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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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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尺孩童也知虞美人是能词善赋之才;今日这等推托!”行者无奈,只得仰面搜索,呆想半日,向席上道:“不用古人成句好么?”绿娘道:“此事要问令官。”行者又问西施。西施道:“这又何妨。美人做出来,便是古人成句了。”众人侧耳而听,行者歌诗一句:
忏侮心随云雨飞。
绿娘问丝丝道:“美人此句如何?”丝丝道:“美人的诗,那个敢说他不好?只是此句带一分和尚气。”西施笑道:“美人原做了半月雌和尚。”行者道:“不要嘲人,请令官过盆。”
西施慌忙送过色盆于绿娘。绿娘举子掷下,高叫:“第二掷无二!”西施便道:“你们好招,我却难招。”绿娘问:“姐姐,你有什么难招?”西施道:“啐!故意羞人,难道不晓得我是两个丈夫的!”绿娘道:“面前通是异姓骨肉,有何妨碍?妹子有一道理,请姐姐招一句吴王,招一句范郎。”西施听得,应口便招:
范郎,柳溪青岁;吴王,玉关红颜。
范郎,昆仑日誓;吴王,梧桐夜眠。
范朗,五湖怨月;吴王,一醉愁天。
绿珠听罢,鼓盏自招:
妾珠一斗,妾泪万石。
今夕握香,他年传雪。
绿珠一字一叹。西施高叫:“大罚!我要招出快活来,却招出不快活来。”绿娘谢罪,领了罚酒。那时丝丝便让行者,行者又让丝丝,推来推去,半日不招。绿娘道:“我又有一法:丝丝姐说一句,美人说一句吧!”西施道:“使不得。楚霸王雄风赳赳,沈玉郎软缓温存,哪里配得来?”丝丝笑道:“不妨,他是他,我是我。待我先招。”丝丝道:
泣月南楼。
行者一时不检点,顺口招道:
拜佛西天。
绿娘指着行者道:“美人,想是你意思昏乱了!为何要拜佛西天起来?”行者道:“文字艰深,便费诠解。天者,夫也;西者,西楚也;拜者,归也;佛者,心也。盖言归心于西楚丈夫。他虽厌我,我只想他。”绿娘赞叹不己。行者恐怕席上久了,有误路程,便佯醉欲呕。西施道:“第三掷不消掷,去看月吧!”当时筵席便散。
四人步下楼来,随意踏些野花,弄些水草。行者一心要寻秦始皇,便使个脱身之计,只叫:“心痛,难忍难忍!放我归去吧!”绿娘道:“心痛是我们常事,不必忧疑;等我叫人请歧公公来替美人看脉。”行者道:“不好不好!近日医家最不可近,专要弄死活人,弄大小病;调理时节,又要速奏功效,不顾人性命,脾气未健,便服参术,终身受他的累了。还是归去!”绿娘又道:“美人归家,不见楚王,又要抱闷;见了楚骚又要恨。心病专忌闷恨。”姐妹们同来留住行者,行者坚执不肯住下。绿娘见他病急,又留他不住,只得叫四个账身侍儿送虞美人到府。行者做个“捧心睡眼面”,别了姐妹。
四个侍儿扶着行者,径下了百尺握香台,往一条大路而走。行者道:“你四人回去罢了。千万替我谢声,并致意夫人、小姐,明日相会。”女使道:“方才出门时节,绿娘吩咐一定送楚王府。”行者道:“你果然不肯回么?看捧!”一条金箍棒早已拔在手中,用力一拨,四个侍儿打为红粉。
行者即时现出原身,抬头看看,原来正是女娲门前。行者大喜道:“我家的天,被小月王差一班踏空使者碎碎凿开,昨日反抱罪名在我身上。虽是老君可恶,玉帝不明,老孙也有一件不是,原不该五百年前做出话柄。如今且不要自去投到;闻得女娲久惯补天,我今日竟央女娲替我补好,方才哭上灵霄,洗个明白。这机会甚妙。”走近门边细细观看,只见两扇黑漆门紧闭,门上贴一纸头,写着:
二十日到轩辕家闲话,十日乃归。有慢尊客,先此布罪。
行者看罢,回头就走。耳朵中只听得鸡声三唱,天已将明。走了数百万里,秦始皇只是不见。
评:嘲笑处一一如画,隽不伤肥,恰似梅花清瘦。
第六回 半面泪痕真美死 一句苹香楚将愁
