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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之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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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赏金猎人千叮万嘱她绝对不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莎多尔,但就这么一天天看着她的莎莉姐消瘦下去、毕竟也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事实上,今天也是小姑娘拼命缠着、莎多尔才肯带她出来的。阿克芙莉亚原本的打算是借着出门的机会让莎多尔散散心,可现在的情况显然适得其反:不说挤在人群里热烘烘的颇让人恶心,那些正被围观的骑士也很令她担心——莎多尔看他们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手也开始有些发冷发粘、手指轻轻颤抖。

这简直就是个灾难。当她们终于从人群中脱身、躲进一条小巷时,身上已经蹭满了灰土、散发着穷人常吸的那种劣质烟味。莎多尔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壁蹲坐下来。阿克芙莉亚则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衣服、越过涌动的人头偷眼回望那群银白色的骑士;他们镶银的马掌正踩在平整的条石路面上、发出好听的金属响声。

“莎莉姐……你没事吧?”

女子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才刚弄明白她说了些什么。

“啊……我没事,你怎么样?身体那么弱,是我不好,不该带你走这条路的……我要是能……啊,我是说,如果我能背你就好了……”

阿克芙莉亚听着她语无伦次地对自己讲话,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子的脸颊。莎多尔这几天一直就是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姑娘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莎莉姐,那些人你认识?”

“啊?什么……什么人?”

“这次费伦派来的使者啊。你看,在那边。”

就像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那样、阿克芙莉亚耐心地牵起莎多尔的一只手、指向正经过巷口的一名武士,就像她才是两人中比较年长的一样。顺着小姑娘的手指看去、莎多尔终于恍悟般注意到了那群显眼得过分的男人,原来她刚刚甚至都不知道人群为何聚集得如此之多。

这些人的盔甲实在是太晃眼了,而银亮板甲上流动的水珠更像棱镜一样、折射着令人眼晕的彩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些人整夜都在赶路,所以铠甲上积累的霜才会厚到现在才融化的地步。

无疑,只有身强体壮的武者才能承受寒夜里的彻夜狂奔,也就是说,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个孱弱的文官。莎多尔困惑地眨眨眼睛、挨个扫视那些毫无表情的面孔,很快,她的神色就变得十分古怪。

“他们……这怎么可能,费伦怎么会……”

女子呆呆地自言自语,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莎莉姐,莎莉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应该都是费伦的通缉犯、至少也背着一条人命的暴徒……但是在我离开费伦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应该已经被抓住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阿克芙莉亚闻言也吃惊不小、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那些气宇轩昂的骑士,又转回头来瞪着莎多尔。

“这怎么可能?莎莉姐,你确定你没看错?”

“这里面几个人的通缉令曾经在费伦挂过好几个月……况且一个人我或许会认错,但是这么多人……”

“也就是说……费伦的监察团根本就不是什么监察团?!这……笨蛋大叔又不在,这可怎么办好了啦!”

“我也不知……”莎多尔强忍着恶心努力想摸清头绪、忽然头脑一亮:“弗丁先生!快点卡雅,我们得去腐骨酒酿,现在!”

阿克芙莉亚已经慌了神,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地半搀半扯着莎多尔。两人都暂时忘掉了身上的不适、用最快速度向腐骨酒酿的方向赶去。

第十一章 终结的舞曲(2)

当天,时辰过午。

腐骨酒酿后身,老板弗丁的卧室里。莎多尔和阿克芙莉亚并排坐在床边,露妮则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自阿克芙莉亚被人抓走到现在,莎多尔一直把露妮寄放在弗丁这里;作为一个才一岁半的孩子,她简直安静得有些过分、也同样健康得过分,乃至于有时候都会被人忽略了。

房间里朴实舒适的装饰不足以缓和这里的压抑和沉默。她们是一大早来到这儿的,在把一切告诉老弗丁之后、他马上就启程去神殿了;虽说临走前他说过可能不会很快就回来,但已经过去整整一个上午了——足够这位忙碌的酒吧老板睡个好觉、精神十足地迎接下午的开张。到底是什么耽搁了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呐,莎莉姐……”

小姑娘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吱嘎”一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酒吧老板本人;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衣服上也都灰蒙蒙的,满身风尘之色。

“弗丁先生!”

“啊。你们两个怎么都像遭霜打了似的?不舒服?”

莎多尔站起身来、惊惶和不安溢于言表。

“事情怎么样?我……我是说,瓦尔基莉神殿打算怎么处理那群人,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逍遥法外吧?”

“我不知道。”弗丁试图表现出一点幽默,最后却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根本就没让我进去,可能我这把老骨头在他们眼里已经不中用了吧。那会儿首席祭司好像正在会见你说的那群恶党,我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也没见到半个管事的人。”

“那……这怎么办,他们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啊,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出事,会有人死的,一定会有人死的……”

一只长着老茧的手拍了拍她的头。莎多尔抬起头、看到了弗丁布满皱纹的脸,那宽慰平和的笑容顿时让她心绪一宁。

“放心吧,就算神殿完全撒手不管,等真的闹出事来、达卡芙的赏金猎人也会教会他们什么叫规矩的。何况还有维尔那小子……”

“他……他不是出外勤了吗?”

