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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我被门外一声鸡叫吵醒。迷迷糊糊正要开骂，脑子里突然想起，全村的人和畜生都死了，哪儿来的鸡？“喔，喔，喔……”那鸡又叫了几声才停下，没过一会儿，我听见了鸭子的叫声，再后来是几头猪哼哼的声音，再后来是鹅，再后来是狗、猫。

　　　　村子里的畜生似乎一下全活了过来，围在我们家大门外叫，吵吵闹闹的声音直到早上天亮才消失。我将头蒙在被子里，挨到天亮没再睡着过。看来，这件事情一定跟血坑有关。我明白，直到现在，整件事情，从爹离开黄河被淹死开始，就一直没结束，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我也明白，仅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解决这个事情，我必须要找外援，我隐隐感觉，陈家村里似乎有着惊天的大秘密。

　　　　坐在院子里，晒着七八月的大太阳，我仍觉得浑身阴冷。我想了一天，我到底应该去找谁，谁才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情？一天下来，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可靠地人。很快，夜幕降临，我插上门，躲到屋内，一头钻入被子里。

　　　　没过多久，大门外传来女人的唱戏声。果然，挖出血坑之后，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昨天是畜生在门外叫，今天是人在门外唱戏，那明天呢，明天又会是什么？正想着，那唱戏的女人唱了一段之后，门外响起一片叫好声。我仔细听了听，都是陈家村里那些死去人的声音。

　　　　我听着心里发寒，我不敢出去。很快，那女人在门外唱完一出戏之后，我听见了村长陈大富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大家都到齐了没有？阎王爷说了，我们村儿里的人要一起去投生，少一个，他老人家都不收。哼，哼，现在我点一下名，到了的，就应一声。”

　　　　“陈水根！”

　　　　“到！”

　　　　“陈高远！”

　　　　“到！”

　　　　“陈鹏！”

　　　　“到！”

　　　　“……”

　　　　村里人的名字一个一个被念到，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到我，要是念到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陈治水！”

　　　　“陈治水！”

　　　　村长念我的名字念了两遍，紧接着是一阵沉默，我躲在被窝里伸手捂着嘴，很害怕自己忍不住答应一声。我在紧张的氛围里度过了十几分钟，直到女人唱戏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才用力吞了吞口水。那女人唱了一夜，除了那女人的唱戏声之外，外面再没响起任何的声音。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我等到十点才敢走出去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仍旧是一副老样子。我回屋拿了钱，便急匆匆往外走。我要去县城住旅馆，再住在这里，那我非疯掉不可。父亲走时，留下的钱并不多，前一段时间，雇船和道士为爷爷捞尸花去一大半，只剩下了很少一点。

　　　　因此，来到县城，我不敢去找那些正规的旅馆，只能在一般的民居胡同、巷子里找。走了一阵，旅馆还没找到，我倒是先触了眉头，听见了桑乐。我本来低着头走路，一抬头便看见巷子前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朴素平常，两眼垂泪；一个道士打扮，出来时微微点头。那道士一出来便看见了我。谢过那人之后，道士走过来，摇了摇手中的拂尘问我：“朋友，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偶尔半夜起来后背发凉？”

　　　　我停下，仔细看了那道士几眼说：“有啊。”道士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敢问尊姓大名？”

　　　　我没心情跟他多说话，便直言道：“我姓陈，叫陈治水，怎么，道长有事要指教我？可我身上没有闲钱，道长要是急需用钱，可以到人多的地方去摆个地摊。”

　　　　“呵呵，说笑了。”那道士笑笑摇了摇手中的拂尘，走到一边。我心里有事，也没在意这些江湖骗子。当下，我加快脚步快速从他身边走过。路过那家办丧事的人家门口时，我朝里面看了一眼，只一眼，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那两个放着丧乐的大喇叭轰轰直响，灵堂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少女的黑白照，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我还是认了出来，那黑白照中的人，就是那天被两个光头大汉猥亵，后来被我莫名其妙解救的小姑娘。没想到她居然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

