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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棺？」四十九院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四十八愿的话上。

　　　　「嗯，里面有一具尸体。」四十八愿如此答道。

　　　　四十九院和四十八愿一起踏上了舞台，用手机向前照了照，真的看到了一个四方玻璃柜。再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玻璃柜里似乎有什么，但真的走进一看的时候，四十九院庆幸地想幸好通过四十八愿的话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突然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一定会被吓得半死。

　　　　玻璃柜中有一个睁着眼睛的女人，她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但是却化了浓厚的妆，涂了艳红的唇彩，她的身上穿着美丽的白色婚纱，婚纱的裙襬还有蕾丝花边不断地在水中上下漂浮——没错，这个女人是浸在这个满是水的密封玻璃柜中的。

　　　　如果是乍一看，真的要以为这个女人还活着，但是随着视线渐渐适应黑暗，四十九院只觉得胃里泛出一股恶心来。

　　　　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粗糙的缝合痕迹，从肤色和脖子的粗细来判断，这颗脑袋和这具身体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将手机屏幕的光渐渐向下照去，四十九院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肚子鼓鼓涨涨的，像是怀孕了一样。

　　　　四十九院向旁边的四十八愿看去，他记得夜窥也有透视的能力。

　　　　「……二货，这肚子里面是一颗人头。」四十八愿皱着眉头说。

　　　　从夜窥那里传来的画面中，女人的肚子里有一颗女人的脑袋，她的表情十分安详，像是正做着一个好梦一样闭着眼睛微笑。四十八愿检查了一下女人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手术痕迹，也就是说这颗脑袋并不是人为放进去的。

　　　　四十八愿有些疑惑地查看着这具尸体，却突然发现女人肚子中的头不知何时竟双眼微睁，露出一些眼白来，原本嘴边的安详笑容也变得有些狰狞。

　　　　正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却见那个脑袋似乎知道自己在看她一般，于是向自己吐了吐猩红的舌头。

　　　　这时库洛突然「喵呜」一声，惊得四十八愿一下子就要跳起来。

　　　　像是安抚一般，库洛踱步过来用尾巴勾住了四十八愿的脚踝，四十八愿蹲□去将库洛抱了起来。

　　　　「这件事你去处理吧，有古怪。」四十八愿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抱着库洛离开了。

　　　　四十九院看着四十八愿走远，最后用手机照了照玻璃柜然后也离开了——也许绫人形容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句水晶棺。

　　　　第二天，四十九院作为第一发现人跟着尸体一起被请去警局喝茶，回来的时候明显有点精神不佳。

　　　　保健室那边的工作已经和佐藤老师打过招呼，当然换来他一顿臭駡，但是毕竟这边也是有事在身，于是四十九院便直接回了宿舍。

　　　　进门的时候四十八愿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

　　　　四十九院随口问一句：「库洛已经回去啦？」

　　　　「嗯。」四十八愿合上书，「事情怎么样了？」

　　　　四十九院叹了一口气：「玻璃柜上没有指纹，也没有填合缝隙的痕迹；柜子里的液体是防腐剂；那具尸体……身体和头不是同一个人的，这个你知道吧？」

　　　　「看得出来。」四十八愿点头。

　　　　四十九院越说心情越暴躁：「那具身体的头部在她的肚子里，同样没有人为放进肚子里的痕迹，根本没有伤口那个头要怎么放进去！」

　　　　四十八愿没有接腔，只是等着四十九院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下去：「身体和头是用那个头的头发缝合的，分尸的工具……不如说根本不是工具，而是掰断的，所以伤口非常不平整。」

　　　　四十八愿觉得四十九院情绪不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具尸体，是花田老师的。」四十九院沉默许久说道，「她这个月就要回老家结婚了，昨天才刚刚请假说要走。」

