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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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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驱鬼歌。”
    “我们村里的人能帮你什么?”
    “你们帮帮自己吧。”
    “你刻的是什么字?”
    “咱呢叭咪哞。”
    “那是什么意思?”
    “万佛之本,六字真言。”
    “我们有人看见狂僧在前三村赶来。”
    “吓?”
    “他是赶来和你会合的吧?”
    “他是他,我是我。”
    “那么,他背后为何背着间房子呢?”
    “你背后也背着东西,你没看见吗?”
    “什么?”
    “我倒看见了,人人都背着,你背的是人命,他背的是钱,这厮背的是名,那厮背的是田……只不过,梁癫背的是一间自栖栖人的房子,而我……”
    他仰首望月。
    月在中天明。
    但不甚亮。
    他的眼光像在月华上镌字:
    “而我……只是渡人……救人……救人……渡人……”
    这时,铁手已静悄悄的离开了客店,溜了出来。
    他决定不骑马。
    因马已太累。
    他把马偷偷送给了向他探询的村民。
    他决定要在蔡狂刻完字之前动身。
    他决意要夜上泪眼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
    ——水行不避蚊龙者,渔夫之勇也;陆行不避凶虎者,猎夫之勇也。
    铁手苦笑。
    他仍逆风而行。
    逆山势而上。
    他以激越胸襟逆走。
    这时候,他自然想起冷血。
    ——一个喜欢以激烈迎风的少年。
    谁不曾少年过。
    真正的少年岁月少年事,应该要自行闯过自行路。
    ——就像少林弟子闯下少林。
    他夤夜上山,却发现月夜里,还有一条影子,像一抹梦色,飞上了山头。
    铁手很有点奇。
    ——这是谁呢?怎么像一道梦影?
    他追上前去。
    可是那影子的轻功甚好。
    这时候,他念起了追命。
    ——要是他在,向来与流水行云同渡,跟落霞孤骛齐飞。
    铁手轻功虽然并不如何,但他元气雄长,奔到半山,那影子已慢了下来,他已越追越近。
    月下,分明是个窈窕女子。
    也不知怎的,许是因为太瘦,还是因为太秀,她穿起劲装,也令人觉得衣袂飘飘。
    她的前身和后身,微微发亮,似她的心就是明月一般。
    ——她是谁呢?
    ——难道也是要夤夜潜上七分半楼?
    这女子突然停步。
    回身。
    铁手一闪身,躲入一丛黄麻黑影后。
    月光映在那女子脸靥上,特别亮。
    原来她颊上有泪。
    泪数行。
    她的样子有一种出尘的倦意,揉合了出奇的柔弱,还掺和了出神的秀气。
    就像一颗无色而发亮的宝石。
    ——这时他忆起了无情:无情也有这般气质。
    “你是谁?”
    她问,然后幽幽的说:
    “是你吗?”
    语音里只有柔弱,而没有敌意。
    铁手一怔,寻思:敢情她错以为了。
    “怎么你老是躲开我?”那女子悠悠的说,“你一早要是跟我朝了面,事情不是不会落到这地步了吗?”
    她在月下真像一缕幽魂。
    连魂魄也这般无力。
    幸好还带着一点晶亮。
    她虽吹弹得散,但却有点通体透明。
    “你出来也好,不出来也好: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女子悠幽的说,“我来是告密的——”
    铁手觉得自己不能也不该再听下去了。
    他马上站了出来。
    拱手,抱拳,一揖,唱喏:“在下铁游夏,无意冒犯冒充,惊扰之处,尚祈恕罪。”
    那女子的双耳突然通红。
    透红直转面颊。
    她的皮肤像很薄。
    她连害臊都那未无力。
    但她胸脯之间却似有什么事物亮了那未一下。
    铁手一下子报出了姓名来历,实在令她一惊再惊,可是,对方不待她道出心里头的秘密,就大大方方的亮相,又让她连忿恨都失去了由来。
    当这男于一朝相的时候,在月下像是猛从黄麻地里猛然长出来似的,那一股气派,像已吸尽了日月精华,昂然立于天地之间。
    不过,当她听到来人竟是“四大名捕”中的铁手时,她立时变了脸。
    脸还是红的。
    ——害羞和怒忿时都一样。
    她总是太易脸红。
    ——他是来抓她的。
    所以她立即一仰腰身。
    月华照在柔和也平和的胸脯上。
    然后发出一道极强烈的光华来。
    光华反射黄麻丛里铁手所处身之地。
    铁手乍见那道源自于月来自于少女的胸脯的强光,猛然一省,叫道:“‘小相公’?!”