　　　　我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小姑娘的母亲在灵堂里暗自垂泪。刚刚和道士一起出去的那男人，应该就是小姑娘的父亲。他走过来问我：“你是小茜的同学吗？”我双眼死死盯着那张黑白照，摇了摇头。老父亲皱眉问：“那，你是小茜的朋友？”我吞了吞口水摇摇头，但很快反应过来，急忙点点头说：“对，对，对，叔叔，我是小茜的朋友，小茜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唉。”老父亲摇了摇头说：“两天前的早上，小茜说要出去跟同学聚会，下午回来之后，她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哭，我和她娘在门外劝她，她也不说话。本以为小小年纪，可能跟同学闹了矛盾，也就没管她，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娘去敲门，无论怎么喊，里面都没回声儿。等我踹开门冲进去时，小茜直挺挺躺在床上，死死瞪着双眼。我伸手一探，早已断了气。”

　　　　我心里一惊，这小姑娘的死相居然和那两光头大汉一样？说着，老父亲暗自垂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呜呜，小茜的尸体上并没有伤口，桌上也没有农药，法医来了说是猝死，呜呜，小茜平时身体很好，我和她娘觉得不对，请了个道士来，呜呜，那道士说小茜是被黄河里的水鬼给害死的，呜呜，还说小茜的鬼魂儿下不了地府，只能呆在黄河里。”

　　　　老父亲说完，我抿了抿嘴，心里一阵酸楚。就在这时，那道士从外面走进来说：“不错，你女儿确实是被水鬼给害死的，而且，如果贫道没有猜错，水鬼下一个要害的人，就是你女儿的这位朋友！”

第十三章：人头祭拜（）　
“啊！”老父亲扭头睁大眼睛看我，接着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扭头看向道士说：“道长，你能帮帮他吗？”道士侧身看向一边摇摇拂尘说：“帮倒是可以帮，只是你女儿这位朋友误以为贫道是江湖骗子。只怕到时后他扰乱我作法，不仅他性命不保，贫道也难脱身。”

　　　　老父亲听后神色慌张，赶紧用力摇着我的手臂说：“孩子，你听叔一句话，这道长不会骗你，你一定要相信他。”我朝老父亲点点头，老父亲刚失去女儿，心里一定非常悲痛，我不忍心再打击他，这道士是不是江湖骗子我一试便知。

　　　　看着那道士，我开口说：“道长，请你先认真回答我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问完，道长如果还愿意帮我，我自然万分感谢。”道士回头笑看着我说：“好，那贫道就先听听你这两个问题。”

　　　　“嗯。”我点点头说：“第一个问题就是道长帮我，会收钱吗？”

　　　　道士笑笑说：“这倒不会，不过作法的香烛器物要你出。”

　　　　“嗯，这个没问题。”我点点头说：“第二个问题是，道长可认识曾在这一带为人捞尸的张大衡张道人？”那道士眼睛一亮，急忙问我：“什么？你认识我师弟张大衡？五年前他便出了道观下山来，我只听人说他来过这里，听你说似乎还真见过他。”

　　　　其实，我本不认识这张大衡的，只是上次他为爷爷捞尸时，我才知晓他的名气。我和老父亲对视一眼，张大衡在这黄河一带是出了名的，老父亲自然也知道。老父亲扭头看向道士说：“道长，张大衡道长在黄河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捞尸道人，只是前一段时间不知去了那儿，难道道长连他都不知道？”

　　　　道士点头叹气说：“唉，我刚到这里，还没询问过。”那张大衡捞尸会些道法，这道士称张大衡为师弟，想必也有些本事。我抬头仔细看了他几眼问道：“道长既然认识张大衡道长，那道长跟他比起来，是高是低？”

　　　　道士笑笑说：“略微高一些。张师弟天赋虽比我高，只是他下山这五年，我在道观学了很多他不曾学过的东西罢了。”道士说话之时，没有一丝骄傲的神色，说的很平淡。我点点头，辞别老父亲后，和那道士一同走出巷子。

