说。
    局长点了点头。
    大宝在一旁插话道:“可是,为什么前四起案件中没有精子,这一起又出现了精子?”
    我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回去我就打报告,申请把此案串并‘云泰案’一并侦查。”
    此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激动之情,“云泰案”的侦破工作,可能真的出现曙光了!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林涛的电话,林涛让我们赶紧返回程城市,裸死案件的侦破工作又陷入了僵局。
    赶回程城市的时候,林涛正拿着一根漆黑的铁棍,左看右看。
    “哪儿弄的打狗棍?”我问。
    林涛头都没抬:“这是现场大门的门闩。”
    “扯淡吧,大门明明是红色的。”
    “有点儿常识好不好。”林涛白了我一眼,“这根门闩我们熏显过指纹的,当然就被熏成黑色的了。”
    我定睛看去,黑色下确实掩盖了红色的油漆,我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不是说出入口是后门吗?怎么又开始打起大门的主意了?”
    “是个意外的发现,”林涛说,“昨天下午,我们又复勘了现场,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我也是偶然间注意到了这个门闩,发现上面有一枚新鲜的血指纹。”
    “血指纹?”我说,“那肯定是和本案有关的。”
    “是啊,目前已经排除了这枚指纹是死者的,初步判断这枚指纹是凶手留下的。”林涛说,“刚才我又把门闩熏显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的新鲜指纹。”
    “你真棒。”我高兴地拍了一下林涛的肩膀,“有了这个指纹,犯罪分子甄别就不是问题了。不过,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去摸大门门闩呢?既然他是撬开后门入室的,说明大门当时应该是锁闭的呀。”
    “关键问题不在这里。”林涛说,“有了这枚血指纹后,专案组就开始收网了,把前期排查出来和张花娆有染的男人的指纹一次性全部提取了过来。昨晚我加班做了比对,全部都排除了。”
    “全部排除?”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会不会是前期排查不细,有遗漏的?”
    林涛摇摇头:“专案组说不可能,前期调查很清楚。”
    我靠在桌沿,低着头想了想,说:“难道是我们侦查范围划错了?”
    “有这个可能。”林涛说,“案件看起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铃铛姐的生日,恐怕你是赶不上了。”
    “不会的。”我强颜欢笑,“案件问题出在哪里,我今天就要找到。现在我去现场再看看,你去不去?”
    “去。”
    尸体虽然已经被拖走,但是现场遗留的血泊、脑浆和粪便依旧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刚进现场,我又不自禁地揉了揉鼻子。
    林涛一进现场就打开随身携带的多波段光源,对着地面和墙壁到处照射。
    现场勘查员就是这样,案件不破,勘查不止。也就是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勘查中,会不断地发现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我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观察血迹形态。
    我在深深自省,第一次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现场重建和犯罪分子刻画的内容,先入为主地认为本案矛盾关系明显,应该会很快破案。如今案件陷入僵局,我必须要重新从现场重建开始。
    我蹲在床边,任凭那种恶心的气味冲击着我的嗅觉神经。
    小床的东头,是付离躺着的位置。尸体原始头部的位置下,有一大摊血迹,血迹已经浸染到床垫里,向周围扩散,形成了一大片血泊。尸体原始下身的部位,被尿渍浸染成地图状,地图的中央黏附着黄色的粪便。
    我探过身去,防止粪便擦蹭到自己的身上,用强光手电照射付离原始位置的床单。
    “尸体压着的地方,包括头部血泊里,都可以看到有一些片状血迹。”
    我说。
    林涛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探着身子看那摊血泊:“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尸体原始状况是俯卧或仰卧在这个位置,血迹是不可能喷溅到这边床单上的。”
    “但是你看,张花娆尸体覆盖的床单就没有任何喷溅状血迹。”我说,“床就这么小,男死者是在什么位置、什么体位下被打击头部的呢?”
