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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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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炉上烘热了。
    青梅与另一个丫鬟雪梨小声嘀咕:“先是嫌热,这会儿又怕冷,五小姐与三小姐果真是亲姐妹,都惯会折腾人。”
    “嘘——以后这话可千万别说了,东厢的回来了……”
    任瑶期没有听到丫鬟们的抱怨,等床上捂热乎了,她让丫鬟伺候她换了贴身的衣裳,扶着去睡了床。
    被小炉子捂了这许久,床上的热度与炕上的温度相差无几。
    才躺下不久,就有人端着药碗进来了。
    “五小姐,该喝药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小声唤道。
    任瑶期睁眼,便看到了之前来找朱嬷嬷的那个身穿深绿色缎面袄,石青色棉裙的清秀女子,她是方姨娘身边的一个叫金桔的大丫鬟。
    “不是说要换方子吗?”任瑶期被金桔扶着坐在了床头,看了那药碗一眼。
    金桔脸上带着笑:“吃了这一剂再换。姨娘原本请了大夫来,半路被周嬷嬷拦下去看三夫人和三小姐了。大夫去老太太那里回了话后却被管事给送走了。姨娘说明日再去给您请大夫来。”
    “母亲她生病了?”
    金桔闻言看了任瑶期一眼,笑道:“三夫人与三小姐赶了一日的路,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想是担心受风寒吧。五小姐,药要凉了,快些喝了吧?”
    药碗凑到了她嘴边,任瑶期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这不是她之前吃的药方。
    之前吃的那方子虽然不温不火,却也是对症的,这碗药却是改了好几味药材。
    她离开任家后曾跟着裴先生读了不少的书,史书兵法这些不说,律法星相堪舆佛经这些都有涉猎,药典更是背熟了的。
    世生万物皆是相生相克,药草性分阴阳平,疾病又分寒热湿燥。
    对症下药不仅需要清楚药物的归经、走势、升降、浮沉,互相配伍,还需知道五行生克,七情和合。
    而相恶,相反,都是用药大忌。
    比如,她原来吃的药方中有一味乌头,乃药中下品,有毒。不过制成成药之后配伍得当,也可成为良药。今日这碗药里除了有乌头,还有一味半夏。分开用都是无碍的,用到一起却是犯了药性相恶之大忌。
    除此之外还有几味药材配伍的也极为不妥,所以这药她若是喝了,虽不至于立即就伤了身体的根本,只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病又要拖延个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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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姐姐

      她依稀想起上一世母亲和三姐回来的时候,她因为病情加重,没有及时去给母亲请安,却在几日后父亲回府时,穿戴着父亲给她从京都带回来的衣裳首饰出门见客。
    三姐任瑶华因此而愈加看她不顺眼。
    任瑶华恨她没有将母亲放在心上,薄情寡义。
    她也怨母亲待姐姐比待她好上千百倍,愿意陪着姐姐去庄子上吃苦,却将她一人留在府里让姨娘照看,连她重病都不曾派人来瞧她,还将过来给她看病的大夫打发去了什么毛病也没有的三姐那里。
    任瑶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过往却又渐渐清晰起来。这时候再来看当年那些事情,她自然瞧出了当中的猫腻。
    有人在暗处捣鬼,处处挑拨她与任瑶华的关系。
    “五小姐?再不喝的话,药就要凉了。”金桔见她瞧着药碗皱眉,忙陪着笑脸催促道。
    任瑶期皱着眉头接过了药碗,凑到唇边。金桔见她肯喝,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任瑶期却是将药碗又移开了,眉头皱得更紧:“我怎么觉着今日的药瞧着更苦了些?”
    金桔心中一跳,眼睛往那药碗中一扫,强笑道:“怎么会?小姐您都还没入口……”
    任瑶期用眼角斜了她一眼,傲慢道:“本小姐久病成医,一闻就知道今日的药苦了!”
