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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剔骨-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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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胖而松弛的男人的皮肉,正紧紧的贴着她雪白而紧致的身躯,对比鲜明。
他浑身上下是汗津津的,加之床褥间有一股靡靡的腥味,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但她没有挣开。
在应允了跟他回去的要求后,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自那以后,他竟是彻底把她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对她的欲念是一日胜过一日。
而后,他终是大胆的将她带到客栈里留宿,一径的实施了先收拢她的人,再收服她的心的套路。
整个过程,是没有任何愉悦感可言的。
不过,她也从来就不知道何为愉悦,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委屈或恶心的情绪了。
感到委屈的,反而是岑六郎。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依稀听到他窸窸窣窣的坐起,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和寻常的女人相比,也没什么两样。”
就算米娅儿的皮肤较之常人是白了点儿,滑了点儿,腰肢软了点儿,大腿紧致了点儿,但褪尽衣衫后,终究也只是具肉体凡胎,全然不是他想象中那幅宛若神女的模样。
而且,她身上的体香是那样的平淡,居然还不如他通房来得好闻;她的吟哦之声也是那样的敷衍,居然还不如平康坊的名妓来得动听。
他的心态,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小男孩千辛万苦的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糖人,撕开了外头的包装,欢欢喜喜的咬下去,却发现味道甜得掉牙,腻得发慌,和想象中的绝世美味是不同的。
但他没有就此放手。
大概是想要重新找回心动的感觉,之后,他又拖着她去外头留宿了几次。
每一次,他都比前一次更失望。
米娅儿早早的察觉到了他的嫌弃,却无动于衷。
本就是以最廉价的色相做为酬谢的,又何必去奢求最昂贵的感情呢?
况且,他的感情,她也不需要。
她的心里,除了那个人,谁都走不进去。
“那一天,你曾跟我说过……可以用我的血、头发、神思来施术,助我瞧见那个人。”
当时,她改主意了。
现在,她想反悔了。
“我怕,他真的已经不在了。我真的,很怕……”
这是她眼下最要紧的事。
至于岑六郎对她的失望,和他家人对她的鄙夷,和这一比,都显得无足轻重了。25144(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八十六章 横祸
(全本小说网,。)
“松烟,你带着其他人,先回府里……就说,我在医馆里还有点事,让小厨房不要准备我的午食了。”
许含章沉默了片刻,伸手唤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松烟,吩咐道。
“二娘子,这……”
松烟当下便觉出不妥来,柔声道:“这里人手太少了,若不留下婢子在旁边伺候着,只怕会有诸多不周到之处。”
“不用了。”
许含章早就晓得她会有这样的顾虑,立刻朝屋顶的方向挥了挥手,唤道:“还不快下来!”
“小美人儿,这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大胆的走吧。”
话音刚落,郑元郎就蹭蹭蹭的踏着瓦片现身,如壁虎般从墙上游下,嬉皮笑脸的对松烟说道。
崔异是不会放心只由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婢仆跟着许含章出行的。
因此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暗地里还安排了他这种身手不错的护卫在后头轮番跟着,用以保证她的安全。
这样的任务,对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男儿来说,无疑是很枯燥的。
“倒茶。”
而许含章正试图将其变得更加枯燥。
她恨恨地在他手背上狠狠揪了一把,想起娘说的哥哥现在奇怪的嗓子是因为进入变声期的缘故,于是也挤眉弄眼道,“闭嘴,公鸭嗓!”
“姑娘,你在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海棠端来一盏蜜羹,好奇的问道。
“这是本游记,爹爹从宫里的藏书阁弄来的,上面的内容可有意思了,我念给你听。”
书上说东部有盛产茶叶的虞城,美人如云的水城,有女子出外打猎,男子在家带小孩的奉城,西北部有一座盐城,盛产井盐,那里风景如画,民风淳朴,北边的武城有一座终年积雪不化的圣山,山腰有个热气腾腾的温泉,山顶开着样子丑丑的雪莲花。
着墨最多的是南边靠海的越城,说是城里居民世代以采珠为生,海里有20多种珍珠贝,有的生长在浅海的岩缝里,拿采珠耙就弄得上来,有的在几十米深的珊瑚丛中,只有冒着生命危险下水,才有可能到手,书上详细介绍了经验丰富的珠民是如何潜海采珠,还讲了好些和珍珠有关的故事:歌喉动听,落泪即成珠的美貌鲛人;天生邪性,会故意打开蚌壳,吞噬珠民躯体的老蚌,以及长在大如磨盘的蚌精体内,不知过了多少年,吸收了多少日月精华,珍珠竟变得有灵性有仙法,有个男子就捡到过这样一枚神奇的珠子,借着珠子的神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爱侣。
放下手里的书,她对越城的珍珠产生了兴趣,很想要一颗,但好的珍珠采上来就得交到珠贝坊去,一颗不留的全献给皇室,能在外面售卖的珍珠多是粒小无光,拿不出手的。
“看看这是什么?”,一年后,游学归来的许恒自袖中取出一样圆滚滚的物事。
这是一枚饱满圆润的珍珠,珠光中隐隐有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她惊喜的接过来:“好漂亮的珍珠!你上哪儿弄到的!”
