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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艺喉咙里喷出一声惨烈呻吟，整个人就往地上瘫软了下去。田娜趁势控住林雪艺的身体，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沾满眼泪和灰尘的脸扳过来，抬起右手狠狠掴下两记耳光。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横！我叫你横！我田娜长到这么大还没碰上过你这么嚣张的！我叫你横！有种你就再横给我看！

　　　　林雪艺已经完全没有在反抗，只是把身体蜷起，惨白着面孔，用双手捂住小腹。

　　　　啊呆慌慌地上前去扯田娜的手。她说田娜，够了，田娜，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是我们不对，田娜你别打了，田娜我求求你了。

　　　　田娜扬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吼她：滚开！今天谁敢帮她，我就让谁明天卷铺盖滚回老家！

　　　　啊呆还是扯着她的手哀哀地求着，语气里带着哭腔。她说田娜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你饶了我们这次，下次我们绝不敢了田娜求你了。田娜抬手就把啊呆甩开。啊呆个子小，一甩就摔在地上。池宁半爬着过去扶她。

　　　　血从林雪艺的鼻子里淌下来，淌在脸上，地上，和所有人的心里。很多年以后，池宁坐在“幸福大街”酒吧里，看着墙上那么多那么多林雪艺画的人像素描说，我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林雪艺像是死掉了一样睁着绝望的眼睛。她说那时候我真恨田娜，真恨。啊呆退到墙边，以背抵墙捂住耳朵开始尖叫，拼了命地尖叫，多可怕的尖叫声啊，我到现在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那些尖叫，盘旋着不肯散去。她说小暖，你有没有发现，这么些年，我们好像一直生活在尖叫声中，不是你在叫，就是她在叫，叫了这么久，我们都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26章　像是看一场青春的电影

　　　　（全本小说网，。）

　　　　很多年后池宁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妇人回忆自己的青春一般，流露出隐忍的甜蜜、再也回不去了的向往。她说有时候我梦见啊呆捂着耳朵在那里尖叫，满世界都是血，别人的血。我真恨不得能一把将她掐死。

　　　　啊呆一直尖叫，一直一直叫，然后张扬就闪电一样出现在楼下，她三步并作一步奔上三楼，奔到我们身边，用巨大的力气拨开人群往里闯，我紧跟着她的步子走到房间里去。啊呆一直在那里尖叫，张扬便顾不得地上的林雪艺，硬生生从田娜和林雪艺身边挤过，一把抱住啊呆，用力地捂住她的耳朵，让她往自己怀里靠。

　　　　张扬的突然出现使田娜走了几秒钟的神，我抓住她走神的这一刹那，疯掉一样扑上去，抓住她的两只手臂试着把她从林雪艺身上拖开。我什么都不想也不能想，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是勇敢。我看见林雪艺在哭，我受不了那么绝望的眼神。后来啊呆一直跟我说小暖你真勇敢，我多么希望那个时候也能和你一样拼了命冲上去，拼了命把田娜拽开，拼了命保护雪艺，可是我不敢。她说小暖你为什么能那么勇敢。我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自己有一个像张扬那样的姐姐，而不是自己骨血里这种所谓的勇敢。很多年后我们回首往事就像是在看一场青春的电影，没有疼痛。可是真正处在往事当中的时候，天知道有多疼，天知道田娜那么大的力气，一记耳光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有多疼！

　　　　如果不是蔡丽亚突然冒出来的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会和林雪艺一样，被田娜按到地上，打耳光，扯头发。她甚至会剥光我们的衣服。传说她在高中里的时候经常这么干，出了名的黄色暴力。