    “这……”
    金桔强忍着脾气挤出一个笑脸,想要继续劝,任瑶期又道:“你去找方姨娘要一碟乌梅丝儿来,就是那种用薄荷叶和蜂蜜一起腌制,上面还洒了雪糖的。”
    金桔嘴角抽了抽,原来今日这么难说话是因为贪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奴婢这就去。”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任瑶期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内室,便收起了脸上的矜傲之色,披上厚厚的棉袄下了床,端着药碗走到了内室的那架屏风后面,将药倒在了恭桶里。
    之后又回到了床上倚坐好了,想了想又将那碗里还剩下的几滴药汁点了些沾在自己的唇角处。
    金桔很快就回来了,进来看见药碗空了不由得一愣,任瑶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去了这么会儿!想要苦死我啊!”
    金桔忙将手中的一碟乌梅丝递了上去,任瑶期用碟子旁的银钎子取了一块入口,之后满意的半眯了眼睛:“好甜——”
    金桔的眼睛却是偷偷的瞄那药碗,又看了看任瑶期,见到她嘴角还有残留的药汁的时候满意了,笑容也真诚多了:“这乌梅丝儿可是姨娘用娘家的秘法制的,别的地方都吃不到。今年雨水多,北边好几个种着上好的青梅的园子都遭了涝,所以姨娘也只腌制了这么一坛子,上次九小姐说要吃,姨娘还不给呢,说是要留着给五小姐的。九小姐因此与我们姨娘置了好几日气呢。”
    任瑶期见外头的帘子动了动,突然偏头朝金桔眨了眨眼,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原来九妹妹这么小家子气,你不告诉我还不晓得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你与我说她的坏话的。”
    金桔闻言脸上一白,她没有在背后说九小姐不好的意思。
    “五小姐,我……”
    任瑶期打断了她的话,将自己手碗上的一只莹润通透的白玉镯子摘了下来递到了金桔眼前:“我从不亏待自己人,这是打赏给你的。”
    金桔瞟了一眼镯子,心中一跳,刚要出口的反驳的话却是硬给咽下去了。
    她看了看左右,将镯子小心收到了衣袖里,轻声道了一句:“奴婢谢五小姐赏。”
    任瑶期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会儿,你下去。”
    “是,五小姐。”金桔伺候任瑶期躺下后,退下了。
    任瑶期等了一会儿,轻声唤道:“谁在外头?”
    一番?的响动之后,青梅与雪梨两个丫鬟掀帘子进来了。
    “小姐,有何吩咐?”青梅殷勤的凑上前道。
    任瑶期道:“你过来伺候我穿衣起身。”
    青梅赔笑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还是不要起身吧?”眼睛却是在任瑶期的手腕上瞟了一眼。
    任瑶期装作没有看见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本小姐要如厕,你也能替?”
    青梅忙道:“那,那将小袄披上就是了。”
    任瑶期皱眉:“你想让我着凉,还是想要我如厕的时候衣衫不整有失体统!”
    如厕还要什么体统?平日里不也是这样的吗?青梅汗颜。
    一旁的雪梨却是忙上前道:“小姐别生气,奴婢伺候您穿衣就是了。”一边还冲着青梅使眼色,让她不要多话。
    雪梨伺候着任瑶期穿上了一件厚袄,又套上了百褶裙。
    “去把我那件猞猁皮的厚斗篷拿来。”任瑶期吩咐雪梨道。
    雪梨一惊,这是要出门的装扮?
    “小姐?您要出去吗?”青梅已经开口问道。
    任瑶期不理她,只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被她拿眼神一扫,不得不起身:“诶,奴婢这就去。”转身之前却是朝青梅使了个眼色。
    青梅笑着道:“小姐,您要去哪里?您与奴婢说一声,奴婢好去安排。”
    见任瑶期不理她,她眼珠子一转:“奴婢去给您准备个手炉,免得您出门着凉了。”说着转身就走。
    “站着。”任瑶期淡声唤道,虽然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却是让青梅的脚步顿住了。
    “去把我那条有二百五十六颗珠子的长链子找出来。”
    “是,小姐。”青梅心里虽然极想去找朱嬷嬷报信,却是不敢违拗任瑶期的话,忙去了梳妆台,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串由拇指盖儿大小的粉,白,金三色珍珠串成的长链子来了。
    “小姐,奴婢给您带上?”这链子太长,任瑶期戴的话要绕个三四圈才行,平日里她都是嫌累赘不戴的,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任瑶期却是摇头:“我嫌这链子土气,你给我改改。”
    “啊?”青梅呆怔,“小姐要怎么改?”
