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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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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杰趁蒲寿庚回泉州内城的机会,把外港的战船都洗劫了。尽管这样做很下作,可非常时期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还是君父洗劫子弟。

    蒲寿庚大怒,大商人、大官人嘴脸收回去,大军阀面目暴露,他纠集势力扬帆出海,把小朝廷打得落荒而逃。要知道小朝廷这时的总兵力在三十万之上。

    蒲寿庚于次月降元,不久之后尽杀赵宋宗室子弟数万人,崖山海战之后更远赴重洋追杀赵宋遗孤。如此狠毒,不知是为了什么。说到天大,不外乎流亡小朝廷抢了他些钱,值得这样报复?!坏事做绝终有报应。在元朝,这条狗在几十年之后变得不听话了,蒙古人可不像宋人那么手软,直接灭了蒲氏家族,所有蒲姓人都被砍头。

    到了明朝,明太祖朱元璋深恨蒲氏卖国求荣,下令将蒲氏一族剩余人等充军流放,为娼为奴,不得登仕籍,永不能为官。蒲氏从富甲一方变成贱族达数百年之久,到清朝时都没能翻身,可见恶有恶报。

第546章 千古悲恸难言处(1)() 
流亡小朝廷扬帆远去,不去理会身后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们的路还要走很远,先潮州再惠州,在第二年的四月到达了官富场(今香港九龙南),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里足够南了吧,张世杰觉得安全了,他下令上岸盖房,在这里长期居住。

    奈何七个月之后,就被迫再一次上船出海。元军又追过来了,这一次张弘范亲自领军,发誓追小朝廷到天涯海角。从这时起,两支宏大的船队几乎形影不离,从广州到秀山,从秀山到香山岛(今广东中山),双方且战且行,吃亏的永远是小朝廷一方。

    香山岛一役,小朝廷在战斗中减员不少,在飓风中损失更大。首相陈宜中率领的八百艘战船全都翻了。据可靠记载,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余的都被淹死。

    这人的命可真够长。

    落汤鸡陈受够了,他再不想飘来荡去,死去活来。他提议大伙儿去占城(今越南中南部)过海外陆地生活。

    没人响应。

    陈宜中热情高涨,说他去给大伙儿打前站,先去占城探路,就走了。这是他在历史中出现的最后一幕,当他的船开远了,有人才想起来,这人从前就逃跑过。

    陈宜中逃跑一个月后,小朝廷的船队到达了井澳(今广东中山南海中),他们再次遭遇了飓风,大约十分之四的船翻了,同等比例的人淹死。这些船里就有宋端宗赵昰的船,赵昰本人连淹带吓得了重病,在次年的四月病死。

    接连翻船,连续死皇帝,让所有人心惊肉跳,“群臣多欲散去”。关键时刻,陆秀夫站了出来:“度宗皇帝有一子尚在,将置其何地。古人有以一旅以成中兴者,今百官有司皆备,士卒数万,天若未欲绝宋,此岂不可立国?!”

    他的话唤醒了一直都坚定存在的南宋忠义之心。能一路追随直到现在的,都是难忘故国、绝不屈膝异族的忠勇刚烈之人,谁愿意沉沦灭亡,成亡国之人呢?

    众人立赵昺为帝,是为帝昺,改元祥兴。杨太后继续垂帘听政,张世杰任枢密使主管军事,陆秀夫任首相,他每天亲自书写大学章句,为年仅八岁的帝昺上课。

    且行且战,临近东亚大陆的最南端,张世杰屡败之余决定开辟基地。最初他选择的是雷州(今广东海康),大致相当于雷州半岛一带。

    公元1278年五六月间,张世杰遣将与元军争雷州,这座之前一直是北宋发配重案罪官的城市成了小朝廷的噩梦,败绩再一次降临,现实逼迫他们继续向南逃跑。

    下一个目标,崖山。

    终于到了崖山!