　　　　蔡丽亚从后面进攻，用力把田娜往旁边推。我也返身上来，和她一起进行反攻，手脚并且，拳打脚踢，兜头兜脸乱揍，揍得田娜躺在地上用手护脸，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我们把田娜彻底制服，把她按在地上，反缚住她的手，用膝盖死死顶住她的背，把她的脸往冰凉的地板上按。我们要她道歉，道歉，必须道歉，非道歉不可！向林雪艺道歉，向池宁道歉，向啊呆道歉，向顾小暖道歉，向这两天里不知道被她欺负了多少次的蔡丽亚道歉，向所有在场的人道歉，向所有被她辱骂过的人道歉！我感觉我在尖叫，歇斯底里地乱叫，可我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然后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拼命喊着谁谁谁来了，谁谁谁来了。我扭过脸去用力捕捉人群里的声音，想听清楚她们到底在乱些什么，脑袋却一片混沌，什么都听不清楚。紧接着，张扬突然冲过来，抓着我的手臂把我从田娜身上拉开，一把将我和啊呆还有蔡丽亚三个人推进卫生间里，并且关上卫生间的门，把我们和外面的混乱彻底隔离开。（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27章　老子是英雄

　　　　（全本小说网，。）

　　　　隔壁的一个女生喘着气跑来告诉我们说田娜去校长室告状了。她说你们快点想想办法把事情掩过去。

　　　　我们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空气在集体的沉默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凝重。然后张扬打破沉默，她说没事，有几十号人能做证，证明是田娜先跑到这里来闹事，也是她先动手打人的，是她打林雪艺打得太狠，小暖和蔡丽亚才出手帮了忙。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扬看看我，也看看蔡丽亚，马上改口说不行，不能说小暖和蔡丽亚，就说是我，是我看不下去，出手帮忙揍了田娜。刚才的事就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只要都一致这么说就没问题，还有那些看热闹，哪个不恨田娜，不会说什么。田娜只有自己一张嘴，根本拿我们没办法。

　　　　金杰人还没等张扬说完就跳着脚吼了：你脑子有毛病啊？你爸爸是做生意的，见了当官的不绕着走就不错了，还想往上撞？说我！就说是我把田娜揍成那个孙子样的！我爸我妈都是农民，田娜真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明堂也拿我们没办法，大不了来个起义，跟他们拼了！

　　　　她说完以后，用手指挨个指房间里的女孩，还有站在房间外面看热闹的女孩们，警告她们说：听着，老师和校长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必须得说是我揍了田娜！我他妈早就想揍她了！

　　　　她这样吼着的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并且分出一条路来。李教官在我们战战兢兢的等待里铁青着脸走进来，狠狠把门摔上，阴沉着黑脸挨个打量我们：好！好！很好！你们一个一个！都有出息！都是英雄！都给我长脸！白天的事情刚完，又给我闹出这么一场好戏来！

　　　　他一个字比一个字重，一句话比一句话响，我感觉我的耳朵在轰隆隆地乱响，到处都是炸雷样的声音。

　　　　他还在那里吼：谁参与了，都给我站出来！

　　　　张扬第一个出列，很冷的表情，带着不屑。然后，池宁小心翼翼往前跨出一步，垂着头站在张扬的旁边。我心里着急，想骂池宁多事，碍着李教官在场，没敢骂，但我不能让她们替我背黑锅，抬起腿就准备往前跨，可金杰人踩了我一脚，又狠狠瞪我一眼，愣是不让我站出去。然后，她自己倒是往前走了两步，还把张扬和池宁往后推，一边推一边嚷：去！关你们屁事？！滚回去！老子是英雄，是好汉，是水许第一百单九将！一人做事，一人当！

　　　　金杰人说着，面向李教官，拧着脖子站稳，扯着喉咙喊：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滴吧！你要是敢跟田娜一起欺负我们，我连你一起揍！信不信！

　　　　李教官咬着牙齿点头，一下一下点，呼吸沉重，气到说不出话来，满脑门的青筋乱跳。他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绕过金杰人，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摘下当武器使，狠狠往我身上、林雪艺身上还有蔡丽亚身上抽。（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28章　迷幻般的美

　　　　（全本小说网，。）

　　　　李教官一边抽一边吼：你们三个，马上给我滚到校长室去！你们以为这里几个人私下里串好供就行？你们以为田娜就没嘴了？你们以为我就看不出来到底谁打过架？你们都把大人当白痴啊？！你们三个！顾小暖！林雪艺！还有蔡丽亚！你们三个，现在，马上，去校长室！给我记住：第1，不管校长说什么训什么，都不准顶嘴！第2、能不说话就别给我说话，实在不行，也都给我少说话，给我说实话！第3……

