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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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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若水在窗台下咬牙点一点头,匍匐到大门前,用刀背使力一砸门锁,迅即躲在一边。
    与此同时,黑脸警官也飞速跨过黑鹰的尸体,双脚倒踹着跳进窗户,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枪声,然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张若水大气不敢出一口,双臂贴着墙壁,向门移远一点,握着匕首的手狠狠上扬着,只要有人出来,他的匕首就会狠狠刺下去。僵持一会,他心中暗骂自己:前门上了锁,怎么会有人出来?他快步捡起黑鹰丢在地上的枪,转向原本反锁的后门,果然,门已大敞!
    他双手举枪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储物间。黑脸警官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他的咽喉、眼睛以及握枪的右手手腕上各有一枚黑刀片,一双眼睛不甘地瞪向后门。“他一定在死前看到凶手从后门离开!”张若水心道,而自己却愚蠢地守在前门!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上弦月的轮廓隐约可见。张若水弯下腰审视地面,荒草径上暗红的一点点血痕,向南边工厂大门串联。凶手显然受了枪伤,而且伤得不轻。他端枪循着血迹一点点追踪,然而那血迹在大门口就不见了,地上躺着一根鲜红的止血条,看来凶手用强制手段止住了血。
    他目光敏锐地看向昏暗的十字路口,准备寻一条路追到底,化工厂内传来呻吟声和求救声,他知道是那个左眼中黑刀片的警察。迟疑一下,他拨了110和120,背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警察在化工厂大门口等着。这个废弃的化工厂也自偏僻,大概车要绕一会才能到。
    冷风吹起地上那条凶手的止血带。忽地,张若水从上面看到一个丑陋的画面:两条黑色的毒蛇,正在地毯上交合!那一瞬间,他想起母亲的两封情书中的那些话:
    “他正跟一个男人在一幅画上交合!他们身上的那个器官粘了颜料,像两条毒蛇在彼此的身上进进出出!”
    “我与饮冰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裹了那张印着两条‘毒蛇’的画睡在门外——我绝不允许他肮脏的身子和我和孩子睡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诞生: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死?难道他这些年一直活在世上?我这么多次大难不死,难道都是他有意放过我?或者——
    警笛声在近处响起,张若水向空中鸣了一枪,急救车风风火火的过来,将那个奄奄一息的警察运上车,匆匆去了。
    张若水带着一帮子警察去死亡现场勘查。看着血腥的现场和死去的同行,那几个警察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张若水心知他们在怀疑自己,便摊摊手:“如果真是我下的手,我何苦去救那个垂死的警察?”
    一个警察头目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在那个受伤的警察没有醒来证明你无辜之前,我们只能暂时扣押你!”
    他们将黑鹰和黑脸警官的尸体收拾了,押着张若水上了警车。
    化工厂里传来野猫叫春的声音,刺耳、荒凉。黑暗中一个白胡子拉碴、面相丑恶的人影露齿冷笑,他的手掌一翻,一道黑光射出去,那只叫春的野猫就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似的,没有了声息。
    “犹大,你刚才差点就对他下手了!”黑暗中又走出一个黑影,他的脸上罩着一只白纸面具,上面用血勾画出一个燃烧的“十”字,在夜里显得非常恐怖,“你别犯糊涂,上帝对你上回杀死‘死亡诗社’的夏社长已经很不满!而况那个年轻人是‘上帝’欣赏的人——他很有可能成为圣子!”
    “彼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那个被称作犹大的咳嗽一声,冷声道,“你来我的地盘干什么?”
    那个戴着纸面具的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在胸口划个十字,目光一敛,厉声道:“上帝有旨意!快接圣帖!”
