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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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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姐姐芭芭拉、姐夫及全家
佩里保存这封信,并把它归入特别珍宝之列,不是被姐姐的感情所打动,他才不会呢。他“讨厌”芭芭拉,那天他曾对迪克说:“我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我希望我那该死的姐姐也在那所房子里。”(迪克笑了,同样坦白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第二任妻子也在那里,该是多么有趣啊。她,还有她那该死的家人。”)不,他之所以珍视这封信是因为他的狱友,“智慧超群”的威利·杰伊为他写了一段“极其微妙”的分析,不空行的大字足有两页,顶上还加了个“读信有感”的标题。全文如下:
1。 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希望这是一次对基督教原则的动情展现。也就是说,你给她的那封信明显惹恼了她,她想使你为这封信而感到后悔,以此挽回她的颜面,并使你在下一封信中处于守势。
然而,当理智被情绪所感染时,很少有人能表现出普通伦理道德中的原则。你姐姐正体现了这样的失败,因为在写信过程中,她的判断逐渐让位于情绪,她思路清晰,想法很好,但并非不受偏见的影响,因而是不客观的。那是一种在回忆和挫折感的刺激下产生的情绪;因此,不论她的告诫多么明智,也不可能促使你转变,而只能使你产生在下一封信里报复她的决心。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一个愤怒和厌恶的循环,最终达至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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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二章(48)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2。 这是一封愚蠢的信,出自人类的弱点。你给她的信与她给你的信都没有实现各自的目的。你的信试图向她解释你对生活的看法以及你受此看法影响的必然性。你的信是注定要被误解的,或者被过于看重其字面的涵义,因为你的想法是离经叛道的。还有什么能比一位有着三个子女、“忠实于家人”的家庭妇女更保守呢????她厌恶一个背离传统的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传统中有相当多的伪善。任何有思想的人都很清楚这一悖论;但是在与传统的人打交道时把他们当成伪君子是比较有利的。这并不是一个你忠实于自己想法的问题,这是一个妥协的问题,只有妥协,你才能成为一个不必经常承受传统压力的个体。她的信失败了,因为她想不到你的问题的深奥性,她无法真正理解环境、智力上的挫折以及日益发展的孤立倾向所带给你的压力。
3。 她认为:
a)你倾向于过度自怜。
b)你太工于心计。
c)你实际上不配得到充满母亲般责任感的八页信件。
4。 在第三页,她写道:“我真的觉得我们谁也不要埋怨谁”,等等。这是在为对她个性发展时期产生影响的人辩护。但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她是位妻子和母亲,值得尊重,多少有些安全感。有件雨衣的人很容易忽略下雨。但是如果靠上街卖淫来维持生计,那么她的感受又会如何呢?她还会完全宽恕过去那些人吗?绝对不会。自己失败了,认为别人也有责任,这种看法最常见;自己取得了成就,却忘掉别人曾帮助过你,这同样是司空见惯的。
5。 你姐姐尊敬你父亲。她还憎恨你受宠爱这个事实。她的嫉妒在信中表现得很微妙。她在字里行间一直在提示这样一个问题:“我爱爸爸,我一直在努力使他为我这个女儿感到骄傲。但是我不得不满足于只能得到他一丁点儿的爱。因为他真正爱的是你。为什么会这样?”
