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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眼睛-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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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音乐转强,舞蹈者在一个圆形的光环中完全显现,她的五官像雕刻出来的一样美丽,线条优美的肩膀和手臂从黑色长裙中挣脱而出,像是裂开黑云的闪电,使纪医生感到有些目眩。
  纪医生对我讲,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董雪的情景。他说,那天晚上,这个黑色精灵以舞台中心的一把孤独的椅子为道具,表演了一场令人神往的梦幻之舞。表演结束时,在场内的漠然和呵欠声中,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向这位表演者送上了50束鲜花!这是5000块钱啊,谁送的?主持人说,这是一位不愿披露姓名的先生的心意。全场掌声雷动,表演者的脸上有了泪水。
  在住院大楼下的喷水池边,我听着纪医生讲起他与董雪的相识。夜深了,我当时全然不知楼上正在发生着骇人的事件。       
  70。在小梅的人生经历中,没有遇到过比这天晚上更可怕的事情了。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听到的呼吸声仅仅是错觉。试想,在夜半时分,人的听觉是可能出错的。比如,这休息室的隔壁就是值班室,再过去是无数病房,这呼吸声也可能从或近或远的地方传来。然而,直觉告诉她,这呼吸声就在室内。
  真相的发现好像纯属偶然。小梅在夜半起身后,终于不经意地去搜寻那堆屋角的大纸箱。当她打开最后一个纸箱,伸手摸到一个人的头发、耳朵和面颊时,她在一声尖叫中瘫倒在地上。
  这一声尖叫太恐怖了,凡是听到的人,不用分辨就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大事。尤其正值夜半时分,这一声尖叫冲出屋子,从走廊传遍整个病区。
  最先跑过来的是宋青,她当时正在隔壁的值班室看书,突发的一声尖叫使她全身一颤,眼前同时闪现出一幅画面:小梅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第二个念头是,黑衣女人撞进隔壁了。她跳起身冲进了隔壁的房间,同时感到双腿在哆嗦。
  出现在宋青眼前的情景是,原先堆放在屋角的空纸箱已散乱在各处,小梅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啊啊啊地低叫着,两眼瞪得老大,像是中了邪一样。
  她扶起小梅的头,怎么了怎么了?她又急又怕。这时房门大开,一些守护病人的家属也拥了进来。薇薇也蹲下来协助宋青关照小梅。
  小梅好像想哭,但一点儿也哭不出来,她只是愣愣地抬起手指向屋角,好像魔鬼就藏在那里似的。
  宋青走向屋角,那里放着的一个大纸箱已被打开,她一眼就瞥见了一个人的头和肩膀,她感到眼前发黑,一声大叫完全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她感到薇薇扶住了她,不然她也许会像小梅那样倒下去。
  她看见很多人拥向屋角,惊叫声、疑问声响成一片。一会儿,一个女人被从纸箱中拉了出来。她双手被反绑着,一块布蒙着眼,嘴里也被塞着一团毛巾。这一切解开之后,宋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不是清洁工小夏吗?两天了,没有看见她的踪影,怎么会被绑在这里呢?