    崖山位于今天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南约五十公里处的崖门镇。银州湖水由这里出海,海面上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环抱,延伸入海,阔仅里许,故称之为“崖门”。门内是天然的避风良港,每天潮起,可乘潮出战;潮落,可据险而守。从地势上看,是绝佳的战略要地。

    张世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立即命令士兵上岸,造行营三十间,建军屋三千间,作出了长期驻守的打算。

    追击的元军很配合,隔了大约半年之后,在公元1279年正月间,从潮阳(今属广东)由海路赶到了崖山。领军的还是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弘范。

    几天之后,副帅、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李恒也从广州率领一百二十艘战船赶到。这样,元军整体军力水陆两军共约三万左右,战船大约四百艘。

    崖门内,张世杰拥有战船近千艘,兵力达二十万以上。

    两相对比,南宋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没有理由再失败,何况抢先占据崖门,坐拥天险,元军的水师只能漂在海面上。种种优势都在预示,南宋如果抓住机会获得大胜,不仅不会灭亡,反而会借机在南中国站稳脚跟,哪怕只是两广一隅之地,至少也是五代时南汉的根基。

    可这只是表面上的数字参照,不为人知的是,南宋二十万大军之中,存在着大量的宫女、内侍、官员家属、军兵家属,以及大量的文官。

    除去这些非战斗人员,宋军的战力不过几万人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屡战屡败、不断逃亡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张世杰的心里变得烦躁。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开战之前作两手准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连续败连续逃,让他受够了。

    张世杰放弃了崖山海战中独一无二的最关键地段——崖门。他把一千余艘战船背山面海围成方阵,以大索勾连,四周围起楼栅,其结构像陆地上的城郭一样。帝昺的座舰就居于这座方阵正中间。他决定以堂堂正正之师,与元军决一死战。

    他的口号是:“连年航海,何日是头,成败就看今天!”

    元军水师非常欢迎他这么做,非常配合地集结了全部实力与之对阵。这边战云密布,海面上几十万人动辄生死相向,而在不远处的另一端海面上,却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当地居民正在举行每年一度的海上元夕夜竞渡。

    这几天正是元宵佳节,国家兴亡,赵家兴废,不足以让所有汉人陪着去死去活,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回到战场,元军水师发现张世杰又把战船绑在一起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的宋军主帅是俺们的卧底吗?!

    四年前焦山水战时,张世杰只是将十船连成一舫,这回居然是一千多艘绑成一座大城,这要是不放一把空前大火的话,真是枉费了张世杰的好心。

    这些烦人事是没法干扰到张世杰的,再一次绑船并不是他失忆了,忘了之前的惨痛教训,而是他早有准备。为了防火,他让士兵们挖了海量的烂泥上船,都厚厚地涂在船外板上,再用长木杆做阻挡,防止敌船来撞。为了生存,他还在船上准备了足够所有人吃半年的粮食。

    做完了这些,张世杰非常确信已经万无一失了。他自信可以直面战争,等待胜利,或者持久的对峙。

    这两样他都没等到,胜利、失败暂时还看不出来,宋军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新问题。

    元军水师在张世杰放弃崖门背山面海时,第一时间抢占了崖门,掐断了宋军重回岸上的可能。这看似没用,海战嘛,与陆地何干?但是张世杰给船队上的二十多万人准备了半年的粮食,却没办法准备哪怕一个月的淡水!他每天都得派人回崖门内取淡水,取烧水做饭的木柴,这些都在元军抢占崖门之后丢掉了。

    仅仅十天过后,宋军淡水供应就出了问题。南中国海上炽烈的太阳下,口渴难耐的宋军士兵只好从海中提起一桶桶的海水勉强喝下去,结果谁都知道,那就跟喝毒药一样,他们立即开始上吐下泻。宋军的战斗力锐减,并且只会越来越弱。

    这时元军才开始了攻击。

    元军在崖山西山头上架起西域炮轰击船阵中间帝昺的御舰,几炮之后御舰上迅速作出反应,张起了巨型布帘遮挡炮石。效果相当好,据记载巨石击中布帘,御舰岿然不动。因为宋军船阵的选择地点非常欠抽,居然离主动放弃的崖门不太远,炮轰不奏效之后,张弘范决定用火攻。

    一艘艘满载着柴草的小船被点燃,直冲南宋的船阵。

    宋军水兵用长杆抵住火船,不让靠拢。偶有漏网的,涂满了湿泥的船外板还真的顶用,火焰没法立即燃起,随即被南宋水兵用海水浇灭。

    相持不下,这么说并不准确,元军根本不担心宋军有哪怕一点点的进攻。一千余艘木制战船绑在一起,得用什么样的发动机才能推得动?

