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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黑影似乎是看到了某种他他所期许的未来，双眸之中血光更甚。

……

苏长安回到天岚院时，已是戌时。

他从那酒肆出来之后便在长安的各处溜达了一番，倒不是心情烦闷，只是莫名的想要看一看这长安，这座与他同名的都城，承载着天下众生的命运。

此番一别，不知又有多少人再也无缘看见这里的景色。

想到这里，苏长安便忍不住走远了一些，看了看那长安城中的人来人往，想了想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怀抱愿景来到这里，最后又落寞的收场。

但他如今的修为毕竟不同往日，心性自然也超脱不少。

回到天岚院时，心中的起伏也莫名的收敛了下来。

这时已经过了饭点，天岚院的演武场上，六位三年前入门的弟子，正带着前几日新入门的八位弟子在演武场上过招——修行之道，虽然讲究领悟、道蕴，但同样实战亦不可免。否者修为再强，到最后却不懂运用，也只是贻笑大方。

所以天岚院素来注重实战，此刻十余位弟子便在穆归云的监督下挥汗如雨。

但见苏长安入门那一刻起，注意到他存在的这些后辈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既好奇又有些敬畏的看着苏长安。

而之前与苏长安有过接触的李阁婷更是在那时，直接抛下了与之对招的游牧古，迈着小碎步便要走上前来。她毕竟是个女孩，做事少有顾忌，不似白封胤与那游牧古，虽然也想与苏长安亲近，但多少也觉察到有些时机不对。

果然，这李阁婷的步子方才迈出，身后便想起了穆归云冷峻的声音。

“回来！”

他这般说道，声线不大，但却带着一股足以震慑这些后辈的威严。

李阁婷的脸色顿时一变，方才迈出的步子就在这时生生的收了回来，极不情愿的嘟起了嘴，站回了游牧古的身侧。

游牧古对于这几这位小师妹倒是极为关切，他看出了李阁婷的不悦，凑上前去，在她的耳边嘀咕了一阵之后，小妮子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状，一个劲的点着脑袋，然后再一次与游牧古对攻起来，周围的师兄弟们见状，或是碍于穆归云的威严，也纷纷极为不舍的收回了落在苏长安身上的目光，与自己的对手亦再次过起招来。

这时，远处的穆归云朝着苏长安递来一个嫌弃的眼神，似乎是在埋怨他打扰了他弟子的修行。

苏长安对此只有报以苦笑，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愿发生，而且他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世人如今对他近乎盲目的崇拜。

世人总是敬他、求他，却不曾半点施舍于他。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听人说起过的对于当年的玉衡的评价。

如今当真有那么一些感同身受，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抵便是这个道理吧。

而想着这些，远处的穆归云则朝着苏长安一个劲的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

这样的行为非但没有让苏长安的心里升起半分的不满，反而莫名有了那么一丝亲近。如今世人那般对他，看似尊崇，实则疏远，而唯独穆归云那么几人还能与之前一般与他相处，这当真不易，也只有真正的朋友方才能这般对他。

他摇了摇脑袋，倒也不好继续打搅，便迈着步子走入院内。

天岚院中的七星阁，依然如之前一般耸立在天岚院中，安静又庄严，好似七尊曾动摇的神祇守护者这座承载了天下苍生命运的学院。

苏长安迈开脚步，想要走向其中一座，但却又迟疑，收回了自己步伐。

时间不早，他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搅师叔们的休息，明日再谈也不迟——毕竟大战将至，能有一日安闲便有一日安闲。

这样想着，他转过了身子，便要回到自己的住处。

“永宁关传来的消息，昨日那位蛮族女王已经带着七位蛮族国柱入了边境，以他们的速度，大概六七日的光景应该就可以赶到长安。”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道清朗的声线。

苏长安一愣，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一袭白衣的郭雀已然立在了他的身后。

他不由苦笑，自己的行踪到底是瞒不过这位天玑星殒。

“这么快？”他有些诧异，蛮族说起来比起妖族还要远上几分，摩青翎这么快便赶到了永宁关，那几乎就是郭雀消息传出之后，她们便立码动了身方才有此可能。

“可不是吗？看样子那位蛮族的女王大人对你可是心心念念啊。”

