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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陌上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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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九太岁。

  “九哥”,小隼定了定神,说道:“我们的事几时才办得完?”

  “还要等”,九太岁说,“你在想什么?”

  小隼没有说话。

  “是颜仲吧”,九太岁说,“不错,他去了也快一天了,只是半白坡的路,不知道好走不好走呢。”

  小隼看着九太岁,九太岁却没有看着他,小隼说:“他不行,我们要帮他。”

  九太岁回过头来,看着小隼,“是不行,但我们还要做先生交代下来的事。”

  “先生···”

  “先生是有打算的,小隼”,九太岁说道,“我们做好分内就行了。”

  小隼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终于再次开口,道:“九哥,先生他老人家到底能让什么人去帮忙?”

  九太岁盯住小隼,继而转身走开,“先生是有打算的,如果不出意外,最迟明晚,俱散大哥就会登坡了吧。”

  小隼安静下来,看着九太岁离去。

  俱散,俱散,就是当年在“俱欢颜”中与仲哥并称的那个人物吧,不错,先生是有打算的,最迟明晚,俱散登坡而去,可是,仲哥,你等得到明晚吗?

  北上弄鱼坪,该是很险的吧?

  勾函回头看了看“吻江湖”,寇衍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看什么呢?”旁边软软的声音传来,勾函回过头,看着眼前说话的这个女人。

  很奇怪的人吧,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不见经传的女孩子,怎么能在这风生水起的“吻江湖”中随侍“御禁”首脑人物寇衍左右呢?

  这是一个纤弱的女孩子。

  寇衍说,恒远和市政一带的环境已经和以前大不同了,老爷子的人久不涉这边的事务,行事多有不便,他身边的人或许可以帮勾函一点小忙吧。

  于是把这个女孩子交到他身边。

  “她叫左然,勾兄弟可以叫她小然。”

  小然,勾函知道,这多半是“御禁”要放在老爷子手下身边的人吧,他只是好奇,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

  这女孩子,太纤弱,纤弱得让看到她的人都有些恍惚。

  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在阖城已经被无数人谈起过了。

  现在,又有人提开此问。

  浴海,星辰汤,两个男人正轻衣而谈。

  “曹兄,你怎么看?”一个稍瘦而年轻不少的男人微笑着问另一个,“沈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姓沈,便是那个手创“枕戈”社,号称“卧榻旧城,策对新都”的一方黑道大佬了。

  姓曹的男子偏过头来,似是有些沉吟,说道:“我想听听你的高见呢,木兄弟。”

  先生偏居旧城,以一己之力挑动整个阖城朝野两道局势,有人说他是黑道巨擎,与老爷子平分阖城局面,也有人说他是民间奇葩,为民意与亲王作尺寸之争,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人们提起他,已不用加上姓氏,单是一句先生便揽括了这江湖多少威仪。

  江山多繁华,快意几春秋?

  两个人默然相对了一会儿,那姓曹名叫曹决的男人说道:“木轩兄弟,你一向在浴海随侍海老王,旧城一带的事,你就算多有耳闻,恐怕也是少有经历的了,只是我们几个同袍,蒙大家抬爱,得个‘夙兴夜寐’的名堂,为了这个名堂,多年前在旧城,却是历过一番事情的。”

  木轩微微仰了仰头,这旧事,却是没听过。

  “那时的旧城,还是以‘尚俭门’为魁首,沈先生他的“枕戈”,虽已动了‘尚俭门’的威严,但还没触及根本,只是旧城以东,如今凤池园一带,确已是他势力所掩了。

  “道上的事,不论其它,先立名堂,‘枕戈’社不急着东扩旧城,却偏偏挑上了西边,那时老爷子他老人家执掌市政,一向控着旧城局面,在‘尚俭门’势力边缘是设了一个‘草堂’的,而沈先生不挑别人,单单的便找上了‘草堂’的管事杜兄弟。”

  “这下如何?”木轩肩头一振。

  “那时据说沈先生的‘隆中对’心法尚未大成,‘策对’之中只是练成了‘榻上策’而已,然而就是凭着这‘榻上策’,沈先生亲自出马,‘枕戈’灭了‘草堂’,不让废了杜兄弟的功夫。”

  “不让?就是那‘恭俭让’中的不让?”

