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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重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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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眼里长出来,有十八英寸高,底下伸出来两条根须。我手里捧着这椰壳,
向小岛走去。
我高兴得如醉如痴。我双膝跪地,把手指深深地挖进干燥温暖的沙土。
航程结束了。我们都活着。我们在一个小小的、没有人烟的南海岛上登岸。
这岛太好了!
我们躺在地上,尽量享受,微笑着看那贸易风带来的白云在椰树尖梢上飘向
西去。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可怜巴巴地跟着它了,现在我们躺在一个固定的不动的
岛上,在波利尼西亚了。
在我们躺着舒展四肢的时候,我们外面的巨浪沿着地平线,火车般隆隆来去,
来去。
班德说对了,这就是天堂。
/* 40 */第四部分: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1 )
我们的小岛上没有人烟。因为这岛全长不过二百码,最高处离礁湖水面不到
六英尺。
在我们头顶的椰树梢上,吊着一大球一大球的绿色椰子,椰壳很厚,热带的
太阳晒不到壳里清凉的椰汁,因此我们在开头几个星期不会受渴。同时也有成熟
的椰子,许许多多寄居蟹,以及礁湖里各种各样的鱼。我们的日子会过得不错。
在岛的北边,我们找到一个破旧的、没有油漆过的、木头的、残存的十字架,
有一半埋在珊瑚石和沙土堆里。我们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沿着礁脉向北去的景色,
一直望到上面东西已经搬空了的破筏那里。这番景色,当我们向我们搁浅的地方
漂行的时候,曾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到过。更向北去,在蓝色的烟雾中,我们看
到另一个小岛的椰林。在南边的那个小岛离我们近得多,岛上树木繁茂。我们也
看不到那里有人迹。但是眼前我们要考虑一些别的事。
纳德用干枝生火。不久我们就吃起蟹肉来,椰汁加咖啡当甜点。
“上岸来觉得不错吧?小伙子们?”纳德高兴地问道。
在这次航行中,他本人在安格图已经享受过一次这种感觉。他正说着这话的
时候,一失手把半壶开水倒在了班德的光脚上。在木筏上一百零一天之后,到岸
上的第一天,我们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会在椰林中突然跌撞起来:我们一脚踩出
去,准备一个大浪来的时候站稳身子,大浪却不来。
当班德把每人的吃饭用具交还给我们的时候,艾立克笑得合不拢嘴。我记得,
在筏上吃了最后一餐后,我照例弯身到筏边把用具洗干净。艾立克此时向礁脉望
去,说道:“我想今天不用再费事洗刷了。”他后来在厨房箱子里找到他的东西,
和我的一样干净。
吃过饭,在地上躺着好好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动身把浸湿了的无线电器
材装配起来。我们一定要快快动手,使得拉洛东格的那个人在发出我们遇难的消
息以前,能和他联系上。
大多数的无线电器材已经搬上岸。还在礁脉上漂动的东西中,有一只箱子。
班德用手一碰,立刻触了电,身子跳得老高。毫无疑问,箱子里的东西是属于电
台组的。在电台人员拆拆拼拼装配电台的时候,我们其余的人动手搭帐篷。
第二天早上日出时分,我们醒了。帆弯垂了下来,积贮了晶莹剔透的雨水。
班德又跑到礁湖边,把几条奇奇怪怪的鱼诱入沙滩上的水沟,然后把鱼甩上岸,
用来当早餐。
当天晚上,赫曼觉得脖子和背脊都痛,这是他在利马动身前受的伤。艾立克
消失久已的腰神经痛也回来了。班德在桅杆倒下来的时候,额头上被打了一下,
受到轻微的震荡。除此以外,我们这一次闯过礁脉的代价,真是想不到的小,大
家只是擦伤碰伤了一些而已。
我们的情况都不算太糟,所以早餐之前,谁都被诱到粼粼清澈的礁湖里,轻
快地游上一番。礁湖大水浩渺。向远处望去,只见水天一色,贸易风吹起涟漪微
波。湖面宽阔,我们只能看到一连串水雾中的、蓝色的、椰林覆盖的小岛的尖梢。
这一串小岛构成这环形珊瑚岛那一面的一个弯。但是这里是岛的下风头,贸易风
轻盈地吹拂着四周的椰树梢,枝叶摇曳;椰林之下的礁湖,波光潋滟,像是一面
镜子,倒映着这一片美景。这咸涩的水清澈见底,颜色鲜艳的珊瑚在九英尺深的
水里,看去好像离水面很近,在我们游泳的时候,以为会碰伤我们的脚趾。水里
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鱼。这是一个适于消遣游乐的极其美妙的世界。
湖水清凉适度,游来精神松爽;阳光明丽,空气温和干燥。但是我们今天也必须
赶快上岸。如果一天过了,拉洛东格还没有听见木筏上的音讯,那里就会广播我
们遇难的消息。
线圈和无线电的零件摆在珊瑚石片上,在热带的阳光里晒,陶斯坦和纳德在
装配。一整天过去了,气氛越来越紧张。我们其余的人把手头工作都放弃了,围
着电台,希望能帮些忙。我们一定要在晚上十点以前播发出去。三十六小时的时
限到那时就满了,拉洛东格岛的无线电爱好者就会发出呼吁,要求派飞机和人员
来搭救。
中午到了。下午到了。太阳下山了。真希望拉洛东格岛上的人能按捺住自己!