郭雀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揶揄的笑意。

苏长安闻言不由一阵苦笑，他这些师叔旁人面前威严万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日一个比起一个不正经。

“师叔莫要取笑我了，羡君那边我还未有交代，况且大战在即，我又哪有心思顾念此事。”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对于这位郭雀师叔，他端是没有半分的办法。

但郭雀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他一脸神秘的转头看向院门的方向。

“说曹操，曹操到。”

这言说罢，他还不待苏长安反应过来便转过了身子。

而这时，一道香风袭来。

“爹！”

只听一声娇呼，一道身影便猛然窜入了苏长安的怀中。

第十八章　三口之家

苏长安一愣，下意识的便将来者拥入了怀中。

“爹，曌儿好想你。”那怀中之人靠在苏长安的肩膀这般呢喃道。

那自然是苏曌无疑。

她自苏长安离开长安之后，便随着古羡君去了北地，有古羡君罩着，又有苏长安的名声在外，她在北地俨然是一个小皇帝。没事寻着苏泰玩耍，闲得无聊又去一趟妖国找一找那位梧桐婆婆。

这日子倒是惬意得很。

但心底却还是思念着苏长安，因此一收到郭雀的消息便催促着古羡君带她赶往长安。

古羡君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拒绝，当下便抛下了北地所有的事物，赶往了长安。这不过三四日的光景便来到了长安。

“我也想曌儿呢。”苏长安感受到苏曌声线中的哽咽，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这般安慰道。

五年不见，苏曌还是那般十一二岁的模样。

她似乎已经停止了生长，身子也莫名的轻得可怕，这些事情都让苏长安无比担忧。

可苏曌终究还是太特别了一些。

她来自未来，这些奇怪的变化即使是郭雀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幸得除了这些苏曌的身体并未表现出其他的异状，苏长安也只能按时放下心头的顾虑。

而这时，正安慰着怀里孩子的苏长安忽的目光一凝，却见自己的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然立着一道绝美的身影。

此刻，那身影眉角含笑，眸含秋水，似哀怨也似欣喜的看着苏长安。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苏长安心一下便融化了开来。

“羡君……”他低声唤着眼前这人儿的名字，思绪忍不住再一次翻飞起来。

算起来他与她一相识十余年，如今一别经年，她已经化为星殒，做了北地的晋王。装束自然也不再是曾经那少女装扮，她的头发已然被盘起，眉宇间多了一份威严少了一份妩媚，但却依然美艳动人。

“嗯。”古羡君轻轻回应道，眸子中所包含的情意仿佛要溢出来了一般。

苏长安抱着苏曌走到了她的跟前，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千言万语却不知当如何说起。

“你来了。”最后，他只能愣愣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对于他还是如此木楞的表现，他身上的苏曌不由暗自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自己老爹这榆木脑袋。

“嗯。”古羡君再次颔首，但眼角却分明带着笑意，似乎是很享受苏长安这样窘迫的模样。

她总是体谅他，但这一次他一走便是四年，即使以古羡君素来大度的性子，心中也难免有那么一些不满。

因此这一次她可不打算再给苏长安半点台阶下，她到底要看看以他那榆木脑袋，这个时候到底能说出些什么东西。也算是为这四年的等待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苏长安被古羡君这般看得头皮发麻，心头的愧疚让他也是愈发的紧张因此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半晌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未有说出。

古羡君见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她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听闻真神的位置已经被找到了？”

“嗯。”苏长安闻言如蒙大赦，他赶忙点头回应道。

“当年夏侯昊玉一人便如此难缠，如今那四位真神齐聚，加之手下数量不详的半神次神，此战，你可有信心？”说到这个问题，古羡君也是收起了心底的埋怨，毕竟孰重孰轻她素来还是分得清楚，更何况此事还事关苏长安的生死，她自然不敢有半分的打闹之心。

