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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闹着，宿管阿姨抄着把鸡毛掸上来了，本来想直接把丁力掸下去，又怕弄脏了我的床，所以干脆掉了个头，拿棍子死戳丁力的腿，一边戳一边骂：叫你直呼我名字！叫你直呼我名字！这么长时间对你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把你们给惯得没法没天了！连我的名诲都敢直呼，我看你真是不想再往这楼里进了是吧？

　　　　丁力被她戳得嗷嗷乱叫，连滚带爬摔下去了，宿管阿姨不罢手，还是一下一下乱抽，丁力差不多是躺在地上跟她求饶，她才踢了一脚，叫他马上滚出去。丁力一出去，她也出去了，走到门口回过脸来朝我媚然一笑，说：也不知道你们几个谁出的好主意，反正我喜欢你们送的礼物，谢谢了，赶明儿有好吃的拿上来分你们一点。

　　　　她一走，我就问赵阳到底送了张爱花什么礼物，赵阳说送了一个粉红色的发箍，还是长了hello　kitty的那种。我说要死，你送她这个干什么，她又没法戴！他说你没听见她说她很喜欢吗？我说她那是客气！他说呸，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她弟弟有个女儿，八岁，头发长长的，最喜欢戴个发箍晃脑袋，所以送那个，最合适！

　　　　我听着，斜靠在赵阳怀里，暖暖地笑，问他：你除了知道宿管阿姨的弟弟有个八岁的女儿以外，还知道些什么。

　　　　他很嚣张地笑，说：我还知道她叫张爱花呀，这可是我第一个知道的，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土，但是觉得拿出来笑话，很不尊重人，结果胖子那家伙倒是给嚷嚷出来了，她今天有得苦头吃了，张爱花肯定给她小鞋穿。

　　　　我拍了他一掌，大笑着说：哟喂，了不得了，连“穿小鞋”这样的话都会讲了，你可真是够行的。

　　　　他也哈哈哈地笑，一下一下摸我的头发，说：跟你们一起混久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我又问：你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出去扮圣诞老人的？

　　　　他说：哪里是昨天晚上，是今天天亮之前的时候出去的，冻得半死。这楼里还好，进出也就一会，走到男生宿舍楼去的路上可真有点惨，还有木木小屋，还有医务室，真……（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5章　生下来就没长自尊

　　　　（全本小说网，。）

　　　　我听赵阳说得热闹，忍不住打断，问他：你去医务室做什么？

　　　　他说：咦，你个没心没肺的，钟医生那里也有个红袜子挂着呀，我总得往里面塞点什么吧。

　　　　我噗得一笑，又问：你往钟医生的袜子里塞了什么？

　　　　他把脸拧得跟个巨大的苦瓜一样，说：钟医生袜子里面放了一个跟雪艺那个一模一样的钱包。

　　　　我真要笑死了，说：幸亏钟医生不知道是你送的，不然一准跟雪艺一样把你揍得半死。

　　　　他委屈极，说：我怎么知道那玩意能侮辱人的自尊？早知道那玩意有这神奇功能，就送给胖子了，反正胖子生下来就没长自尊。

　　　　我们正说着，突然有个女生，手里抱着副毛茸茸的手套，眼睛里泛着不知道是泪光还是阳光，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站在我们房间门口朝里望。

　　　　我看了看下面，不知道她们几个都上哪去了，于是趴下去问门口那个表情柔弱的姑娘到底找谁。

　　　　那姑娘看着我，嘴唇死抖了很多下，然后抹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却怎么都不肯说话，望了我一会，抬起手背擦着眼泪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赵阳，说：大过节的哭，这是闹哪样？再说了，我也不认识她呀，不过看着好像挺脸熟。

　　　　赵阳说：那姑娘，是上周才插到326寝室里的，和宁宁一样，家里条件特别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大冬天里手套都没有一副，满手冻疮，昨天宁宁出摊，那姑娘在摊前徘徊了好一阵子，都没舍得买，宁宁当时就想送她的，一是当时摊前围了那么多人，不好这样做，二也是怕伤了她的自尊，那姑娘是很有自尊的，不喜欢别人同情她，哪像胖子，整天没羞没臊。之后宁宁就一直在想该怎么把手套送给她，结果，你说巧不巧，刚好胖子就弄了这么堆袜子进来，说是圣诞老人会送礼物什么的，宁宁就借了这个梯子喽。