　　　　「她的未婚夫呢？」四十八愿问。

　　　　四十九院说：「她的未婚夫从上个礼拜开始就在老家准备婚礼了。」

　　　　「那，缝上去那颗头是谁的？」四十九院说，「我不认识，听说是花田老师的好朋友，教音乐的泽口老师，这个月也要结婚了。」

　　　　「也要结婚？」四十八愿从话中提取关键字。

　　　　四十九院说：「对啊，都说六月份结婚能得到幸福，所以现在有很多新娘选在六月份举行婚礼，想做六月新娘。」

　　　　四十八愿将手上的书放到床头：「可现在她们在六月份的可不是结婚纪念日了。」

　　　　四十九院也颇觉惋惜，正想认同，四十八愿却突然说：「那个泽口老师的身体呢？」

　　　　四十九院总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气冒了上来：「泽口老师的身体……还没找到。」

　　　　*

　　　　一大早起来，四十九院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醒了过来。

　　　　昨晚莫名其妙地觉得诡异，虽然已经顶着四十八愿鄙夷的目光在房间各处贴下阻止各种妖魔鬼怪进入的结界符纸，他还是一整个晚上都完全睡不着。

　　　　更何况并没有任何妖怪撞到结界的感应传来。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十九院睡眼惺忪地起床，发现四十八愿以和他完全相反的面貌，正精神抖擞地做着早点。

　　　　四十九院不禁觉得有点丧气，自己明明是阴阳师，却总是对这种未知的东西感到害怕，反而倒是已经不再是阴阳师的四十八愿显得淡定许多。

　　　　或者也正是因为如此，四十八愿才比较淡定。

　　　　吃好了早餐，四十九院继续去保健室工作，除了日常的工作，还有要加班的工作，所以现在每位保健老师身上分摊的学生更多了。

　　　　到了办公室，佐藤老师已经在里面了，看到四十九院进来，说了声「早上好」又低下头去了。

　　　　四十九院也没精神和佐藤老师打招呼，于是随口「嗯」了一声便坐到位置上，想想也是，两个人都不想提起那个前天还在说要结婚的人，昨天就变成了她的忌日。

　　　　不过佐藤毕竟没有知道很多内情，他只知道花田老师死了，不知道花田老师的身体长出了别人的脑袋还怀着她自己的脑袋，而且那个别人的身体还没有找到。

　　　　午休时间一过，两个老师也开始了难得的休息时间，因为保健室里不能没有人在，所以两个人轮流休息，四十九院就率先享受休息时间，带着便当走出保健室，来到天台。

　　　　今天太阳很晒，所以就算有学生翘课也不愿意到天台，因为待在唯一的庇荫处太容易被发现了。

　　　　四十九院就走到那个庇荫处，打开餐盒。四十八愿做的便当还是那么丰盛美味，四十九院一边吃着一边从天台往下望去，有几个班级的学生正在上体育课，四十九院忍不住想：现在学生还真了不起，这么大热天还能蹦蹦跳跳的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他可是从高中毕业以来就不想在夏天的室外做运动了，所以总是被绫人说是提前进入老年期。顺带一提，绫人每个礼拜都有三到五天会晨跑。

　　　　四十九院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着，继续看着下面学生跑来跑去笑闹的样子，突然看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咦，中等部教学楼与高等部教学楼之间的庭院中的装饰雕塑，原来是长成这样的吗？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四十九院眯起了眼睛，只能隐约看到在阳光下泛白的石材的影子。总觉得心里放不下这事，四十九院匆匆吃完饭，跑到庭院中去近距离观赏那雕塑。

　　　　那雕塑是一个正在跳着芭蕾舞的女孩，左脚点地右脚后翘，左臂前举右臂后举，虽然四十九院不懂舞蹈，可是这样如同美丽的白天鹅的姿势真的十分优美——前提是那个女孩的头有乖乖的待在她的脖子上，而不是被她前举的左手托着，而且这个舞者穿的并不是芭蕾舞裙，而是一条蕾丝长裙，头顶戴着的头饰也和一般的芭蕾舞头饰不太一样。

　　　　四十九院低头看了一眼这座雕塑的名字，金光闪闪的铭牌上写着：「戏浪作者：三年e组宫田雪生」

　　　　戏浪？四十九院抬头继续看着雕塑，这雕塑哪里看起来像与浪花嬉戏了？四十九院再怎么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努力理解这个雕塑的主题，也只能看出一个少女一边跳着舞一边拿着自己的脑袋嬉戏而已。