　　　　走了很远，直到听不见丧乐，我才开口小声对那道士说：“道长，你自比那捞尸道人张大衡，如果道行不在他之上数倍，那还是赶快回道观去躲起来吧。你走后，我会去找一间旅馆躲起来。”那道士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心里纠结一阵，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整件事情告诉他。想了想，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我说：“道长，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有关于你师弟的事情，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嗯。”道士点头说：“贫道绝不告诉别人，你说便是。”我不想跟他废话，因为我还要去找旅馆，我直说：“道长，你师弟张大衡其实已经死在了黄河里，只是，刚才那老父亲在场，我没敢告诉你。其实，你师弟张大衡数日前，在黄河上替我爷爷捞尸的时候，跟我爷爷一样，被河里出现的一个巨型旋涡吞没，再没上来。”

　　　　“什么！”道士连连摆手说：“不可能，不可能，你这么说只是在骗我罢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这等无知。自己祸运当头也不愿贫道替你解救，那贫道也只好离开。”说完，道士转身便走。我站在原地，回头看了那道士的背影几眼，我张了张嘴想喊他，但想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便没说话，径直走出巷口，去其他地方找旅馆。

　　　　后来，我找了十几家旅馆，结果全是客满的，这几年日子好了起来，祖国经济发达了，到黄河来旅游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一直找到下午五点过，腿都走痛了，没找到一家有空房的，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回家。现在正是八月份，天黑一般在下午七点左右。从陈家村到县城，常人要走一个多小时，况且我已经走了一天，两个小时能走回家就不错了。

　　　　一步一步，我咬着牙努力往回走，小腿十分酸痛。后来，通过我的努力，我用一个半小时终于走到了家。关上大门，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空，没一会儿，天色便黑了下来。我赶紧进屋，给两尊一幕一样的龙王神像上了香之后，便推开房门走进去，接着快速关上。

　　　　我没脱衣服躲在被窝里，不敢开灯，静静听着外面的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晚似乎特别安静。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到了十一点半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响动，我全身的血液快速流动着，心扑通扑通乱跳，一股股兴奋的感觉刺激着我疲惫的大脑，我想睡，却睡不着。

　　　　后来，身体太过于疲惫，我打了个盹，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我看了看，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心上。等了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没过多久，外面传来爹的声音：“治水，是爹，快开门，爹回来了。”什么！居然又是爹的声音！我身子一震，趴在床上不敢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那道士的声音，“逮！你这水鬼，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收了你！”接着，外面刮起一阵狂风，吹打在大门上不停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遭了！那道士要是捉了我爹该怎么办？”我心里十分紧张，犹豫一阵，我快速跑到院子里将大门打开喊道：“臭道士，快放了我爹！”

　　　　狂风仍旧刮着，门外一片漆黑，没有人影也没有鬼影。“呸！”我颤抖着朝地上啐了一口，为自己壮了壮胆。伸手扶着门后的把手，我退了几步，想把大门给推上，就在这时，顺着狂风，飘来一股新鲜的血腥味。我用力吞了吞口水，把心一横，大不了就是一死。

　　　　松开把手，我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血腥味儿越浓，引人作呕。走了一阵，我看见前面有个黑影提着灯笼往前走，我以为是那道士，便快步跑了过去。一边跑，我一边喊道：“喂，道士，你等一等，你把我爹，你……”

　　　　后半句话，我没敢喊出来，因为我看见数十个灯笼围在祠堂废墟四周，火光将祠堂照亮，几十个身穿红袍，头戴长高红帽的人面朝祠堂跪趴在地上。真是不敢想象，我跟在那人后面，居然不知不觉跑到了村子中心的祠堂来。那人似乎是故意引我来的，血腥味就是从祠堂废墟里传出来的。我到了之后，那人提着灯笼，不紧不慢走到一个红袍人身后，接着面朝祠堂跪趴下去。

　　　　借着微弱的火光，我根本看不清这些人的脸。我不知道他们跪在地上干什么，我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回去，却无意中看见，在祠堂废墟正中烧焦的横梁上，放了一根大约半米高用红布遮盖的凳子，红布上居然放着那道士的人头！