七点钟,八点,九点。紧张到快要爆裂了。发报机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那NC…173
的收报机的表格底下有一点动了,我们听见微弱的音乐声。但是并不在和那人约
好的波长上。可是它渐渐地活起来了,说不定是一个潮湿的线圈,在慢慢地从一
头起向里干燥。发报机一点声息也没有—到处是短路和火花。
剩下不到一个钟头了。这样决不行。原来的发报机放弃了,改用一架小小的、
大战时期用的秘密发报机。我们在白天也曾拿它试用过几次,都不能用。现在它
可能干了一些。电池全部糟蹋了,我们摇动一架小小的手摇发电机来发电。摇起
来很费力,我们四个对无线电的事无能为力的普通人,整天轮流坐着,摇这倒霉
的机器。
三十六小时快要满了。我听见有人在轻轻说“还有七分钟”,“还有五分钟”,
然后再没有人看手表了。发报机还是一个哑巴,收报机却活动起来,到了约定的
波长上。突然间,它在拉洛东格那人的周波率上响了起来,我们猜想他和塔希提
岛的电报台正保持全面的联系。不久,我们收听到从拉洛东格发出的电讯中的一
段如下:
“……萨摩亚①这一边没有飞机。我很肯定……”
接着又听不见了。大家紧张得受不了。那里在酝酿什么事?他们已经派出飞
机和营救队了吗?毫无疑问,关于我们的消息现在正在空气中到处传播。
/* 41 */第四部分: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2 )
两个电台人员拼命工作。他们和我们坐在那里摇把柄的人一样,汗水在脸上
直淌。电力渐渐渗入了发报机的天线。陶斯坦欢喜得发狂,一手指着表上的一根
针,针在缓缓地向上摆动,一手按住了发报的键子。现在行了!
我们发疯似地摇着把,陶斯坦向拉洛东格呼唤。没有人听到我们。又叫一次。
这时收报机也好了,但是拉洛东格没有听到我们。我们向洛杉矶的海尔和福兰克,
向利马的海军学校呼叫,也没有人听见。
于是陶斯坦发出一个CQ电讯,这电讯的意思是:他是在向全世界所有的电台
呼叫,凡是在我们和无线电爱好者特定的波长上能收听到我们的电讯的,都请收
听。
这一来,有一点用处。空中这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缓缓地呼叫我们了。我
们又叫一次,告诉他,我们听到了他的呼叫。于是这个声音慢慢地说道:
“我的名字叫保罗—我住在科罗拉多,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
这是一位无线电爱好者。我们摇着机器,陶斯坦拿起键子发报:
“这是‘康提基’。我们流落在太平洋中一个荒岛上。”
保罗不相信这个电讯。他以为是附近一条街上另一个无线电爱好者在跟他捣
乱。他不再发报了。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都在这里,在一个荒岛上,
夜空星光满天,坐在椰林之下,但是没有人相信我们说的话。
陶斯坦并不罢休。他又发报出去,不断地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一切都
好。”我们一定要尽一切可能,阻止那许多营救的机构横渡太平洋来搭救我们。
接着我们在收报机中听到一个相当微弱的声音:
“如果一切都好,着急什么?”