　　　　他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吐出一口气，把声音放得很轻地说：第3，你们去吧，没什么好怕的，吕连长已经去给你们说情了，死不了人开除不了谁，也不会请家长，把心放肚子，挨骂挨训也都听在肚子里，大不了写份检讨书。你们都能千军万马地考进大学，写份检讨书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走吧。

　　　　我仰着脸，巴巴地看着李教官的眼睛，那么漆黑的瞳仁，疲倦到几乎崩溃的神色。我感觉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瞪着眼睛吼过来：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还等校长亲自来请？你以为你是公主还是女王？！

　　　　他说完拉开寝室的门准备往外走，动作太大，带起一阵风，把之前金杰人贴在门上的那张写着“异人馆”的纸吹地哗啦啦响，李教官看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砰砰砰拍着门上的纸吼：你们还真对得起这三个字！

　　　　于是我们就去校长室，李教官陪我们去的，还陪我们在校长室挨了整整半个多钟头的批评。打第一遍熄灯铃的时候，校长才终于意识到时间问题，开始做结案呈词。第二遍熄灯铃打响以后，才终于挥挥手说：走吧，回去，每人写一千五百字以上的检讨书，好好反省你们的错误有多严重，明天傍晚之前，交给班主任。

　　　　我们一起慢慢悠悠晃荡着往宿舍楼走，那么幽长幽长的林荫道，法国梧桐的颜色在灯光里呈现出迷幻般的美。我左手牵着林雪右，右手牵着蔡丽亚，走着走着，突然就笑了，笑得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笑出真正的、无所顾忌甚至是放肆无边的快乐。谁能说得清楚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挨批评也能挨得这么好笑，连林雪艺都被我传染地笑出声音，她说顾小暖你是疯的吗？到底什么这么好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林雪艺露出真正快乐的笑，她的笑容灿若星辰，连路边的灯光都被她的笑容比得黯然失色。我说雪艺你是我们所有女孩中笑容最美的一个，你真应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笑，做梦都应该笑。她看着我的眼睛，笑容一点一点凝固住。她说小暖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曾经也有人和我说过。

　　　　我问她那个和我说同样的话的人是谁。

　　　　她说：一个男孩。

　　　　他现在在哪？

　　　　她把目光转向虚无夜空，冷冷丢给我两个字：死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29章　我最最亲爱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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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艺说“死了”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蔡丽亚的手抖了一下。我们都没有继续往下问。

　　　　蔡丽亚的手是冰冷的。

　　　　我在某本书上看到说，只有心事沉重的女孩，手心才会冰凉。可是林雪艺和蔡丽亚之间，怎么看都是林雪艺的心事沉重。而蔡丽亚看上去是个特别简单特别普通的女孩，不怎么漂亮，不怎么多话，也应该属于那种不喜欢多事的性格。我猜她真的是恨透了田娜，今天才会跟我们一起做这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完全都不去考虑明天应该怎么应对田娜。

　　　　李教官把我们送到梧桐树下，挨个打量一番，长长短短地叹气，说你们呀你们，要我怎么说好。

　　　　我们低着头不言语。

　　　　然后李教官朝三楼看了看，突然笑起来，说我本来以为，你们这几个姑娘里最不让我省心的，肯定是金杰人，谁成想她反倒没闹事。回去睡吧，好好反省一下今天的情况，明天别忘记写检查。

　　　　金杰人站在幽暗的走廊里，把手撑在栏杆上望穿秋水地等我们。终于看见我们以后，因为李教官在，不好发作，等李教官说完话走了，她才兴奋地张牙舞爪着乱喊：嗨，小暖！嗨，雪艺！嗨，丽亚！嗨嗨嗨嗨，我最最亲爱的姑娘们！

　　　　池宁从房间里跑出来拍她的肩膀，着急忙慌地警告她：嘘！你小声点行不行？等下把值日老师召来，又是一顿批评！你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呀！

