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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祖儿摇头，不说话，似乎在忍着什么。就在程锋还想继续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扔下手中的枕头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睡觉了。”便走出房间了，留下程锋独自一人不解地瞅着那离去的背影，眉头深索。




第四十六章

　　时间很快的，大考已过，程锋一如往常，提着自己的背包回到了家。可是打开大门映入眼的却不再是那乱糟糟的房子，而是那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程祖儿。
　　“祖儿！”
　　
　　程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他一起生活将近二十年的朋友居然患有癌症，而且居然还是末期…这叫他怎么相信才好！末期…她还能有救吗？
　　“阿锋？”程祖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见程锋神似凝重地望着自己发呆，便唤了他一声。“你没事吧？怎么盯着我发呆了？”她好笑地说道。
　　“祖儿…”程锋看着程祖儿，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妳说过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为什么这么大件的事都不跟我说？”
　　程祖儿愣了一下，好笑的表情瞬间转为淡漠。
　　“医生都跟你说了？”
　　程锋点头：“他说是末期…活－活不过两个月。”说完，他又问：“纪叔叔知道了吗？”见程祖儿摇头，他无奈地责备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就等我动弹不得的时候，由医生来通知他吧。”程祖儿缓了一下。“我明白伤心是避免不了的，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我爸知道这件消息…阿锋，你会帮我保守的对不对？”
　　受不了程祖儿哀求的眼神，程锋忍不住点头。
　　
　　“阿锋，你还记得珊珊吗？”说完，她不忘补了一句：“纪彤。”
　　程锋点了一下头，“妳的大学学妹。”顿了一下，他又问：“妳喜欢她，对吧？”否则每当向自己说起她时，神情不会带有幸福的表情。
　　其实这个问题程锋早就怀疑了很久了。程祖儿一直以来，不断地向自己介绍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女孩，其实是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她，照顾对方吧？毕竟同性恋这种关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只见程祖儿忽然重重地叹气，说：“你知道吗？其实她是我爸爸的女儿，是我的妹妹…”程锋的眼睛一下子撑大了起来。想来程祖儿对自己说了纪彤那么久，却从没听她说原来这纪彤是她妹妹，更何况自己还怀疑程祖儿喜欢这个叫纪彤的女孩，于是免不了这份吃惊。“不过她并不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凤姨生的。”
　　“那？”
　　“珊珊的母亲是一位千金小姐，因为未婚先孕的关系，和家里的人闹翻了，便带着刚出世的珊珊逃到了香港。她当时无依无靠，落魄得差点连给珊珊的奶粉都买不起，好在遇见了凤姨…凤姨年轻时候曾经给珊珊母亲的家里打过工，所以是认识的。”
　　“嗯。”程锋点头，示意程祖儿继续。
　　“后来珊珊和她的母亲就这样搬了进来，当时家里除了爸爸和凤姨以外，还有爸爸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姑…听爸爸说，姑姑后来和珊珊的母亲谈恋爱了，被他发现后，便抛下珊珊私奔了。”
　　程锋愣了一愣，不自觉地吐出一句：“珊珊，很可怜。”
　　“是呀…”程祖儿点头，表示赞同。“而且也是因为那件事情，爸爸才会对珊珊非常冷漠的…而凤姨和珊珊之间也隔着主仆的关系，所以珊珊基本上算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说到这，程祖儿不由得叹一口气。“珊珊个性孤僻，不擅长和别人接触。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默默地躲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对于我的到来完全不知情。也是到了晚饭的时候，凤姨叫她出来吃饭时，她才发现到我的存在的。不过她并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旁扒饭…等吃饱后，就回去房间里温书了，不曾对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妳是因为心疼她，才喜欢她的？”
