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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薇安背上弓箭、拎着登山包去找烨斯汀。

烨斯汀正牵着两匹马出门，一匹马背上驮着两个大大的行囊。

“骑马去？”比之骆驼，薇安当然更喜欢骑马，可还是有些不解。如果骏马在沙漠里来回跑上三四天，未免太辛苦。

烨斯汀说道：“骑马快一些，今晚有落脚的地方，明天要步行。”

“哦。”薇安从他手里接过缰绳，把行囊固定在马背上，之后和他一起上马，扬鞭上路。

小镇漫布着沙土的曲折街道上，走着不少居民。看到两个人出现，部分人很是惊讶。这几天就听说烨斯汀、撒莫和外来的女孩走得很近，现在看这样子，分明是要一起去打猎。这让他们很不安。

经过一栋院落的时候，薇安看见摩黛正站在院中看着她，目光透着厌恶、恐惧。

薇安微微挑眉，真是不理解这种人的心态。

随即，有一个女孩冲出房门，奔到街上，张开双臂，拦在并驾齐驱的两人马前，说道：“烨斯汀，你是要和这个外来的人一起去打猎吗？”

女孩一袭彩衣，浓密的头发编成一条条辫子，用彩带束着，淡色肤色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眉梢飞扬，透着傲慢。是特有的沙哈威女孩的丰腴体态，却很好看。

烨斯汀打个手势，让女孩让路。

附近的居民都围了过来。日子太无趣了，他们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的。

院中的摩黛唤道：“米维，回来！”

米维不为所动，继续责问烨斯汀：“你怎么能和她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她是怪物！沙哈威不欢迎她！”

薇安眸色微沉，淡淡瞥过米维。

烨斯汀依旧懒得讲话，只是探手从薇安背上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用长箭将米维拨向一边，对薇安道：“走。”

这时摩黛已经跑到米维身边，强行把她拖回家中。

米维无可奈何之下，高喊道：“烨斯汀！我哥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他会跟你绝交的……”

烨斯汀正要将箭送回去的时候，看到一只飞在空中的小鸟，动作微滞。他想看看薇安箭法怎样，却又担心她会认为自己是故意让她当众出丑。

不过是犹豫这片刻，手里一空，转头时看到薇安手中箭已上弦。

纤细的手指弹开，箭支带出冷风，射向空中。

小鸟随着箭支飘然落到一家居民院中。

在他们身后的居民发出惊叹声。

米维不甘的喊声戛然而止。

薇安若无其事看向烨斯汀，“怎么样？”

“不错。”烨斯汀赞许地看她一眼，“走吧。”

“箭——”

“送给他们。”她只是个孤单的女孩，让人们见识一下她的本领也有好处。最起码，不会有事没事就寻衅滋事。

两个人打马扬鞭，迅速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

——

午后，两个人已远离绿洲，眼界之内，黄沙无际。

两匹马的速度变得很慢，垂着头，没精打采的。它们蹄上打着厚厚的马掌，此时踩在烫热的黄沙上面，想想就知道有多难受。

烨斯汀引路找了一个大的沙丘，在背光处停下，拿下一个行囊。里面是给马带的青草、少量的水和一个轻而薄的木槽。

薇安则拿出水和薄饼，递给烨斯汀，自己吃了几口薄饼，喝了两口水，便坐在一旁看着烈日下的沙漠。

“没胃口？”烨斯汀问她。

“不是该省着水和食物么？”薇安看看他，“你还不是一样。”

烨斯汀坐到她身边，侧头打量她。烈日下，她背部已被汗水湿透，额头有着汗珠，可她一个累字都不曾说过。“薇安，你到底多大了？如果只有几岁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箭法。”箭法还有耐力，都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做到的。

薇安支起双腿，双臂闲闲搭在膝上，“那你猜猜看。”

“女孩子的话，像你这样，应该和我差不多。”其实她种种细节相加，甚至比很多成年女子还要聪明、敏捷，但是她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所以，这是烨斯汀一个折中的答案。

“比你小一岁。”

“是么？只看样子，会以为你才七八岁。”

薇安眼里有了丁点笑意，“没办法的事。我是东方人，我家乡的女孩子都像我这样，和沙漠里的人不同。”

“在你家乡，是不是每一家都有床和衣柜？”

“是啊。”薇安有点沮丧，“地方不同，习俗也就不同。我只是习惯了睡在床上，并不是不赞同你们的生活方式。”