    他猛喝一声,双手一圈,硬硬用罡气把那道晶光兜住,往后一送,轰的一声,黄麻地里竟着火了一大片。
    ——电火还是月火?
    火焰发出银亮的淡蓝色。
    像月色。
    铁手叱道:“李镜花!”
    他对像月和梦色的女子诧问。
    
     
   
敬请造反一次


    
    做人应该要多记恩义少记仇的。
    在月下,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尤其是在美丽的月光下。
    铁手以他无形罡气把李镜花聚合月华之芒的精气,反掷在黄麻丛中。
    哄的一声,黄火乍起,转成蓝焰,先是烧了一片,然后是焦了一大片。
    在月下,苦泪乡后逶逦的山道上,那个背拖一屋一牛一斑鸠的披发人,突然仰首望天,就瞥见那一抹蓝锭似的烟火,他张大了口,却极小声的吐了一句:
    “是‘小相公’的‘残痕桃花镜’。”
    在月下,越色镇的竹林边,那头戴火红僧帽赤裸背膊的人,忽然停止在竹上刻经,猛抬头,一道蓝火冲上了天,他手把铜销古刀,噫了一声:
    “是铁游夏的‘一以贯之神功’。”
    大车店的禾火已熄。
    只剩焦风刮来的秆烬和余烟。
    舞已不再跳了。
    马在栏里低鸣。
    夜幕低垂,原本的狂欢都成静息。
    蓝光一如无声的电,像月亮不甘寂寞的,在无尽苍穹处亮了一亮,予人凄凉而静止的感觉。
    他在房里与女子下棋。
    他背着窗口。
    他没有回头看窗外。
    他只见跟他对奕的女子脸上蓝了一蓝。
    ——分明的是:朱色的唇在那一刹间紫意了起来。
    他“哦”了一声,原要下那一着子的手便顿在半空,沉吟道:“铁手和李镜花都先我们而上泪眼山了。”
    跟着他便下了那一着子,道:“不过,没有用的,她已经先去了‘七分半楼’。”
    然后他用一双虎目深情的注视对奕女子的手:“小千,你的手指真漂亮。”他轻柔万般的执着女子的手。
    小千靥上浮起浓艳。
    “小唐姊姊的手才漂亮哩。”小千娇羞里仍自抑不住悦色,“主人刚才说的就是小唐姊姊吗?”
    燕赵忽然沉下了脸:“你千万不能叫她做小唐姊姊,叫她小唐,知道吗?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的。”
    女子轻声呼痛:“你握痛我的手了。”
    燕赵只沉声问:“你听到了没有?”
    小干明眸里孕含了泪光,委屈的点头,服从,但问:“……可是,为什么呢?”
    燕赵沉重的道:“她是个永远也不肯老,永远也不能老,永远也不可以老的女子。叫她姊姊,就是说她年纪比你大。”
    女子点着头,泪也失去了平衡溜滴下颊颔去了。
    说着长叹,这才放了手。
    然后离开奕盘,负手看月。
    月色皎洁,像在煎苦药汁般的夜穹里的一颗糖,凝住了许多愁。
    就在燕赵负手望月,有些痴了之际,在泪眼山下,铁手看着月华下的李镜花,也有点痴了。
    他在离京之前,曾得到从诸葛先生所提供的最新资料:
    李镜花,女,绰号“小相公”,擅使“吞吐桃花掌”,中掌者伤处如花开;身怀法宝“残痕桃花镜”。
    她一直苦恋着一个人,那就是李国花。
    李国花,绰号“大相公”,苦练“开谢血花劲”,着掌者伤处如开绽血花;并练成“燕盟”绝技:“麻雀神指”。
    据说李国花也一直痴恋着李镜花,但不知为何,他们俩人却一直未得结合。
    原本,李镜花是梁癫教出来的弟子,而李国花是蔡狂的弟子,两人是恰好姓“李”,但份属“花”字辈。早年,两人尚未分别加入鹰、燕二盟之前,曾联袂闯荡江湖过,两人行侠仗义、好勇斗狠,好作“相公”打扮,所以人称李国花为“大相公”,他爱男扮女妆;李镜花则喜反串男妆,人称“小相公”。
    后来,二人发生趑趄,各投入“鹰盟”、“燕盟”。
    李国花很快的就升为“燕盟”三大祭酒之一,与余国情、宋国旗并列。
    李镜花也在“鹰盟”中迅升至“三祭酒”之一,与司徒黍、欧阳线并称。
    这情形一直维持到“久必见亭”的血案之前。
    惊怖大将军野心勃勃,先后灭了豹盟、鸽盟、龙虎会、多老会、采花帮,生癣帮岌岌可危,难图振作;凌落石对鹰、燕、鹤三盟是志在必得,而且指明要取“金梅瓶”,诸多恐吓、挑衅,制造事端。
    “燕盟”盟主凤姑情知以一己之力,对抗不了“大连盟”的侵略,所以她马上作了三个措施:
    一,她跟“鹤盟”长孙光明和“青花会”社怒福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以为首尾呼应,壮大实力
    二,她准备把“金梅瓶”赠予大将军。没有了这口贝,使大将军的进侵少了口宝,而且,也如了他的意,或许可以暂作卵存。
    三,她派得力亲信李国花到“大连盟”去,为大将军效命,与此同时,梁取我已逃离了“燕盟”,听说也加入了与大将军敌对的集团,风姑顺此叫李国花监视“斩妖甘八”梁取我的去向。
    凤姑原与梁取我另有一番爱恨,暂此不表。但第三项计划才开始实行,便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使凤姑只好加强第一项,断然取消第二项了。
    原来“大相公”李国花追踪梁取我到了“久必见亭”,进入拐子何家后,他便回到“将军府”,向“一楼一”的燕盟总部飞鸽传书,同时,他也发现梁取我和阿里妈妈真的是两情相悦、缠绵缱绻,他想起自己和李镜花的痴恋苦情,更不忍心拆散好鸳鸯,便如实向凤姑相报。
    不料,李国花一走,李镜花暗里跟踪个郎,见他老是在“久必见亭”勾留不去,便疑心他对徐娘半老的阿里妈妈或是小家碧玉的猫猫姑娘有什么图谋,所以还留在当地观察。
    这一来,就撞上了屠晚执行大将军的决杀令。
    她见屠晚连猫猫也要杀,侠气一生,便给“大出血”屠晚发觉了。
    屠晚以“问号之椎”伤了她。
    她也回了屠晚一朵血花,落荒而逃。
    这一战,使大将军必须要杀李镜花灭口。
    李国花人在“朝天山庄”,得悉此事,因怕李镜花迟早要落在大将军手里,于是提出“将功赎罪”之法,他冒充李镜花负伤向上太师求医,布好了局,以图引出“大连盟”、“天朝门”和“朝天山庄”里的卧底。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一可以使大将军放过了李镜花,二可使凌惊怖不再怀疑“燕盟”的忠诚。所以他纵然再委屈、不愿,也只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一次。
    谁知弄巧反拙,从中杀出了个大笑姑婆。
    大笑姑婆用反间计,在李国花擒住“卧底”追命之际重创了他,使“大相公”错以为:这是大将军布局要杀他,并借他来得罪四大名捕,使诸葛先生派系跟“燕盟”结下深仇。
    李国花负伤逃逸,回到“一楼一”,报告风姑:凤姑一听,玉颜大怒。她本来就一向不值“大连盟”所为,委曲求全,也只为一时之计,而今既是这样,凌惊怖已显狼子野心,便不再虚与委蛇,立即秣马厉兵,准备跟“大连盟”的人决一死战。
    李国花这一逃,却使李镜花要为他设法补救,李镜花生怕大将军会一怒之下,歼灭燕盟,格杀李国花,她便向大将军求情,并言明只要大将军不杀“大相公”,她目睹“久必见亭”屠晚行凶一事,便决不对外人言。
    大将军却要她再答允一事:她得里应外合,灭掉“鹰盟”。
    李镜花对“鹰盟”的感觉跟李国花对“燕盟”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燕盟”的凤姑一手把李国花栽培出来,李国花也一向很崇拜凤姑,必要时,他是不惜舍身以报的。
    李国花对凤姑的这般情深义重,使李镜花错疑他是喜欢这个女人了。
    李镜花在“鹰盟”则不一样。张猛禽玩弄她,同僚司徒黍、欧阳线则跟她不断斗争、互相排挤,彼此之间,井无深厚感情,反而有很深的恨意。
    有时候,她确切的为“鹰盟”做了大事,立了大功,但大家更嫉妒她,把她压下去;反而她只奉承了几句,做了些华而不实的事,却得到迁升。
    她对“鹰盟”,并无深情,更谈不上义气,所以她更不了解李国花对“燕盟”那种婆婆妈妈的长情。
    她答应大将军,应合卧底,狙杀“鹰盟”盟主张猛禽。
    由于她的合作,使大将军不仅一气铲平“鹰盟”,还杀了“内奸”大笑姑婆花珍代。大将军任命李镜花为“新鹰盟”的“代盟主”;李镜花第一件事当然就是重新整顿“鹰盟”,起用一些饱受欺压但有真材实学的同僚。
    不过,大将军似乎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
    “大连盟”对“燕”、“鹤”二盟侵占之心,已磨拳擦掌,急不及待,天下皆知了。
    ——既是这样,铁手便自猜想:敢情大将军已发动进攻,李镜花得悉,旧情未了,急来通知李国花好生准备吧?