又是一片寂静。完了。
要不是拉洛东格和老朋友海尔同时突然听到了我们,那我们真会急得乱蹦乱
跳,把所有的椰子都摇下树来,天知道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海尔说他又收听到LI2B
呼号的时候,高兴得流了泪。紧张立刻都消除了,我们又是单独地在我们的南海
岛上,无忧无虑。我们累极了,转身过去,躺在椰叶铺成的床上。
第二天,我们自由自在,尽情消遣。有的游泳,有的钓鱼,有的出去在礁脉
上搜寻奇怪的海洋动物。精力最充沛的打扫宿营地,整顿我们周围的环境。我们
在对着“康提基”的地方,在树林边上挖一个洞,四周围上树叶,把从秘鲁带来
的、萌了芽的椰子种下去。旁边垒起一堆石堆,正对着“康提基”冲上岸的地方。
前一天夜里,“康提基”又被向里冲了,在礁脉上漂了一长段路,挤在庞大
的珊瑚石丛中,搁在几处小水塘上,筏身几乎离了水面。
过了好几天。
一天早上,我们之中有几个人飞奔前来,说他们看见礁湖上有一点白帆。我
们爬上椰树望去,可以看到在带有蛋白色的蔚蓝的礁湖上,有一小点,白得出奇,
显然是靠近对岸的一片帆。我们可以看到它在抢风驶行。不久又出现了一个白点。
早上的时间在消逝,这两片帆渐渐大了,离得近了,它们径直向我们驶来。
我们在一棵椰树上升起法国国旗,用竹竿扎上我们的挪威国旗,拿在手里挥舞。
这时有一片帆已离得很近,我们能看到这是一条波利尼西亚式的、有支架的独木
艇。帆索是比较新式的。两个棕色的人站在艇上,一直望着我们。我们挥手示意。
他们也挥手,一直驶到浅水里。
“雅—奥拉—纳!”我们用波利尼西亚语欢迎他们。
“雅—奥拉—纳!”他们也同声大叫着。有一个人跳出来,后面拖着他那独
木艇,在沙上的浅水里着,一直向我们走来。
这两个棕种人穿的是白种人的衣服。他们体格很好,光腿,戴着自己编的草
帽遮太阳。他们上岸向我们走来,有点犹豫不决。但是,当我们笑着和他们一一
握手的时候,他们便对我们笑容满面,露出编贝般的牙齿,这比说话还更能表达
友谊之情。
我们的波利尼西亚语欢迎词,把这两位坐独木艇的人吓了一跳,也鼓励了他
们。当他们同族的人在安格图海外用英语叫“晚安”的时候,我们也曾同样被骗
过。他们接着用波利尼西亚语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篇,讲完了才知道他们这一番
热情的流露在我们是一窍不通。他们便不多说了,只是和和气气地笑着,手指着
另一条快要靠岸的独木艇。
那条艇里有三个人,水上岸来招呼我们,其中有一个能说一点法语。我们了
解到:在礁湖的那一边,有一个岛上有村落,村里的波利尼西亚人在几晚以前,
看见我们的火光。可是在拉洛亚的礁脉上,只有一条水路,可以通到围绕着礁湖
内的一圈小岛上。这条水路直接从村前经过,没有人能够向礁脉内的小岛走去,
而不被村里的人看见的。村里的老人因此得出结论:他们看到的、在东边礁脉上
的火光,不是凡人的,一定是什么神鬼的东西。这样一说,把他们想过来查看一
下的念头都打消了。可是不久有一块箱板漂过了礁湖,板上漆着符号。有两个岛
民曾到过塔希堤,认识字母,认出了板上的大黑字:提基。这一来,毫无疑问,
礁脉上出了鬼,因为提基是他们本族早已死去的始祖——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但
是接着罐头、面包、香烟、可可和一口木箱,箱子里有一只旧鞋,都漂过了礁湖。
他们才都知道在礁脉的东边有船遇难了,首领便派出两条独木艇,来寻找逃得性
命的人。他们曾望见这些人在岛上生的火光。
能说法语的那个棕种人,经其他的人怂恿,问起为什么漂过礁湖的那块木板
上写着“提基”的字样。我们解释道,“康提基”字样,是我们的东西上都有,
这是我们坐着来的船只的名称。
/* 42 */第四部分: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3 )
当我们的新朋友一听,船上的东西都救出来了,船搁浅着,礁脉上那个扁扁