“明白。”烨斯汀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来到沙漠的？”

“唉——说来话长。”薇安真不知从何说起。

“为难就不要说。”烨斯汀把水壶递给她，目光落在她干燥的双唇，“多喝点水。”

“谢谢。”

两匹马吃过东西略作休息后，两个人继续赶路。

日落时，两个人下马，牵马走上一个斜坡，趋近今夜目的地。

连绵成一片的白色帐篷，成群的野羚羊，随风飘散的炊烟，勾勒出美轮美奂的祥和之景。

有几个青年男子快步迎过来，看到薇安只是略略打量，报以礼貌的微笑，之后将马匹牵走，请两个人去了一个帐篷，送上水和食物。

用饭之后，黑暗降临，沙漠安静下来，所能听闻，只有野羚羊的叫声。

烨斯汀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看到薇安已经睡了，不偏不倚地躺在毯子正中，身上搭着一件衣服。

他缓步走到她身边，有点为难。不想吵醒她，可是这里的族人条件有限，只能提供这一个帐篷。

☆、第10章　不听话

睡梦中的薇安愈发像个小孩子。长而卷翘的睫毛静静垂下，被灯光打下一小片阴影；本就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现出甜美的微笑。

烨斯汀觉得这样的她更讨喜，仍是觉得她实在不像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可她不会骗人的，性格所致，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是真的。

他俯身，要坐下的时候，薇安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戒备才慢慢消散。

薇安知道，住帐篷的不是游牧民族就是穷苦人，没道理会为他们预备两个帐篷，带着点歉意解释：“一躺下就睡着了。”说话的同时，往一侧挪了过去。

“没事，我刚回来。”烨斯汀吹熄了油灯，无声地躺在她身侧，抖开手边还叠着的毯子，搭在两人身上，“睡帐篷夜里更冷。”

薇安盖好毯子，调整下睡姿，闭上眼睛。

烨斯汀问道：“接下来，可能要在丛林里停留几天，吃得消么？”

“没问题。”之后，薇安语带自嘲，“我说了你相信么？”

“相信。”

“……”倒让薇安没话说了。

“睡吧。”烨斯汀把多半毯子留给她，不再说话，呼吸渐渐转为匀净。

翌日一早，薇安醒来后，烨斯汀已经出去了一趟。薇安洗了脸，便有人送来早餐。

早餐比昨晚还丰盛，是一种野兔肉，味道鲜美。

薇安闻着味道，唇角轻轻弯起，“这里人的手艺比贝娜还好。”

一名男子将一碗大麦粥端给她时笑道：“这里可没有手艺这么好的人。”

薇安当然听出了言下之意，看向烨斯汀，等人走后不满地道：“手艺这么好，怎么还天天去我家蹭饭？”

“我只会做野味儿，别的不会。”烨斯汀说着话，拿出一把匕首，将一大块兔肉放到她盘子里，又穿起一块兔肉放到自己盘子里，之后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薇安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进食方式和他一样。她接受他与撒莫去家中一起吃饭的原因就在此，虽是初相识，却有着很多相近的习惯。

“我这次多打几只野兔，回家你做给我吃好不好？”薇安问他。

“再说。”烨斯汀对于下厨这回事，是精于常人，却是要看心情的。心情不好，宁可挨饿也不会做。之后打趣她：“你不会做饭？还有你不会的事情？”

薇安理直气壮的，“没人教过我。”

烨斯汀现出清朗笑容。

饭后离开时，四名年轻男子轮流推着两辆平板车，沉默地跟在后面。薇安问过后得知，这里的图阿雷格人与烨斯汀关系很好，每次打猎都会做他的助手。

一行人远离了帐篷，置身于苍茫大漠。

沙漠总会让人生出一生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烈日当空时，这感觉会更强烈。

烨斯汀偶尔回眸，看一眼薇安。她始终落后他两步，神色平宁，步履沉稳。这份耐力，是后面几名生长于大漠的年轻男子都比不了的。

正午时分，眼界内没有歇脚处，六个人只是喝了点水，继续赶路。

日头西斜时，路上苍绿的草木慢慢增多，地面变成沙石路。

再向前走一段，静谧的丛林、起伏的山丘呈现在眼前。

吃了几口东西，薇安坐在地上，把鞋里的沙土倒在地上，穿上鞋子，绑紧鞋带，紧了紧绑在腰间的箭筒袢扣。

烨斯汀让四名年轻男子等在外面，又对薇安道：“其实你和他们等在外面也可以。我先进去看看情形，明天再挖陷阱。”