    一座不动的船城,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攻击力!

    张弘范决定再一次劝降,他早有准备,随船带来了张世杰的外甥。该外甥三次进入船阵劝降,张世杰不为所动,回答得铁骨铮铮:“我知道投降能活命,且能富贵,但忠义之志绝不动摇!”

    公元1279年二月初六,元军发起了总攻。那一天乌云密布,海浪汹涌,大海表现出了它狂暴的一面。元军水师兵分四路,从东、南、北三面向崖山外的宋军船城进攻。张世杰率众力战,从黎明时分直到黄昏降临,历经涨潮、退潮两个时段,士兵和船阵先后崩溃了。

    士兵们疲劳饥渴、上吐下泻,加上一整天的激烈战斗,早已不可支撑。看似坚固的船城只能防守无法反击,永远立于不胜之地,解体只是迟早而已。

    元军摧毁了宋军外围的七艘大舰,突入船城内部。到了这个地步,张世杰才下令砍断大索,各船逃生。这让当时的海面乱成了一锅粥,张世杰本人居然无法接近他最应该保护的对象——帝昺。当时黄昏降临,暮色四合,风雨大作,张世杰遥遥望见帝昺的御舰,他没法亲自去接,只好派人架小船过去。

    操船者不顾一切地在激烈交战中的战船间划行,奇迹般地接近了御舰,并且爬了上去。

    宰相陆秀夫唯恐来人是元军假冒的,断然拒绝把帝昺交给来人带走。

    这种担忧绝对是有必要的,国亡在即,无数可耻的投降者挖空心思想找进身之阶,此时帝昺无疑是最好的投降礼物,怎么能随便就交出去?!

    接应者无奈,只好退走。远处停在外围的张世杰无奈,只好率领十余艘战船,保着杨太后,顺着退潮的海水扬帆远逃。

    帝昺的御舰被围在战场中央,无论怎样都没办法逃脱了!

    或死或降,别无他路。陆秀夫在黑夜中决定以死殉国,他仗剑把自己的妻子儿女都驱入海中,他的妻子死死拉住船舷不松手,他长叹一声,喝道:“都去!还怕我不来?”

    陆夫人松手,沉入了大海。

    陆秀夫转身望向年仅八岁的宋帝赵昺,流亡至此已近三年,航海逾万里,所为者何来?难道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他抱起了帝昺,对这个孩子说:“国事至此,陛下应为国死。德祐皇帝受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说完,他紧紧抱住他的皇帝,纵身跳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宋帝国至此终于灭亡,不管它是否软弱,不管它是否屈辱,它的最后一位皇帝和宰相,以世间最决绝的方式为它画上了句号。

    崖山之役,南宋全军覆灭。据载,第二天凌晨,“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这些人和陆秀夫一样选择了决绝,选择了尊严。

    在远处的海面上,张世杰的船队终于逃出生天。杨太后听到帝昺的死讯,痛哭道:“我忍死到今,只为了赵氏一块肉啊,现在没希望了!”随后,她也投水自尽,为赵宋殉葬。

    张世杰不久后死于一场海上飓风。

    至此,流亡小朝廷全体覆灭。后人翻阅这段史书,感叹者有之,摇头者有之,愤怒鄙夷者更有之。比如有人评论说,陈宜中能逃而不能死,陆秀夫能死而不能战,张世杰能战而不能谋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何至于远逃万里,在崖山与敌死拼?