　　　　我问他：往袜子里放礼物这主意到底是你们谁想出来的？

　　　　他扳着手指头笑，说：胖子的主意，宁宁的货，我出的力，你们得的益。

　　　　我转过脸去，仔仔细细看着他，然后笑了。我说我觉得，那些现在正兴奋得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了的姑娘们如果知道圣诞老人是你假扮的，肯定就不会这么开心了。她们肯定还是愿意圣诞老人就是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有雪白的胡子，戴大红的帽子，坐可爱驯鹿拉的雪撬从天上来，驯鹿脖子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就是现在胖子唱的那首圣诞歌，当然，胖子走调了。

　　　　赵阳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说哟喝，真奇怪，难得胖子唱歌唱走调了还能觉得蛮好听的，有进步。

　　　　我捂了一下他的嘴，说：得，这话你可千万别到胖子面前去说，她就是个人来疯，你一夸她，她准就一天到晚在那里瞎唱，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他不耐烦地把我的手从他嘴边抹掉，握进自己手心里给我暖着，说：行，记得了，我跟你是同时认识胖子的，我还能比你少了解她？（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6章　碰上你算我倒霉

　　　　（全本小说网，。）

　　　　赵阳说着闲话，翻身往窗户外面看了看，脸上挂上几分不服气，说：如果圣诞老人真的是乘雪撬来的话，那他完了，肯定在某处搁浅着，小暖你看，外面有雪吗？连个雪影子都没。我真怀疑昨天晚上看见的雪是不是做梦。对，肯定是做梦，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下过雪！

　　　　我一听他这样说就急了，一边捶他的胸一边问他：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承认打赌输掉的事情，是不是想赖皮？行，你等着，我现在就把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喊过来给我证明昨天晚上有没有下雪。你个千年的妖精，居然想在我个小孩子面前耍赖皮，你也好意思！

　　　　我说着还真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要往下爬，他赶紧的抱住我把我拎回怀里去躺着，说：跟你逗着玩呢，这么认真干什么？你这丫头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一认真起来，更疯癫了。打赌的事情我记着的，输给你一个愿望，说吧，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或者是揍丁力一顿，都万死不辞！

　　　　我不说话，闭着眼睛慢慢地想。赵阳等了一会没听见我的声音，自己就在那里抓狂起来，他说：我真就想不通了，昨天晚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下雪？怎么会下雪？怎么就会下雪？这老天好像就是为了让你赢我，才突然飘下那么几片雪来的，这算什么？我可真是一点都不能服气。

　　　　我呸他：你服气也罢，不服气也罢，反正就是这样了。要什么愿望我现在想不出来，等我想出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到时候你要是敢耍赖，我能联合这楼里所有姑娘……不对，别的姑娘看不见你，那我就联合所有能看见你的人，把你往死里揍，看你敢不敢！

　　　　赵阳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敢不敢不敢，碰上你算我倒霉！

　　　　我眨巴着眼睛笑，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情况？准备在我床上长久赖下去不肯走了？你就不怕一会胖子会来又找你麻烦？

　　　　他脸上是一股受了内伤的表情，憋得慌。我一脸茫然，问他：你这又跟我闹什么呢？要么下去，要么好好躺着，弓着个背缩着也不嫌累得慌。

　　　　他看看我，把背弓得更厉害了，喉咙里一声呜噜，说：小暖，把你的腿挪开好不好？

　　　　我说：去，小气鬼，搁你腿上取个暖都不行啊？你……

　　　　说着，我觉得不对了，我的膝盖又顶着不该顶的地方了！于是脸又腾一下红起来，赶紧把腿收回，眼睛都不敢往赵阳看。赵阳捂着胸口狠狠吐了两口气，然后爬下床去，很受伤的样子。我趴着床沿喊他，他背朝着我，有气无力挥了两下手，没搭话，也没回头看我一眼，就走到门口去了。