    所以他马上就说:“小相公,你别动手,我并无恶意,也不是来抓你的。”
    李镜花看了看铁手壮硕颀长的身影,宛若玉树临风,心里马上跟李国花比了比。
    ——这些年来,她为了要淡忘掉李国花,只要一见到像样的男人,就要拿他来比,要把他给比下去,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的忘了那没有心肝的男人!
    可是不比还好,比了才知道他好,比了更忘不了他。
    ——就算比了有比他更好的,她也只对他好,只认他好,所以就更深情的怀恨他。
    眼前月下,这说话泱泱气派的汉子,就比李国花雄豪大方得多了。
    这名捕的风度令她心动。
    可是,这又算什么呢?只是李国花能让她痴。
    痴心。
    ——心痴。
    “你下流,偷听人家说心事!”所以她冷晒道:“你没有恶意?身为名捕,要上来毁掉“七分半楼”吧、不然,半夜三更的,当小偷不成?!”
    ——我下流?
    铁手心里苦笑。
    ——倒是真的,他是准备盗走金梅瓶,一可省事省力,二可不必与一众绿林好汉直接冲突,三可达成任务,速助老三老四。
    他脸上也只有苦笑。
    “我是来助燕盟鹤盟和青花会的朋友,对付大将军的——听说你现在已投靠了大连盟,却为何还向七分半楼的人告密?”
    李镜花一甩微垂的前发,冷傲的道:“这是江湖事,你管得着?这是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
    铁手摊一摊,无奈的道:“你说的有理。你可以不说,咱们就各上各的山吧。”
    李镜花想起刚才若不是铁手明人不作暗事,道明身份在先,自己几乎就什么都说了,顿觉得也太咄咄迫人一些了,于是忙道:“你要上山?”
    铁手笑道:“不上山来这里看月色喂蚊子抓蝎子啃石头?”
    “你上山,就正好;”李镜花唇角终于有了一些儿笑意。那是少女的小喜,噘着唇儿一丝丝,却易牵动青年人的轻怜蜜意,中年人的似醉情怀。“正好替我办些事儿。”
    铁手好笑起来了,抱着臂问:“我为什么要替你办事?”
    李镜花恼火起来,跺足道:“你办是不办?”
    铁手道:“你且说来听听。”
    李镜花又化恚为嗔,笑道:“你潜进七分半楼——反正你都要潜进去的嘛——李国花就守在“七分半楼”里,你告诉他,我来了,现在就在山脚下“久久饭店”等他——你告诉他,他一定要来,不能不来,就算他当是造反一次,也得要来见我。他要是在明天入夜之前还不来,就叫人来替我收尸吧。”
    最后几句,她狠狠的说,说得眼圈儿都红了。
    铁手沉吟道:“唔——”
    李镜花急道:“哪,我都告诉你了,你要是不替我传话,我就——”
    铁手故意问:“你就怎么?”
    李镜花全力装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杀了你!”
    “哦?”铁手慢条斯理的说:“——本来我还考虑要答应你的,但你这么凶,我便不答应。”
    李镜花气得噘起了唇,气得打了个寒噤:“你——”
    铁手口里虽硬,但其实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成全这小俩口子,就因为李镜花把话说得太呛,他故意逗逗她的。
    他不知李镜花娇横惯了,她的师父梁癫从来只教武功,不教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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