　　　　不过，再怎么想，这样一副雕塑实在不适合放在校园里，虽然那个庭院人迹罕至，但是要是有学生看到吓到了怎么办？

　　　　四十九院十分在意，于是回到保健室以后便登录到校园网查看坐落在校园内的所有雕塑的照片与作者简介，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中等部与高等部教学楼之间的庭院的雕塑的照片，和他刚刚在现场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网站上的相片当真是一个带着草帽的小女孩在沙滩上奔跑拾贝的模样，确实和「戏浪」的主题十分符合。

　　　　那么现在的那座雕塑到底是什么？

　　　　四十九院觉得雕塑上还有他想不通的疑点，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直烦恼着烦恼着，四十九院在放学后又走到那座雕塑面前，看着在夕阳下被映成橙色的雕塑。

　　　　这雕塑确实雕刻得栩栩如生，看着雕塑的少女手上托着的头颅，那表情仿佛自己真的是舞台上最棒的白天鹅一般，随着舞动与旋转，长裙的裙襬和头饰上的纱布也跟着随风飘扬……等等，头饰上的纱布？那哪里是什么头饰上的纱布，这根本就是头纱吧！

　　　　四十九院一开始冒出这个想法，就不禁退后了几步。没错，眼前正舞蹈着的少女穿的并不是芭蕾舞裙，而是婚纱的长裙，又是婚纱！

　　　　四十九院突然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赶紧跑回杜若馆找四十八愿也来看这个雕塑，只见四十八愿上下扫视雕塑几遍，然后回过头来冷笑一声说：「恭喜你啊，你又中奖了。」
第8祭六月新娘三
　　　　又是一天的喝茶；四十九院垂头丧气地回来，进门第一句就说：「那雕塑敲开来；果然找到了泽口老师的身体。」

　　　　四十八愿问：「那脑袋呢？」

　　　　「是高等部三年级的一个学生的，那个女生因为家里的关系；六月份打算回家订婚。」四十九院说着脱下外套用衣架挂好。

　　　　「不是结婚就是订婚……」四十八愿觉得有些奇怪。

　　　　「嗯。」四十九院找地方坐下来；「原本的那个雕塑的作者；好像叫宫田的那个学生，我也去见过了，压根不知道自己作品被换了。」

　　　　「三个被害者的共同点都是要在六月份结婚或者订婚；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女性吗？」四十八愿问道。

　　　　四十九院说：「这个警方也有考虑到，查了一下好像还有一位；是中等部二年级的女生。真不知道有钱人家都在想什么；年纪还这么小就订婚。」

　　　　「你当年不是也订过婚吗？」四十八愿说道。

　　　　「这个……」四十九院表情抽了一下，「所以才说不靠谱啊。」

　　　　四十九院念高等部的时候也被迫因为家庭关系和另一个阴阳师的大家族的千金订过婚，结果对方的家族在几年内因为被发现触碰了阴阳师的禁忌遭到全体阴阳师的打击迅速没落了下去，于是说要结婚的话题也不了了之。

　　　　「暗中保护好那个女生，要不然过两天你就会看到两个身体一个头的作品了。」四十八愿说着，准备睡觉。

　　　　四十九院不由自主地想像了一下，然后发了一个抖，默默地再次在四十八愿鄙夷的目光下，流着宽面条泪在房间的角落里贴满了结界符纸。

　　　　但是有些东西挡不住就是挡不住的，四十九院大概最近烧香烧得不够多，半夜三更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上完厕所冲好水，突然觉得背后的隔间的门似乎在动，而且看起来好像里面有人影。

　　　　一楼的洗手间只有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使用，四十九院下意识地认为是有学生晚上不睡觉跑到楼下来调戏教工专用的洗手间，于是抬手准备敲门，谁知手还没碰到，隔间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动打了开来，里面的画面一下子就吓醒了四十九院。