　　“当然不是！”程祖儿激动地反驳道。“我…我想，我是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吸引到的吧。还记得那天爸爸刚好有事出去了，凤姨让我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在厨房里做饭。我当时无聊，便随便走走看看了，结果来到一间房…”一想到当年的情景，程祖儿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那是珊珊的房间…很简单的一个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珊珊当时就坐在桌子后温书，表情淡淡的…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我突然就有一个想法，想靠近她，想把她从那个孤独的世界给解救出来。只是这并不容易办到，我也是到了大学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近她的。”
　　“所以说…妳之前跟我说在学校里撞到她，其实是妳故意的？”
　　程祖儿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
　　“我的确是故意接近她的，不过撞到她完全是一场意外。但还要感谢那场意外，我终于都找到一个向她自我介绍的机会了。”想到当时的情景，程祖儿一脸兴奋地说道，只是看在程锋眼里，却又是另一件事。
　　“祖儿，我想我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妳不是喜欢她，而是爱上了她…”
　　程祖儿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一笑，“对于纪彤是我妹妹这件事，我一点都不在乎，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我说什么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对她的感情。只是没想到…”
　　“祖儿…”
　　程祖儿吸了一口气，呼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阿锋，我放不下她。”程祖儿看着程锋说。“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托付谁才好，所以才一直对你说起她的事…”
　　程锋无奈地叹气。
　　“祖儿，感情这件事是不能勉强的。就算我真的爱上了她，那又怎样？如果她爱的人不是我，我再怎么想站在她身边保护她都是不可能的…”他顿了一下，然后很理智地问：“祖儿，妳可曾想过喜欢对方的人不只是妳一个。说不定她也喜欢妳呢？You　never　know。”
　　闻言，程祖儿怔住了。纪彤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只是碍于她过于担心会不会有人在自己离开以后代替自己照顾她、保护她，因此而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现在被程锋这么一提醒，她算是终于意识到了。
　　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她都快离开她了……不，她必须让她断了对自己的情！




第四十七章

　　程锋已经以他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是来迟了…看着纪宝和那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女孩吵架后离开，再偷听薛明凤与她的谈话，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不会看不出那个女孩子便是纪彤。
　　与世隔绝…那是程祖儿说的，可是在程锋眼里，纪彤怎么看都不像程祖儿所形容的那样。他看到的，只是一个需要大家保护的纪彤…看着纪彤坐在椅子上哭得泣不成声，看着她自责地拍打着自己的头，程锋很想就这样上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给予她温暖…可是他办不到，身为一个陌生人的他没权利这样做。
　　只是当他看到纪彤昏倒在地上，他后悔了。
　　
　　自纪彤晕倒后，程锋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她。他并没有向纪宝或薛明凤说起这件事，只觉得…不管是纪彤或纪宝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现在不是最好的见面时机。可是他怎样也没有想到纪彤这一昏迷便是两个月，而且等她醒来的时候，情况…更是让他感到震惊非常。
　　“你是谁？”
　　这是纪彤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程锋当下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纪彤会这样问自己吧。“我叫程锋。”程锋简单地向她介绍自己。“妳身子还好吗？”
　　“我怎么了？”纪彤环视了房间一圈，彷彿才知道自己在医院。“为什么会在这里？”
　　“妳晕倒了，不记得了吗？”
　　纪彤迷茫地看着程锋，摇头。　　
　　深怕会触起她的伤心事，所以程锋也没有提醒纪彤说，她是因为程祖儿的死和自己的身世而陷入昏迷状态的。他轻轻地叹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妳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经医生诊断，纪彤大致上是没问题了，只需要在医院多休息一、两天，便可出院。
　　
　　“妳真的打算回家？”