  “没错,‘恭俭让,俱欢颜’,当年沈先生创业之时手下风头最劲的六个杀将,只是‘草堂’一战时,还只有‘恭俭让’,没有‘俱欢颜’。”

  “这次”,木轩插口道,“北上弄鱼坪的有这几个人吗?”

  “我们小勾刚刚从市政‘御禁’寇衍那里得的消息,‘请杀’之局所请的,应该是颜仲吧。”

  木轩沉吟点头,说:“再说那时的情形又怎样?”

  “老爷子当然大怒”,曹决说,“当即差马兄弟前去旧城,马兄弟是我们‘夙兴夜寐’的人,盛名之下,市政之人自然所寄甚厚,谁知还是受挫。

  “其实这也难怪,‘尚俭门’不理会身边事务,马兄弟独自一人,虽有‘草堂’余下之人协助,但残兵败将,也难挡‘恭俭让’之锐,沈先生没有出手,马兄弟就已经败了。

  “马兄弟败在‘枕戈’手下,这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沈先生本就为着声名,当下放话,说‘夙兴夜寐’沽名钓誉,不过如此,老爷子的威风全都败在我们手上。”

  木轩点点头,说:“如此一来,事情便闹大了吧。”

  “自然,我们几个同袍怎咽得下这口气,老爷子那边未作回应,我们却等不得,当即约集一处,同去旧城会一会‘枕戈’。”

  听得此处,木轩已非一般震动,放在今天,老爷子手下得力组织“夙兴夜寐”一会沈先生的“枕戈”,真不知会是多大的一桩事了,只是不知那时的旧城,如何临这一场激扬。

  “当时老爷子并没有授意我们如此,所以一开始,便已是一个私人恩怨的局面,那‘枕戈’社在如今凤池园一带的堂口称作‘西岐’,这两年一向是沈先生手下‘伐纣’所在,那时社团却未入主旧城,所以自沈先生而始,整个‘枕戈’基本上都落脚于彼,我们几个人一进地头,挑上的便是这‘西岐’所在。”

  “却是如何?”

  “却是,一场僵持局面。”

  木轩大奇,沈先生当时已经开罪“夙兴夜寐”甚矣,如何能有僵持,莫非那时的“枕戈”已具僵持“夙兴夜寐”之力?

  但沈先生创业之时,老爷子手下如日中天,就算是旧城魁首“尚俭门”,怕也难当其时“夙兴夜寐”倾巢之力吧。

  “僵持?”

  “不错,其实那时我们以为,凭我们几个同袍之力,‘枕戈’未成气候,马兄弟在那失的场子应该找得回来,但却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

  “我们几个截住‘西岐’的堂口,已经把沈先生逼了出来,,却没想···”

  木轩的身体更往前倾了些。

  “却没想老爷子的传话人忽然赶到,要我们奉令回去。”曹决说到此处,似是还想不通当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一开始谁也不信这传话人带来的消息,但他拿出了老爷子专给手下传话人的信物‘野苹’,我们才不得不信。

  “木兄弟不知,老爷子执掌阖城,范围太广,手下自有许多传话之人,这些传话之人那时在老爷子这边称作‘步出夏门行’,而每逢老爷子下达不可悖逆的命令,这‘步出夏门行’中人便会持信物‘野苹’而至,当是时,我们见到那样的情形,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而直到那时我们才知,沈先生在我们到之前,已经亲上半白坡,见过了老爷子,求下这责返‘野苹’。”

  木轩深吸一口气,此事实在太过离奇,放在今天,沈先生卧榻旧城,独对半白坡势力的局面,怎能让人想见多年前的妥协?

  “这,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吧。”

  “岂止”,曹决说道,“事情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我们怎能接受,莫说沈先生挑起这场事端,又为何反过来要息事宁人,单单老爷子这方面,已经折了威风,我们虽未奉令而动,但局面已在掌控,他老人家又怎肯轻易应下沈先生这边的妥协?”

