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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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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0节
凌晨三点半,这条马路完全属于他们。他们踩在路中央的双黄线上,前后都是没有尽头的街灯。梅纹说好冷,从脚到膝盖都失去感觉,再走下去恐怕要瘫痪了。嘉羽建议回到车上,梅纹却摇摇头,说难得如此清静,就这样离开实在可惜。
不如跑步吧。嘉羽问她,也许能暖和点。
于是他们真的跑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在路边回响。起初只是小心翼翼,像在热身,生怕伤到冰凉的脚踝。这让嘉羽想起上大学代表系队踢比赛前,和队友并排跑在球场边,太阳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等待上场的时候,他坐在草皮上套上球袜,用发带将头发细细拢好,取出鲜红的比赛服,亲吻背面洁白的18号,默默祈祷,仿佛一场战斗的序曲。
这些景象令他血脉喷张,身上热了起来,嘉羽猛跑几步冲了出去,头发瞬间飘散开来,随着身体有节奏地上下摆动。倒转身,梅纹还在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吃力地跟着他的步伐。要抬起头、摆臂、调整呼吸,嘉羽朝她喊,这样才能带动你的双腿。他放慢速度,等着梅纹赶上。
风势继续减弱,又或者是他们沉重的喘息遮蔽了风声,没有交谈,只有喘息。慢慢地,嘉羽感到梅纹在靠近,一点一点,他们的外衣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看到她的长发拂过自己的肩膀,他看到她的脸上朦胧的潮气。他看到她的手伸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她有一双好看的手,白皙的手背,修长的手指,柔软的手掌,细密的掌纹。自然,嘉羽并没有如此失礼地细细端详,可是他能感觉到光滑细致的皮肤在他的掌心散开,带着温热的汗湿,以及些许矜持。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握着。一幢一幢的建筑被他们留在身后,全都黑乎乎的,就要来到路口,黄色的交通灯在半空闪烁。
你的手好凉。嘉羽权衡许久蹦出这么一句。
你的也是。梅纹说。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他们走进街角的饭店。是间不小的全天营业的广东早茶店,客人都挤在里面靠近空调的位置,空位很多,但他俩太热了,靠窗的座位是唯一的选择,先点了两杯冷饮,还特意嘱咐多加冰。
令嘉羽高兴的是,店里正在播放的音乐是Chet Baker的'These foolish things (Remind me of you)',他最爱的爵士乐曲之一。爵士钢琴的琴键轻轻落下,干爽明朗的前调缓缓流出,沉闷的小号音迅速跟进,吹出忧郁感伤的旋律。整首乐曲都包含舒缓的况味,仿佛夜行的人们迷离的神情。
嘉羽曾经想到,如果他们有朝一日真的拥有自己的书店,这支曲子是一定要播放的。它正是为此而生的。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1节
街道并不宽,从四个方向延伸到这里,形成小巧别致的路口。嘉羽告诉梅纹,某次在华盛顿特区参加会议,他每天晚上都会和Lee去宾馆附近的小酒馆坐一会,墨绿的木质招牌写着Murphy’s of ,悬挂在街角窗户上。这些岛国移民的子嗣永远热衷于展示他们的民族性,绿色的三叶草形状随处可见,昭示这里属于汪洋中的爱尔兰。由于地处城市北部的一块小高地,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华盛顿纪念碑兀自矗立在灯火的海洋中,光辉而肃穆。
梅纹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又低下头搅拌起杯中的冰块。
在想什么?嘉羽看着她从耳后垂下的发卷,小声问道。
想到他我就很难过。梅纹用手扶住额头,盯着桌布,声音开始哽咽。从前我总是错过,错误的时间或者地点,我真受够了这些失败。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说经历是最宝贵的,难道他们不知道么,光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害怕青春就这么溜走,到头来依然是孤独的自己。本来以为这回一切都能够好起来,望熙是个难得的人,虽然我从不敢想得太远,但却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告终。