　　　　金杰人哈哈哈大笑，一派江湖豪侠的气势：来就来，怕他们不成？你问问我们这栋楼里的这些姑娘，谁能怕谁？我们这栋楼里，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然后她扑上来跟我们拥抱，挨个都抱一遍，甚至把我们抱起来呼啦啦地转了几圈。在听说要写一千五百个字的检讨以后，她又一次哈哈哈笑起来，用力拍拍蔡丽亚的肩膀说：喂，丽亚，你今天很英雄，救了我们小暖和雪艺。我们行走江湖的，讲究的就是恩当重报，你赶紧回去洗澡睡觉，检讨书的事，交给我了，我保证明天晚饭之前替你交一份超级华丽艳惊四座的检讨书！

　　　　她正在那里大放豪言，冷不丁我们身后冒出个人影来，是宿管阿姨，抄着把扫帚站在我们后面，瞪着一双吓死人的眼睛看我们，像童话故事里面那些吃人的老妖婆一样。

　　　　金杰人吓得立马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蔡丽亚看看我们，没说什么，抬腿准备回自己寝室，林雪艺马上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如果等下田娜还要为难你，你就大声喊，我们过来帮你。蔡丽亚抿着嘴唇，很用力地点头。

　　　　我摸着黑洗澡洗脸刷牙，套上睡衣，把整个身体摔在床上，累得像死掉一样重，然后盯着天花板上幽蓝的光影发呆，彻底地放松。再然后，我猛地想起我似乎有好长时间没看见赵阳了。好像从晚上集训解散以后就没再看见他，刚才宿舍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不在，而且现在都已经熄灯了，他也没有来跟我说晚安，这在从前是根本不会有的事情。（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30章　赵阳不见了

　　　　（全本小说网，。）

　　　　我吓得差点失声尖叫，慌乱失摸去抚摸挂在脖子里的戒指。还好，戒指没有弄丢。要是刚才一通乱闹把戒指弄没掉，我现在真是死的心都会有。

　　　　可是赵阳哪儿去了？既然戒指在，他怎么会一直不见人影，而且居然没来跟我说晚安！

　　　　我慌慌张张爬下床。我得去找他，虽然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几千年，已经是一个鬼，已经很少有什么能够再伤害他，但我真的是认真地担心他，担心他是不是迷路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回寝室的路了，担心他是不是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掉了，就像他当初突然出现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不做一点准备。我知道，他是鬼，他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八月的时候他说话，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肯定是去投胎转世了，不用想念我，甚至不用记得我。他是当玩笑说的，我却当真话记住了。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去想一想这个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想到，并且生出很害怕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怕他离开？

　　　　还是怕来不及告别？

　　　　不管我心里怕的到底是什么，反正他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就消失掉！我得去找。

　　　　金杰人正打着手电筒、撅着她肥大无比的屁股趴在床沿上龙飞凤舞写着什么东西，看见我爬下床穿鞋子，便问我一言九鼎的“鼎”字怎么写。我抓过笔潦潦草草写给她看，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走。金杰人大概是忙昏头了，居然也没问我这么晚了去哪。

　　　　我走到梧桐树下抬头看，用很轻的声音喊赵阳，喊了好多遍，没看见人影，也没有听见声音。我站着发呆，猜想他可能会去的地方，是湖边，还是草坪上，还是看台上，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过。

　　　　不是好像没有。

　　　　是真的没有。

　　　　从他在我生命里出现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跟在左右，几乎寸步不离。那些在荒郊野外露宿的日子，那些在车站里过夜的日子，还有在警察局里逗留的时候，和后来在舅舅家里寄居的日子，除了睡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这么长的时间。

　　　　我拖着发虚的步子穿过操场，感觉心里空茫得厉害，头脑也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也不敢想。走到看台最上面一级台阶的时候，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漆黑世界，咬着嘴唇笑出了声音。想着管他呢，走就走了吧，反正是那么莫名其妙地来的，莫名其妙走了也是正常。有没有他在有什么关系呢，日子还不是一样过。说不定没他更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老是害怕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了。我从脖子里把戒指拿下来，放在掌心，看着，继续笑。我说好吧，走就走吧，谁在乎呢，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迟走不如早走，省得相处久了，心里会舍不得。那些从前说过的话，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地久天长，不过就是一个随便说说，另外一个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