忽见一个黑人坐在高阁之上,行者笑道:“古人世界里有贼哩!满面涂了乌煤,在此示众。”走了几步,又道:“不是逆贼,原来倒是张飞庙。”又想想道:“既是张飞庙,该带一顶包巾;纵使新式,只好换做将军帽。皇帝帽子也不是乱带的。带了皇帝帽,又是玄色面孔,此人决是大禹玄帝。我便上前见他,讨些治妖斩魔秘诀;我也不消寻着秦始皇了。”看看走到面前,只见台下立一石竿,竿上插一首飞白旗,旗上写六个紫色字。先汉名士项羽行者看罢,大笑一场,道:“真个是‘事未来时休去想,想来到底不如心’。老孙疑来疑去,又道是大禹玄帝,又道张飞,又道是逆强盔;谁想一些不是,倒是我绿珠楼上的遥丈夫!”当时又转一念道:“哎哟!吾老孙专为寻秦始皇替他借个驱山铎子,所以钻入古人世界来。楚霸王在他后头,如今己见了,他却为何不见?我有一个道理:径到台上,见了项羽,把始皇消息问他,倒是个着脚信。”
行者即时跳起细看,只见高阁之下,有一所碧草朱栏,鸟啼花乱去处。坐着一个美人。耳朵边只听得叫“虞美人!虞美人!”行者笑道:“绿珠楼上的老孙,如今在这里了。我不要管他死活!”行者登时把身子一摇,仍前变做美人模样,竟上高阁,袖中取出一尺冰罗,不住的掩泪,单单露出半面,望着项羽,似怨似怒。项羽大惊,慌忙跪下。行者背转,项羽又飞趋跪在行者面前,叫:“美人,可怜你枕席之人,聊开笑面”行者也不做声。项羽无奈,只得陪哭。行者方才红着桃花脸儿,指着项羽道:“顽贼!你为赫赫将军,不能庇一女子,有何颜面坐此高台!”项羽只是哭,也不敢答应。行者微露不忍之态,用手扶起,道:“常言道:‘男儿两膝有黄金。’你今后不可乱跪!”项羽道:“美人说哪里话来!我见你愁眉一锁,心肺都已碎了。这个七尺躯,还要顾他做甚!你说与我,果是为何?”行者便道:“大王,我也瞒你不得了。我身子有些不快,在藤榻上眠得半个时辰,只见窗外玉兰树上跳出一个猿精,自称五百年前大闹天宫齐天大圣菩萨孙悟空……”项羽听得时,叫跳乱嚷:“拿我玉床头刀来!拿我刀来!不见刀,便是虎头戟!”他便自扒头,自打脚,大喝一声:“如今在哪里?”行者低着身子,便叫:“大王,不消大恼,气坏了自家身子。等妾慢慢说来:这个猢狲果然可恶!竟到藤榻边来,把妾戏狎。妾虽不才,岂肯作不明不白,贞污谁辨之人!当时便高叫侍女;不知这猢狲念了什么定身诀,一个侍女也叫不来。妾道侍女不来,就有些蹊跷,慌忙丢下团扇,整抖衣裳;那猴头怒眼而视,一把揪住了我,丢我在花雨楼中,转身跳去。我在花雨楼中,急急慌慌,偷眼看他走到哪里去。大王,你道他怎么样?他竟到花阴藤榻之上坐着,变作我的模样,叫儿唤婢;歇歇儿又要迷着大王。妾身不足惜,只恐大王一时真假难分,遭他毒手。妾之痛哭,正为大王!”项羽听罢,左手提刀,右手把戟,大喊一声:“杀他!”跳下阁来,一径奔到花阴榻上,斩了虞美人之头,血淋淋抛在荷花池内;吩咐众侍女们:“不许啼哭!这是假娘娘,被我杀了。那真娘娘在我的阁上。”
那些侍女们含着泪珠,急忙忙跟了项王走到阁上,见了行者,都各各回愁作喜道:“果然真娘娘在此,险些儿吓死婢子也!”项王当日大乐,叫:“阁下侍儿,急忙打扫花雨楼中,谨慎摆酒:一来替娘娘压惊,二来贺孤家斩妖却惑之喜。”台下齐声答应。当时阁上的众侍女们都来替行者揉胸做背,进茶送水。也有问:“娘娘惊了,不心颤么?”行者道:“也有些。”也有问:“娘娘不跌坏下身么?”行者道:“这个倒不,独有气喘难当。”项王道:“气喘不妨,定心坐就好。”
忽有一对侍儿跪在面前:“请大王娘娘赴宴。”行者暗想道:“我还不要千依万顺他。”登时装做风魔之状,呆睁着两眼,对着项王道:“还我头来!”项王大惊,连叫:“美人,美人!”行者不应,一味反白眼晴。项王道:“不消讲,这是孙悟空幽魂不散,又附在美人身上了。快请黄衣道士到来,退些妖气,自然平复。”
顷刻之间,两个侍儿同着一个黄衣道土走上阁来。那道土手执铃儿,口喷法水,念动真言:
三皇之时,有个轩辕黄帝,大舜神君。大舜名为虞氏,轩辕姓着公孙。孙虞、虞孙,原是婚姻。今朝冤结,哪得清明?伏愿孙先生大圣老爷行者威灵,早飞上界,再闹天宫,放了虞美人,寻着唐僧。急急如今!省得道士无功,又要和尚来临。
行者叫声:“道土!你晓得我是哪个?”道土跪奏:“娘娘千岁!”行者乱嚷:“道士,道士!你退不得我!我是齐天大圣,有冤报冤,附身作祟。今日是个良辰吉日,决要与虞美人成亲!你倒从中做个媒人,得些媒人钱也是好的。”说罢,又嚷几句无头话。道士手脚麻木,只得又执剑上前,软软的拂一拂,轻喷半口法水,低念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勅!”——“勅”字又不响。
