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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重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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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那岛在东方,离美洲最近。这直接地表明了,当初移民是从东方来的。
这有关键性的岛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名称是“玛塔|卡特|雷尼”,意思
是“望天之眼”。乍一看,这名称不知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地势比较低矮的复活
节岛和其他地势比较高的岛一样,例如塔希提岛、马克萨斯群岛、夏威夷岛,都
不是望着天的。但是波利尼西亚人这个“雷尼”—“天”字有双重意义,“雷尼”
也指他们祖先的故乡,太阳神的圣地,提基背离了的山国。大洋中的海岛成千上
万,而他们却是把最东面的岛,称之为“望天之眼”,这是有很大意义的。最重
要的是,这同一类型的名称“玛塔|雷尼”,在波利尼西亚的意思是“天之眼”,
是一种秘鲁的古老的地名,这地方是在秘鲁的太平洋海岸上,正对着复活节岛,
并且就在安第斯山中康提基的古城废址的脚下。
复活节岛的扑朔迷离,使我们有了充分的谈话资料。我们在星光闪烁的天空
下,坐在甲板上谈着,觉得自己参与了史前的全部探险经过。我们几乎有这样的
感觉:从提基的时代以来,我们从没有做过别的事,只是在太阳和星星之下,扬
帆大海,寻找陆地。
在航行开始时,我们在帆索上装了旋紧子,但是这东西磨坏绳子,我们就用
普通的滑结来替代。日子久了,帆索日晒风吹,撑长了,变得松了,大家都得动
手,把帆索捆紧在桅杆上,使那坚硬如铁的海柳木,不至与帆索相撞擦,撞到帆
索断了掉下来。当我们正在又拖又拉最吃紧的时候,鹦鹉就开始用它那破嗓子叫
道:“拉!拉!嗬,嗬,嗬,哈,哈,哈!”如果它把我们逗笑了,它也笑,一
直笑到对自己卖弄的聪明摇头,然后在帆索上翻筋斗,翻了又翻。
起初,这鹦鹉是我们电台人员的克星。他们可能正高高兴兴坐在放无线电的
那个角落里,全神贯注地带上耳机,说不定在和一个电台联系。接着,他的耳机
突然坏了,一点不响了,无论他们怎样整理线路,转动开关,都没有用处。鹦鹉
正忙着啄掉天线上的线哩。在开始那几天,那线是用小气球放上去的,特别有诱
惑力。后来有一天,鹦鹉病得很重,蹲在笼子里,痴痴呆呆的,两天不吃东西,
拉的粪里有闪闪发光的天线渣子。于是电台人员自悔出言不逊,鹦鹉也自悔行为
失检,从此陶斯坦和纳德成了它的好朋友,鹦鹉哪里也不去睡了,只睡在放无线
电的角落里。鹦鹉刚到木筏上,讲的是西班牙土音。班德宣称:在它开始学习陶
斯坦的道地挪威音的口头禅之前,说西班牙语的时候早就带着挪威腔。
我们享受鹦鹉的幽默和它鲜艳的羽毛有两个月,后来,正当它从桅顶上顺着
帆索下来的时候,一个巨浪从筏尾打下来。等到我们发现鹦鹉被冲下水了,已经
太迟了。我们没有看见它。“康提基”也不能转过身来或是停住。如果有什么东
西从筏上掉下水去,我们无法转回身去捞—有许多经验证明这情况。
/* 28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横渡太平洋(4 )
在失去鹦鹉的那天晚上,我们情绪上有些低沉。我们知道,如果我们在晚上
单独值班掉下水去,会得到同样的结局。我们加紧执行一切安全规则,夜班使用
新的救命绳子,互相警告,不要因为头两个月万事大吉就相信我们是安全的了。
不小心走错一步路,一个不经思考的动作,能把我们送上鹦鹉所走的路,就是在
大白天也是如此。
两个电台人员从上木筏的第一天起,就工作艰巨。在亨伯特水流中的第一天,
海水甚至从电池的箱子里淌出来,他们不得不用帆布把这感应灵敏的电台角落盖