“我路过越城,打扮成珠民的模样下海去捞到的。”,许恒得意洋洋的说。
“啊?那你用什么办法躲过官兵的盘查,把它偷偷带走的?”
“以后再说吧,我风尘仆仆的赶路回来,早就困死了。”,他伸了个懒腰,“我去睡一觉,明天中午吃饭前都别吵我。”
她站在清澈见底的兰溪边,湖蓝色的八幅罗裙随风轻摆。
“这是你名字的出处?”,青衫少年含笑看着她。
“是。”,她。
“我可以和你家人一样,叫你渊娘吗?”
“好。”,她浅浅的笑。
虽然和礼部尚书的长子范舟是指腹为婚,却因订了亲就得避嫌的缘故不常见面,彼此并不熟识。这次是两人第一次独处,不过短短的半柱香时间,海棠便寻了过来,说是娘亲要她赶紧去佛堂听一位高僧的讲经。
寒冬,大雪纷飞,她自梅林里赏花归来,在燃着炭火的亭子里煮酒,他从前厅溜过来,给她披上一件狐裘大衣,轻声说道,“渊娘,我心悦你。”
她不由红了脸,别扭的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也红了脸,“我,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许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着两人哈哈大笑,“怎么你们两个的脸都成了猴子屁股?”
“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害羞。”,见两人都不说话,许恒笑得更厉害,眼泪都笑出来了,“渊娘害羞情有可原,可范舟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臊啊,跟个娘们似的?哈哈哈……”
夏蝉聒噪的鸣叫。爹娘的衣摆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呼吸声像拉风箱一样急促刺耳,全身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他们感染了时疫,没救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王太医背起医箱,叹了口气,“这场时疫来势汹汹,都城里无论是平民还是勋贵都死了不少。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你们两兄妹切勿太伤心。”
爹娘尸骨未寒,就有一个无赖拿着女子的肚兜上门来,嚷嚷着和她有了私情。
门房的人是许恒选的,极为机灵,在事情闹开前就堵了那人的嘴,五花大绑扔到柴房去,交给许慎之发落。最初那人一口咬定是和她有了私情,还说是她告诉他,只要拿了肚兜给许家人一看你们离开敦煌以后,那个年轻的画师也接到了为城主新开的供养窟作画的任务。他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物和旧画稿,住进鸣沙山断崖上一个进去后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小洞穴,白天在供养窟内画画、吃最简单的饭食、拜佛冥想,晚上回自己的小洞里睡觉。他从此一辈子都再没离开那里,直到年迈得老眼昏花再也认不清颜色拿不动画笔,于是他在一个狂风大作的沙暴天里走下鸣沙山,走进茫茫大漠,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他身后,那座灿烂华美庄严绚丽的供养窟墙壁上,留下无数个身着轻纱衣、跳着胡旋舞的飞天,全都沉浸在极乐仙境里的喜悦满足中。181144(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八十七章 沙丘
(全本小说网,。)
这两天,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若换做是一般的家境殷实的商户,别说是在外头找个胡姬留宿了,就算是隔三差五的睡在平康坊里,也不是多大的事。
可他偏生就倒霉得紧,又是被家里的七八姑八大姨堵了个正着,又是被揪耳朵扯脸皮的教训了一通,又是被克扣了好几个月的零用,连一点儿身为男人的自尊都没有了。
更倒霉的是,在他想要强行挽回自己的颜面时,却在米娅儿那里遭到了最无声的抵抗——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认命的缩成了一团,随便众人打骂,却丝毫没有向他寻求庇护的意思,更没有向他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就好像,他压根不存在似的。
就好像,她压根就不在乎他。
但他仍是鼓起毕生的勇气,护住了形容狼狈的她。
可她仍是不咸不淡,不惊也不喜。
就连事后的感激,都显得那样的敷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即使是收拢了她的人,也收服不了她的心。
即使他不嫌她的人是这般的索然无味,没有始乱终弃,一直都记得要把她接回府的承诺,她也未曾有过一星半点儿的悸动。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今日他便喝得多了些,头脑发热,醉醺醺的寻上门来,想要和她说点儿什么。
至于究竟该说什么,他还没有想清楚。
但只要见了她,他应该就能说出来了。
“别让他进来。”
许含章已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顿觉不悦,立刻就放下了怀里的琵琶,转头看向郑元郎,说道。
其实岑六郎进来,是不会对术法有任何影响的。
但她就是觉得腻烦。
无事不登三宝殿,且这人神志不清,口齿含糊的,必然就更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同时,她也相信米娅儿待会儿若是醒了,是不怎么想看到他那张脸的。
郑元郎却被她严肃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如临大敌,下意识的以为施术的中途是不能被外人打扰的,紧接着就想到了一系列可怕的反噬的后果,然后想到了自己因办事不利而被崔异利落的分尸的下场,当即一跃而起,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屋门,悄悄的绕到步履踉跄的岑六郎身后,干净利落的打昏了,再往石桌下一塞了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含章没有急着去捕捉米娅儿的神思,而是好整以暇的等在了屋里,问道。
“他?”