她的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嘉羽看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方格的桌布上,晕开一片潮湿。他轻轻握住梅纹的手,希望这样能给她些许支撑。
也许有些时候,我是说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孤独是没法逃避的事。嘉羽慢慢地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时间仿佛永远走得很慢,我没法打发晚饭后的时光,只好回到学校继续工作,所谓工作,也就是发呆而已。深夜,虽然很累,神经却依然保持莫名的亢奋。那些时候,我会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黑漆的夜,看不到半个行人。有时候,我会信步走到系馆后面的河边,点一支烟,长久地趴在围栏上。
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无边的宇宙中一颗孤独的星球,正在向强大的黑洞的中心加速坠落,越来越快。站得累了,就坐在河边,听货船开过,看月亮升起,微风吹过,但什么都带不走。你曾经数过一支烟的功夫会有多少车从桥上开过么?我数过,一共二十二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对天祈愿,我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换一个可以陪我坐在河堤上聊到天亮的人。
嘉羽握了握梅纹渐渐回暖的手指,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相信所谓朝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鬼话,所以我也不会那么安慰你。可是当你回头看看,重新走进记忆,你会发现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停留,也许只是昙花一现,但它们就像吉光片羽,在你的生命里盘桓不去,说明了你不曾被幸福遗弃。
梅纹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眼角,无奈地笑了笑。她说,我明白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也知道必须走过去。这两天来,太多的记忆无休止地在脑海中翻搅,它们越是美好,我就越无法接受被欺骗的结局。
相机不知何时被拿了出来,她指着相机说,很不幸,但是我们的情况完全不同。在你心里,有一份单纯的、一尘不染的爱情可以怀念,但对我来说,对记忆的凭吊只不过是往伤口上撒盐罢了。
嘉羽从她的手中夺过相机,说你不应该留着它,除了伤害自己毫无意义。
可是我无法不去想,我以为逃避会有用,事实是,那些图像越模糊,留给自己假想的空间就越大,我就越不安。眼泪从梅纹的脸上倏地落下,嘉羽无言以对。五天四夜,甚至我和他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相处,我真的不敢猜测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有看着这些照片,我才能找到一点自欺欺人的理由,告诉自己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嘉羽将屏幕转过来,平滑的玻璃表面反射出大厅的顶灯,他不知道这里面藏着多少秘密,令一个人如此疯狂地游走在自欺与绝望之间。那一刻,他希望自己在这些照片背后,尝到迥异的味道,然后告诉梅纹,所有的所有只不过是误会一场,是无心与猜忌的混合物。他并不认识望熙,更无意为他开脱,但现在嘉羽希望望熙是无辜的。
他按下电源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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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2节
嘉羽看到的是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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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3节
梅纹的旁边,嘉羽茫然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黑夜即将过去,天就要亮了,东边致密排列的楼宇间,隐约可见朝霞的剪影,尽管依然凝重,却已现出美丽的轮廓。他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
你还好么?她表示关切。
嗯。嘉羽的声音微弱得难以分辨。他调整了坐姿,掏出一包烟,问道,可以么?