薇安瞪了他一眼，“我走了两天，就是为了等在外面？”

烨斯汀眼中有了笑意，“好，那就跟我一起去。记住，不要跟我走散。万一走散了，又发现了凶猛的野兽，用鸣镝箭发信号。我和他们都会赶过去帮你。”他拿出一支绑着红绳的箭，放入她背上的箭筒，又弯腰拎起她放在脚边的行囊。

四名男子却没想到薇安也会跟烨斯汀一起进入丛林，充满担忧地看着烨斯汀。当然不是怕薇安怎样，是怕她拖累烨斯汀。

又被轻视了。薇安无语望天。

烨斯汀说了声没事，转身率先进入丛林。

薇安随着他放轻脚步，边走边好奇地观看周围的高大树木，很多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

进到丛林深处，两人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的草丛后隐蔽起来，分别坐在树干两侧。

阳光透过树木缝隙洒下，被绿叶折射出点点光芒。空气是闷热潮湿的，一丝风也没有。不像是很多动物的栖身之处，更像一个安静的死亡之地。

薇安闭上眼睛，聆听周围所有细微动静。利用温度一点一点降低，判断出已到黄昏时分。

沙漠里，只有清晨、黄昏是怡人的，动物自然也愿意选择这两个时段出没。

极轻微的声响使得薇安猛然睁开眼睛，直觉使然，看向身侧地面。

一只毒蝎正爬向她脚下。

薇安取出匕首，用顶端将毒蝎钉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毒蝎看起来愈发让人厌恶，她伸脚将它碾死在地上。正在这时候，她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小动物行走引发的细微声响，忙收起匕首，取箭搭弓瞄准。

是一只灰色野兔。

眼角余光看到另外一支箭也正对准野兔。

但是薇安与烨斯汀都没有即刻射击。

野兽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露出黑色野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薇安目光一紧，这只野兽应该与初次见到烨斯汀时看到的野兽是同一类。只是，光看那条大尾巴，就知道比上次的体型要大许多。

她屏住呼吸，箭头转向野兽方向。

野兔意识到了危险，耳朵微动，要跑。

野兽伺机而动，扑向野兔。

它的动作太快，致使薇安与烨斯汀手里的箭都没有射中它要害，两支箭分别留在了它背部、前腿。

负伤的野兽发出一声闷吼，跛着足逃命。

“包抄，你左我右！”薇安轻声说话的时候，人已飞快起身，追击野兽。

烨斯汀是按照她的话做的，抄近路到了野兽左边，心里却有点无奈。按照常理，该发号施令的应该是他吧？

负伤的野兽奔跑的速度依然很快。

透过重重树影，烨斯汀看到薇安穿行在林木之间，仿若轻灵的小豹子一般，以她不该有的迅捷速度追逐着野兽。

这个伙伴，太出色了。

就是这一晃神的时间，薇安手中的箭射中野兽颈部，只是角度偏上，不足以致命。

而此时的野兽，从被偷袭再到此时第三次中箭，已然暴怒。

它狂吼一声，忽然停止逃亡，转过身形，速度如飞，袭向薇安。

“薇安，逃！”烨斯汀高喊同时，极速奔向薇安所在位置。

薇安一面退后，一面连连放箭。

只是退后，不是逃。烨斯汀此时闪过的念头是把她吊起来打一顿。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第11章　莫名其妙

野兽已是全身戒备状态，左躲右闪，使得薇安的箭连连放空。它在薇安几步开外略略顿足，弓起身形，飞身扑向薇安。

烨斯汀停下脚步，呼吸一滞，有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随即凭感觉射出一箭。

薇安看到那庞然大物飞过来的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前爪闪利如勾。

她没有烨斯汀那样丰富的经验，也不会比他力气更大，不能硬碰硬。

千钧一发之际，她拔出腰间匕首，双膝着地，整个人向后朝地面仰去，反手将匕首全力刺出。

野兽在她上方飞了过去，之后颓然落地。

薇安即刻起身，摸到之前丢在地上的箭支，反身拉弓对准野兽。

野兽头部中了一箭，腹部渗出鲜血，已经奄奄一息。

薇安呼出一口气，收起弓箭，和已经到近前的烨斯汀过去查看野兽伤势。

匕首深深刺入野兽心脏，再加上烨斯汀射在它头部的箭支，再无生还可能。

烨斯汀上下打量薇安，确定她毫发无损才忍不住发脾气：“你差一点就死了！”