很明显,几年来,你父亲通过信件利用了你姐姐多愁善感的性格。可以这样概括她对你父亲的看法,他是个失败者,虽然对儿子倾注了满腔的爱与关怀,结果却只得到了忘恩负义的儿子的无耻对待。
在第七页,她说她感到难过,因为她的信必定会被审查。但实际上她根本不难过。她很高兴信件要经过审查官的手。她写信时,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一位审查官,她想要传达这样一种想法:史密斯一家实际是安分守己的,“请不要因佩里来估量我们全家”。
至于什么母亲的吻抚平孩子的伤痛的说法,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讽刺挖苦罢了。
6。 你写信给她是因为:
a)你勉勉强强还爱着她。
b)你觉得需要和外部世界联系。
c)你可以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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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49)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预言:你和你姐姐之间的通信不过是场盛大的社交集会。把你信件的主题保持在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内。不要袒露你的个人观点。不要使她处于防守的位置上,也不要使自己处于守势。虽然她不能理解你的目的,但要尊重她这一局限性,并且记住:她对于批评你父亲的话很敏感。坚持你对她的态度,虽然她认为你软弱无能,但你不要进一步加重她对你的这一印象。这不是因为你需要她的好意,而是因为你可以收到更多这样的来信,而这些信只会增强你已经十分危险的反社会的本能。
佩里继续挑选,他觉得这堆材料太珍贵了,舍不得和它们分开,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受不了,结果东西越堆越高,摇摇欲坠。但是他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扔下在朝鲜获得的铜星勋章,也不能丢开自己的高中文凭(这是他在服刑期间,重新恢复早已中断的学业的成果,是莱温沃思堡县教育委员会颁发的),这太冒险了。他也不想冒险丢失那个装满照片的牛皮纸信封,里面主要是他自己的照片,从在国家商船队时还是小男孩的照片(在背面,他潦草地写道:“十六岁,年轻,快乐,单纯”),到最近在阿卡普尔科拍摄的。此外,还有五十件东西,他决定要随身带走,其中有几幅藏宝图、奥托的速写本以及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其中最厚的那本是他的个人词典,不按字母顺序排列,里面都是他认为“优美”、“有用”或者至少“值得记住的”词语。(样页中收有这样一些词:thanatoid:死了似的;omnilingual:精通数国语言的;amerce:惩罚,法院判定的罚金;nescient:无知;facinorous:凶残刻毒的;hagiophobia:对圣地和圣物的恐惧症;lapidicolous:瞎眼甲虫,生活在石头下面的;dyspa-thy:无情;psilopher:很愿意以哲学家的身份出现的人;omophagia:吃生肉(某些不开化民族的习俗);depredate:掠夺;aphrodisiac:春药;megalo-dactylous:有特大号手指的;myrtophobia:害怕夜晚和黑暗。)
另一本的封面上是他的手迹,装饰着他引以为豪的、弯弯曲曲、女里女气的花纹。他声称“这是佩里·埃德加·史密斯的私人日记”,但这一描述并不准确,因为它不像日记,而是一堆摘录的模糊事实(如“每隔十五年,火星离我们就近些。1958年是较近的年份。”)、诗歌和文学作品的片段(如“人不可能成为遗世独立的岛屿”)以及从报纸和图书里摘下的只言片语。例如:
“我熟人很多,朋友却很少,而知己就更少。”
“听说市场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老鼠药。极其有效,无味无臭,一吞下去就完全吸收,在尸体里找不到一点儿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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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0)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如果要求你作演讲,你可以这样说:‘我原来准备对自己的生活说点什么,但我不记得了———我不认为我过去生活中有那么多人对我现在如此快乐负有直接责任。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时刻,也是一个难得一遇的时刻,我当然是感激不尽,谢谢大家!’”
“在二月份的《人盯人》杂志上读到一篇有趣的文章:《我找到了钻石矿》。”
“一个享受着自由以及自由的好处的人很难意识到被剥夺了自由意味着什么。”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夜晚萤火虫的荧光,是冬天里野牛的呼吸,是在草地上移动的一小片阴影,转瞬便消失在日落里。”
———黑脚印地安人首领克劳福特
最后一页是用红墨水写的,边线装饰着绿色的星星,编者希望以此强调它“对自己的重要性”。“生命是冬天里野牛的呼吸”,这准确地反映了他对生命的看法。为什么要焦虑?辛苦是为了什么?人类微不足道,只不过是一团薄雾,一片被黑暗所吞没的阴影而已。
但是,该死的,你的确感到焦虑,为旅馆主人的一纸警告而烦恼:“下午两点,房间到期。”
“迪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佩里说,“差不多一点了。”
迪克醒着;他再清醒不过了,因为他正在和伊内兹做爱。仿佛是在念玫瑰经①,迪克不停地问:“爽吗?宝贝儿,爽吗?”但是伊内兹抽着烟,不吭声。昨天晚上迪克把她带回房间,说她要在这儿过夜时,佩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默许了。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行为刺激了佩里,或者对他而言是件“麻烦事”,那就错了。不过,佩里为伊内兹感到难过。她真是一个“傻孩子”———她真的相信迪克打算娶她,毫不知道迪克正准备在那天下午离开墨西哥。
“爽吗?宝贝儿,爽吗?”