  这正是两个最关键的问题了,沈先生一边虽挑起场子,但名堂已然打响,而“夙兴夜寐”尽临,利害关系下选择临时妥协,还算说得过去,但老爷子以执掌阖城之牛耳的威仪,既受无端折损,应已断无答应沈先生一方请求的可能了。

  “我们几个同袍虽说诸多事情想不通,但还是奉了那‘野苹’之令先回了半白坡,想到等见了老爷子,个中原委,再找他当面求问个清楚。

  “而事实上老爷子一等我们返回半白坡,便在如今的‘吻江湖’见了我们,等他说出一番话来,我们才知此事的关系。”

  “这番话,想来便是说沈先生与老爷子的那场约见了。”

  “正是,老爷子说,沈先生既然找上门来,当时局面特殊的关系,老爷子肯定要见上一见,看看这新进后生到底有什么话说,却未曾想那沈先生甫一见面,就直言妥协一事,这倒令老爷子吃了一惊。

  “但老爷子毕竟不是一般人,虽然惊讶,但还是让沈先生说说他的想法,倒没有断然拒绝这敢撄其锋芒的小辈,哪料这一番话说下来,却改了那以后整个阖城的局面。”

  星辰汤雾气弥散,令浴在其中的人舒畅无比,木轩屏住呼吸,静待那番一改阖城局面的话说来。

  曹决也知这事的重要,缓缓定神想想,才又开口说话。

  “沈先生那时虽是求人,但他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他说自己既然开罪了老爷子,自然不敢妄想轻易的获得那责返‘夙兴夜寐’之令,所以是带了条件而来的。

  “老爷子听得这样说,便知这沈先生是要一场交易了,便要他考虑清楚,自己所带的条件是否够分量,能让他老人家网开一面。

  “沈先生当时并没立刻说话,却是运起指力,在那‘吻江湖’的亭柱子上斜斜捺了一记,木柱上便立时陷出两根清晰的指印来。”

  “这难道是显功夫来了?”木轩不解。

  “老爷子也看不懂这举动的意思,要说是显功夫,这沈先生本就是求人而来,又怎会妄动威胁?何况那一捺平和中正,全无霸气,却是捺得恭谨得很了。

  “老爷子正要开口询问,沈先生却已说话,他说,‘老爷子可知在下拙技的名堂?’老爷子不知何意,但还是说,想来便是那‘榻上策’吧。

  “沈先生微微笑道,‘榻上策’雕虫小技,不敢冒犯老爷子的法眼,这一捺还是他没完全练成的一门功夫,窃称作‘隆中对’,是请老爷子过目的。

  “到这时,老爷子才算了解了沈先生的意思。”

  木轩哪料事情竟是这样,却不清楚当时老爷子到底从沈先生的言行之中领会了什么,正待再问,曹决已经开口。

  “很胡涂吧?不错,当时我们几个也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老爷子再三提点之下,我们才了解了沈先生当时的意思。”

  “却是什么意思,曹兄?”

  “木兄弟,你可知道‘隆中对’是关于谁的典故?”

  “这个”,木轩说,“自然是三国时候的诸葛亮了,这又有什么联系吗?”

  曹决笑道:“关系就在这里,沈先生两手功夫,一是‘榻上策’,当年创业时所倚,是三国时鲁肃的典故,一是后来大成的‘隆中对’,却是三国名相诸葛亮的典故了,那刘备三顾茅庐时,诸葛亮曾同他庐中长谈,说到天下局面,势必三分,应先取荆州,联东吴以抗曹操,沈先生用这功夫的名字说出意思,老爷子自是领会了。”

  到得这时,木轩也总算明白过来,说道:“联吴抗曹,又令曹吴互相牵制,使弱蜀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正是。老爷子和沈先生话已说开,再谈及旧城局势,知道‘尚俭门’一向远离半白坡势力核心,诸多隐患,沈先生愿令‘枕戈’为马前卒,只要老爷子不计他的冒犯,默许‘枕戈’社存在,他定当一力牵制旧城魁首‘尚俭门’,令老爷子不必东忧。”

  “半白坡西临坞乡,老爷子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如果沈先生愿分担旧城一带的隐患,虽是暂时之计,但对老爷子的考虑来说,已是很不错了吧。”

  “不错,老爷子了解这层意思,权衡他的考虑,便答应了沈先生的请求。”