行者暗暗可怜那道士,便又活着两眼,叫声:“大王亲夫在哪里?”项王大喜,登时就赏黄衣道士碎花白金一百两,送他回庙。忙来扶起行者,便叫:“美人,你为何这等吓人?”行者道:“我却不知。但见榻边猢狲又走进来,我便觉昏昏沉沉。被道士一口法水,只见他立脚不定,径往西南去了。如今我甚清爽,饮酒去吧!”项羽便携了行者的手,走下高阁,径到花雨楼中坐定。但见凤灯摇秀,柱烛飞晖,众侍女们排班立定。酒方数巡,行者忽然起身,对项羽道:“大王,我要睡。”项羽慌忙叫苹香丫头点灯。两个又携了手,进入洞房,吃盏岕茶,并肩坐在榻上。行者当时暗想:“若是便去了,又不曾问得秦始皇消息;若是与他同入帐中,倘或动手动脚,那时依他好,不依他好?不如寻个脱身之法。”便对项羽道:“大王,我有句话,一向要对你说,只为事体多端,见着你就忘记了。妾身自随大王,指望生男长女,永为身后之计;谁想数年绝无影响。大王又恋妾一身,不肯广求妃嫔。今大王鬓雪飘扬,龙钟万状;妾虽不敏,窃恐大王生为孤独之人,死作无嗣之鬼。苹香这侍儿天姿翠动,烟眼撩人,吾几番将言语试他,倒也有些情趣。今晚叫他伏侍大王。”项王失色道:“美人,想是你日间惊偏了心哩!为何极醋一个人,说出极不醋一句话?”行者陪笑道:“大王,我平日的不容你,为你自家身子;今日的容你,为你子孙。我的心是不偏,只要大王后日不心偏。”项王道:“美人,你便说一万遍,我也不敢要苹香。难道忘了五年前正月十五日观灯夜同生同死之誓,却来戏我?”行者见时势不能,又陪笑道:“大王,只怕大王抛我去了,难道我肯抛大王不成?只是目下有一件事,又要干渎。”
评:孙行者不是真虞美人,虞美人亦不是真虞美人;虽曰以假虞美人杀假虞美人,可也。
第七回 秦楚之际四声鼓 真假美人一镜中
项羽便问美人何事。行者道:“我日间被那猴头惊损心血,求大王先进合欢绮帐,妾身暂在榻上闲坐一回,还要吃些清茶,等心中烦闷好了才上床。”项羽便抱住行者道:“我岂有丢美人而独睡之理?一更不上床,宁愿一更不睡;一夜不上床,情愿一夜不睡。”当时项羽又对行者道:“美人,我今晚多吃了几杯酒,五脏里头结成一个磈磊世界。等我讲平话,一当相伴,二当出气。”行者娇娇儿应道:“愿大王平怒,慢慢说来。”项王便慷慨悲愤,自陈其概;一只手儿扯着佩刀,把左脚儿斜立,便道:“美人,美人,我罢了!项羽也是个男子,行年二十,不学书,不学剑,看见秦皇帝矇懂,便领着八千子弟,带着七十岁范增,一心要做秦皇帝的替身。那时节,有个羽衣方士,他晓得些天数;我几番叫个人儿去问他,他说秦命未绝。美人,你道秦命果然绝也不绝?后边我的威势猛了,志气盛了,造化小儿也做不得主了;秦不该绝,绝了;楚不该兴,兴了。俺一朝把血腥腥宋义的头颅儿挂起,众将官魂儿飞了,舌儿长了,两脚儿震了,那时我做项羽的好耍子也!章邯来战,俺便去战。这时节,秦兵的势还盛,马前跳出一员将土;吾便喝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一员将士见了我这黑漫漫的脸子,听得我廓落落的声音,扑的一响,在银花马上翻在银花马下。那一员将,吾倒不杀他。歇歇儿,又有一个大将,闪闪儿的红旗上,分明写着‘大秦将军章’。吾想秦到这个田地也不‘大’了,忽然失声在战场上呵呵的笑。不想那员将军见俺的笑脸儿,他便骨头粉碎了,一把枪儿横着,半个身儿斜着,把一面令旗儿乱招着,青金锣儿敲着,只见一个金色将军看定自家的营中趱着。那时俺在秦营边,发起火性,便骂章邯:‘秦国的小将!你自家不敢出头,倒教三四尺乳孩儿拿着些柴头木片,到俺这里来祭刀头!’俺的宝刀头说与我:‘不要那些小厮们的血吃,要章邯血吃!’我便听了宝刀头的说话,放了那厮。美人,你逼章邯怎么样?天色已暮了,章邯那厮,径领着一万的精兵,也不开口,也不打话,提着一把开山玉柄斧,望俺的头上便劈。俺一身火热,宝刀口儿也喇喇的响了。左右有个人叫做高三楚——他平日有些志气——他说:‘章邯不可杀他,还好降他。我帐中少个烧火军土,便把这个职分赏了章邯吧。’俺那时又听了高三楚的说话,轻轻把刀梢儿一拨,斩了他坐下花蛟马,放他走了。那时节,章邯好怕也!”