“笨蛋大叔肯定能及时赶回来的!”阿克芙莉亚见势不妙连忙插嘴、一边对老板丢了个眼色。“对吧,弗丁先生?”

“啊,对,对。”老板恍然,连忙圆场。“如果达卡芙出事,我们总能联络得上他。小莎莉,事情远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糟,但是你如果再疑神疑鬼的话,身体可就受不了了啊。”

莎多尔闻言,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谢谢,弗丁先生……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他们是来和谈的吧?既然是和谈,有什么必要让这些人参与进来呢?”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事到临头总有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何况小洛比也不会让他们乱来的。莎莉,你必须得好好睡一觉了,说不定等你睡醒了、事情就解决了呢。”

弗丁用力揉了揉莎多尔的头发,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会对女儿做的那样。莎多尔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看了看阿克芙莉亚、又看看露妮,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真是抱歉,弗丁先生,让您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这几天照顾露妮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她回去。阿克芙莉亚……”

“说什么昏话!”老板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指指自己的床。“店里马上要开始忙了,我没空照管你们,你们两个就在我这儿歇着,哪也不准去。要是你们出什么事,我可不好跟维尔交代。”

莎多尔实在无法拒绝,只得羞赧地笑了笑、稍稍垂下目光。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房门早已开了一条缝,一个酒店伙计正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不知是否该打断他们,看样子已经站在那儿好久了。

另外两人也同时发现了他,老弗丁转过身去、有些不耐烦地冲那伙计示意了一下。

“什么事?”

“老板,客人已经开始上来了。另外,有个人找您。”

老弗丁愣了愣,很快把外套扔到一边、利索地换上他惯常穿的那件调酒围裙。

“我马上就去,让他再等一会儿。”

伙计点头哈腰地去了。弗丁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莎多尔她们努努嘴:“我去应付一下,等下有空再回来看你们。好好休息吧,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我应付得了。”

莎多尔和阿克芙莉亚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做声。老弗丁虽然刚刚为宽慰她们说了那么多,可最后这句却漏了底:他对这局面也已经不很乐观,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他的脚步声很快听不到了。阿克芙莉亚突然觉得全身一阵发冷、不由自主地缩到莎多尔怀里;而莎多尔虽然心乱如麻,还是伸出手搂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摸摸露妮的脸、闭上了眼睛。

*

老弗丁在通往酒吧大堂的门处迟疑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迈开脚步、向自己的吧台走去。下午刚刚开张的时候,酒客还没有那么多、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各个角落;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吧台边、手里握着一杯苏打水。

“想必就是您要找我吧,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的斗篷宽大得有些过分了、完全把他的面孔和手指遮盖了起来。听到老板说话、他直了直腰想要回答,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口中原来含着的一口水喷了一地。

弗丁厌恶地皱皱眉,手指习惯性地在那人肩上敲了敲。

“喂,如果你要吐的话,最好先出去。”

“安德森将军。”那人喘着粗气、慢慢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像我这么狼狈的人,你这儿应该也不欢迎了吧。”

灰色的兜帽滑开一角、露出一张显得格外苍老的面孔。

“是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瓦伦丁-托马斯笑了起来、看上去说不出的颓丧。

“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比起这个,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这也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你们的城市……看来有麻烦了。”

老板略微一惊,旋即单手撑腰、撇了撇嘴。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当心你自己吧。你是中毒了还是怎么,看起来简直糟糕透顶,需要我帮忙吗?”

老祭司的脸猛地抽动了一下。

“既然你不相信,当我没来过这儿好了。告辞!”

一边说着、他撑着柜台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想手臂一抖、一个踉跄又栽倒了,弄出了不小的响声。老弗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想说什么?”

托马斯又咳了一阵,还没等他开口,门廊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灰黄色的阴影中,莎多尔扶着墙站在那里、看上去无比震惊。

“托马斯老师!?”

在他们两人之间,一条看不见的命运之线穿过灰尘、酒气和迷蒙的烟雾连接起来。那是经历了无数生死、沧桑巨变之后依旧存在的牢固羁绊,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全部明了。

老弗丁耸耸肩。“看来没必要解释了。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到里面去谈如何?”