    犹大的面色立时变青,匍匐在地,受伤的手臂笔直地伸出去,双手掌心上翻。
    “接到上帝的命令,你必须在这个月月底之前把这人的一双手带回来!”彼得从怀中掏中一张十字形的血色帖子,俯身送到犹大的掌心。
    犹大立起身,恭恭敬敬地翻开圣帖,只见上面几行血字写着:
    陈泽川,男,26岁,紫琅百老汇荣誉吉他手,地下歌厅走**歌手,双手修长而秀气,值得上帝眷顾。下手时,头可断,手不可有一丝伤痕。
    上帝
    “我主放心!”犹大在胸口划个十字,摸出一只打火机,将十字卡片点火销毁。
    “作为上帝的使者,我还有一件事提醒你,犹大!这个基地已经暴露,不能再呆,你必须重先寻找栖息地!”彼得一边沉声说着,一边转身向化工厂门口而去。单薄而诡秘的身影很快消融在十字路口的昏暗中。
    犹大把右手按住伤口破裂的左手臂,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第十章 致命的推理


    第十章致命的推理
    寒假过后,回到校园的日子单纯得没有色彩。张若水通过人脉关系,又把周李清调回了艺术系,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招呼一下赵教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张若水和周李清常常在一起听课,出双入对,是校园里最惹眼的一对俊男靓女。
    一个多月后,某个傍晚时分,两人去图书馆看书,特意坐到少有学生问津的“自然与哲学类”书房的角落里,日光灯的灯光斜斜的打过来,使他们看起来像一幅阴影浓重的素描画。张若水摊开一本法布尔的《昆虫记》百无聊赖地翻着,周李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别的学生放错书架的《圣经里的哲学》,坐到他身边。
    “你真的怀疑赵教授就是那个米高?有证据吗?”周李清惊惶地把书翻到“解密‘世界末日’”一章,“若水,虽然我认同你感性上的判断,可你先得说服我,才能说服别人。”
    “这些日子,我特别研究了赵教授的油画笔法和黑市上《第八碗》伪画的笔法,赵教授的笔法技巧显然逊色米高不少,用画的色彩上也没有米高绚烂,意境上没有米高狂放与血腥,只有对于明暗的处理比米高高明——”他的瞳孔一收,脑中浮现一幅幅油画画面,“从米高画《第八碗》的笔锋走向和整体布局上看,他显然用的是左手,可能还是个左撇子!因此他很多笔法独创新意,而赵教授一直都用右手作画!但我观察到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有颜料的沉淀物,比右手更多更显目——”
    “这绝不能成为证据!”周李清把掌心压在他手背,“那张报纸上,米高的骨骼和肌肉走向与赵教授的截然相反——”
    “十一年前米高为什么要携巨款去韩国呢?当时中韩关系还算好,中韩警方之间也很配合。他为什么不去与中国当局关系有冲突的国家,寻求庇护,而要冒险去韩国呢?——也许,他去的原因只是整容!谁都知道韩国的整容水准是世界一流的!”张若水十指交叉着,搁在嘴唇前,咽喉间发出巨大的吞咽吐沫的声响,“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些新上市的人皮油画就是出自他的手,黑市上的人推测说是米高的弟子所画,其实大错特错!米高只是换了一只手在创作!”
    周李清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也许’?——你只说‘也许’,这也不能成为你推理的依据啊!”
    “要想得到第一手的证据,只有两个方法——去犯罪现场或者当面对质!只要能证明十一年他出过一次国,只要能查出他与‘死亡诗社’的关系,一切都好办了!”张若水合上书,把收塞回书架。
    图书馆里响起了喇叭声,是关门的时间了。两人默然地踏着彼此的影子去了。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进行天马行空的推理的时辰,最里面的一个书架后始终蹲着一个人,无声地翻着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他的面上全无表情,体格高大,正是被赶尸老人“赶”过的K哥。
    张若水送周李清回了宿舍,两人在一棵香樟树下拥吻了一会,便散了。张若水看着周李清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摸出一支烟燃上,烟雾升起的时候,他的瞳孔竟跟烟头一样灼人。
    在校园晕黄的路灯下,他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接了。
    “赵叔叔——”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情感在。
    “啊?是若水啊,你最近课上总是分心啊,昨天画的那幅素描,阴影的处理上可比以前退步了不少啊!是不是跟小李子谈朋友了最近?唉,心思也得放一些在学习上,虽然你在国外已经获了大奖,但学无止境——”赵教授在那头教诲着他,忽然听到那头抑制不住的喘息,才问,“咦?若水你在不在听?”