  小夏已处于极度昏迷之中。这个可怜的女孩子,除了勤勤恳恳地打扫这个病区的卫生,她会招惹着谁呢?有人拿来了担架,小夏被抬到了抢救室。经检查,除了左太阳穴部位有一团被击打过的红印外,身上尚未受到其他伤害。快,输上液,昏迷中的小夏脸色苍白,时不时地,嘴唇还微微动着,像是要努力开口讲出这个事件的真相。
  宋青从抢救室走出来,对围在门口的人群说,没事了,她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大家去休息吧。但围着的人并不散去。有声音说,这太奇怪了,赶快向公安局报案啊!宋青说,院领导已经来电话了,他们马上就到,这事会搞清楚的。
  薇薇站在吕晓娅的病房门口,看见宋青走过来,便轻声叫住她。看得出薇薇的脸色也很紧张。她说,这一切与飞蛾好像有什么关系吧?宋青困惑,飞蛾?薇薇说,你忘了,吕姐这间病房里老是出现飞蛾,毛茸茸的那种,怪吓人的,前几天,刚想到叫小夏把各处角落多打扫一下,结果事还没做,小夏就失踪了,幸好被小梅发现,不然她会死在那纸箱里的。
  这事确实不可思议。宋青一直觉得背上发凉,她所能联想到的,是那个曾经在这走廊上忽隐忽现的黑衣女人。她瞥见过那女人像白纸一样的脸,看见这景象,谁也会被吓昏过去的。
  这时,习院长和几个医院的领导出现在走廊上。这个突发事件使领导们全都从半夜的床上爬起来赶到了这里。习院长镇静地站在小夏的病床边,俯身看了看小夏的脸,听临时赶来抢救的医生讲了有关情况。宋青也返身过来,想对院长讲述发现小夏的过程,但习院长好像并没注意到她,这使她一时没机会开口。
  抢救室门口仍然围着一大堆人,多数是守护病人的家属。他们仍然在议论纷纷,好像不搞清楚真相就无法睡觉似的。习院长皱了皱眉头,走到门边对大家说,都快去休息了,这事一定会查清楚的,我只是要告诉大家,最近有小偷常往医院里窜,大家多留点心,保管好自己的财物。我已经给门卫、保安都打了招呼,对进出医院的陌生人严格监视,不能让坏人窜到咱医院里来。
  围观的人纷纷表示同意,有人打出一个很响的呵欠,毕竟是半夜过后了,大家开始退回各自的病房,走廊上重新安静下来。
  习院长这才转向宋青问,值班室掉了什么东西没有?宋青摇摇头。她想,值班室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的,至于隔壁的休息室,除了一些过时的医疗器械和一大柜子病历资料外,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有,小偷来偷什么呢?
  习院长在抢救室坐下来,他说要等小夏苏醒过来了解情况。宋青心里踏实了一些,总算院领导要开始解决这些怪事了。她拉了一把表情木然的小梅,说是去值班室喝点水。看来小梅还没从惊吓中解脱出来,她让她出来走走,以便清醒一下头脑。       
  第十五章
  71。作为一个守护住院病人的家属,我被卷入医院的这一系列离奇事件真是身不由己。这有点像一片树叶一不小心掉入了激流中,以后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当然,我得承认,由于写作的习惯,对掉入这条激流我或多或少的也有些迎合,这也许将给我带来危险,但活该自己负责。
  听纪医生讲起他认识董雪的经过,使我在这种事件中一般持有的怀疑一切的态度有所改变。这并不是因为我感觉到了纪医生对董雪的极端欣赏与深爱,就排除了纪医生可能加害于董雪的嫌疑。谁都知道,爱与恨实在是一株并蒂莲,由此上演爱情经典或犯罪个案都有可能。所谓爱恨情仇、玫瑰血案等皆由此产生。但是,我毕竟不是一名靠逻辑靠推理吃饭的侦探。相反,长期写作养成的习惯,使我更多地从情感、意识、直觉等方面来把握外界。因此,一夜长谈,纪医生的音调、情绪、表情以至点烟时控制不住的手的颤动,使我相信他对已失踪一年多的妻子仍怀着热爱。试想,如果他就是这起事件的制造者,他能这样悲痛迷离地怀念过去吗?当然,除非他是一名演员。
  另外的解释是,相信亡灵存在。这样,黑衣女人飘忽出现的事就不用怀疑什么便得到解释。然而,对科学而言,这种解释是荒诞的。其余的理解途径是,除了董雪失踪,这医院里还有另外的事件发生,因而,黑衣女人、秦丽的日记、莫名其妙的哭声还有毛茸茸的飞蛾等,都与更加复杂的事件有关。这样,纪医生不但不是一个嫌疑者,而是受害者也有可能。
  我感到头晕。然而,这外表平静的病区、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并不给我以喘息的机会,在半明半暗的走廊转弯处,薇薇拉住我紧张地说,我要死了!
  看着薇薇紧张的脸色,我深感吃惊。对这个守护吕晓娅的女友、19岁的高挑个子的时装模特儿,我对她的了解甚为有限,从我在纪医生的抽屉里看见的那张照片来看,她与董雪合拍的那张时装照,说明她与失踪前的董雪至少有过一次交往。我在十分困惑的时候曾想,究竟是吕晓娅住院将她偶然带到这家医院,还是董雪的失踪使她宿命似的出现在这里?