起来,尽可能不让大浪冲着。接着他们发生问题:怎样在这小小木筏上架一根够
长的天线。他们试过放风筝把天线带上去,但是一阵风来,风筝直撞入海,不见
了。他们又试放气球带天线上去,但是热带的太阳,把气球晒出洞来,气球瘪了,
掉到海里。接着又有鹦鹉的捣乱。这一切之外,我们在享伯特水流中漂了两星期,
才漂出安第斯山的死区。在这死区内,短波又聋又哑,毫无生命。
但是到后来,有一天晚上,短波突然接通了。陶斯坦的呼号,被洛杉矶的一
个无线电爱好者收听到了。他当时正在拨弄发报机,和一个在瑞典的无线电爱好
者建立联系。那人问我们用的是什么机器,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问陶斯坦是
谁,住在哪里。当他一听到陶斯坦的住所是太平洋中木筏上的一间竹屋里,无线
电就发出几个奇怪的响声,响声过去,陶斯坦才继续报告情况。那人惊魂已定,
便从空中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叫海尔,他妻子名叫安娜,她原籍瑞典,他会通知
我们的家庭,我们都还活着,过得很好。
当晚,我们都觉得这事希奇: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叫海尔的人,他远在人口
稠密的洛杉矶,当电影放映员,却成为我们自己之外,世界上惟一知道我们在哪
里、知道我们都好的一个人。从这晚上起,海尔(或称为海罗德。凯贝尔)和他
的朋友弗兰克。丘凡斯每晚轮流坐着,收听木筏发出的信号。赫曼收到美国气象
局局长的电报,感谢他每天两次,用密码报告我们所在地区内的气象。这一地区
内的报告一向很少很少,从来没有过统计数字。后来,几乎每天晚上,纳德和陶
斯坦都和其他的无线电爱好者们建立联系。这些人把我们问候的话,通过一个无
线电爱好者伊吉尔。勃克,发到挪威。
我们在大洋中部刚几天,安置无线电的角落里的咸水太多了,电台工作全部
停顿。电台人员拿着旋子和焊条,日日夜夜忙得头昏眼花。那些遥远的无线电迷
都以为木筏已经完蛋了。到后来,有一天晚上,我们的呼号冲入空中了,刹那之
间,无线电那里嗡嗡之声乱成一片,像一个黄蜂窝;好几百个美国的电台人员都
同时收到这个呼号,并且发电答复。
如果你误入电台人员的领域,你真觉得你是一屁股坐在一个黄蜂窝上。那里
发潮,海水顺着木料钻上来,到处湿漉漉的。电台人员坐的地方,虽然是木筏上
铺的一块橡皮,但是如果你一碰发报机,你的屁股和指尖都同时触电,受到一震。
如果我们外行之中,有人想到这设备齐全的角落里偷一枝铅笔,不是头发直竖起
来,便是手和铅笔头一碰,发出火花。只有陶斯坦和纳德以及鹦鹉能在这角落里
逛出逛进,安然无事。为了我们其余几个的安全,我们用一块硬纸板,标出这是
危险区域。
有一次深夜,纳德坐在角落里,正在灯光下修理无线电,突然抓住我的腿把
我摇醒,告诉我:他正和一个人谈话,那人就住在奥斯陆郊外,名字叫做克里斯
丁。艾门生。这可以算得是一个业余无线电联络的新记录。那天是8 月2 日,我
们已绕地球行驶了六十多度,因此奥斯陆是在地球的另一头。第二天是哈康国王
七十五岁诞辰,我们直接从木筏上发电向他致贺。隔天又听到克里斯丁了,他发
给我们一封国王的回电,祝我们继续好运,航行成功。
虽然早在康提基当年,还没有短波电台从空中传递消息,但是在我们下面的
海浪,却和早年一样,不住地漂送木筏向西去,和一千五百年前的情况相同。
我们接连几个星期看着星星在穹苍顶上的运行,看着星星来定向航行,其容
易真使人难于相信。晚上,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看。一到夜里,我们都知道各个
星座的位置会在哪里,夜夜如此。我们向赤道漂去时,北方的地平线上清清楚楚
地升起了大熊星,我们都担心,怕会看到北极星。从南方去,经过了赤道,就会
看见北极星的。这时成为东北风的贸易风吹来了,大熊星便又沉下去了。
古代的波利尼西亚人是伟大的航海家。他们航行定方向,白天靠太阳,晚上
靠星星。他们关于天体的知识是惊人的。他们知道地球是圆的。他们对于深奥的
概念,例如赤道、南北热带等等,都有专门名词。在夏威夷的波利尼西亚人,把