苏长安自然知道她心头所想，一阵点头之后又是一阵摇头。

“真神的实力太过强悍，若是单打独斗，我或许还能与他们周旋，可……”说到这里，他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而其中的意思，古羡君自然也是再明白不过。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人妖蛮三族加上……星辰阁的送葬者，这天下星殒也就不过半百之数，对抗神族，螳臂当车无疑，而且那些邪神岂会就这般放任你行事？”

古羡君所说的道理苏长安自然是清楚无比，他摇了摇头。言道：“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先将他们唤醒。”

“他们？”古羡君一愣，但随即便似有所悟。“你找到打开星海的办法了？”

她惊喜的问道。

“嗯。”苏长安点了点头，对于古羡君他自然没有隐瞒的打算。“当年玉衡师叔祖似乎对于我们如今的处境早有预料，以他的修为本可以挣脱天地束缚，不必那么早便结束自己的性命，但他却遵从了他天道的召唤回归星海，所为的便是谋划此事。”

“玉衡圣人？”古羡君自认为自己还算得上聪明，可是苏长安的这番话在她听来却着实有些模棱两可。因此她不由得疑惑的看着苏长安，希望他能好生解释一般。

苏长安一笑，便再次缓缓说道：“打开星海所需的事物，其中之一的星辰令已经在我手中，其次，便是以七星为引，沟通星海的星辰，然后星海之上的英魂与之回应，二者气机相连，再施以秘法，星海便可洞开，届时英魂可归。”

“这样吗？”古羡君了然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意识到这其中有些不对。“既然需要以七星为引，天岚传至玉衡圣人已是第八代，七星之上的七代英魂早已沉睡在那星海之上，又何须玉衡圣人前去？”

“天之数，七为定数，八为变数，九为极数。”

“定数难改，变数生祸福，九数为终焉。”

“七位英魂之力显然不足以沟通星海与人间的通道，故而需八位英魂，而八又为变数，暗合天地至理，因此乃是最稳妥的办法。”

听到这里，古羡君的脸上顿时浮出骇然之色。

她隐隐感觉到，天岚似乎自诞生之初便开始谋划这样一盘大棋，否则这一切又如何如此巧合？

想到这里，她不禁转头看向苏长安，而这时这个已经不复少年模样的男人亦是眉头皱起，显然他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若是星海洞开，曾经的英魂归来，我们对抗神族岂不是稳操胜券？”古羡君又问道。早在千年前，天地间第一代英魂便成功将那些神族封印，再次归来加之这数千年来天地间新诞生的英魂，对抗神族岂不是游刃有余。

“话虽如此。”苏长安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但想要打开星海却远非易事，七星之中，天枢、天权、天璇、玉衡、摇光五星传人尚在，命星之中亦各有八位英魂沉睡其中，自然无碍，而开阳星，虽然师叔祖陆离凡最后割舍了自己的命星点亮了紫薇，但师尊却因祸得福，成为了开阳星中第八位英魂，因此这开阳星也是未有太大问题。只是……”

“只是那天玑……”古羡君自然是听懂了苏长安话里的意思，她微微一顿，便接过了话茬，说道。

天玑星殒之中的历代英魂皆被司马诩所吸食，如今的天玑命星中空无一物，司马诩更是不知所踪，那么如此说来天玑一脉必然会成为洞开星海最大的阻碍。

“嗯。”苏长安点了点头，“此事还未与诸位师叔说起，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寻到司马诩，若是他愿意配合，他虽只有一人，但修为却堪比八位英魂……”

这样话说到最后，苏长安自己也停了下来。

司马诩的心思是何等缜密，他所作所为皆有极为明确的目的，他在五年前忽然消失，这本身便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洞开星海他若不从中作梗便是万幸，期望他帮助那岂不与痴人说梦无异？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古羡君顿时眉头沉了下来，那看向苏长安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我的仙道之力虽然碍于天道的残破而无法使用，但毕竟远强于寻常星殒。我们如此准备动静极大，司马诩定然有所察觉，他愿意现身，我们自然可以好生聊一聊，他若是不愿，届时我便尝试以自己的力量强行帮助郭雀师兄沟通那颗命星。”这般说着苏长安的眉宇间闪过一道决然之色。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古羡君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必然存在极大的风险，只是苏长安不说，她也就不问。