　　　　我赶紧也起床，穿衣服，洗脸刷牙，然后戴围巾，戴帽子，戴手套，准备去食堂吃早饭，可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再戴这些东西真的好艰难，而且我发现我自己戴围巾，没有赵阳给我戴得那么好看。于是追出去找赵阳。

　　　　我一冲到走廊上，就撞见了田娜。她穿了一件宝蓝色发亮的羽绒衣，站在太阳底下，看着我。这一次，她的目光里没有敌意，很温和，温和得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田娜。（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7章　像只孤独的鸟

　　　　（全本小说网，。）

　　　　我停下脚步和田娜对望差不多有二十秒钟的样子，然后走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甚至谁都没对谁笑一下。我对她笑不出来。我手腕上的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要提防着这个女孩。她对我也不可能笑得出来，她恨我恨得入骨入髓入心入肺，走在楼道里遇见我都能踩出报仇血恨的钝重声音，恨不能把楼板踩出个洞来让我掉下去摔死。

　　　　但是今天田娜如此温和，我知道她因为什么。因为昨天金杰人满世界发袜子的时候，有她的一份。因为池宁把自己的一部分货挑选出来当礼物送给大家的时候，有她的一份。圣诞节的气氛让她们忘记仇恨，做出的举动让田娜胸膛里面那颗坚硬的心有所触动，或者可能是感动，谁知道呢，我一点都不好奇。

　　　　我们站在阳光里凝望彼此的眼睛然后擦肩而过，这是记忆里面和田娜有关的最美好的一个画面，其他任何时候都没有比这一刻的田娜更美好的了，她看上去像只孤独的鸟。

　　　　很多年以后，田娜在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我打来的电话里和我回忆从前的那许多事情，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冲突，回忆青山湖的群架，她的被打掉了的两颗门牙，回忆她拿着装了礼物的袜子坐在床上发呆的情景。她说小暖，其实我不是恨你们，是嫉妒。她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能够那么友爱那么温柔地相处，能够那么快乐。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打破我的脑袋我也想不明白。我总是以为我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他们围在我的身边，你也看见那时候无论我走到哪里身边都有很多的人，可我们不像你们一样。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小暖，你没有办法明白那种感觉。

　　　　我说我明白。

　　　　于是她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到什么地方的狂乱风声，和孤独心脏跳动着的声音。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在后来的几年里面，我一直跟田娜保持着联系。这样说不对，因为是田娜在跟我保持着联系，而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找到她。她在离开的几年里面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传说，我总能在这里或者那里听到和她有关的零星片断，有时候甚至是从完全陌生的人们的嘴里听说。比如有一次，在“幸福大街”酒吧里，有个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说嗨，你记得田娜吗，就是以前田副市长的那个女儿，在学校里面飞横跋扈的那个。对面的女人脸上立刻有了八卦的光彩，说当然记得，她怎么了？这边的女人便说，她死了，听说是死在印度，尸体都被恒河的水泡烂了。另外一个说天啊，她怎么会死在印度的。这一个说，谁知道呢。

　　　　那两个陌生的女人在八褂田娜的消息时，我就坐在离她们半米远的另外一张桌子边，她们说田娜死了，我听见我的心无比钝重地跳了一下，不是疼，应该是骇然的震骇。她离开以后，我想过迟早有一天我们应该还会重逢，谁能料到她年纪轻轻便死了，还是死在印度的恒河里，听着都怆然。（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8章　我猜我很想念你们

　　　　（全本小说网，。）

　　　　听到关于田娜死在印度那通对话之后的第三天，我接到田娜打来的电话，她的语气一如从前那般云淡风轻，听不出缓急，说的也都是些碎碎乱的事，没有任何与她生活有关的线索。我说田娜，恒河的水是不是真的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很可怕。她在电话的那端笑，说伏尔加河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辽阔。然后我们说了一些别的话，她说小暖，你猜我现在穿的高跟鞋是什么颜色。我还没有来得及猜，她便挂了电话。有一会的时间我突然觉得害怕，觉得田娜真的已经死了，这个电话是从地狱打来的。

　　　　每年圣诞节临近的时候，田娜都会给我打电话，确定我还呆在这座城市，确定我的通信地址没有变，然后给我寄卡片。盖在那些圣诞卡片上的邮戳每年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北京，有时候是西藏，有时候是纽约，有时候是新德里，有时候是柏林。天晓得那些年里她到过多少座城市，而我却一直呆在原地，像被水泥浇铸般一动不能动，也不想动。