　　　　“妈呀！”一声惊叫穿透死寂的陈家村，那些跪趴在地上的红袍人听见声音后，全都扭过头来看我。我看见一张张像是被水泡了七八天后浮肿几乎溃烂的白脸，这些没有一丝活气的死人脸上布满了愤怒的表情。我没敢再看，掉头就跑，心扑通扑通直跳，我脑子里只有求生的念头。

　　　　回到家后，我赶紧将大门插好，屏住呼吸没敢动，因为我不知道那些红袍人有没有追来。这种处在死亡边缘的感觉，直接让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仍旧没有响动，没有传来脚步声。我松了口气，浑身颤抖着走回房间。一头蒙在被子里，我一边哆嗦着，一边努力吞了吞口水。

　　　　我不知道那些红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会祭拜祠堂废墟？昨晚院门外明明传来我爹的敲门声和那道士的喝骂声，可为什么我打开门出去之后，却没有看见他们？爹去了哪儿，是谁杀了道士，那个红袍人为什么要把我引到祠堂废墟去？

第十四章：托梦（）　
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桩无头案，我根本找不到明显的线索。唯一明确的事情，就是道士的死一定跟诡异的祠堂有关。早上十点，我用冷水洗了脸，给两尊神像上完香后，抿着嘴走到院子里，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况且我不相信大白天的，那些脏东西会跑出来害人。

　　　　出门时，我在门口看见了血迹，我沿着血迹往前走，在半路上找到了道士的拂尘、包袱以及桃木剑。果然，那道士昨晚跟踪我回到了村子。血迹消失在祠堂废墟，可在那里，我并没有找到道士的尸体，祠堂废墟也没有被翻动的迹象。我想起昨晚跪拜在地上的那些红袍人，难道他们祭拜过后把道士的尸体给吃了？

　　　　想着，我心里反胃，转身背对祠堂废墟干呕了一阵。后来，我壮着胆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异样。村子依旧静的出奇，没有任何的活物，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一个人走在村子里的道路上，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很快就到了中午十二点，我走回家抬了凳子出来，坐在院子里。只有晒着太阳，感受着太阳的温暖，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心里一直觉得很阴冷。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昨天道士对我说的那句话来，他说我年纪轻轻就如此无知，还说我祸运当头不愿让他解救。

　　　　想着，我笑了笑，没想到这道士居然不听我劝阻，还跟踪我回来，结果自讨苦吃，死在了这里。我笑的很开心，也很无奈，这样心惊肉跳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一晚村里的畜生在门外叫，第二晚村里人的鬼魂在门外听戏，第三晚多管闲事的道士死了，被人割去人头，摆放在祠堂废墟的红布凳子上祭拜，那今晚呢，今晚会发生什么？这一切，会不会跟那尊被我用锄头从血水中勾出来的龙王神像有关？

　　　　想着，我扭头看了一眼那尊神像。我心里十分渴望有高人能来帮我，帮整个陈家村。但那道士死后，我的心凉了半截。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左右，若是要到县城去，一个来回对我来说，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因为昨天一天都在县城里跑，我的腿脚已经很酸了，今天要是再去，我的行走能力就会大打折扣。四个小时能不能回来，那都还是未知数。

　　　　要是晚上不能回到陈家村，没有龙王神像的保护，我很可能会在外面出事。虽然我很想离开这个地方，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那神秘人也曾告诉我，不要离开黄河。

　　　　下午，我感觉有些疲倦，便从屋内搬了个椅子出来，坐在椅子上睡了会儿。睡觉之前，因为害怕自己太疲倦睡过了头，我还特意走过去插好了院门。在梦里，我梦见了我爹。我爹一身素白站在大门口，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爹！”我叫了一声，便撒丫子追了上去。我爹似乎有意等我，又似乎在飘，总是跟我保持着一前一后大约三米的距离。很快，我们来到了黄河边。站在黄河边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