海图刻在圆葫芦上。在其他若干岛上,他们用枝条编成详细地图,附上贝壳作为
岛屿,用细枝来代表各股水流。波利尼西亚人知道有五个行星,他们称之为移动
的星,以区别于位置固定的星。他们对固定的星的名称有好百个。古代波利尼西
亚的优秀航海家,熟悉各个星在天上出现的不同位置,一夜之间会转换些什么地
方,一年之间,时季不同,又有什么变化。他们知道什么星在什么岛的上空。有
的星夜夜在某岛上空照耀,年年如此,便以星名作为岛名了。
他们懂得,繁星满布的天空,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罗盘,从东转到西;他
们头上的各个星星,总在指点方向位置,告诉他们北去或是南去多远了。当年波
利尼西亚人探了险,把目前这一大片领域—最接近美洲的整个洋面控制了之后,
在后来的许多世代中,曾在若干海岛之间舟楫往返。根据历史上的传记,当塔希
提岛的部落首领去访问夏威夷的时候,舵师根据太阳和星星测定方向,先向北驶,
等到头顶上空的星星指出,他们已经和夏威夷在同一纬度了,才转一个弯,向西
驶去,驶离目的地不远,再看飞鸟和云霓的动向,便知道这群岛在哪里。夏威夷
群岛在塔希提岛以北偏西几度,相去有两千多海里。
/* 29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横渡太平洋(5 )
波利尼西亚人广博的天文知识,以及计算异常透辟的日历,究竟是从哪里来
的?一定不是从西方的米兰尼西亚人或者马来亚人那里来的。但是,又是那在古
代已经灭绝了的、有文化的种族—曾在美洲将丰富的文化传授给阿兹特克人、马
亚人、印加人的“白皮肤长胡子的人”—曾编了一种相似得出奇的日历,并且具
备相似的天文知识。那时候,欧洲在这方面的知识是很落后的。波利尼西亚和秘
鲁一样,根据他们的日历,一年开始,是特定在七曜星座第一次从地平线上露出
来那一天;而且这两个地方都认为,这个星座是保佑农产丰收的。
在秘鲁向太平洋倾斜的一片沙漠中,至今还屹立着远古天文台的遗迹。这又
是那有文化的、神秘的种族的遗物。他们曾雕刻大石像,建造尖塔,种植甘薯和
葫芦,以七曜星座升起那一天作为一年的开始。康提基扬帆于太平洋上的时候,
已经懂得星辰的运行了。
7 月2 日,我们值夜班的,已经不能安然无事地坐在那里观察夜间的天象了。
在吹了几天温和的东北风之后,风势大了,海面汹涌。到了深夜,月色明朗,风
力疾劲。
四个人躺在竹屋里打鼾,陶斯坦坐在那里发电报,我值班掌舵。将近午夜,
我看见一个异乎寻常的大浪,从筏尾向我们扑来,在我迷蒙的视野前横扫而过。
在这大浪后面,我看见紧跟着两个更大的浪,浪尖泡沫飞溅。假如我们不是刚经
过这地方,我一定以为我看见的是被危险的暗滩所激起来的高潮。当第一个大浪
像一座长城似的在月光中向我们奔来的时候,我大叫一声,让大家小心,同时转
动木筏,调整方向,准备应对大浪冲击。
当第一个大浪冲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木筏把筏尾往旁边一翘,顺着涌起的浪
峰向上漂去,浪峰下泻,浪尖沸腾,嘶嘶发响。我们在沸腾的泡沫中驶过,泡沫
从木筏的两旁倾下来,而那大浪本身便在我们下边滚过去了。大浪过去的时候,
筏头一翘,筏尾领先,我们滑下去,滑到一片宽阔的浪谷里。紧接着,第二堵水
墙来了,一涌而起,又急急忙忙地把我们抛入空中,扔过墙顶,洁净的水像小山
一般压向筏尾,结果把木筏一抛,筏身一下子横了过来,被大浪冲击,无法很快
地把它扭转来。
第三个大浪奔来,从一条一条的泡沫中涌起,像一堵水晶墙,刚赶上我们,
墙的上半截便倒下来了。在倒下来的时候,我看无计可施,只能用尽气力紧抓住
一根从竹屋顶上伸出来的竹竿,憋住了气,觉得我们的身子,以及我周围所有的
东西,都在咆哮着的涡漩的泡沫中飞向天空。转瞬之间,我们和“康提基”又漂
在水面上,悄悄地滑向浪的另一面去了。这三堵大浪组成的墙在我们面前奔去,
筏尾的水中,有一连串椰子在月光下浮沉。
最后那一个浪猛力冲击了小屋,陶斯坦连头带尾被抛到电台那一角里,其余
的人被声音吓醒了。海水从木料缝中冒上来,从墙上钻进来。木筏前半部靠左舷