    任瑶期指了指上头的珍珠道:“拆开来,一颗粉的,一颗白的,一颗金的这样夹杂着串。”
    青梅又苦着脸去壁柜里找针线。
    这时候雪梨已经将那件猞猁皮的鹤氅找了出来,见青梅还在屋子里没有离开,不由得皱眉。
    任瑶期让雪梨给自己简单的梳了头,穿上了鹤氅,就要出门。
    “青梅留下串珠子,雪梨跟我来。”
    与青梅对看了一眼,雪梨犹豫了一瞬,还是赶上前去给任瑶期打帘子。
    任瑶期这还是两天里头一次出门,外间的帘子一掀,寒风便裹夹着鹅毛大的雪花回旋着扑来,冰渣子打得脸上生疼。
    即便穿的厚实,身上也还是暖和的,脸上却是瞬间就冻冷了,睫毛上沾了雪花,眨了眨眼化开了一朵,模糊了视线。
    她已经多年没有见到北地的风雪了。
    “小姐外头冷,还是回去吧?”雪梨小心地劝道。
    任瑶期没有理会,她将头上的风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正房走去,越往前走脚步越快,到后来竟是小跑了起来。
    “五小姐,小心地滑——”雪梨在后面追着。
    紫薇院不小,西厢离着正房还隔了一个穿堂和大大的庭院。
    任瑶期沿着游廊一路飞奔而过,从连接抄手游廊的廊门筒子出来的时候还差点儿踩到正房檐廊下半化的轻薄积雪滑倒,可是等真的站在正房门口的时候却是有些近乡情怯。
    靛蓝色绣着金玉满堂的门帘下泄露出来了几丝亮光,任瑶期隐隐约约听到了正房里有人在说话。
    “五小姐。”当值的丫鬟原本瞧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沿着游廊跑了过来还有些纳闷,待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看清楚是任瑶期后吓了一跳,连忙墩身行了一礼就急急的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那靛蓝色的帘子就从里面被掀开了,一个身穿银红色绣牡丹花出锋毛皮袄,鹅黄色百褶裙,长得杏眼雪肤的美丽女孩子走了出来。
    她长任瑶期两岁,身量生的又较同龄人高挑,站在门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俏脸含冰,正笼罩在她身上的橘红色灯笼光也无法让她看上去暖上半分。
    任瑶期愣了愣,张了张嘴:“三……”
    不想话还没有出口,那女孩子却是突然抬起手朝着她脸上狠狠地扇来,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之人都愣怔住了。
    “任瑶期,你还有脸来!”冷冷的声音带着些嘲讽在任瑶期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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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冲突

      檐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落雪簌簌声可闻。
    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那小心的瞧着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的目光却都是带了些紧张。
    任瑶华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任瑶期,见她挨了一耳光之后只是捂着脸颊抿紧了嘴唇看着她一言不发,没有扑过来要还她一巴掌,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憋屈让她心中的恨意站了上风,她二话不说抬手又要再扇。
    这时候正房的门帘又是一动,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颀长,双鬓微白的嬷嬷走了出来。
    她一瞧见廊下两人的对峙脸色就是一变,见任瑶华还想要动手忙闪身过去一把将任瑶期搂在了怀里护住,面容严肃的对任瑶华道:“三小姐,我们今日才刚回府,你这又是做什么?别忘了太太还病着呢。”一面却是悄悄朝任瑶华使眼色。
    任瑶华瞧见嬷嬷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想着母亲还病着,咬了咬牙,将手放了下来,看着任瑶期的目光却依然冷冽。
    任瑶期将她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周嬷嬷明面上瞧着是护着她不被任瑶华打,紧紧搂着她的双臂却是将她的胳膊也一并抱住了,让她不能动弹,这是防着她扑上去找任瑶华报仇。
    “五小姐,您也不要闹腾了好不好,太太她正病着呢,你进去看看她吧。”周嬷嬷板着脸低头对任瑶期哄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示意周嬷嬷放开她。
    周嬷嬷原本以为还要废上一番口舌才能劝住任瑶期,不想任瑶期却似是轻易的就认了这次的亏,她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仔细打量了一下任瑶期的神色。