她素来如此，从来不曾干涉苏长安的决定，只是默默的支持，哪怕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你有把握吗？”古羡君又问道，她的语气之中在这时不免有些担忧。

“从未试过之事，又何来把握一说？”苏长安苦涩的笑了笑，话锋一转，又言道。“但这些都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嗯？还有何事？”

“沟通命星需要处于离星海最近的地方，而世界尽头无疑便是最好的选择，可偏偏，那里亦是神冢的所在之地。”苏长安沉声言道。

“那岂不是要在那些真神的眼皮子底下打开星海？”古羡君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嗯。”苏长安再次点了点头，神色也颇为凝重，这些事情，他尚未与任何人说起，唯独对于古羡君他生不起半分隐瞒的心思。

古羡君见他这般模样，知晓这些日子以来，恐怕苏长安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她不免觉得心疼，因此在那时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苏长安的手心。柔声言道：“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苏长安闻言，脸上也是舒展开来，他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不禁有些意动，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可也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苏曌也在这时松开了抱着苏长安的手，小脸极为认真的看着苏长安说道：“嗯，爹爹放心，曌儿和娘亲一样，也会一直待在爹爹身边的。”

看着苏曌这般可爱的模样，苏长安与古羡君对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苏曌见自己如此正经的话竟然换来二人的笑声，心底自然委屈得紧，转过头堵着小嘴，不去看二人。

但最后，却也耐不住二人的笑意，莫名的也笑了起来。

三人这般其乐融融，反倒是让之前那股阴霾散去了几分。

第十九章　星陨齐聚

接下来四五日光景里，三族的星殒陆陆续续的赶到了长安城。

因为赶路匆忙的缘故，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带上随从，因此长安城里的百姓们也未察觉到，这长安城中如今已经聚集了这天下近乎所有的星殒。

这是千年来三族分治以后，从未发生的事情。

但如今却因为那个名为苏长安的男人一声令下，天下星殒便应声而动。

当然，长安城中的百姓没有察觉并不代表着这天岚院中的弟子也没有察觉。

自五日前，天岚院中便多出了许多客人。

他们形容怪异，很明显其中的大多数都并非人族。这倒也算得什么稀奇，五年前魏帝夏侯明便与蛮族的女王摩青翎以及妖族圣女签订了协议，三族之间的往来比起之前频繁许多，这长安城中也时不时的可以看见一些异族之人。

这些自然不足以让天岚的弟子们多么惊讶。

而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天岚院虽然名声在为，亦时不时的便有那么一些达官显贵登门造访，但大多数都是铩羽而归，即使能得到院中长辈的接见，但也少有能被安排在这院中住下。

可这些日子的这些来客却得到了天岚院前所未有的重视，不禁安排住下，每日三餐还吩咐弟子们按照各族不同的喜好而供应。

平日里忙于修行的弟子，如今却为了满足这些不速之客的各种奇怪要求，而奔走于长安各处。不过幸好他们名义上的师侄，也就是苏长安的弟子夏侯明在三日前派来了大批的侍从接手了他们的工作，这才让诸人终于是从疲于奔命之中缓过了神来。

不过虽然是从这样的事情总抽出了身来，但剩余的几日这些弟子也未有修炼，倒不是因为长辈们又给他们下了什么繁重的任务，而是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师尊们似乎比他们还要辛苦，每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见人影。

而这些弟子大都年少，没人监督自然也就贪玩得很，每日修行若不是有那位洛姓的大师兄催促，估计连最基本的功课都不会去做。而饶是如此，他们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更多的时候依然是用在嬉戏打闹上面。

“哎，你说那些怪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啊？”这一日，聚在演武场上修行的弟子们又开始窃窃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