佩里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迪克你快点儿行吗?我们的房间两点钟就到期了。”
今天是星期六,圣诞节快到了,美茵大街上交通拥挤了起来。裹挟在车流中的杜威抬头看了看挂在街道上方的冬青树花环,那是装饰着纸铃铛的绿色节日花环,他想起来了,还没给妻子和儿子买礼物呢。他的头脑自动排斥那些与克拉特案件无关的问题。玛丽和许多朋友开始为他如此固执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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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1)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一位亲密的朋友,年轻的律师小克利福德·R·霍普曾坦率地说:“你知道自己怎样了吗?艾尔,你就没意识到你从不谈论别的事吗?”“哦,”杜威回答说,“我想的全是案子。也许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以前没想到的东西,某个新的角度,也许你也会碰到类似的情况。该死的,克里夫,如果这件案子破不了,你觉得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从现在开始的若干年里,我将追踪所有线索,每次发生谋杀案,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二者之间是多么不同,我都将介入、核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联系。但并非仅仅如此。真正的问题在于,我开始觉得我甚至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赫伯和他的家人。他们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猜我将永远如此,直到我知道真相为止。”
杜威对难题的执著已经导致了一种不常见的走神。就在那天早晨,玛丽还求他,求他别忘了……但他还是忘了。只是在摆脱了购物日的拥挤交通,驾车沿五号公路向霍尔科姆开来,经过I·E·戴尔医生的兽医院时,他才想起了妻子的话。“当然记得。”他妻子让他一定记得把那只家猫皮特接回来。皮特是只体重十五磅的虎纹公猫,在加登城可是个知名人物,以其好斗而知名,而这正是它住院的原因。在与一只拳师犬的恶斗中失败后,皮特不得不住院缝针、注射抗菌素。戴尔医生放开皮特,它坐到了主人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呜呜叫着来到了霍尔科姆。
侦探的目的地是河谷农场,但是他想暖暖身子;喝杯热咖啡;他在哈特曼咖啡馆前停了下来。
“你好,帅哥,”哈特曼夫人说,“想来点什么?”
“一杯咖啡就好,太太。”
她倒了一杯咖啡。“是我认错人了吗?还是你在减肥?”
“确实瘦了点儿。”事实上,在过去的三周里,杜威掉了二十磅肉。他的衣服好像是从一位魁梧的同事那里借来的,而他的脸,通常极少暴露他的职业,但现在看上去很不成样子;那是一张陷入神秘追求之中不可自拔的苦行僧的脸。
“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
“可你看起来糟透了。”
杜威无话可说。但他并不是堪萨斯州调查局探员中最糟的,邓茨、丘奇和奈更差。当然,他的身体比哈罗德·奈要好,后者正患流感,发着烧,但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干。这四个疲倦的男人已经核查了大约七百条线索和流言。例如,杜威就花了两天的时间努力追踪那两个幻影般的墨西哥人,但徒劳无功,累得要命,保罗·赫尔姆先生发誓说那两个墨西哥人曾在谋杀案发生的那天傍晚拜访了克拉特先生。
“再来一杯,艾尔文?”