薇安挑眉，“可我还活着。”

“不听话，欠打！”烨斯汀语气沉冷。

薇安依然振振有词：“我是跟你合伙，不是你的手下。”

烨斯汀看住她眼睛，缓缓笑开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声转为愉悦：“好样的！”

薇安目光转为愉悦，抬手取下匕首，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收入鞘中。

“正中心脏，真是不可思议。”烨斯汀拍了拍野兽的头。那样危急的情况之下，换了他都不能有这么精准的身手。

薇安心生笑意，且无意居功，道出事实：“其实只是我运气好，我连它心脏在哪儿都不知道。”她凑过去细看了看，“现在知道了。”

烨斯汀又教训她：“以后不准再这样。”

“尽量。”薇安漫应一句，去把刚才放空的箭全捡回来，又跑回去拿回行囊。

烨斯汀则利用这段时间放了鸣镝箭，让外面的人进来把野兽弄走。

薇安问他：“上次的野兽，你为什么不杀死它再送回镇上？”

“城里有个疯子出高价要活的，撒莫碍于情面答应了，我只好留下它的命。结果你也看到了。”

“这种野兽叫什么名字？”

烨斯汀摇了摇头，“不知道，今年才不时见到。”

连名字都没有，薇安有点遗憾。从心底来讲，她对这种性情刚烈的野兽有着敬意。只是在大漠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很多人生存下去的途径之一就是打猎，没办法与动物相安无事。

外面四个人进来，把野兽搬到平板车上送出去，留下两个人，拿着绳索铁锹等物看情形做事。

四个人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

因为一早说过的话，烨斯汀把看到的两只野兔留给了薇安。两个年轻男子也想猎取，可是箭还未上弦，野兔已被薇安射中。至此，他们才不再怀疑薇安的能力。

天黑之前，烨斯汀发现胡狼出没的踪迹，让两名男子在附近挖陷阱，自己则循着胡狼足迹探询它栖身处的大概位置。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它们”，胡狼本就成双生活，而在捕食大型动物或面临危险的时候，胡狼会呼朋引伴，结队行动，有时候数目多达十几二十。

烨斯汀确定了大略位置，又观察地形，让人把几条绳索悬在几棵大树的枝杈上，以备不时之需。

末了，烨斯汀要带薇安去往胡狼巢穴的后方守株待兔，两名男子死活也不答应，执意让他们去丛林外面过夜，把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留守。理由是胡狼不大可能在夜里活动，而烨斯汀与薇安的箭法精准，是打猎的主力，精力能省则省。

烨斯汀没有坚持，带着薇安走出丛林。

这晚，吃过东西之后，烨斯汀从装着杂物的平板车上找出两张毯子，铺在地上，中间隔着几丈的距离。

薇安躺下后，皱了皱眉。两天的跋涉之后，从头到脚被汗水冲刷了几次，这感觉真不好受。

之后想起一件事，她坐起来，查看毯子周围。

“怎么了？”烨斯汀望着星空问她。

“会不会有蝎子？”薇安把匕首拿在手里。被沙漠里的毒蝎咬了，可轻可重。此时有点后悔，如果整夜睡不安生，倒还不如在丛林里保持戒备状态熬上一夜。

烨斯汀无声地笑了笑，“等等，我看看。”

他看的不是周围的沙地，而是又去了平板车上翻找，过了会儿，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洒在她毯子四周，之后丢掉纸包，回去躺下，“下次记得让贝娜给你准备。”

“嗯。”薇安记得，这是他第二次提及以后，已认可她成为他的伙伴。

“还有面纱。阳光太毒的时候，不戴面纱会被晒伤。”

“好，我去买一块。”

平时薇安说话没有延伸性，话题也便就此打住。

薇安裹着厚外套，把毯子半铺半盖，又不再害怕毒蝎会蛰伤自己，睡得还算安稳。

夜半醒来，是因为听到了那边的细微动静。侧头看去，烨斯汀手里的尖刀在星光下闪着寒芒，随即他伸手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