    任瑶期捂着脸微微垂眸,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周嬷嬷试着慢慢放开了手,任瑶期果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绕开了任瑶华掀了帘子进了正房。
    紫薇院的总体布局是开间短,纵深长,所以虽然算得上是个三进的大院子,正房却是只有三间,好在房间都很宽敞。
    正中的明间是正厅,东次间可以用来会客,临窗一个大炕摆上炕桌后是平日用饭的地方。西次间则是卧室,再往里还有一间小净房,净房有一扇小门朝北向开,方便从第三进的后院送热水进来。
    任瑶期径直往西次间走去,西次间挨着北墙摆着一张千工满雕敞厅床,新换上去的红色绸帐挂在了床柱的铜钩上,床上正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那妇人长了一张鹅蛋脸,头发浓密,面容非常秀美,脸色却是带了些病态的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可能因为喜欢习惯性的蹙眉,眉间有些淡淡的“川”字纹,使她原本年轻的面容增添了老态。
    “母亲……”任瑶期轻轻走到床边,看着那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敛愁容的妇人,哽咽着轻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床上的妇人却是若有所觉的动了动眼睫,睁开了眼睛。她长了一双妩媚的杏眼,任瑶华的眼睛与她像足了十分。
    她似乎很困倦,可是在看清楚眼前的任瑶期的时候却是温柔的笑了,朝她招手唤道:“期儿?过来让娘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任瑶期快步上前,扑到敞厅床外的围廊下跪了,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李氏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氏见任瑶期哭的凄惨,不由得愣了愣,她将手放在任瑶期的头上摸了摸,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帘子一掀,任瑶华和周嬷嬷走了进来。
    任瑶华见任瑶华扑在李氏身上哭,怒火立马高涨,冷笑道:“她能怎么了?不就是向您告状我又打了她么?还以为她在府里待了一年,受了那个贱人的调教,能长进不少,不想还是这么不知所谓,只会冲人背后放冷箭!”
    说着就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任瑶期的手臂要将她拉出去。
    任瑶期身体本就没有全好,被她这么突然的狠狠一扯,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脸抬了起来,左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也赫然呈现在了李氏眼中。
    李氏惊呼一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是失了力气又倒了下去。
    “母亲——”任瑶期将任瑶华的手甩开了,上前去看李氏。
    任瑶华也不管任瑶期了,她将任瑶期推开,自己上前扶了李氏,见她要起身就扶了她坐在床头,将床里边的一个软枕垫在了李氏背后:“娘,您刚喝了药,起来做什么?”
    李氏却是一把拉了任瑶期过去,捧了她的脸仔细瞧了瞧,责备地看向任瑶华:“华儿,你怎么能对妹妹下这么重的手!”
    任瑶华瞥了任瑶期脸上的五指印一眼,冷冷道:“若不是周嬷嬷拦着,我定要再赏她几个耳光。”
    任瑶期的左脸已经有些红肿了,李氏瞧着心疼的紧,任瑶华的话让她有些生气,她皱眉道:“华儿!你快过来跟妹妹陪个不是!”
    任瑶华闻言微微扬了扬下颚,轻蔑地道:“我向她赔不是?下辈子吧!”
    “华儿!”李氏无奈地轻叱了一声。
    转头看向已经收了泪,依旧跪在她床前的任瑶期,李氏左右为难道,“期儿,你姐姐她不是有意的,你……”
    可是看到任瑶期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肿,李氏的话又说不下去了,只能又去与大女儿商量:“华儿,看在娘的份上,你就不能退一步么?”
    任瑶华见李氏满是疲惫的脸上焦急的神色,咬了咬唇。
    她不想让娘伤心,可是让她放下自尊去与任瑶期道歉她又做不到,不由得有些僵硬。
    “算了母亲,不必了。”任瑶期轻叹了一声,突然抬头看向李氏道。
    李氏一愣,任瑶华也皱眉的看了过来,似是不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任瑶期撑着李氏的床沿站了起来。
    她想起上一世等她病好了之后见到任瑶华,也挨了她的耳光。
    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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