郑元郎顺手将门带上,很中肯的评价道:“他是一个好人,但是我觉得……他是个看起来很糊涂,其实算得很清楚的人。”
譬如当初给米娅儿赎身时,岑六郎完全就是一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模样,可一遇到和利益相关的冲突时,马上就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舍弃。
这一点,和凌准截然不同。
凌准是把道理和人情都看得很通透,头脑也一直很清醒。但越是清醒的人,在犯浑的时候就越是死犟,休说是有利益冲突了,就算是对他的身家性命有碍,也把他拉不回来。
“他是一个好人,但是?”
不知为何,许含章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对凌准所发表的议论,反而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又自言自语道:“你是一个好人。”
郑元郎听得一头雾水。
这,应该是她很难得的夸了他一次,
怎么……听上去却像在讽刺?
许含章并没有讽刺他。
她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周三郎曾高深莫测的和她讲了所谓的‘好人卡’的用法——当一个小娘子说另一个小郎君是好人时,往往是别有深意的。譬如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你是个好人,但是我配不上你,不想耽误你。
如今,这个套路被郑元郎无意的用在了岑六郎身上,就显得颇为滑稽了。
但她不准备跟他解释。
“蜡烛燃完前,我会把她带回来。”
片刻后。
许含章收起了诡异的微笑,正襟危坐道。
“好!”
郑元郎立刻忘了先前的疑惑,又做出如临大敌状,死死的盯着那七支蜡烛,生怕被一阵阴风给掐灭了,导致一系列可怕的反噬的后果,然后,他又因办事不利,被崔异残忍的分尸……
“走了。”
许含章往墙边一靠,闭上了双眼,十分娴熟的抽出了部分灵识,追随米娅儿的神思而去。
她的睫毛很长,如鸦翅般密密的垂下,在微挑的眼尾处勾勒出一弯极其婉约的弧影。较之于平日,则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艳媚,多了些柔和与静谧的意味,像玉树上悄然开出了琼花,无比动人。
郑元郎从未见过她以这样的形象示人,一时竟是怔住了,旋即心虚的侧过头,不欲再看。
……
……
待得无边的黑暗褪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漫天的黄沙。
“那个人,是过去的我。”
米娅儿正静静的立在沙丘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商队,指了指队末一个瘦骨伶仃的胡姬,说道。
那时的她,一路上饱经了风沙的摧残,容色很是憔悴,并不如现在水灵。
“而那个人,是他。”
另一边的沙丘上,静静的立着个年轻的画师,气质温柔而静默,样貌清秀,看上去令人感觉很舒服。
此时,他正专注的凝视着商队里的那个‘她’。
过了很久,很久。
商队已经消失在大漠的尽头了。
骆驼留下的蹄印也被风沙掩埋了。
他仍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似要和沙丘融为一体。
天渐渐黑了下去。
他终于动了。
只见他缓缓的俯下身去,拿起了地上的一个包袱,径自往附近的一座断崖上走去。
崖面的一侧开凿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石穴,里头供着庄严的佛像,香火袅袅,四壁画着华美绚丽的壁画,放眼望去,只觉极为壮观和震撼。
“当地的富贵人家,都会在高处特意建一个供养窟,用来在佛前做功德。而他,应是给这些人画壁画为生的。”
米娅儿低声说道。
“哦……”
许含章怔怔的望着这面断崖,又目光复杂的扫了她一眼,半晌后,应道。144(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八十八章 上身
(全本小说网,。)
这个画师,的确是以此为生的。
白天里,他在洞窟内草草的吃过了饭食,之后便开始专心的作画,然后进行长时间的拜佛和冥想。
夜里,他会收拾好残余的旧画稿,带上包袱,在旁边临时开凿出的一处洞穴里入睡。
偶尔,他会望着不远处的沙丘发呆。
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呆在洞窟里。
后来,他几乎再也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数年来,他的画笔下诞生了无数个身披五彩轻纱,跳着胡旋舞的飞天。
她们有着修长的身材,姣好的面孔,头戴金冠,颈饰璎珞,手带环镯,或弹着琵琶,或弹着箜篌,或吹着横笛,或击着腰鼓。有的双手合十,衣带飘飞;有的脚踏彩云,徐徐降落;有的嘴角上翘,微含笑意;有的手托花盘,横空飘游。
在她们的身周,有丝丝缕缕的流云飘浮着,无数缤纷的香花落下,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沉浸在极乐仙境里的满足中,仿佛真的看到了佛国的世界,得到了莫大的救赎。
再后来,他搁下了画笔。
昏暗的光线,以及长年累月的作画,已大大损耗了他的眼睛。
他瞧不清那些细节上的东西了。
所以,城主不会再请他作画。
旁人也不会再请他。
所以,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于是乎,他在一个风沙天里缓步走下了断崖,从容走进了黄沙漫天的大漠,安详的在一座沙丘旁躺下,平静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尸身被黄沙掩埋,复又被狂风吹开。
经过烈日的暴晒以及风沙的摧折,他竟是没几天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肤色发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再也瞧不见当初清秀的模样。
而洞窟里的壁画,依然华美难言,鲜艳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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