“谢谢太太,不要了。”
但她已经拿起了咖啡壶。“这杯是免费的,司法官,看看你的脸色,你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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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2)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两位牧场工人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玩牌。其中一位站起来,走到杜威坐着的柜台旁,说道:“我们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那得看你听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抓获的那个家伙。在克拉特家晃悠的那个家伙。就是他干的。我们就听到这些。”
“我想你们听错了,老伙计。”
虽然乔纳森·丹尼尔·艾德里安现在正因携带私藏武器而被关进了监狱,而且过去还因精神病被托皮卡州立医院关过一段时间,然而调查员们收集的资料表明,他和克拉特案的唯一联系就是他那令人不快的好奇心。
“噢,如果不是他,那你干吗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呢?我有一大屋子女人,吓得不敢单独去浴室。”
杜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谩骂;这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他一口喝完第二杯咖啡,叹了口气,笑了。
“浑蛋,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为什么不去抓凶手?我们交税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去干这个的。”
“住口,你这个刻薄鬼,”哈特曼太太说,“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艾尔文正在尽力。”
杜威向哈特曼太太眨了眨眼睛,“你跟他说吧,太太,谢谢你的咖啡。”
那个牧场工人等他的消息来源走到门口时,突然说道:“如果下次你再竞选县司法官,别指望我会投你一票。你不会得到我的选票的。”
“浑蛋,闭嘴!”哈特曼太太说。
河谷农场离哈特曼咖啡馆有一英里,杜威决定走着去。他喜欢在麦田里走。通常每星期他都要在自己的土地上作一两次远行,他希望在这片自己深爱的土地上盖间房子,种些树,最后再养一大堆孙子。那是他的梦想,然而前不久他妻子警告他说那不再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了;她说自己永远也不会考虑单独住在“远离人群的荒郊野外”。杜威知道即便他第二天就破了案,玛丽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厄运曾降临到单独住在荒凉乡野的朋友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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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3)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当然,在芬尼县,甚至在霍尔科姆,克拉特一家不是第一个被谋杀的人。那个小社区里的老人们都记得四十多年前的“一个疯狂的事件”———赫夫纳凶杀案。萨蒂·特鲁伊特太太已是七十多岁高龄,曾经当过邮递员,是现任女邮政局长克莱尔的母亲。她对传说中的凶杀案能讲得头头是道:“事情发生在1920年8月,当时天气热得要命。有一个叫图尼夫的人在芬纳普牧场干活儿,他叫瓦尔特·图尼夫,他有一辆汽车,后来被偷了。他曾在得克萨斯州的布利斯堡当兵,后来开了小差,他是个流氓,没错,很多人都怀疑他不干好事。于是一天晚上,县司法长官,当时是奥里·赫夫纳,一个唱歌很好的人,你知道吗,他还是天堂合唱团的成员呢。一天晚上,他开车来到芬纳普牧场,直截了当地问了图尼夫几个问题。八月三日,天热得如同地狱。结果,瓦尔特·图尼夫开枪打中了司法长官的心脏。可怜的奥里还没等倒地就死了。那个杀人的魔鬼骑着芬纳普牧场的一匹马,沿河向东逃去。消息传开,方圆数英里之内的人都集合起来,大概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抓到了图尼夫;老奸巨猾的图尼夫还没来得及和人打招呼就去见上帝了,那些小伙子们真是生气了,一个劲儿地发射打猎用的大号枪弹。”
杜威自己最初接触芬尼县的凶杀案是在1947年。那个案件在他的卷宗里记录如下:“约翰·卡莱尔·伯尔克,克里克印第安人,三十二岁,家住俄克拉荷马州的马斯克吉,杀死了玛丽·凯·芬利,白人,四十岁,女招待,住在加登城。1947年9月5日,在堪萨斯州加登城的科普兰旅馆的一所房间里,伯尔克用啤酒瓶的利齿戳死了女招待。”一目了然的案情写得很模式化。在杜威调查的三起谋杀案里,有两起是很明显的(1952年11月1日两个铁路工人抢劫并杀死了一个农夫;1956年6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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