    一家一姓的天下历经了三百一十九年,因为上位者大都是些或庸碌无才或无耻贪婪之辈,注定了元气尽丧。所以,国家灭亡是无可避免的。

    所争者,只是灭亡的方式。

    在这一点上,赵宋之亡,除了陈宜中等无耻之徒外,陆秀夫,哪怕是张世杰都可以无愧于史册后世。崖山之战结束了,除了参战的元军之外,还有一个人亲眼目睹了战斗的整个进程。

    文天祥。

    文天祥早已被俘。

    他被张世杰排挤出小朝廷之后,选择了回自己的老家江西抗元。公元1277年,文天祥率兵于雩都(今江西于都)大败元军,收复了兴国、吉州(今江西吉安)等地。他在兴国建立大本营,江西各地抗元义军四面来投,形势一度大好。

    但是他终究是个文官,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准备不足,大胜之余忘了戒备。元朝江西宣慰使李恒,也就是率水军支援张弘范进行崖山海战的那个人,率重兵偷袭兴国,文天祥应战失利,大败至空坑(今江西永丰南)一带。

    败退中,队伍零散,文天祥的妻儿、幕僚都被俘虏,他本人因为有义士替身受捕,才幸免于难。

    纵遭大败,文天祥仍然百死不回。他收拾残部转战广东东北部的南岭地区。情况越来越险恶,文天祥知道事不可为了,他向小朝廷请求归队,可是张世杰再一次拒绝了他。

    此时此刻,文天祥孤身在外,声名外显,等待他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投降;另一个是败亡。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能战而不能谋的张世杰,有忠义却无心肝的张世杰!

    公元1278年十二月,文天祥在广东海丰五岭坡被俘,自杀未成,被押往崖山战场。这一路是文天祥的炼狱之旅,身在敌营,睹物思人,如此锦绣山河,统统落入敌手,而他空怀满腔忠义报国之心,却无可奈何,连自己也成了被俘之人。

    到崖山战场,张弘范要他写信去劝降张世杰。文天祥冷然相对:“我不能救父母,难道还会劝人去背叛父母吗?!”

    他取过纸笔,录下了不久所写的那首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投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替死敌去劝降?张弘范笑了笑,连称“好人,好诗”,命人把文天祥带下去,绝口不提劝降的事。

    文天祥随着元军水军出航,近距离亲眼目睹了崖山海战。这对他的摧残是难以想象的,他竭尽全力、倾尽所有想保存的,就在他的眼前毁灭!

    崖山海战之后,元军南征大军的全部工作只剩下了一件,找到南宋传国玉玺。几天之后,这项任务也半真半假地完成了。有人宣称,在一具男孩儿浮尸的脖子上找到了它。可这具明显比玉玺更重要的尸体,却偏偏下落不明。除此以外,就剩下了文天祥。

    要怎样处置这位亡国宰相?

    张弘范在进行各种庆祝,包括在崖山之畔的山崖峭壁上刻字:“镇国上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之余,还是很想保全文天祥的。他觉得,留一文天祥也无关改朝换代的大局,反而更能衬托出元朝开国的恢宏气度,何乐而不为?

    忽必烈也这样想,他特意批了份文件下来,说“谁家无忠臣”。命专人押解文天祥去大都。文天祥的北上苦旅开始了,他名扬中华,为华夏千年民族魂的光荣之旅也就此启程。

第547章 千古悲恸难言处(2)() 
当年五月,押解队伍进入南安军(今江西大余),文天祥的故乡临近了,他计算时日,估计八天之后会到达老家吉安。他开始绝食,相信八天之后到达时会饥饿而死,他可以饿死桑梓、尽节故里了。可天不从人愿,绝食八天他没有死,而故乡已过。

    文天祥决定恢复进食,以便在虏廷从容就义,更有价值。

    一路北行,元人并不禁锢文天祥的视听,很多战时信息一个个传入,文天祥发现他真的成了一个孤单的人。扬州、钓鱼城都已经陷落了。

    说扬州,李庭芝在误解中赶走了文天祥,随即被元军重兵围困。扬州城在十个月期间弹尽粮绝,城内达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但仍然死战不降。

    临安陷落,宋室投降。谢道清向全国州郡发归降手诏,元军派人持诏书到城下招降。李庭芝说,我只知奉诏守城,没听说过以诏谕降的!

    副将姜才发弩射退来使。

    不久,得知元军押解宋恭帝一行赴大都,正途经扬州。李庭芝与姜才率兵四万夜袭瓜洲渡口,试图夺回宋室一行。激战三个时辰仍未成功,只好退回扬州城内。

    元军再次拿着谢道清的亲笔诏书到城下招降。诏书云:“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谁守城?”问得很符合程序,这个世界都是姓赵的,俺赵家都投降了,你还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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