　　这天，程锋早早来到了医院，打算接纪彤出院回家。只是当他们一同站在外头等计程车时，程锋犹豫了。不知道纪彤是否放开了吗…就这样直接地回家，难道她就不担心纪宝了吗？
　　“为什么不回家？”纪彤不解的同时，好笑地看着他问。
　　听程锋说自己昏迷了将近两个月，再不回家恐怕会令父母担心的。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失踪。
　　“妳不担心妳爸爸还没放开祖儿的事吗？”程锋小心翼翼地问道。
　　“祖儿？”纪彤的眉头顿时扭在了一起。“她是谁？”
　　
　　程锋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纪彤能够在醒来之后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和他聊天。选择性的失忆吗…程锋偷偷地瞄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纪彤。他还真没想过纪彤居然会就这么样失去记忆了，忘记了程祖儿…也忘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事。自刚才一发现纪彤忘记了程祖儿后，程锋就不大敢再和纪彤说太多的话，就怕聊得越多，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记忆，并且想找回来。
　　当然，找回记忆并不是一件不该做的事，只是程锋觉得现在的纪彤还不适合记得那些不堪的回忆。
　　
　　“妈。”
　　眼前的大门打开，只见薛明凤正站在大门之后。看到失踪两个月的纪彤终于回来了，薛明凤激动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妈，对不起…吓著您了。”看到薛明凤如此紧张自己，纪彤心里感到一阵难得的温暖。
　　“没关系没关系，孩子妳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好了…彤彤，妳这两个月都到哪里去了－啊！”薛明凤忽然意识到两人还站在门口前说话，于是赶紧把纪彤拉进了屋里。而被两人忽略的程锋也在这时随着两人走进了屋里。薛明凤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一见到程锋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阿锋，你怎么－”
　　“凤姨，”程锋礼貌地叫了薛明凤一声。“好久不见。”
　　“妈，你们认识？”
　　“阿锋。”沉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纪彤还没来得及等到两人的回应，便见到纪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以往冷漠的面孔不知何时多了一丝的愤怒，纪彤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自己莫名奇怪地失踪了两个月，爸爸生气也是应该的。
　　“纪叔叔。”程锋唤了一声，同时间瞄了沉思中的纪彤一眼。“纪叔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私下跟你说。”
　　纪宝皱了皱眉头，“跟我进来吧。”说完，便转身走进房里，对神秘失踪了两个月的纪彤毫不理会。
　　“凤姨…”程锋看着薛明凤。“纪彤刚出院，还有点累。麻烦您照顾她了。”
　　医院！？撑大的双目无一不显示薛明凤对纪彤住院的消息感到非常震惊，不过她也大概理解为什么要对她说这句话，就是想让她暂时别向纪彤提程祖儿的事。
　　“这是当然的。你也快去吧，你纪叔叔还在等你。”
　　程锋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纪宝的房间里。沉思中的纪彤默默地注视着程锋消失的背影，虽然心里感到非常疑惑，但也不打算开口询问。
　　因为刚才在想事情的时候，脑袋一直隐隐作痛。




第四十八章

　　程锋大概把纪彤昏迷住院以及失忆的事情都告诉了纪宝，出乎意料的，纪宝在听到消息后并没再发脾气，反而是陷入了沉默。
　　“纪叔，纪彤现在这样也应该算是受到惩罚了。我恳求您就原谅她吧！”见纪宝一直不说话，程锋都有点担心纪宝还在责怪纪彤关于程祖儿的死。可是…有些事他不知该不该说，毕竟那是程祖儿生前所刻意隐瞒的。
　　“留下来吃晚饭吧。”纪宝丢下这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后，纪宝便直径地向厨房走去，找到正在里头准备晚餐的薛明凤。
　　“彤彤呢？”跟在纪宝身后的程锋欣慰地笑了。这一声‘彤彤’虽然轻，但他还是听出了纪宝的语气包含了对纪彤的关心。
　　“彤彤看起来有点疲倦，我让她先回房休息了。”薛明凤放下手上的锅铲，回头望向纪宝。“阿锋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是关于彤彤的吗？”纪宝默默地点头，却叫一旁的薛明凤担心。“彤彤是不是怎么了？”
　　“她失忆了。”
　　“失，失忆？”
　　“嗯。”纪宝只轻轻点头，不愿多说。“我先回房休息了，妳慢着点弄。好了才叫我起床。”
　　薛明凤轻叹一声，回身继续做饭了。而纪宝在走过程锋时，也什么都没说，只向他点点头便走回房间里去了。