行者低声缓气道:“大王,且吃口茶儿,慢慢再讲。”项羽方才歇得口,只听得樵楼上冬冬响,已是二更了。项羽道:“美人,你要睡未?”行者道:“心中还是这等烦闷。”项羽道:“既是美人不睡,等俺再讲:次日平明,俺还在那虎头帐里呼呼的睡着,只听得南边百万人叫:‘万岁!万岁!’北边百万人也叫‘万岁,万岁’,西边百万人也叫‘万岁’,东边百万人也叫‘万岁’。俺便翻个身儿,叫一贴身的军士,问他:‘想是秦皇帝亲身领了兵来与俺家对敌?他也是个天子,今日换件新甲?’美人,你便道那军土怎么样讲?那军士跪在俺帐边嗒嗒得说:‘大王差了;如今还要讲起“秦”字?八面诸侯现在大王玉帐门前,口称“万岁”。’俺见他这等说,就急急儿梳了头戴盔,洗了足穿靴,也不去换新甲,登时传令叫天下诸侯都进辕门讲话。巳时传的号令,午时牌儿换了,未时牌儿又换了,只见辕门外的诸侯再不进来,俺倒有些疑惑,便叫军土去问那诸侯:既要见俺,却不火速进见,倒要俺来见你?’我的说话还有一句儿不完,忽然辕门大开,只见天下的诸侯王个个短了一段;俺大惊失色,暗想:‘一伙英雄,为何只剩得半截的身子?’细细儿看一看,原来他把两膝当了他的脚板,一步一步挨上阶来,右帐前拜倒几个衮冕珠服人儿,左帐前拜倒几个衮冕珠服人儿。我那时正要喝他为何半日叫不进来,左右禀:‘大王,那阶下的诸侯接了大王号令,便在帐前商议,又不敢直了身子走进辕门,又不敢打拱,又不敢混杂;众人思量伏在地上,又走不动,商商量量,愁愁苦苦,忧优闷闷,慌慌张张,定得一个膝行法儿,才敢进见。’“俺见他这等说话,也有三分的怜悯,便叫天下诸侯抬起头来。你道哪一个的头儿敢动一动?哪一个的脚儿敢摇一摇?只听得地底上洞洞儿一样声音,又不是钟声,又不是鼓声,又不是金笳声;定了性儿听听,原来是诸侯口称‘万岁’,不敢抬头。想当年项羽好耍子也!”
行者又做一个“花落空阶声”,叫:“大王辛苦了,吃些绿豆粥儿,稍停再讲。”项羽方才住口。听得樵楼上冬冬冬三声鼓响,行者道:“三更了。”项羽道:“美人心病未消,待俺再讲:此后沛公有些不谨,害俺受了小小儿的气闷,俺也不睬他,竟人关中,只见一个人儿在十里之外,明明戴一顶日月星辰珠玉冠,穿一件山龙水藻黼黻文章衮,驾一座蟠龙缉凤画绿雕青神宝车,跟着几千个银艾金章悬黄佩紫的左右,摆一个长蛇势子远远的拥来。他在松林夹缝里忽然见了俺。那时节,前面一个人慌忙除了日月星辰珠玉冠,戴着一顶庶人麻布帽;脱了山龙水藻黼黻文章衮,换了一件青又白、白又青的凄凉服;下了蟠龙缉凤画绿雕青神宝车,把两手儿做一个背上拱。那一班银艾金章悬黄佩紫的都换了草绦木带,涂了个朱红面,倒身俯伏,恨不得钻入地里头几千万尺!他们打扮得停停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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