的破东西就是我们坐来的船,便惊奇地大叫起来。他们希望把我们都装进独木艇,
带我们过湖到村子里。我们道了谢,但是不去,我们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住到
能把“康提基”从礁脉上搞下来为止。他们惊愕地望着礁脉上扁扁的新奇玩意儿,
认为我们简直是在做梦,想把这压瘪了的船身再浮起来!最后,那位发言人恳切
地说,我们一定要跟他们一起去,因为首领曾对他们下了严格的命令,不带上我
们便不许回去。
于是我们决定,我们中间要有一个人和岛民同去,作为我们派到首领那里的
使者,这人不久要回来,向我们报告那边岛上的情况。我们决不让木筏留在礁脉
上,也不能放弃在我们小岛的所有的东西。班德和岛民去了。这两条独木艇从沙
上被推到水里,碰上顺风,向西驶去,一会儿不见了。
第二天,地平线上白帆成群。看起来岛民把所有的船都开来了,要接我们去。
整个船队抢风向我们驶来。驶近了,我们看见我们的好朋友班德在第一条独
木艇里,挥舞着帽子,周围都是棕种人。他向我们叫道,首领和他一起来了,我
们五个人应该排成队,很有礼貌地站在沙滩上,等候他们登陆。
班德以极其隆重的仪式,把我们介绍给首领。班德说首领的名字叫做台比莱
亚里。台里法陶。可是如果我们叫他台卡,他也知道我们在称呼谁。我们叫他台
卡。
首领的第一个要求,是想看看把我们活着送上礁脉的船。我们向“康提基”
走去,后面跟着一串岛民。我们走近木筏的时候,岛民们突然止步,大叫起来,
顿时议论纷纷。我们现在能清楚地看到“康提基”的木料了,有一个岛民脱口叫
道:
“这不是船,是排排!”
“排排!”他们一致同声叫道。
他们在礁脉上飞奔前进,水花四溅,后来爬上了“康提基”。他们像兴奋的
儿童一样,到处乱跑,摸摸木料、竹席和绳索。首领也和大家同样高兴。他走回
来,带着询问的表情重复说道:
“‘提基’不是一条船,是一个排排。”
“排排”在波利尼西亚词汇中是指“木筏”和“平台”;在复活节岛上,也
指岛民用的独木艇。首领告诉我们,这样的“排排”现在没有了,但是村子里年
纪最大的人还能叙述这方面的古老传说。岛民都在大说大叫,夸奖那粗大的筏木,
对绳索却嗤之以鼻。这样的绳索在咸水和太阳里用不到几个月的。他们骄傲地指
给我们看他们支架上的捆扎,绳索是他们用椰子纤维自己编的,这样的绳索能在
海上用五年毫无问题。
在回到我们小岛上的时候,小岛被命名为费纽亚康吉岛,也就是康提基岛。
岛民从独木艇里拿出鸡、鸡蛋和面包果来。有的拿了有三根尖刺的鱼叉,到
礁湖里刺了些大鱼来。我们便围着一团营火,举行宴会。我们把坐着“排排”在
海上漂行的经历都讲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要听关于鲸鲨的那一段。每次我们讲
到艾立克把鱼叉猛插在鲸鲨头上的时候,他们总是惊叫起来。我们给他们看鱼的
形状图,他们条条都认识,并且马上告诉我们波利尼西亚语叫什么。但是他们从
来没有看见过鲸鲨,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到了傍晚,我们开了无线电收音机,大家都高兴极了。起初他们最喜欢教堂
的音乐。后来,出乎我们意料地,我们收到了美国真正的草裙舞曲。于是其中最
活跃的分子高举双臂,在头顶上舞动。不久,所有的人都跳起来,拱着腰,随着
音乐大跳草裙舞。夜来临,大家围着一堆火,在沙滩上宿营。这对岛民和对我们
一样,都是一件新鲜有趣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起来了,正在煎刚捉到的鱼,又有六
只椰子,刚开了盖,放在那里准备给我们早上解渴。
“‘提基’会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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