的竹席被冲破了,成了一个小坑,潜水篮子放在筏头上被打扁了,除此之外都未
遭损害。我们始终无法明确解释那三个大浪是从哪里来的,有可能是由于海底的
震动,这在这一带是不希奇的。
7 月21日,风突然又停了。天气闷热。我们有了上次经验,知道这大概是什
么意思。果然不错,从东从西从南几阵狂风一吹,便转成一股南风,浓重的乌云
又从地平线上冒起来了。赫曼拿着风力测定器一直在外面,测出风速已达每秒钟
五十多英尺。这时陶斯坦的睡袋忽然掉下水去了。以后几秒钟内发生的事,真是
说时迟,那时快。
赫曼在睡袋落水时想去抓住,踉跄一步,掉下水了。我们在波涛汹涌中,听
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喊救命,看见赫曼的头和一条挥舞着的胳膊,以及他四周有些
模糊的、绿色的东西在水里转动。大浪冲着他,要把他冲离木筏的左舷。他是生
死攸关,拼命在游回木筏。这时陶斯坦在后面把舵,我在筏头,首先看见他,把
我们吓得浑身发凉。我们大叫:“有人掉下水了!”一面冲到最靠近的救生设备
旁边。其余的人没有听见赫曼的叫喊,风浪太大了。但是一瞬之间,甲板上忙起
来了。赫曼是一个游泳好手。虽然立刻知道他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想他大概还
来得及游回木筏边上。
陶斯坦离得最近,捞起身边的一个竹筒,筒上绕着救生艇用的长绳。但是这
绳子被轧住了,这在整个航程中是仅有的一次。赫曼这时和筏尾相平行,但离筏
有几码,他最后的希望是游到橹那边,抓住橹身。他没有抓住筏尾的木料,他伸
手去抓橹身,橹身却滑走了。他浮在那里。根据过去的经验,东西一到那里,永
无重返木筏之日。班德和我搬动橡皮艇下水,纳德和艾立克把救生带掷出去。这
救生带上拴着一根长绳,原来放在小屋檐角上备用的。但是今天风太大了,它刚
被掷出去,立刻被吹回到筏上。掷了几次没有成功,赫曼离开橹已经远了,他拼
命向木筏游来,可是一阵阵的风,使他离开得更远了。他知道从此这距离将越来
越大,但是他还对橡皮艇抱着一点希望。这时我们已经把橡皮艇搬下水了。没有
绳子拴着,大概可以把橡皮艇划到赫曼那里。绳子原来是一头拴在木筏上,拉住
这小艇的。但是没有这绳子,橡皮艇能否回到“康提基”上,那就是另外的问题
了。无论如何,三个人在橡皮艇里是有几分逃生的希望的,一个人在海里则毫无
指望。
接着,我们突然看见纳德跳出去,一头钻下水。他一手拿着救生带,一边游
去,每次赫曼的头露出水面,纳德不见了,而每次纳德冒上来了,赫曼又不在。
一会儿,我们同时看见了两人的头,他们游到一处,抓住了救生带。这时橡皮艇
已拉上筏。纳德挥舞着胳膊。我们四个人拉住救生带的绳子,眼睛盯住就在他们
后面的又大又黑的东西。拖啊,这是性命交关的事!水里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正把一个墨绿色的大三角形推上浪面,纳德那时正向赫曼游去,见了几乎吓一大
跳。只有赫曼知道那三角形不是鲨鱼,也不是其他什么海怪。那是陶斯坦的不漏
水的睡袋的一角。在我们把这两个人安全地拖上木筏后,睡袋也没有浮多久。那
个把睡袋拖下水的东西,损失了一顿更好的伙食。
/* 30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横渡太平洋(6 )
“幸亏我不在睡袋里头。”陶斯坦说道。说着,他重新掌起舵来。
当天晚上,除了这一句,再没有多少俏皮话。这之后,在一段长时期内,我
们都觉得神经里、骨头里有一股寒流。但是寒冷中也搅和着温暖的感激之情,木
筏上还是我们六个人在一起。
经过这两场风暴,“康提基”的节骨软弱多了。巨浪壁立,木筏要挣扎着上
去下来,把所有的绳索都撑松了,木料总在漂动,使得绳子吃到筏木里。我们感
谢上帝,我们遵照印加人的习惯,没有用铅丝;用了铅丝,那会在暴风中把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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