  薇薇说,她又去了那个摄影工作室。自从一年多前与董雪在那里拍过时装广告后,就没有去过。昨天又去拍时装照,但是,可怕的事却在那里发生了。
  那是座两层的小灰楼,薇薇比划着对我说,这城市里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小楼了,它藏在一条很深的小巷中。小楼旁边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这使进入小楼的台阶上总是散落着黄黄绿绿的落叶。底楼的大客厅几乎是闲置着的,除了一张破旧的大沙发和墙上挂着的几幅肖像摄影外,几乎到处都是灰尘。窗户的百叶窗帘好像从来没升起过,这使得光线很暗。实际上,这大客厅完全成了一个通道,它的作用仅仅是将人带向它尽头的那道楼梯。
  楼梯也很古旧了,但是木质极好。在薇薇的讲述中,我看见她走上那道楼梯,在门口,她换上了拖鞋,然后跨进了那间铺着紫红色地毯的摄影室。在这间由空调调节着温度的大房子里,厚厚的地毯极富弹性,背景音乐在低声倾诉,各种圆形和方形的大灯分布在上上下下各个角落,像是外星人的眼睛从各种角度监视着这里。
  摄影师雷钰留着一脸浓密的胡子,这个30多岁的男人对镜头的热爱近乎痴迷。他常说的话是,没有镜头,人的眼睛就是白长的了。因为他认为人的眼睛看见的只是泛泛的影子,只有镜头才能看见真相。
  然而,正是“只有镜头才能看见真相”这句本来属于艺术领域的话,使雷钰几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对前来拍照的薇薇说,别拍了,一拍照,这房子里就闹鬼。他说,自从一年多以前,他给董雪拍照时,从镜头里看见一只举着刀的手出现在董雪身后,这怪事从那以后就常常发生。每次,他放下相机再看室内,又是一切正常。他说,他常对那些漂亮模特讲,我真是不敢再给你们拍照了。董雪就是在拍照过后不久就失踪的,可见我当时从镜头中看见的那只举着刀的手就是预兆。
  薇薇极度震惊。想起一年多以前,雷钰站在相机脚架后面,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迟迟按不下相机快门。穿着一条华美的露背裙装的董雪脖子都挺酸了,一张照片还未完成。休息时,趁董雪去更衣室换装的间隙,雷钰悄声对薇薇讲了他在镜头中看见的可怕景象。当时,薇薇没放在心上,她认为也许是雷钰近来太劳累,眼睛看花了的原因。没想到,这怪现象延续至今,薇薇向墙边退了两步,环视着这间摄影室。她觉得背脊发凉,仿佛会从什么地方冒出一双手来掐向自己喉咙似的。
  薇薇说,真是太可怕了。一年多时间,雷钰明显瘦了许多,脸显得也小了些,胡子更浓,显然在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对他来说,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预示着一种厄运。
  听着薇薇的讲述,我心里也陡然增添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72。宋青坐在值班室里,眼睛望着门外的走廊。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可走廊上的廊灯已经亮了。现在,她对各种怪事的恐惧已经减弱,一种更为实际的危险紧抓住她的心,她觉得自己就要完蛋了。可怜的秦丽,在死后并不会放过她用药的疏忽。她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隐瞒这一切,在发现空空的青霉素药瓶有可能是自己错用了之时,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查明一切,证实一切,至于自己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哪怕是坐牢,也比现在这样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好得多。
  发生在隔壁休息室的事件使宋青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事是冲着她来的。据苏醒后的小夏讲,那天中午,医生护士都到食堂吃饭去了,她打扫完走廊,顺便走进这间房子,想打扫打扫,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差点使她在纸箱里死去。
  当时,门是虚掩着的,小夏拿着抹布走进去,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正对着自己,那人穿着一件铁灰色衬衣,平头,显然正在打开的那个大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小夏吃惊地问,你是谁?那人侧过脸来,是一张刀形的瘦削脸,眼睛像是两粒黄豆。小夏在医院里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那人慌张地一转身就向门外走,小夏本能地拦住了他,她想这人一定是个小偷之类的坏人。小夏抓住他说,你干什么?走,到治安室去。小夏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害怕,同时,走廊远处刚好有了脚步声,也许是医生护士们回来了,这给小夏增添了勇气。没想到,那人在推搡中伸出一只手将门关死了,显然他已经决定并不马上跑出门去。小夏大叫,你要干啥?这声惊恐的呼叫在小夏的喉咙里尚未发出,小夏已感到左太阳穴上受到重重一击,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以后发生的事就不知道了,直至在抢救的病床上醒来。
  很显然,这是一名特殊的盗贼,他是想从那一大柜子病历及用药资料中寻找出什么。想到这点,宋青打了一个冷颤。
  整个晚上,宋青在值班室里显得焦躁不安。她认为,那个潜入这里的男子很可能是来查找秦丽的用药记录的。当然,病历上的记载宋青是放心的,因为她早已反复看过,确实没有使用青霉素的记录。不过,既然有人来偷偷查找,就说明有人在怀疑什么,这让宋青的心里咚咚直跳。
  那会是什么人呢?秦丽的男朋友宋青是见过的,一副憨厚忠实的样子。秦丽死后,他还对医护人员充满感谢,确实,秦丽的治疗中,医护人员都使出了全力,无力回天,这只能是命运了。宋青轻轻拉开抽屉,望着在抽屉角落的那个半圆的玻璃球,里面的水此刻很安静,水面上的仙女也一动不动。宋青害怕地想,秦丽的男朋友送来这个小礼物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难道仅仅是让她也记住秦丽的美好?