通常梅纹不允许别人在她的车里吸烟,她讨厌这种无法被驱散的顽劣气味,不过现在她只是点点头。自己的事将嘉羽的生活搅得黑白颠倒,又在他的面前哭泣和歇斯底里,这些让她感到内疚。当他需要点一支烟的时候,给他默许,这也是种补偿。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她便能说服自己他们两不相欠,依旧保持简单的关系。
和望熙在一起的时光,总是伴随着妙语连珠的对话,即使只是聊聊工作上的事,也不会觉得沉闷。不同的时间场合该如何表达,他老练地拿捏其中的分寸。望熙是个聪明的男人,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这点在他们分开之后体现得尤为明显。
正因为这些,那个女人才乐于和他在一起么?这个念想划过脑际的时候,梅纹感到一丝释怀,因为如此一来,自己与那个女人之间,便好像没有了根本区别,望熙对于她们而言,就是自在和轻松的载体,以便更无拘束地享受生活。这无可指摘,除了情非得已,没有人愿意爱得沉重,不是么。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对于望熙,应该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感情。的确难以言表,却将她的爱和那些粗浅的欲求区分开来。姑且称之为精神的寄托吧,每当目光交错,总能感到无尽的温暖和力量,使她从世俗生活的浮躁状态中摆脱出来,安心思考自己。更重要的是,望熙也有同感,他曾说过,如果不是梅纹,他也许早就厌倦看似光鲜的事业,因为除了放弃自己的本来面目,与不同的面孔以及隐藏其后的未知灵魂搏斗、角力之外,它实在乏善可陈。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驱使力,让他做出这样的事。车里的沉寂和呛人的烟味将这个问号无限放大,扰得人心烦意乱。她打开广播,应该制造些声响。
晨间新闻之前的节目收听率低得可怜,音乐联播大行其道,一首接一首。好在没有密集的鼓点和嘶哑的狂吼,舒缓的旋律有助于精神的苏醒。梅纹听出这是Michael Buble,那个加拿大小生翻唱的爵士名曲'You don’t know me'。
You give your hand to me/你将手伸向我
And then you say goodbye/然后说了声再见
I watch you walk away/我目睹你的背影远去
Beside the lucky guy/去向那个幸运的人身边
You’ll never know/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The one who loves you so/如此深爱着你的我
Well; you don't know me/是的,你并不了解
送我回家吧,好累。嘉羽将烟蒂掐灭,深深呼出一口气。
送我回家。嘉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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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4节
房东正在扫院子,傻笑蹲在门边,脑袋随着扫帚的频率左右转动。嘉羽向老人问声好,便推门进屋去了。尚平将桌上的一叠资料塞进手提包里,看样子正要出门,他笑盈盈地问嘉羽又去哪里过夜了。他精神不错,蓄势待发,就像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汽车。
嘉羽没有接话,只是摇摇头。
哎我说,尚平凑过来,那个女孩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大晚上的找你出去。他的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你把握机会啊,人家长相绝对配得上你。
嘉羽倒在床上,说你还是快点走吧,小心迟到,路上的车已经不少了。
门锁撞上,房间立时安静下来,墙外的扫地声也停止,世界拉开了距离。浑身发凉,嘉羽将被子裹紧,双手抱住膝盖,让上肢的热量慢慢扩散开来,是母体中的婴儿一般的姿势。
漆黑冰冷的相机,沉甸甸地在手心下沉,嘉羽后悔把这个罪恶的潘多拉盒子留在身边,梅纹一定还在为此而感动,以为他当真为她考虑,防止自己触碰心里的痛处。可是道理总是说给别人听的,轮到自己照样欲罢不能。盯着色彩艳丽的屏幕,这些延伸在东京各条风景线上的照片呈现出绝望的空洞,他揉揉眼睛,变换着角度,希望那个女人是个陌生人,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那依然是九月。即使这件漂亮的白色棉服将她娇小的躯体重重包裹,他也不可能因此而被迷惑。单单是这微笑的弧线,便无法从第二个人的唇间找到,那里传来她轻柔而妩媚的笑声,是他曾经以为最动听的声音。
仿佛一出蹩脚的电视剧,让欢乐与悲伤衔接得如此生硬。仅仅是在昨天,他还仍坚信,九月的离开只是个误会,将来的某个时刻,她依然会出现在一转身的地方,浅笑莹莹地望着他。于是他再次开始计划,携手出行,目睹何等壮美的景色,享受怎样的美食。继而为脑海中浮现之去处的缺憾而发愁,是的,它们必须是完美的、独特的,一如他们的爱情。