  木轩连连点头,这件事若按今天的眼光,已算得上是大事了,但那年代久远,若非曹决翻开这尘封,还确实是不知道当年沈先生和老爷子有这么一场际会呢。

  “今天看来”,曹决顿了顿,说:“那沈先生,单挑‘草堂’,委拒‘夙兴夜寐’,力请扛动‘尚俭门’,这行事,却教人该怎么理解呢?算起来,老爷子当时的决定,也当真只是一时之计了,谁又能料想到‘尚俭门’说倒就倒,‘枕戈’得逃大难,便从此养就市政新的大患呢,这多年下来,我们‘夙兴夜寐’的人同那旧城的人也斗得倦了,现在换作新一代的‘御禁’来,但我猜,不论是老爷子还是我那些个同袍,心目中对沈先生,恐怕也只有捉摸不透这四个字吧。”

  曹决的眼角瞄向边上的木轩,伸伸腿弯,“所以你来说,这先生,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竟然已是黄昏了。

  一条淡淡的影子在倾斜的坡面上上下游移,夕阳绕过古拙的树木,只在枝叶的间隙留下那人零散的影。

  这影子,淡、迅、狭、浮,在周遭的重重凌厉中,却硬是挤出一线不甘来。

  不甘颓丧,这决绝纵跃来回,正是那“伏枥”的华彩吧?

  颜仲身陷这“请杀”之局中,已是三个小时了。“御禁”的“请杀”之局,向来只是对付一流的高手,这次为配合老爷子的大事,专门在弄鱼坪北上浴海之路设下杀局,这杀局向来手下不走完人,就算是以颜仲的身手,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很不错了。

  先前那郎颍已经自报家门,摆明要以“御禁”七人之力拿下颜仲,早在那学徒模样的同颜仲交手时,旁边众人已经认出他的来历,知道这个对手并不好惹,如今杀局已出,自是出尽全力,要留下颜仲的人了。

  颜仲以一人之力单挑“御禁”诸人,手上“控缰”变化无方,脚下“伏枥”趋退自如,但战了三个小时,身上还是已经受了四处大伤。

  一在颈项,一在手肘,一在小腹,一在腿骨。

  夕阳如血,黄昏更浓。

  颜仲这边体力下降,郎颍等人自然清楚,旁边一个干瘦的中年人错开郎颍的步伐,长啸一声,受上青芒闪动,却是匕首加劲,刺过来了。

  眼看这围攻诸人,或空手,或钝器,或锐芒,相同的,倒是都没有用长兵器的,这些人,自亲王从老爷子手上接班之后,组成新一代的市政护卫,虽然大多数人声名并不显赫,甚至比不上护卫老爷子的前代“御禁”,但确是怀有惊人艺业,这必杀之局一出,纵然强如当年名列先生手下“俱欢颜”的颜仲,仍不能直撄其锋芒。

  那错身而上的人长得枯瘦如柴,但那一错身挺上的啸叫中,却自有一股子凛冽从他那突兀的骨节中透发出来。

  颜仲身形刚刚转动,朝面便是他的青芒所指,颜仲冷哼一声,仍是右手探出,一如面对适才的学徒一样,直拿那青芒的底部。

  当此情况,怕只有这份直接才是搏生之道吧。

  但此不同彼,刚才的学徒只有一人一刀,自然不敌颜仲指力之锐,但如今七人围攻,颜仲这边的手刚刚探出一半,右侧边浅浅的掌缘已向他的腋下切来。

  颜仲与这杀局斗了一下午,对方人多,手底下功夫也的确不凡,所以一直腾挪周旋,但那枯瘦之人的一冽杀气却在此时令颜仲的锐意一提,在这缠斗了三个小时以后,第一次破釜沉舟的,进攻了。

  那边浅浅的掌缘才触及颜仲的衣服,就见颜仲倏的往前一挣,直朝着迎面而来的瘦人跃去,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已被欺近身周半尺之内,握着匕首的右手却到了颜仲的背后,起不得半分作用,正要变招令右手反刺,突然之间胸闷异常,却是已被颜仲藏于腰际的左手三指拂中。

  三指之后,后面追兵已到。

  颜仲对那人之时,本能再下重手,然而强敌环伺,已没有那么多时间,这才留力于腰,只轻轻拂中对方胸口要害处,趁那后面的人还未补上之际,脚下顿挫,一个转折,向左滑开。

  右边边浅浅的杀招落空,一时难以跨前追击,只怕瘦者收势不及,难以错位,好在另有两人已经抢在颜仲之前卡在了左边。

  颜仲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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