    张若水把烧到嘴边的烟头一口吞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苦焦的烟丝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却如嚼蜡一样,感受不到一点味道。几个逛夜市回来的女生看到灯光下他扭曲的面孔都绕得远远的,小声地谈论着什么。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他冷冰冰的说。
    “你说吧。”赵教授在那边轻叹一声。
    “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你跟我母亲一起策划的?”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那边沉默了许久,赵教授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半响那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若水,你来我的画室一下,我让你看一些东西。”他的话虽然无力却充满未知的神秘。
    关了手机,张若水抬头看向艺术系大楼,那个白天闹哄哄的教学楼在夜间看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兽类,等待星光与月光的抚慰。七楼亮着一盏灯——它是整幢大楼唯一还亮着的灯,仿佛是对黑夜的一个白眼。电梯早关闭了,他只好从楼梯上去,七层楼梯一步步的跨下来,漫长得像个冬季。
    门是半掩着的,张若水从门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组堆在角落里的碎裂的石膏像,大卫裂开的头和生殖器叠在一起,很是怪异滑稽。把门完全推开,空荡荡的画室中静静地立着一个画架,上面披着鲜亮的油布。室内有一种福尔马林溶液的刺鼻气味在游移。他忽然举得这种气味与那日在陆明的房中闻到的有些相似,心中不由得一凛。
    “你来了。”石膏废墟的阴影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
    张若水几乎吓了一跳。赵教授从废墟里站直了身子,一头鬓白令张若水心弦一颤。这个老男人曾在他沦落为孤儿的时候赞助他上学,不惜血本的打通关节为他争取出国名额,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份感恩的心绪,逼自己去想亲生父母的非正常死亡。
    他从身上摸出那两封母亲写在十一年前的信笺,冷声说:“你看过这个吗?”
    赵教授接到信笺,翻开一看,刹那间就老泪纵横了。
    “当年你与我母亲一起在红旗艺术学院读的油画班,而我的父亲张饮冰比你们都小一届,是不是?”他的语气很凌厉。
    “是的。”赵教授吞咽着泪水,“若水,这些是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怕你受伤——”
    “闭嘴!你是怕自己把牢底坐穿吧!”张若水伸脚猛一踢地上的石膏像,连疼痛都忘了,“我在寒假期间回了一躺老家,我从母亲的床下又找到了这个!”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张黑白毕业照,上面人的面孔大抵都模糊了,右下角写着:北京红旗艺术学院1984届毕业生毕业留影,接着是一串子按顺序排列的人名。
    “我母亲的第一封信上写着‘他是那样的与你相像’,我起初以为是我父亲与你都是很好的画家,所以‘相像’,可是,当我看到你二十多年前的毕业照片时,才明白,原来母亲所指的‘相像’是指你们的长相上!”张若水食指点着照片上的赵教授,“小时候,我常常看到我母亲与父亲吵架后就捧着这张照片看!我那时以为她表面上恨父亲不能挣钱,净吃闲饭,心灵深处还是爱父亲的,没想到她一直爱的是你,你和我父亲看起来就像一对双胞胎!”
    赵教授低头听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控诉,身子不时的一阵战栗。等到张若水终于止住话头,他才缓缓说道:“若水,是的,孩子,我与你母亲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她甚至为我打掉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只因为我们是学生,不能结婚。在她与你父亲——也是我的朋友好起来的时候,我不否认我嫉妒了,后来他们一结婚,我一气之下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飞往了韩国。我恨你的父亲,不错,我甚至开始讨厌镜子中那个与你父亲相像的我,我于是整了容,把曾经的那张脸彻底撇清!”
    “所以当我母亲要和父亲决裂的时候,你成了谋杀我父亲的帮凶!”张若水一股脑的说下去,“我只想知道,你和我母亲是怎样密谋杀死我父亲的!”