　　　　有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婚纱礼服坐在马桶上，手里捧着艳红的玫瑰捧花，脚上穿着精致的水晶鞋，好笑的是大概是因为没有脑袋，所以女人的脖子上放了一个戴着头纱的大卫石膏头像做替代，但是四十九院看着这个画面，怎么都笑不出来。

　　　　四十九院急忙跑回房间叫醒了四十八愿，四十八愿被吵醒心情非常糟糕，如果用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四十九院大概已经死了几千遍几万遍，可是四十九院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拉着四十八愿就往洗手间跑。

　　　　「绫人，你看。」四十九院慌慌张张地指着隔间里的尸体说。

　　　　四十八愿打着哈欠，语气里充满不爽：「你才是阴阳师吧，这种事情你应该第一个打电话报警通知警察，而不是把我吵醒……」

　　　　不知道何时跟着两个人飞进洗手间的夜窥突然迅速将看到的图像传给了四十八愿，让他马上清醒了起来。

　　　　「二货，」四十八愿沉声说道，「去找第四具尸体吧。」

　　　　「什么？」四十九院不可置信。

　　　　「而且，那第四具尸体应该已经变成骷髅了吧。」

　　　　*

　　　　依四十八愿所言，警方在大卫的石膏头像里找到了一个骷髅，经过检验死亡日期与现在已经时隔八年。

　　　　两个人去资料室找到了八年前的档案记录，找到一条：「坂上明子，六月离职成婚。」

　　　　记录里是说坂上老师是有结婚以后继续在日院教书的意愿的，但是离职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说实话女性结婚以后便辞职去做家庭主妇是非常常见的事，这对男人们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如果妻子还要出去工作，就意味着男人根本养不起家，是个没用的家伙。

　　　　当然，现在有很多人已经不这么认为了，很多男人根本就变成了草食系甚至是空食系（比食草动物还要弱的大概就是吃空气的了吧），反倒是女性变得越来越强硬（不过四十九院家一直都是女尊主义），四十九院翻着资料使劲开小差，直到四十八愿叫了他几声。

　　　　「二货你在走什么神？」四十八愿有些不高兴。

　　　　「啊，哦。」四十九院回过神来，凑过去看四十八愿递过来的资料，上面写着坂上老师当年的结婚对象是边见藤吉，也是日院的老师，而且如果没错的话，正是两人高等部时的美术老师。

　　　　坂上老师大概是他们毕业以后新进日院的老师，所以他们并不认识，只是坂上老师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偏偏挑上了边见老师呢？

　　　　在两人念高等部的时候就对边见老师印象一般还偏差一点，边见看起来很正经，但是感觉有点神经质，是个非常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记得当时有同学故意给他起外号，他还生气到打电话喊家长来，连家长都觉得受不了。说实话当时班上的人都觉得像边见这么小气的男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接受他到结婚的地步。

　　　　翻阅着资料，资料上写说边见也是离职成婚，可是在他结婚的头一天晚上有人在日院的礼堂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当时的礼堂，就是如今的已经废弃的小礼堂。

　　　　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看到这里不禁对视一眼，在高等部毕业以后他们就没有参加过任何同学会，所以不知道边见早就死了好多年了，而且在他们回到日院工作以后，也从来没在意过曾经毫不起眼的边见老师过得如何，竟然拖延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十几年前教过自己的老师已经去世了。

　　　　两人继续看资料，资料上说来收尸的是边见的亲属，不过貌似不是坂上。那么坂上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四十九院以边见教过的学生的身份给边见的家人拨了一通电话，在一顿缅怀与沉痛过后，断断续续地从边见的母亲地方了解了一些事：坂上是孤儿，原本打算在边见老家成婚，但是坂上根本没有过去，而且边见去世的时候坂上也一直都没有出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另外，坂上想结婚以后继续待在学校工作，但是边见和边见的家人都不同意，两个人为此有过激烈的争执，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婚礼的进程。

　　　　「两个年轻人在定婚期的时候还那么开心，说六月份结婚的新人男方会永远快乐，女方也会永远幸福，结果就为了一点小事吵成那样啊。藤吉走的时候她也不回来看看，她就那么想工作吗？……」听着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