　　　　在我听见人们说田娜死在印度恒河的那年，收到的圣诞卡片上的邮戳是加尔各答。

　　　　后来另外有一年，我听人们说她在香港的地下赌场卖身，收到的圣诞卡片上的邮戳却是上海。

　　　　然后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电影，在王家卫的片子里看见林青霞饰演的那个戴金色假发、穿雨衣、用大墨镜遮住面孔的女人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全身颤抖，我觉得她像田娜，我觉得如果田娜混迹在人群中，就应该是像她这个样子。我伸手触摸了一下屏幕上面林青霞的脸，就像是触摸到了田娜的灵魂一样。

　　　　无论收到的卡片是从什么地方寄出，无论卡片的正面是哪个国家或者哪个城市的风景，卡片的背面总是同一句话和同一个署名：我猜我很想念你们，田娜。

　　　　我猜我很想念你们。

　　　　我猜她是个永远都弄不清楚自己拥有什么和想要什么的女子，哪怕是一种想念，她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而只说是“猜”的。

　　　　林雪艺也收到过田娜寄来的卡片，只收到过一次。

　　　　某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圣诞节，在“幸福大街”酒吧里，林雪艺把田娜的卡片拿给我看，问我知不知道卡片背面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把身体往吧台里面探，想看清楚卡片后面写的字，但不等我看清楚那张卡片上的邮戳，林雪艺便用煮咖啡的酒精灯把它烧成了一堆黑色的灰。她咬着嘴唇歪着脸笑，看那些灰一点一点在冰冷的空气里面华丽地飞。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又狠又苍凉，好像这么多年过去，时光不仅没有带走往事，反而将仇恨冻结得更深。

　　　　林雪艺说：她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如果是为大一那年她对我做的那些恶心的事情说对不起，她就应该对每个人说对不起。每个人！

　　　　我听着，不说话。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吼：田娜跟你说对不起了吗，小暖？她有意识到她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吗？你为什么还要托人到处去找她？！你为什么还要去照顾她的爸爸？！你的脑子真的被那一板砖给拍坏了修不回来了是吧？！（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899章　赶着去投胎？

　　　　（全本小说网，。）

　　　　林雪艺最后的几句话吼得那么响，几乎把我震晕过去，可我还在那里笑，我踩着那么高的凳子把身体俯向吧台的里面去抱她，我说雪艺，人是会变的，田娜也是会变的。田娜后来真的没有从前那么惹人讨厌了，不是吗？我有时候觉得我还很恨她，但有时候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不是吗？

　　　　林雪艺把脸伏在我的肩膀上痛哭出声，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我觉得这哭声背后的意义应该跟赵阳有关，可我上哪儿能弄得清楚呢？关于赵阳的事情，无论我问谁，他们都跟我摇头，跟我说不知道。我才是最疼最伤的那个，可我却还得在这里安慰雪艺，说雪艺，别哭呀，你现在哭得比我都多。

　　　　我这样说的时候，酒吧里的灯光突然暗掉，音乐突然停掉，静默了大约五秒钟以后，赵游游的歌声低回着响起，那么清澈透亮的声音，就好像她的前世是一只蝴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赵游游唱歌，不管她唱什么，都会把我带到往事里面去。这真的是件特别奇怪的事情，赵游游跟我们的往事没有半点关系，可我总觉得，她动人的声音曾在我们那些过去了的美好的日子里翻飞过。

　　　　那个圣诞节的早上，赵阳假装生气跑出去以后，我追到操场上才终于把他给追上，他在前面不停不停走，因为操场上的人太多，我不能喊，只能呼啦啦飞奔着追，跑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他生气归生气，还是心疼我，用力扳着我的身体说：你看你，乱蓬蓬地就跑出来，像不像话，还跑得呼哧带喘的，搞什么？

　　　　他一边骂，一边帮我把头发理理好，把围巾系好，把帽子也戴得像韩剧里面的小姑娘，而不是像坐月子的大妈。这回轮到我假装生气，嘟着嘴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

　　　　这话本来是一句极家常极普通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