　　程锋看得出，他那是内心纠结。正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尽管纪彤不是纪宝亲生的，也尽管纪彤害死了程祖儿，她都还是他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孩子…说不担心，那肯定是骗人的。试问，如果不关心一个人的话，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把她养到那么大？
　　唉！程锋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叹气。
　　只可惜这骗人的把戏最终只骗倒了他自己。
　　
　　＊　＊　＊
　　
　　“只骗倒了他自己。”
　　程锋的话莫名地回响在我耳中…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多得连我都数不清了。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桌面不敢抬头。程锋的话让我听了很心痛，也感到非常愧疚。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爸爸，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儿看待？恢復了记忆后，我更是确认了心里的疑惑――没有，完全没有。可是听程锋说了这些后，我知道我错了。与其说爸爸对我不理不睬，倒不如说他是害怕接近我。
　　正如程锋所说的一样，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是导致他亲生妹妹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更是害死他亲生女儿的兇手。爸爸他一定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我才会选择故意漠视吧…可是我怎么就那么笨？居然没看出他对我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关心！就说程锋出国公干那次，如果爸爸不担心我的话，又怎么会一大清早的跑到家门口等我？在孤儿院的时候…爸爸应该不是不肯对我笑，而是不敢对我笑，所以在面对那群同样没有父母的孩子时，才会笑得那么温馨。
　　其实答案一直都很明显的…如果爸爸不在意我的话，就不会三天两头的对我发脾气。也正因为爸爸在意我，所以他才会故意对我冷嘲热讽，不想让我，也不想让他自己发现原来他是关心我的。
　　而我，的确也和他一样…被骗了。
　　搁在桌子上的手忽然感到一阵温暖，我抬头望向程锋，凝聚在眼角的泪水直流而下。程锋见状，立刻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替我把它们抹掉。
　　「爸爸有那么一刻确实是恨妳的。可是在妳失踪的期间，爸爸发现原来他也是很担心妳的，而且很怕再失去一个女儿。看到妳终于回来的时候，他其实是很高兴的，只是因为觉得原谅妳会对不起祖儿才不敢对妳表露出来。」
　　「我知道…」我哽咽地说。「是我对不起他和祖儿。」
　　「唉。」程锋无奈地叹气。「彤彤，就如我所说的一样。即使祖儿当天没有救妳，她还是一样会离开的。至于爸爸…还记得我刚才问妳的问题吗？爸爸之所以反对我们结婚，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到妳以后后悔当天的决定，可是后来又因为不忍看到妳伤心，所以就答应的。」程锋缓了一下，「妳知道为什么爸爸对妳和舒叄Щ嵊心敲创蟮姆从β穑俊�
　　我茫然地看着他，摇头。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祖儿，可是那天回家后他却说…他只是害怕再看到当年的情景罢了。当年因为祖儿的一句‘不喜欢’，妳选择了自杀。爸爸是担心如果有一天舒叄б捕詩吽盗送�样的话，他又会失去一个女儿了。所以他宁愿看到妳和我在一起，都不愿成全妳和舒叄В�就怕妳以后会伤心难过。」
　　「为什么？」不解的疑问脱口而出，却又担心程锋没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是问为什么爸爸宁愿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都不愿成全我和舒叄В俊�
　　程锋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他盯着桌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淡淡地答道：「因为妳不爱我，所以即使以后我离开了妳，妳的反应也不会比爱人离开来得激烈。」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或许，这个答案从一开始一直都很明显的…身边的人，就连程锋本身，都知道我并不爱他。所有的人，就除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程锋会有这样的结局…是吗？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程锋淡笑地向我点头。我皱眉，更是不解地问：「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明知道我不爱他，明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当初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和我结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