他从未将这些讲给九月听,他只是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这种含蓄是他温柔的方式。
无休止的计划令人心累,思索耗费了太多血液,他感到身体由于思念而接近真空,心思却因此变得分明和纯净,一尘不染。能在自己的未来刻上九月的名字,那是太过幸福的事,而现在的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误,也许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5节
嘉羽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四肢沉重,不愿醒来。他需要这片刻的喘息。挺直身子,他拖着步子向前继续走去。
身旁是Lee,乌黑的装备和手里的枪提醒他这里不是学校装了空调的实验室。山路崎岖,蜿蜒在莽林之中。Lee侧身做出手势示意他放慢脚步,随即警惕地四处张望。嘉羽举起枪,弹夹里塞满红色的圆球,此时他完全明白,这是野战游戏,当子弹在身上炸开,痛处会晕开鲜血的颜色,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一切都会结束。为了生存,他和Lee必须赶在敌人打死自己之前安全的度过丛林,到达山顶的巨石。
他什么也没听到,除了风声。但他肯定树叶的缝隙间,一定躲藏着敌人,他们耐心地等诱饵上钩,时刻准确扣动扳机。嘉羽将Lee让在身后以缩小暴露面积,万一遇到危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正在岔路口犹豫的时候,侧面树丛中飞出一颗子弹,准确地击中Lee的头盔,鲜红的液体四处喷溅。Lee骂骂咧咧地扔下枪离开路面,嘉羽却愣在原地,他似乎认出了狙击手,隔着面罩的玻璃,对面是张熟悉的面孔。敌人此刻也莫名其妙停止射击,战场突然静了下来。
真的是九月。当狙击手再次端起枪,嘉羽确信无疑。可是太晚了,他听到扳机响过,十分之一秒后,子弹会穿过躯体,击碎骨骼,夺走他的力量。瞬间天摇地动,脚下的土地变成波浪,他徒然伸出手掌,已抵挡不住毁灭的到来。灭顶前最后的目光里,九月面无表情地靠在那人身旁,压低枪口,风把余温吹散。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6节
嘉羽戴上眼镜看了眼闹钟,把手插进汗湿的头发中,不过是十点钟的光景。外面应该是一片阳光灿烂,车水马龙,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紧张地工作,正是好时光。
事情的发展虚假得令人生疑,在千万人口的巨大城市里,他无从寻觅九月的踪影,却鬼使神差地遇见梅纹,这个背负他的秘密的女人。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苏醒之后烟消云散,就算九月仍然不在身旁,也不用面对这永远的凄凉。应该让时间回到昨晚之前,不,回到认识梅纹之前,应该没有这台相机,没有冰冷的事实。
他想起身喝点水,明晃晃的光线刺痛眼睛,还没完全起身就重新重重躺下。算了吧,即使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会等来死亡。尚平会照顾他,如同大学时做室友一样,他是个善良的人。陪他夜夜买醉,抽许多烟,讲很多知心的话语,搀扶着回家。没有更坏的结局。
他还能祈求什么呢。万里迢迢回来,他从未想过能乘坐时空机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弥漫着花露水味道的夏天,他想要的,不过是漫长等待后的一个结局。它可以意味许多,但不代表他们能够重新拥抱、依靠,不代表能够呈现某种圆满。在登机前一刻,他反复告诫自己,对那些无可把握的事,不要横加阻拦,没有用的。
我们渺小得连一个人都无法改变,嘉羽心想,又凭什么妄图翻转整个世界。所以,学会等待,便是学会了对生活心存敬畏,便是学会了珍惜当下的一切。
但纵然是这样,事情发生得也太过突然,道理们还没来得及发挥药效就已经被宣判过时不候。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7节
整整一天,嘉羽都呆坐在门口,无所事事。偶尔也在考虑,是否应该出去走走,可一想到华丽的街景就浑身不自在。他已经离开太久,心里怀念的总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应该约两个朋友,靠聊天打发时光。可手机通讯录上除了九月,只剩下尚平和梅纹。
幸好还有傻笑这个活物。它已经摆脱了最初的羞涩,大摇大摆四处巡视,喵呜喵呜地叫着,宣布对这里的所有权。槐树下的土台是唯一它不曾征服的地方,那里不仅高,而且杂物堆得危如累卵。傻笑歪着脑袋环绕了几圈,决定冒险攀登。它深蹲了一会,猛然窜了起来,踩住高台的边缘,轻巧地站了上去。它直起身体,得意地俯视刚才待过的地方,顺便瞥了一眼不远处默不作声的嘉羽。或许觉得该有个君临天下的仪表,它开始注意起美观,有好一会,它都在专心梳理皮毛,从后腿开始,一块一块理顺浅黄色的短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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