    张花娆尸体的位置几乎都无须用粉笔画出原始状况,她头部周围的床单和墙壁上布满了喷溅状血迹,头的位置却是一个空白区。
    “我好像有一些想法了。”我说,“不过需要结合尸体上的损伤和血迹分布来综合分析。一会儿看完现场,我要去复检尸体。”
    林涛抬起头看看天花板,说:“你看,天花板上也有甩溅状血迹。不过看起来这个甩溅状血迹的位置有些靠后。”
    “我去重新看看尸体照片,再重新检验一下尸体的损伤。”我说,“你留在这里做个侦查实验吧。用锤子沾点水,模拟一下打击动作,结合现场的喷溅血迹形态,看看凶手打击死者头部的时候所站的位置究竟在哪里,还有就是凶手究竟有多高。”
    “好的,明天上午专案组会议上碰头。”林涛说。
    我和大宝驱车重新回到程城市殡仪馆,把冰箱中已经冻成冰棍似的尸体拖了出来。
    我在一旁打开笔记本电脑,用电脑上的照片比对眼前的这两具尸体。而大宝则穿上解剖服、戴上橡胶手套,准备对特征损伤部位进行局部解剖。
    “尸体的原始照片就是这样。”我把笔记本电脑侧过来给大宝看,“男死者的面部是没有血迹的,说明他被打击枕部以后,就一直处于一种仰卧姿势,血迹都往下流了,没有流到面部。可是女死者的面部,甚至颈部、胸腹部居然也是没有血迹的。”
    “女死者头上没有开放性损伤,她没有出血,当然也没有血迹。”大宝说。
    我切换到现场照片,说:“现场的床这么小,除了男死者躺着的位置,就只剩下女死者躺着的位置了。而且女死者的头部周围都有喷溅状血迹,为什么唯独女死者的面部、颈部、胸腹部没有被血迹喷溅到?”
    “呃……因为他们俩正在忙活?”
    “你是说,之所以女死者身上没有见到喷溅状血迹,是因为女死者被东西覆盖了。”我说。
    “对啊,被男死者覆盖着呢。”
    “我开始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女死者不可能盖着被子,因为即便盖着被子,头面部也应该有喷溅状血迹,如果头面部也蒙在被子里,那她头部周围床单则不应该有喷溅血迹。”“那个,这有什么问题呢?”
    我没说话,放下电脑,戴上手套,切开了男、女死者额头部位的损伤。
    “皮内出血,”我说,“这样的出血,通常是两个硬东西中间有软东西沉淀,硬东西相撞,在软东西上留下的痕迹。”
    大宝点点头:“而且巧在两个人的额头头皮都有这样的皮内出血,形态一致。”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把现场重建一遍。”我说,“案发当时,付离和张花娆的位置是一上一下,付离在上,张花娆在下。凶手撬门入室后,用锤头从背后多次连续打击付离的后脑,导致付离当场死亡。这个时候,因为付离的头部下方有张花娆的头部沉淀,两个头颅会发生激烈碰撞,形成两人额头上的皮内出血。”
    我顿了顿,接着说:“付离被打击后迅速死亡,凶手又把付离的尸体翻到一边。此时张花娆因为头部受撞击,处于半昏迷状态,凶手随即又用锤头打击张花娆头部,导致她随即也死亡。”
    “嗯,”大宝说,“这样一来,尸体上所有的损伤都能解释了,但是好像对案件侦破没有什么帮助吧?”
    “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么细,”我说,“既然重建了现场,那么问题就来了。”
    “什么问题?”
    4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宝满怀信心地坐在专案组会议室里。旁边坐着的,是同样也满怀信心的林涛。
    “经过我们昨天复勘现场和复检尸体,基本把凶手在现场的活动过程还原出来了。”我开门见山地说,“通过现场、尸体上的血迹分布和尸体上的一些特征性损伤,我可以断定,凶手行凶的时候,男女死者正在发生性行为,凶手是从背后突然袭击的。”“我赞同。”林涛说,“根据昨天的现场实验,依据喷溅血迹形态和天花板上的甩溅血迹形态,凶手确实是在女死者躺着的位置前侧发动攻击的。”
    专案组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大家都在想,工作一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接着说:“好,既然是正在发生性行为的时候被打击致死,那么请问,女死者体内的精液是哪里来的?”
    “大小便都失禁了,精液不可以失禁吗?”有侦查员问道。
    “有的重度颅脑损伤案例中,确实有滑精的现象,”我说,“但是精液失禁和射精是不一样的,提取发现的位置和量的多少都有区别。”
    “这个也不应该算是个问题吧。”曹支队长转头对小杨说,“精液不是送去DNA检验了吗?结果怎么样?”
    小杨支支吾吾半天,说:“DNA结果今天上午才能出来。”
    “今天上午?”曹支队长大发雷霆,“都几天了,DNA还没出来?”
    小杨说:“最近DNA实验室接的打拐任务重,本来我们认为这个案子没有什么问题,查完因果关系就破案了,所以对精液的检验也不是很重视。”
    “可以理解,我们开始也都先入为主了。”我为小杨开脱,“之前我们确实都认为此案无须刑事技术的支持,矛盾关系明显,只需要深入调查就可以破案的。”
    曹支队长说:“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我说:“我们通过对现场以及现场的衣物进行勘查,发现凶手进入现场后,没有任何翻动现场的迹象,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为了财。痕迹检验通过对撬门的痕迹进行分析后,确认撬门的工具是一把类似瓦工铲的工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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