  如今,一个刀形脸的男人溜来这里,他与秦丽有什么关系吗?或者,是秦丽的男朋友雇来的杀手,叫他将秦丽之死弄个水落石出?
  宋青不敢再往下想,她感到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天气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宋青对纪医生说,我去病房看看,说着便走出了值班室。抬腕看了看表,晚上10点1刻,她到几间正在输液的病床看了看,一切正常,暂时没什么事的。走到走廊上,她犹豫了一下,便向电梯口走去,到楼下的花园去透透气,她觉得胸口发闷。
  楼下已异常安静,路灯从树阴中透下来,使照着的树叶绿得发亮,而藏在暗处的树丛则完全是黑色的影子。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林荫。道上转来转去,背后传来咕咕的车轮声,一辆推着尸体的手推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看见一床白被单盖着的尸体,无法想像这是个什么人。在这幢庞大的住院大楼里,死人的事一点儿也不新鲜。宋青继续跟在这手推车后面走着,她觉得进入鼻孔的空气很清凉,但同时有种死亡的气味。手推车走得比她快,一会儿就消失了。
  在一个半明半暗的岔路口,宋青想,该上楼去了。她回转身,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黑衣、黑裙,正在前面闪闪烁烁地走着。
  宋青心里一紧。同时,一种想探明真相的强烈愿望使她迈开步子,向着那黑影追了上去。那黑衣女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完全没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
  宋青本想一口气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看看这个曾经吓得她半死的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我不如悄悄地跟着她,看她究竟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于是,宋青放慢了脚步,与那个黑影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不快不慢地跟着,她心里一阵阵乱跳,她用手护在胸口,对自己说,别怕,别怕,一定要跟住她。
  那黑衣女人并未向住院大楼走去,而是贴着大楼的右侧,向另一条树木茂盛的小路上走去。这黑衣女人在行走中一直未回过头,宋青担心地想,要是她回头来,是一张惨白的脸,那自己能受得了吗?
  不管怎样,宋青铁了心,紧紧地咬住了这个黑影。       
  73。我必须承认,人在关键的时候也会有丧失理智的时候。比如,薇薇对我讲起雷钰摄影室的古怪现象时,一种不可思议的好奇心竟使我做出了一个鲁莽的决定,这就是我想去现场看一看。
  薇薇说,雷钰不会同意的。在摄影室,除了模特儿、摄影师和一个灯光助理,任何人均不得留在现场。雷钰说过,这是创作,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摄影师和模特儿都会分神,进入不了最佳状态。并且,模特儿有的会穿得很少,比如说只着点纱什么的,有多余的人在场,也会显得尴尬。
  但是,一只拿着刀的手怎么会出现在镜头中呢?一年多前,也就是董雪失踪的前夕,这摄影师用镜头朝向董雪时就看见了这可怕的景象,不久后,董雪就出事了。昨天,薇薇不顾雷钰的劝阻,坚持要照几张,结果,又出现了同样的景象。当时,雷钰大叫一声,瘫坐到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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