莎多尔和托马斯同时避开对方的目光。那一瞬间的洞彻转瞬即逝,浓厚潮湿的香烟雾气重新腾起、让他们连对方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

*

“所以说,就是这么回事。”

老祭司吸了口气、结束了他的讲述。他的身体状况看来十分糟糕,整个叙述过程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好几次;照这样的情形,别提举剑格斗,就连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他都办不到了。

“关于你所说的、那个使团的可疑之处,莎多尔已经告诉过我了。”老弗丁点点头、长出一口气。“至于洛比-格罗布鲁斯……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我敢担保,他不会筹划任何对达卡芙不利的事,至于费伦——他应该还能认得清双方的力量对比,不会就这么贸然挑起争端。或许这只是小孩子的一点外交手腕,想要通过一些小把戏为自己多赚些利益吧。”

“没那么简单!绝对……没有!”托马斯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串猛烈的咳嗽。莎多尔和阿克芙莉亚两人连忙凑上前去、帮忙抚着老人的背,试图让他缓过气来。

“他确实……不该用这么阴险的毒药,但你毕竟是费伦方面的人,而且完全不受和约的约束。给我几天时间,我应该就可以配置出解毒剂,不过对瓦尔基莉神殿,我觉得还是暂时观望为好,等弄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再动手也不迟。”

“你不明白!那个人已经疯了……你应该还记得几天前,你们达卡芙的高阶祭司连续丧命吧?我曾经跟踪过其中的一个——因为你也清楚,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被推到费伦头上。但我的发现是……那些高阶祭司,全部是洛比-格罗布鲁斯手下的人干掉的!有什么正常的人会这么做吗,那是个疯子,而你——居然还信任他?!”

老弗丁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

“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是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是觉得他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确实应该先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在此之前——你该休息一会了,莎莉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对吧?”

莎多尔闻言一惊、连忙点点头。在自幼就教导自己的老师面前,她似乎又重新变回了一个孩子,浅薄、纯净、无比简单。托马斯的怒气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不觉又是一阵头晕;洛莉丝的面容和眼前莎多尔的重合起来,令他脸上那些沧桑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算了,如果这是你的判断的话……”

见老人的情绪已经平复,莎多尔轻轻把头靠到他腿上。老人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

“莎莉,莎莉。你在这儿是叫这个名字啊。你还把我当老师看,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别这么说……您不把我当成敌人看,该高兴的是我才对。洛莉丝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您想的那样,她一定也是有什么隐情的。您就不要再操心了,好好休息吧。”

“好,好……”

弗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满意地舒了口气。

“这就对了。你们师徒接着聊,我就不打搅了。”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我也真是老了,越来越能理解老人的想法了。”

第十一章 终结的舞曲(3)

天色很快黑了下去。暮色四合,腐骨酒酿中一如既往的热闹,没有半点坏事发生的预兆。老弗丁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柜台里、不时打个哈欠——或许他们确实是多虑了,今天就是个平常的日子,没有通缉犯、没有费伦的使团、甚至连在他店里闹事的混小子都没有。一切都是这么平和,平和得简直有些枯燥了。

门上的铃铛又响了一声。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马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明亮的银色铠甲明晃晃地耀人眼目。他好像有点紧张,警觉地在整个大堂里打量了一圈,才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要烈的,越烈越好。”

“越烈越好。”老板用不知是肯定还是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赶快拿来,哪儿这么多废话!”

老弗丁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摆弄自己的坩埚。根据来人的衣着,不难猜得出这家伙是费伦使团的一员。他为什么会来腐骨酒酿这种位于贫民区的店?弗丁从不信巧合,万事有果必有因。

一边调配着他最得意的“烈酒”,弗丁一边继续偷眼观察这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在等待的时候,他的一些粗野的小动作出卖了他的身份:这人绝对不是什么贵族,甚至可能连书都没读过——这样的人在费伦是不配穿经过魔化的骑士护铠的。看来莎多尔和老祭司托马斯的消息八成属实——老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酒已经调完了,但是在递给客人之前,他的手在酒杯上方挥了挥,就像在赶苍蝇一样——一些淡绿色的粉末从他指尖飘落,迅速溶进了酒液里。

“您的酒好了。恕我冒昧,您这身穿着在达卡芙可不多见。您从哪儿来?发的是什么财?”

来人阴沉着脸,就像没听到一样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如弗丁所料,他被狠狠地呛了一下,酒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的想杀了我吗!这玩意——你把这叫酒?这分明就是毒药!”

“客人,别激动,别激动。是你说要最烈的,所以我给你最烈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杯算我请你,怎么样?”

来人胡乱在脸上一抹、粗野地笑了起来。

“你这老小子倒会做人。看在这份上,我有份大礼送你。”

“哦?客人拿出来的,想必一定是好东西了。”

那人眨眨眼睛、笑得更灿烂了。

“好得不得了。看你年岁大,我就免费帮你……”他突然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送终!”

利刃锵然出鞘!剧变陡生,满屋的客人一时间都呆住了,有几个反应快的顺手抄起身边的酒瓶子想要助拳,可他们毕竟离得远,哪里来得及?

那人满脸狞笑、举着刀正想砍下去,手腕却突然一软——他的眼前腾起一片红光、灼亮亮地烫人眼目。火就在他的脸上烧着了,就连老弗丁自己都低估了他那些加料的威力;一眨眼的功夫、这家伙就已经满面焦黑,刀也丢在了一边。

“真是个没教养的小伙子。”老板拍拍手、示意酒客们安下心来。“事情都解决了,回头我来收拾。”

大堂里一片肃静。没人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在看窗外:就像玩笑一样,达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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