    赵教授绕过画架,走到窗户前,“刷啦”一下拉开窗帘,昏沉的目光看向万象倦怠的夜,说出了令张若水匪夷所思的话:“当我收到你母亲的第一封信时还只是迟疑,当她的第二封信到达我手上时,看着上面的血泪字,我再不能容忍了!我连夜出发,次日就去菜市场等到了她,我也确实与你母亲密谋如何害死你父亲——我实在太爱你母亲了,我容不得别人——哪怕是我绘画上的知己玷污她的清白!我虚情假意的拜访你父亲,然后在一个有风的下午邀他去颐和园写生,那天我在为他准备的画笔里涂了一种特制的毒物——那是你母亲根据一本古老的药物书上的记载炮制的,只要和明黄色的颜料一中和,就可以生出一种无形的有毒气体,瞬息将人致命!只要有风的掩护,谁也查不出那种气体的来源!我故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我去画那只搁浅在昆明湖中的巨型石船,而让他去画一些亭台楼阁,我知道那会让他用上明黄色!
    “可是,当他叼着画笔、背着画板走过排云阁时,他的神情举止一下子全变了。我远远的看见的他一件一件的剥下衣服,他一路走一路的剥,四处的游人都起哄了,等到剥光了,他忽然双手上翻着,一跃跳进了昆明湖中!我那一刻以为他在搞行为艺术,要去昆明湖洗澡,谁知他再次浮上来时就已经冰凉了,他尸体的形状很奇怪,看上去就像一幅《耶稣受难图》!”赵教授说到激动处,双手上托,做出那个受难的动作。
    张若水起码有一刻钟没有做声,他仔细推敲着赵教授的每一个字,想从某个破绽上打开缺口。忽地,他冲上前去,一把揭开那个鲜亮的油布。那一刻的震惊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那是一幅黑市上流传的人皮油画,一只干瘪的人耳被一颗钉子静静地钉在一只血液涂成的豺狼的口中,血腥与残暴暴露无遗。
    那幅人皮油画像一张白纸黑字的证据,彻底推翻了赵教授所说的一切辨白。张若水双拳捏起,咽喉间有兽类的声音:“你就是‘死亡诗社’的创始人,也是黑市上那些人皮画的作者,我没猜错吧?”
    赵教授看着眼前半个儿子一样的得意弟子,忽然无言了。半响,他以异常沉肃的声音说:“我知道我正往一个陷阱里沉沦,只是我不知道挖陷阱的究竟是谁!后来黑市上用人皮‘画’出《第八碗》的凶手也成了‘米高’——那个我在韩国用的名字!而曾经的那个我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凶手!”
    “你如何解释你这幅画!”张若水对他愚蠢的辨白感到可笑,他甚至觉得曾经让他温馨的人让他感到耻辱。
    “我一直在查那个栽我的赃的凶手!所以,我开始关注黑市,我从那些人贩子手上购买了大量的人肉干、人的肢体开始‘画’人皮油画,我想用这些人皮画引起黑市和警方的注意,更重要的是,我想把真正的凶手引出来!”他这样的解释简直天衣无缝,然而却不足以动摇张若水已冷寂枯死的心境。
    张若水双手抱肩,此时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曾经最尊敬的人,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懦夫。
    “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预料的,若水。你对我的愤怒我理解,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请你记得在我坟前烧一柱香——哪怕你那时还没有揭开真相,也没有原谅我。”赵教授用手掠一掠花白的头发,又把指缝间一束落发举在眼前,“我是老了,先是自己的弟子脱离了我,现在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了,不久牙齿也会掉,我也差不多了。”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死亡的悲叹。
    张若水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吃这一套,他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而已,然而眼中厉光还是小了不少。
    “我父亲的棺材你为什么要迁移?你和我母亲到底为什么争吵?”张若水的眼光似乎要射穿他虚伪的外衣。
    “因为,你母亲在你父亲死后常常梦到他被人从湖水里拉上来再用板车拉到家里的可怖的样子!她听信了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要把你父亲的棺材重先安葬到他的家乡,说是死者与地下的人不和,而且思乡——真是扯淡!而你母亲那时也是鬼迷心窍,也就信了。我得知她的决定后,和她吵过几回,人死了就该让他安生,而且我私心总以为是我害死了他——虽然他最终是自杀,我实在不愿再去动他的身子!我怕有人起疑心,追查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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